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嗑唠的孙悦自己都懵了,稍一琢磨,孙悦就明白这是枢密院和‘公司’之间的矛盾,‘公司’这东西打一诞生就是资本巨兽,自然信奉资本为王,以前孙悦管着军委,从来都不关心赚钱的事儿,可现如今他自己成了北地之主,这事儿就成了自己跟自己打架了。
依着孙悦近年来越来越没耐性的脾气,本是应该干脆大杀一通立威拉倒的,然而这是他的根基所在,而且纺织厂的产能还在不停扩大,不敢停下整顿,因此一时竟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写信询问孙春明,发现洛阳也有类似的状况,只是没这么严重,因为洛阳城如今的房价很高,外来人口已经很难混得下去了,而其他各行各业务工人员的收入虽然普遍也挺高的,好歹没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与身边之人商议,这天雄军中大半都是武夫,孙悦没辙的事儿,他们也没啥办法。还有个吕蒙正,这是个纯文官,对军事上虽说不上一窍不通,但历史上毕竟有火烧夏州城的‘丰功伟绩’,孙悦哪敢听他在军事上的献策?慕容嫣就更别提了,终究是女流之辈,一孕傻三年,如今还没出月子呢,也指望不上。
没有幕僚班子啊!
每当这个时候,孙悦就极其想念韩德让,若是老韩在此,哪里还会让自己事事操心,被这些鸡毛蒜皮之事烦不胜烦呢?若是有韩德让的帮衬,何必还为区区一个崔彦进而感到棘手呢?
允文允武且忠心耿耿的副手,那是无价之宝啊!
而就在孙悦还无限的怀念韩某人的时候,另一个韩某人却是偷偷一封信送了过来。
“韩匡嗣主动给我写信?他不怕被耶律休哥猜忌了?”
孙悦不明就里,一脸茫然的将信打开,然后腾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慕容嫣一边奶着孩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耶律贤死了。”
慕容嫣惊的孩子都差点扔地上了,“谁?”
“大辽皇帝,耶律贤!”
“他才不到三十岁吧!怎么会这么快?那现在的大辽是谁主事?”
孙悦也挺懵逼的,因为耶律贤好像比历史上还早死了一点,懵逼道:“信上说,耶律贤从今年下半年起,就一直忧愤不已,加之今年秋猎的时候染了风寒,所以稀里糊涂的就死了。传位给了他的儿子耶律隆绪,实则是由他老婆萧燕燕打理朝政。”
慕容嫣好半天才缓过来道“这真是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啊。萧燕燕一介女流之辈,孤儿寡母的,如何能稳得了朝局?韩匡嗣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孙悦沉吟道:“不要小看了那个女人,说不定是个更棘手的对手呢,不过韩匡嗣的这封信,确实是投降的。”
“投……投降?韩匡嗣投降?”
“不奇怪,韩匡嗣本来就是耶律贤的家奴而不是辽国的士大夫,萧太后自有娘家人帮衬,与他之间既没恩义,又不可能重用(原本历史上韩德让那是立了泼天大功),耶律贤一死,他心里忠义那根弦本来就松了。
最关键的是,今年随着咱们蓟州的建设越来越好,辽国那边的胡汉矛盾也就越来越深,我所掌握的消息,无故被屠的汉人差不多有两万多,耶律贤为了拉拢汉人所颁布的那些律法大多都成了一纸空文,如今他死了,对那些辽地汉人来说岂不是天塌下来了?恐怕谁也没心思对他感恩,只剩下恐慌了吧。
孤儿寡母当政,大辽内部是一定要大乱一阵子的,谁知道会不会再变天,会不会反攻倒算?韩匡嗣毕竟是幽州汉人之首,他不可能不照顾下面人的情绪,我估计,现在的幽州汉人是日日夜夜盼王师了。”
这些东西本就不难理解,慕容嫣一听就懂了,只是因为他们这一对没心没肺的父母忙着说话,一时间没顾上孩子,小孙浩吃奶吃到一半,爹娘都不搭理他了,登时就哇哇的哭上了。
孙悦被哭的心烦,就让慕容嫣把孩子先送给奶娘,结果慕容嫣却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专心奶孩子,似乎对慕容嫣来说,什么耶律贤韩匡嗣的,爱死不死,都没有她宝贝儿子重要,憋的孙悦一肚子天下大事都还没说呢。
可是不说又不过瘾,男人跟老婆分享喜悦和跟下属是俩完全不同的心境,只好贱贱地凑上去继续道:“韩匡嗣还说,耶律贤的死暂时是秘不发丧的,孤儿寡母的,若是没个靠山,谁都能扑过来咬一口,所以耶律休哥已经带着大半的辽军主力,北上王庭去了,现在的幽州城,只有一个耶律沙压在他的头上,而且论兵力,半斤八两。”
“韩匡嗣想献幽州城?”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再伐幽州()
孙悦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毕竟耶律沙还在,想下幽州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不过只要运作的好,问题不大,先八百里加急给我把韩德让叫回来,我特么都快想死他了。”
慕容嫣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道:“哼,说到底还是觉得我不如他多矣呗。”
孙悦嘿嘿尬笑了一下,没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当天,孙悦就把诸多事物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并正式给韩匡嗣回信,承诺他日后由他来当幽州刺史。
慕容嫣不无忧心地问道:“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朝廷通报一下么?你这是要掀起国战啊!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你可就是国贼了。”
孙悦想了想,然后理直气壮地道:“朝廷的事儿现在都是我爹和曹彬做主,有什么好通报的?军情如火,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工夫,耶律休哥都不在了,谁能挡得住我?”
