哪里微妙地不对劲呢!
面对着她的目光,程睿动作极快地收刀入鞘,而后抬起手,刚好接住了飘落的发丝。他顺手把它们揣进口袋里,微叹了口气,问道:“你居然真的宁死也不愿意说出缘由?”
“……”凌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后,就听到他又问——
“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很重要?”
她再次愣了下,而后点头。
“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她又点了下头。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去?”
她第三次点头。
“我明白了。”都说事不过三,程睿点了下头,居然没有再问。
这一下,倒是凌晓有些无所适从了。
好奇心是原罪!
所以原本该顺理成章跑路的她居然一时忘记了跑,非常作死地问:“你不怪我?”刚说完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变相地提醒他自己捅了林麒的事么?嘴贱啊!
“我倒是怪,但能对这件事做出‘裁决’的人只有阿麒。”程睿摇头,“我要真越俎代庖,他恐怕还会怪我。”
“……”凌晓垂下眼眸,“这理由看来合理,但并不足以平息你的怒气。”
“怎么?你自己没注意到么?”
“什么?”
“眼睛。”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每当讨论起这个话题时,你的眼神……对,就像现在这样。”
“眼神?”
“是啊,好像立即就能哭出来。”
“……”
程睿轻啧了声,将刀鞘架在肩头,摇着头后退几步:“我这人太心软,对女人的眼泪最没辙了。”
凌晓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反正是无语地厉害。
“不过还是没办法立即原谅你。”他笑看着她,“下次再见时,一动不动地被我揍上一顿如何?就当赔罪了。”
“……顶多三拳。”真一顿下去,她就真·毁容了……虽然现在也毁地差不多了。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就这么潇洒无比地走了。
“……”
想到这里的凌晓微勾起唇角,她想,这感觉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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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原本以为来接应白的人应是他的同族,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只是普通人类而已。不过想想也正常,这群异类如今已经成功地融入了人类之中,找到几个朋友或者雇佣几个人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用不着惊讶。
几经辗转,他们最终登上了一艘小型货运飞船。
这一次,她终于遇到了白的“同类”……或者说,也是她的同类。同时,她也再次确定了一点——自己和他们的确是不同的。
因为她很轻易地将这群人从人类中辨认了出来——自从注射了最后一剂来自妈妈那里的药剂后,她与虫族相关的各方面能力都增强了。比如说,她既能清晰地辨认出有着虫族基因的人,同时也能完美地收敛自己的气息,甚至于,她可以将自由地在两种形态中变化。
与她相反,在这群人眼里,她是纯粹的人类。
这群人惊讶且愤怒惧怕,惊讶在于人类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行为,愤怒惧怕在于他们这次可以说是损失惨重。据说除了这艘飞船上外,还有五六艘飞船搭乘了“撤退者”,然而总人数加起来却不到百人,故而,用“损失惨重”这个词来形容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而“愤怒惧怕”这一点,又将撤退者们大致分为了两类。
这些半虫人体|内本身就有人族的基因,虽说天生就具备了“卧底”的身份,然而长期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毫不发生感情是绝不可能的。
甚至于,有些人或天真或乐观地想过也许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换句话说吧,这类人灵魂内的人族因素占据了上风,然而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惶恐逃跑之余,有人还看到了同伴是怎样被捕的。想想也知道,等待着他们的结局……进监狱是最好的,死是次好的,若是真进了实验室,想必生不如死。
而另一类人,灵魂中虫族的掠夺天性占据了首位,他们认同虫族的强大,也认同自己的卧底身份。即使在做任务过程中与人类发生了感情,却依旧将虫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现在看着“种族大计”遭遇了这样的挫折,愤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凌晓所在的这艘飞船上的撤退者有十三人,这两者的比例大约是五五分。当然,也有对一切都表现出漠然态度的,但想也知道,这类肯定是少数。
不过,惊讶也好,愤怒也好,惧怕也好,都没让这些人迁怒到凌晓的身上。或者说恰恰相反,她还很受欢迎。
