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睁开过眼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却依旧坚强而无言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生下凌佑晨后,她死在了手术台上。
死时,她瘦骨嶙峋,她的孩子却健康足月。
好像她把全部的生命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她记得自己曾经在凌佑晨房里看到过一张被夹在书里的照片,其中的女性雪发红眸,看来温柔可人,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却没想到,那样柔弱的外表下,却潜藏着那样坚强的意志力。该说女人从来都是不可貌相的么?
“那个时候,孩子该是两个才对。”
凌晓听了这话,嘴角抽搐了下:“你该不会想说,她生的是双胞胎,然后你被偷偷抱走了吧?”这怎么可能!这种事压根瞒不过去的好吗?好吧,就算当年勉强瞒了过去,也绝不可能在凌渊调查后还不露出丝毫马脚。
“不,是在更早之前。”他的眸子沉下,右眼血色更甚,左眼波涛亦更甚,“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有影,一对自以为幸福的夫妻,自然想不到他们普通的生活已经成为了他人的眼中钉。”
凌晓:“……”她预感自己将听到一个超级狗血的故事!
但是!
怎么办!
突然好激动!
……忍住!
“你的眼神看起来很兴奋?”
凌晓抱拳轻咳:“没有的事,你说,你说。”说话间,她非常顺畅地一屁股坐他旁边,顺带把动弹不了的他往里面挤了挤。
“……”他这半天的无语次数已经快超过半生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轻嗤了声,“不过是一个疯女人做出的疯狂事情而已。”
虽说语句很短小,凌晓却从中听出了巨|大的信息量,并且运用强大的脑补能力将其扩写成了三百万字的小说,剧情还十分跌宕起伏。但是,比起自己脑补的故事,她更想听真实的。
“我累了。”突然觉得心好累的某人却闭上了双眼。
凌晓:“……喂。”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虽说他们从来就没有愉快玩耍过,但也不带这样的!她推了他几下,“既然开了头,你好歹说完啊!”世界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挖坑不填的混蛋好吗?!她威胁道,“再这样我揍你了啊!”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样的话没有丝毫威慑力——因为她就没停过揍他。
这样的认知让凌晓相当不爽,以至于她跳站起身,脑中突然就跳出了句在学校论坛中看过的话,然后想也不想地就说了出来:“断章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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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虐狗是很不正确的行为,很没有同情心的行为,但凌晓还是这样做了。因为虽说世界上的狗有千万种,但这种名叫“断章狗”的狗是让人绝对无法原谅的!
这样做的结果是,她再次被嘲讽了——
“你才三岁吗?”
“呵呵,你没哑巴啊?”累!累个鬼啊!一天到晚躺着的人怎么可能累?就算是找借口也太敷衍了,哪怕说“我肚子疼”也比这个强!
变|态轻啧了声,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再次饱尝了一顿老拳后,他终于在某种意义上妥协了。
“想知道?可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了。”
“游戏?”凌晓眯眸。
“没错,交换游戏。”变|态也眯起眸子,笑了,“一段故事,换一个问题。敢玩吗?”
“激将法对我没用。”凌晓双手抱臂,稍微权衡了下利弊后,点头说,“可以,但我肯定有不想回答的问题。”这家伙的嘴巴有点难撬开,威逼压根没用,利诱……“还他自由”这个条件也许有效,但她却并不想这么做。
“到时候我会换一个。”
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反倒让凌晓生疑。
这大约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变|态……绝对不是因为她已经习惯性bsp; “那么,谁先开始呢?”
“你!”
“不都是说‘女性优先’吗?”
“你觉得自己是绅士?”凌晓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作为淑女,我可以允许你优先。”
“……”
毫无疑问,某人的厚颜无耻真心是震惊四座。
不过,处于弱势并主动提出了“交换”的变|态并没有坚持占据主动性,而是“很随和”地说:“可以。”然后微动了下头,过低又过硬的枕头让他很不舒服,他喜欢更软一点的床上物品,但显然,作为此刻飞船上的“最低阶层”,他并没有资格提出这种要求。虽然一旦说出口肯定会被实现,然而至今为止,他只和她说过话。可偏偏,她是最喜欢看他悲剧、最不喜欢让他顺心如意的人。想到此,他居然心情好了几分,“这个令人恶心的故事有些长,从哪里开始呢?对了——你见过苏天星的照片吗?”
凌晓点头:“见过。”
“喜欢他的脸吗?”
凌晓原本“期待”的眼神瞬间又变成了“鄙视”——别以为她会往陷阱里跳!苏天星的确长得挺帅没错!但只要一想到他和面前的人共用同一张脸,她就直接胃痛了好吗?!