慕容嫣觉得孙悦好像是有点太狂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由他去了,任由孙悦擂鼓聚将,尽起精锐。
慕容嫣不能说的,吕蒙正却是能说的,一来他官职上是逐州知府,本就对他这个节度使有节制之责,二来他是孙悦的结拜大哥,孙悦多少也得敬着点。
所以明明都擂鼓聚将了,吕蒙正还是低着头,斟酌地对孙悦道:“节帅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咱们前年刚跟契丹打完国战,大宋出动了五十万大军打了小半年,将士们都还没缓过劲呢,多年积蓄的粮草军备,也被耗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咱们河…北也是紧巴巴的,若是大规模用兵,漕运都不够规模,只能委以那些色目人的海运,谁知道这些人可不可靠?这么大的事,还是多准备准备,由朝中诸公和官家商议个万全之策再说吧。”
孙悦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这是书生之见,岂不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么?我大宋的经济结构远比辽国优良的多,咱们没缓过来,他们难道就缓过来了?他们是全民皆兵制,没军饷的,前年一场大战全都是空手而回本就都心有怨气,如今近秋,正是贴秋膘的关键时候,耽误了农时,他们冬天全都得饿死,我夺的燕云十六州又是咱们汉人祖地,耶律贤一死胡汉矛盾必然更加激化,他们肯为了那些汉人拼死?”
吕蒙正固执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么大的大事,我还是觉得应该请示一下朝廷再做决断。”
孙悦索性不说了,独断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治理地方,我不如你,所以我也从不干涉你,但打仗,听我的就得了。”
吕蒙正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孙悦在河…北这地界向来说一不二,现在连朝廷都明显不放在眼里了,如何还能听他的?河…北道的诸多官吏大抵也是人同此心,便是有反对意见也憋肚里了。
别人都觉得他这是一意孤行,然而他自己却是明明白白的,无他,这次的战争背景跟雍熙北伐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雍熙北伐,那是大宋的断脊之痛,打这以后就再也直不起腰杆子了,他如何能不知其中凶险?然而他更知道,萧燕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去特么的孤儿寡母,全天下都小瞧人家了,这是本世纪最优秀的政治家之一,即使没了韩德让的辅佐他也依然不敢小觑,不趁她此时立足未稳把故土收回来,以后再想收可就难了。
再说他也不是一点没通报啊,这不是先斩后奏么,这边把幽州城围了,另一头这军情不就送洛阳去了么,洛阳是孙春明主事,他也是知道萧燕燕的可怕的啊。
再说,原本的雍熙北伐是在初春,河…北的天还是嘎嘎冷的天,利于辽而不利于宋,现在这耶律贤死在了深秋,再加上有韩匡嗣给他里应外合,凭什么这天时就不在我这边呢?
所以,纵使是一意孤行,这仗孙悦也打定了。
一日之间,孙悦尽起天雄军精锐八万人,出逐州城,越过什么儒州啊檀州啊之类的,像一把尖刀似得就扎向了大辽的心腹重地幽州。而此时,刚刚被踢出中枢的新任三镇节度使崔彦进和他的近四万大军,还在路上,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跟孙悦报道,以后如何相处。
孙悦的动作,自然是吓坏了负责驻守幽州的耶律沙,一时间慌的一匹,除了练满跟王庭传讯之外,一时间竟然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这也不怪能怪他,实在是耶律休哥平日里表现的太英明神武了,以至于他一走,整个大辽都好像缺了主心骨似的。
慌张的耶律沙自然要跟韩匡嗣商议军情,而此时的韩匡嗣因为积劳其实已然有些成疾,正卧床养着呢,这哥们擅长医术,奈何医者不能自医,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掉链子,可是把耶律沙给气坏了。
“老韩,你怎么这个时候倒下了?大王不在,城中正军心动荡不稳,那孙悦又素来都有战神之名,你可得起来帮我啊!”
韩匡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道:“相公啊,我这身体是真不行了,再说我什么本事相公您还不知道么?你不敢面对孙悦,我难道就敢了?唉,若是我儿子还在就好了,凭他的本事,若是能接我的班,未必就不能跟那孙悦一争雌雄。”
耶律沙闻言哼了一声道:“谁不知道你儿子如今是他们孙家父子的左膀右臂。”
韩匡嗣好像突然病好了似的蹭就坐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指着耶律沙就怒道:“相公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年我家让儿是大王亲自送给孙悦的,难道当时我就乐意?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开战以来我难道没有劝他归降么?然而他身在敌营,孙悦岂会诊给他什么实权?来了不到俩月,就被那孙悦又给踢回中原去了,相公你这是怀疑我们父子俩投敌啊,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对付,现在大王不在幽州城属你最大,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吧。”
说罢,韩匡嗣猛的就是一顿咳嗽,看着跟随时就会过去了似的。
耶律沙被喷了个红脸,连忙道:“哪的话哪的话,是本相急糊涂了,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我给你道歉好不好?谁不知道现如今的幽州城全靠你们韩家稳着,你若是真有降心前年你就直接开城投降了,我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啊,只是这军中之事不是还靠着你呢么?你得振作起来帮帮我啊。”
韩匡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生是辽臣死是辽鬼,宋贼打到了我自家的门口,自然不能安心养病,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你领辽骑战于野,我领汉军守于城?”