原因大致有两点:
一,她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此次跟随这些半虫人前来的人共有四个,除了她之外还有一男两女。毫无疑问,这些普通人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抉择,是因为爱情。
站在人类的角度看,他们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人奸”了;但站在这些半虫人的角度看,他们的这种行为无疑是相当容易令人感动的——这就是所谓的“为爱走千里”啊。
再加上她毁了容,其余人自然脑补成是逃跑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攻击,赞赏加同情,好感度自然就来了,都不需要她去可以刷。
二,她本身的特殊性作祟。
虽说从前她就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也直到现在才能肯定——原来她真的很容易受这些半虫人的欢迎。他们虽说感觉不到她的血脉,却会下意识地亲近她。
这种微妙的“控制感”固然能让她安全很多,但凌晓却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因为它和虫族的那个“靠拢虫母”的本能实在是太像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她就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不过,往好处说,这一点的确给她带来了便利。
在房间里沈思着之后该怎么做的凌晓蓦地抬起头,十秒后,门应声而开,白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面带笑容地说:“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回来。很巧,今天有你喜欢吃的东西。”
凌晓看了眼他手中端着的食物,发现的确如此。
相较于她心情的阴暗,白的心情倒是一天好过一天。如若不是知道他是“亲人派”的代表,就冲他这心情变化,她就妥妥地认为他是“亲虫派”的。
这些半虫人和她一样,用普通食物就可以充饥。不过想想也是,若是和虫族一样吃人,他们也不可能伪装潜藏那么久不被发现。
“谢谢。”凌晓站起身接过托盘,放在房里的简易桌上。
飞船很小,所以房间少且小,资源有限,不过逃亡途中的人本身也没什么挑剔的资格。事实上,正因为房间少而人数不算少的缘故,她现在正和白住一个房间。反正对分房人来说,既然她能“抛弃一切跟随白”,那么两人住一个房间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左边右边和对面分别住了另外三对情侣,好在房间的隔音效果够好,否则她每天晚上也许都会遭遇“夹攻”。这一点,从每天出门时她看到的情景就知道——相较于半虫人,普通人的体力差太多了,所以无论男女第二天清晨都是一副“被蹂|躏”过的“惨样”——她恨自己的视力和观察力为什么那么好!
不过,在这种朝不保夕又没什么业余娱乐的生活里,靠性这种东西来调节心情、让神经不那么紧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人的选择,她也没资格置喙。
送完饭后,白继续去和他的同类交流——虽说他其实不太想参加,却也没办法拒绝,而凌晓则在吃完饭后去向了另一边。
大约是因为处于“相同立场”的缘故,是两女一男主动向凌晓示好,她也没什么“把自己打造成孤高白云”的想法,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地和他们凑到了一起。
聊天过程中,她发现这些人对于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非常了解。也不知道是他们情绪激荡之下忘了问呢,还是和他们相好的半虫人没有说。他们中有的是孤儿出身孑然一身,有和家人关系很差的,但也有家庭幸福美满的,比如说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孩子——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抉择,完全是为了成全一段跨越种族的伟大爱情。
凌晓想,这姑娘估计还没意识到自己将再也不能见到亲人朋友,就算有朝一日她反悔了,想回家了,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一方面,虫族未必会放人,毕竟她曾“深|入内部”;另一方面,人族未必会重新接纳她,退一万步说,哪怕人族接纳了她,她的家人也接纳了她,人言可畏,她又能坚持多久呢?
不管从哪个方面想,除非她一门心思走到黑,否则哪怕稍有悔意,也是妥妥的一场悲剧。
凌晓自己的身份就是“华沙”,出身贫民区的孤儿华沙,在铸造之城与白相遇,并对他一见钟情。几次秘密接触后,两人成为了恋人。可惜不行袭来,一场大火毁去了她的脸,但白并没有嫌弃她,反而很悉心地照料她。于是她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决定和他一起逃亡。
虽说故事的剧情庸俗了点,但也没什么太明显的破绽。而且如今实力大损的虫族也没什么机会查验她的话了——那几颗藏在议会和各国高层内部的钉子,现在应该已经都被拔了出来。一场心血全化无,乐子也是够大的。
“华沙,白和你说过新城的情况吗?”