“没品味的家伙。”他轻嗤了声,接着说道,“故事就要从一个喜欢他的女人说起,当然,她并不是他的妻子。”
变|态说的这一段故事有点无聊,大意是苏天星有着一个妹纸同事,这个同事对他是真爱,因为不好意思将这份爱意直接吐露出来,她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将其通过行为尽情展露……她以为他有着同样的默契。然而,也只是“以为”而已。
毫无疑问,这位“女同事”并不是苏天星的妻子,否则也不会“单恋未遂”。
凌晓虽说听着听着就一脸血,总有种在听三流言情文的错觉,却还是坚强地挺了过去。因为她觉得这家伙应该不至于无聊到编故事——他也没那文学细胞,所以既然说了,那必然是与之后的“重头戏”有着什么必然联系。
可惜,才说完这段“前情提要”,他就停下了,然后看着她。
凌晓知道,第一个问题来了。
她屏气凝神,做好了被难为的准备,也做好了拒绝回答的准备。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他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
“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哈?”她呆住。
他看着她因为惊讶而稍微显得有些蠢的脸,挑眉问道:“需要换题吗?”
“不用!”凌晓潇洒地一摆手,“撸串!加辣!不要啤酒要可……不,汽水!”虽说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阴谋诡计,但他既然敢给她甜头,她就真的敢吃,还怕么!
“口味比起小时候倒是变了不少。”
凌晓面色不变。
对于“这家伙对于她的过去极为了解”这种事,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并且,她相信,一切的疑问在今天都能够得到解答。
“该你了。”她说。
他也没有反悔,转而开始说第二段。
如果说之前只是“序幕”的话,那么现在,故事的“开端”真正地来临了。
苏天星结婚了,他的婚后生活很幸福,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这样认为。然而,这种幸福在一开始出场的那位女同事开来,无疑是了不得的讽刺与……背叛——约定好的“心照不宣”呢?为什么一眨眼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最开始只是伤心失落,渐渐变得怨懑,到最后,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言语都能认为是那是他人对自己的讥笑。
凌晓很好奇变|态为什么能说的这么清楚,因为就凭他的脑回路,恐怕是不能……或者说不屑于注意这种细节。所以,这种事必然是听说的,那么,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这种噩梦般的生活让女同事心灵的阴暗面一再一再地被放大,而在得知那个消息后,“光与暗的临界点”——终于被突破了。
凌晓觉得变|态上辈子八成当过写手,还是兢兢业业日更三千还特爱吊胃口的那种,否则为啥会这么熟知断章技巧又这么缺德呢?
就在她认真考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跳过他的坑时,他的第二个问题来了,依旧简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最讨厌吃什么?”
“酸口的都讨厌。”
她回答的很迅速。
青年看着她,觉得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一只迫不及待扑向小鸡仔的狐狸幼崽,心里太过得瑟,所以扑腾地太厉害,不小心就忘记了掩饰意图,看来蠢极了,但也挺可爱。
第三段故事就此展开。
深谙“故事发展脉络”的变|态也十分有讲故事的技巧,这段是“发展”。
苏天星的妻子——莫薇儿怀孕了,很巧合的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居然是女同事——莫薇儿去苏天星工作的医院找他,却恰逢他在手术,在休息室等待时,她因为轻微低血糖晕倒。在得到女同事的照顾并醒来后,一直对丈夫的同事们心怀好感的莫薇儿非常自然地将她怀疑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一刻,瓶子被打开,魔鬼终于被放了出来。
鬼使神差的,女同事说可以提前帮她做检测。在获得许可后,她将莫薇儿扶上了检测台。检测的结果是,这是一对双胞胎,虽说还很小很小,但的确是两个孩子没错。
相爱的丈夫,幸福的家庭,即将出生的两个孩子……
人世间的一切幸福似乎都落在了这个名叫“莫薇儿”的女性的身上,而这一切,原本明明该是她的!——怀着这样的想法的女同事,再次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无意中让莫薇儿昏迷在了检测台上。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看向静静躺着的莫薇儿,她身材娇小,白发如雪,脸孔看来与少女无异,十分惹人怜爱。
对,就是这样的美丽,夺走了她的珍宝。
所以,她也要夺走她的珍宝。
这很公平,不是吗?
所以,女同事做了件十分丧心病狂的事情,她……
断章了!
又·断·章·了!
凌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噎死当场。
人干事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良心,带着它说出了一句话:“你以后如果还能上网,去写小说吧。”
“你觉得我能红?”