耶律沙微微一窒,却道:“这个……还是从长计议吧。”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战火遍幽燕()
耶律沙这人吧,人说他陪着耶律休哥的时候是条猛虎,离了耶律休哥就是条虫,其实说白了这人就是执行力一流,决断力不行,然而也正是这样犹犹豫豫的性格,让他不敢像耶律休哥那样的孤注一掷。
一方面,他觉得韩匡嗣身为汉人,儿子又在孙家手上委以重用,如今耶律贤已死他实在不敢重用,可是又不敢干脆利落的将其夺职软禁,毕竟那是仅次于他的南院枢密使,事事还得跟他商议,以至于孙悦在幽州城下都修整完毕睡了一宿了,他还是没想出个应对的军略,只是让韩匡嗣安排汉军布置城防而已,无形中竟然有点权力倒置。
其实之所以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征兵令明明已经发下去两天多了,可应招赶来的部落勇士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耶律休哥将常备兵力也带走了大半,以至于他手里的兵力拙荆见肘,手里的辽骑远没有韩匡嗣手里汉军多,他也不敢惹耶律沙。
孙悦战前的推断全部正确,现如今正是羊马贴秋膘的时候,辽人的战斗意愿又不强。再加上这回征兵的不是耶律休哥而是耶律沙,威望差着好大一截呢,所以反应都有点慢。
至于汉人武夫,收了召集令之后大多冷哼一声就给扔了,响应者寥寥无几,反倒是趁此时机杀官造反的不少,有的干脆打出了宋军的旗号,聚起兵马或据险隘要道以守,或干脆去抢了府库甲兵,转身就去投奔孙悦。
孙悦在兵围幽州之前也不是啥也没干的,他派出了足有三千多的侦骑,到处宣扬耶律贤早死的消息,加之这次孙悦都开战了也没见耶律休哥出面,百姓们全都深信不疑,秘不发丧之策算是彻底失败了。
如同韩匡嗣一听到耶律贤死讯就飞书来投一样,耶律贤的死,变成了辽国胡汉矛盾爆发的导火索,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辽国南境,全都炸了。
此时的大辽,胡汉之间是并没有那么分明的分界线的,南边的汉人大多也都是被契丹人管理的,而且大多残暴,所谓辽人治辽汉人治汉,那其实是萧燕燕上台以后的事儿,要不咋说着女人是政治家呢。
汉人被契丹压迫久矣,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善待汉人的辽皇,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人家就特么死了,现在近在咫尺的蓟州城生活的这么好,那些黑宋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谁不是日夜期盼王师。
加上那些本来就成建制的汉人军的反叛,幽燕大地,处处烽火,处处兴兵,激烈的地方已经全然没有了伦理法度,汉人见了辽人就杀,抢夺他们的羊马,辽人见了汉人就砍,抢夺他们相对白嫩嫩的女人。
幽燕地的汉人自然是远多于契丹人的,也千万别小瞧这些汉人泥腿子的战斗力,当年的耶律德光不也是被无组织的泥腿子们打跑的么?所以很快,幽燕之地全部沦陷,只剩下了幽州一座孤城。
顺便说一句题外话,汉人是能战、善战的,只要别给我们戴上枷锁。
这样的情况下,耶律沙自然更不敢对韩匡嗣掉以轻心,同时又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北边的援军了。
而北边的契丹王庭,其实状况也没好上多少。
不管萧燕燕有多大的本事,此时的她,却真是孤儿寡母,有点山穷水尽了。契丹人习惯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忠义的概念比大宋还要薄弱无数倍,那皇帝宝座看似风光可对他们娘俩来说实则与火山口无异,这时候南边传来孙悦北伐的消息,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耶律贤停灵之处,萧燕燕以主人的身份冷冷地看着大殿之上形形色色的大辽重臣们,几乎没几个是真的掉了眼泪的,甚至有几个连嚎都懒得嚎了,瞅自己的目光也充满着轻蔑,甚至轻佻。
她知道,若是自己没了这太后的身份,随时都能被这些混账东西给撕了。
“还请诸位叔叔伯伯们先下去歇息一下,孙悦来势汹汹,咄咄逼人,孤有军情要与耶律休哥叔叔商议。”
众人早就不耐在耶律贤的棺材面前哭哭啼啼,自然一哄而散,倒是耶律休哥对萧燕燕还算颇有敬重,礼数上虽不能说恭敬,倒也还算得体,深深一礼之后,沉声道“臣久居南地,自问满朝文武之中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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