所谓的“新城”,并不是相对“老城”而言,而是它的名字就叫做“新”。根据白的说法,虫族本身是没有城市更不爱住屋子的,本能让它们更喜欢“巢”,而之所以会建立城市,正是为了供半虫人居住。因为是新建的城第一次建造的城,所以就叫做“新”了。
白告诉她,在他离开那里之前,那座城市的常居民大概有十来万人——没错,虽说虫族已经能够制造半虫人,但失败率却也是相当高的。
除此之外,潜入人族内部的大概有两三千人。别看这数量听起来多,均摊到各个国家也就没几个了。而且这些人是被分批“送去”的,他们花费了若干年,才辛辛苦苦地构建起了一张“关系网”,然后就被一锅端了,也是悲催。
凌晓一边回忆着,一边点头说道:“嗯,说过一点。”
“听说你家白是一等居民呢,真好。”年级最小的、只有十七岁的女孩满脸羡慕地说,“阿卡说他自己只是二等。”
“二等也不错了。”三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神色冷淡的女性摇头回答说,她知道女孩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说话不长脑,但心里依旧不太舒服——因为她的男友只是三等居民。
剩余的唯一一个男子苦笑了下,他的女友也是三等。
没错,新城内部在居民管理上采取的是分级制,等级越高,居住的环境也就越好且越靠近城中心,资源配给也是越好,反之亦然。不过三等并非最差,最差的是五等。这类人通常只能做最苦最累的工作,所得的资源也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四等是普通人,做的大多是体力活;三等虽说也算普通,但大多从事脑力工作,生活也相对轻松,不至于被重担压得抬不起头;二等就是半虫人中的精英了,社会地位高,生活优裕;而一等,妥妥的食物链顶|端,数量稀少。
而分级的依据是——基因完美度。
也正因此,能被派去人族那边卧底的至少也是三级半虫人,因为四级及五级的半虫人压根无法将身体完全维持为人类的状态,一去估计就会被发现非人的本质。
对其余三人来说,凌晓的运气不错,一开始就抽了个上等签。但她宁愿白只是个三等或四等,因为机遇的反面是危险。等级越高,所受的关注也就越多,不适合她本身的隐匿。
所以,嗯,她现在换个“寄生对象”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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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凌晓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那显而易见是不可能的。
不过,地位高也有地位高的好处——在那座阶层明显的城市中,地位高的比地位低的更容易接触到各种机密。
只是,到都没到,这种事自然无从谈起。
这段逃亡路对于其他人来应该是灰暗的,因为几乎每一天都能得到其他飞船失联或是被捕捉击毁的消息。也正因此,飞船上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沉郁。其余孤身半虫人姑且不说,原本还有几分甜情蜜意的那三对情侣也都不约而同地发生了矛盾。
其他人姑且不说,那位年纪最小的十六岁女孩爱茉尔最先坚持不住。
不过这并非单方面的原因,她的恋人——那位二级半虫人并不是“亲人派”,而是“亲虫派”。虽说他们之间也有真感情,但仅仅如此是不够的。尤其越接近“故乡”,这位名叫赫德的半虫人就越发表现出了这一部分特质。身为恋人的女孩,是最先感应到这一点的人。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发觉到所谓“爱的逃亡”并非如小说和电视剧中描写地那般美好,一个不小心,是真的会送命了。这种时候,她格外需要温柔抚慰,最初的确是能得到的,但是,赫德显然没有足够的耐心。而且这个年纪的、习惯被人捧在手心的女生一旦折腾起来……说的好听点叫“有点闹腾”,说的不好听就好“作”,作一次能接受,作两次也能接受,若是一直作下去,谁都没耐心伺候。
一旦赫德不配合,所以爱茉尔的爆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争吵也就算了,问题在于她争吵过程中说出了禁句——
“让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当时他们的争吵是在临近住处的飞船走廊中发生的,又是饭点,于是差不多所有人都听到了。
赫德的情绪也差不多到了临界点,一方面是“不知是否有未来”的惊惧茫然,另一方面是自尊被戳伤的难看疼痛,这些都导致了他应激过度,直接伸出手掐住了爱茉尔的脖子,将她一把按在墙上。
过程中,他的头部和手有一半化为了虫族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是他第一次在爱茉尔面前展露“本体”,顺理成章地把那向来“傻白甜”的妹子给吓坏了。她身体发抖,嘴唇哆嗦地说出了又一个禁句——
“怪……怪物!!!”
被刺激到了极致的赫德竖瞳一缩,差点把她掐死当场。
好在白及时过去,拉开了两人——其实若论战斗力,身为二级半虫人的赫德是非常强的,平时缺乏实战的白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半虫人的等级其实并非是单纯地按数据划分,而是真的有实据。这种实据被称为“血脉压制”,简而言之就是赫德在白面前会有“被压制”的感觉。这种感觉相当微妙,不是半虫人是无法感应到的,而正是这种压制感让赫德不敢轻举妄动。往大一点的方面说,它也是维持新城秩序的要素之一。
白将赫德拉开后,直接将他拖走了。
爱茉尔顺着墙滑到地上,浑身颤抖脸色发白,脸上满是泪水,身上满是汗水,就如同被丢弃在地上的废旧木偶一样,好半天都不动一下——毫无疑问,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身为“普通人”的凌晓三两步上前,与此同时,其余两位普通人也都围了上来。才一接近,他们就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低头一看,才发现爱茉尔居然……失|禁了。
三人中唯一的男士别过头,有几分尴尬地站起身退后几步说道:“我去拿点吃的过来。”现在这么一脑,他们自然是没机会去饭厅了,所以他用这样的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