“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如果敢顶着作者名出门,一定会被打死。”
他笑了声,问了第三个问题——
“喜欢怎样的人?”
“这个不好说,不过你要问我‘讨厌怎样的人’,我倒是可以立即告诉你。”
“哦?”
“没错,就是你这样的。”
“这个答案我很喜欢。”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但你拒绝了我的问题,所以按照规则,我可以再问一个。”
凌晓轻啧了声,她不是答了别的吗?真是小气。
“说。”
“唔,”他想了想,问,“今年是不是比去年肥了?”
“……再换一个。”
“比去年重了五斤这种事,不用这么害羞吧?”他不怀好意地笑了。
凌晓:“……”
虐!虐!虐狗!
知道了还问,问了还说出口,还能不能好了!
可惜,他的皮实在是太厚了,于是又一个问题出炉——
“最近还会想到那个假货吗?”
凌晓乍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下,原本并不想回答的,却不知为何还是说了句:“偶尔吧。”毕竟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死去的人只能活在记忆里,而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而且随着他的死,过去的一切爱恨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也是越来越朝“高大全”发展,谁让她如今有关于他的回忆关注点总是在幼年时期呢。
“那么——”
“提问时间已经结束,该你了。”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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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取走了其中一个孩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凌晓差点吐血。
因为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细究之下信息量却超级大——什么叫做“取走”了一个孩子!孩子这玩意是随便能“取走”的吗?
但事实上,女同事还真的就是“取走”了一个孩子。凭借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是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当然,也十分危险,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做这种事,因为会对母体以及孩子带来伤害。但显然,女同事不可能会在意莫薇儿及她孩子的安危——所以很难说她生完孩子后就去世和这件事究竟有无关系。
堪称丧心病狂的手术后,莫薇儿悠然醒转,在女同事的刻意敷衍下,她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昏迷藏着怎样的猫腻。然而,身为母亲,她也许还是意识到了一点什么。所以,她没有继续和女同事待在一起等待苏天星,而是选择了独自离开。
这一走,就是永别。
回去的路上,她出了车祸,从此陷入了昏迷状态,再未醒来。
据说事发时她的精神看起来十分恍惚,女同事也因此被询问过,而她显然不可能给出真实的答案。事实上,她正在为此而暗自欣喜——在彻底跨过那一条界限后,她已经快速且义无反顾地融入了黑暗之中,不可自拔。可惜,她能做得了其他事,却谋夺不了人心。
从“苏天星的结局”就可以看到她单恋故事的结局。
但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么?
而每当她遭受挫折,都会有一个合理的发泄对象——这件事并不是变|态说的,而是凌晓推测出的——事实上,他只是很淡定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她厌恶那个孩子体|内属于那个女人的基因,认为那是缺陷的、必须剔除的,所以,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地实验。”
他说这话时情绪近乎于不以为意,但真相也许是血淋淋的。
因为如果真的像他所说,他和凌佑晨是双胞胎兄弟的话,两人的长相就是这件事的明证。变|态的长相几乎是苏天星的翻版,而凌佑晨的长相……固然有苏天星的影子在其中,但也继承了来自于莫薇儿的特质,可以说是两人的结合体。
时光流逝,两个原本共存于一个子宫之中的孩子,就这样以截然不同的方式生活于世。
凌佑晨的童年虽说没有母爱滋润,但有苏天星这样一个父亲。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从前的她从凌佑晨的只言片语中,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虽说两人的父子缘并不算长,但这短暂的经历无疑是美好而宝贵的。而它,对于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是艳羡不已又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变|态……
从有记忆起,他就一直被关在隔离天日的窄小房间中——虽说实验的结果很成功,他与苏天星有着同一张脸,但他的眼睛却是红色,继承自莫薇儿的红色。这一点“瑕疵”,足以让他被一切的始作俑者——女同事深深地厌恶。事实上,她也试图改变这一点,但显然,失败了。
也正因此,他对于眼下这种待遇一点反应也没有,因为曾经品尝过更糟糕的生活,所以完全无所谓。
“你在同情我吗?”
他再次打断了自己的叙述,转而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凌晓反问:“你这算是一个问题?”
“狡猾的女孩。”他轻笑了声,“你如果坚持,我也没意见。”
凌晓眯眸,她原本以为他又给自己下了什么套,但现在再一看,怎么又好像全然是戏耍的心态。到底哪边才是错觉?一边如此想着,她一边回答说——
“就算真有‘同情’这种东西存在,我也是在同情你叙述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