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法拿到开封去在军队里恐怕都是有市场的,毕竟他们的家眷就在洛阳啊。再激烈一点的,就有叫嚣先打开封的了,还有的干脆说先帝之死蹊跷,要立燕王为帝的。
别说韩崇训不敢管了,就连孙悦也有点麻爪了,说到底晚唐以来国家动乱近百年,悍将逐君王这句话是有一个前缀的,骄兵驱主帅啊!
当兵的服你,你是得给我们这些当兵的实惠的,你给不了,老子就换一个人来领导我们,所以主帅为了不断给将士创造福利,到最后可不就只能逐君王了么。
赵匡胤这个君王做的固然很好,威望德行全都深得爱戴,为了他们赵家天下延续可以说是耗尽了心头之血,并以举国之力来建设新军,其实问题都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如果按部就班的来,等到这都城一迁,禁军中选其优良充入新军进行一轮扩编,保管什么问题都没了,可他不是还没迁就先挂了么。
洛阳的兵可不是新军,这是纯粹的五代式禁军,有奶就是娘。
军心似海,将帅若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谁敢拧着将士们的根本利益硬来?再说鬼知道这谣言背后有没有人安排策划,八成是特么的有的,当年陈桥兵变的时候赵匡胤也不可能是真的毫不知情,甚至于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孙悦自己干的。
这特么太冤枉了,因为这太符合他们孙家的利益了。
那除了孙悦还能有谁呢?赵光美、孙春明、吕蒙正、或是韩崇训自己。这特么查与不查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这问题那是一定得解决的,否则别说打仗了,能不能领的走都是问题,于是孙悦干脆,把将士们集中在校场上听他训话,也不局限于韩崇训这点人了,田钦祚那边估摸着军心也没稳定到哪去。
把点将台掏空里面放上大水缸,起到扩音的效果,然后拿起一个简易喇叭,孙悦对着台下的众将士大喊道:“将士们~我是孙悦,之前当过你们的都监。”
哪知一放下话筒下面的将士居然全都沸腾了,嗷嗷地大喊孙将军孙相公之类的,那场面跟后世的粉丝见面会也差不多,孙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军心了。
不过这总是好事儿,至少这代表了自己不会轻易的就被驱掉。
“我知道,最近军中传出了一些谣言,其实也不能算谣言了,我们的日俸虽然不比新军低,甚至还高了一些,但其他方面的待遇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情,你们心中有不服,也很正常。”
“赶巧呢,新军这事儿打一从头开始就是我提出来的,目前洛阳这些工厂,也是我们父子俩建的,甚至就是现在我也还挂着枢密副使的职位,军委司也是我在负责的,我还纳闷呢,你们不服怎么也不来找我反应反应。不过既然你们都不来找我,那我就主动来找你们唠唠吧。”
“有人说啊,同样都是大宋的兵,同样都是打契丹,凭什么他们就一人当兵全家受益,老了还有朝廷帮着你们养老啊,这话没毛病,可是呢,又特么有那么一点问题。
你们这些人,绝大多数,应该都是从后蜀和后汉来的吧,巧了,成…都城就是我破的,领着三千新军破的,打后汉的时候呢,我就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监军了,可是真正用的新军精锐也就是三千来人。”
“也就是说,诸位将士你们现在虽然都是我大宋的兵了,可是于我而言,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说的没毛病吧。
后蜀有多少兵马呢?全加一块差不多二十多万吧,后汉就更夸张了,往少说也有四十万了,当年的你们,可是几十万都挡不住三千新军的,你们现在抱怨新军的待遇比你们高,这是不是有点太不懂事儿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孙悦的训话(下)()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孙悦此时此刻的言论,对于这些将士来说差不多就是赤果果的打脸揭短了,很自然的,下面便是一片哗然。
枉我们这么尊敬你啊,你居然说出了这种话?我们当年败给新军,那是因为朝廷,将领昏庸,是因为……反正不是我们人的问题。
韩崇训在边上听了也是一愣,实是没有想到孙悦一上来就这么赤果果,这是要干嘛,军心不要了,威望不要了?
见下面已经开始乱起来了,孙悦大声喊道:“都特么给我安静!”
下面果然安静了。
“我知道这么说你们肯定不服,事实上我也向来没认为不同地域的人会有那么明显的差别,人确实是分三六九等的,但这个标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地域,你们全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你们健壮、年轻、身体素质比之新军只强不弱,你们每天操练,训练量跟新军基本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那么,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差在了哪呢?”
“我来告诉你们差在哪,你们差在了军功上,军人,就应该用成绩来说话,就应该用功勋来提要求,特么的一仗没打呢就想要待遇,这要不是有蛋拽着你们是不是得飞啊。”
“天雄军,那是与契丹人杀出来的铁血强军,你们想跟他们比?你们嫌朝廷不公?好啊,那你们拿出跟他们一样的功劳出来啊,知道为啥后蜀和南唐都打不过大宋不?就因为说的太特么多,做的太特么少,怎么,陋习带大宋来了?”
“我孙悦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新军之事是我一手组建并管到现在的,这方面,天底下除了官家以外没有人比我说的更算数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你们想要先落实了编制再去打仗?呵呵,做梦!没可能!”
“想让我改变主意,那就拿出点实力给我看看,今天我把话放着,半年为限,如果你们杀的契丹人平均到每个兵身上能达到天雄军的八成,我就同意你们的要求,让你们当新军,官家不同意我去找他说,若是说不听我特么就带着你们去找他说,可若是达不到,你们也就别再放这种屁了,如何?”
说着,孙悦还隐晦地给韩崇训递了一个眼神。
而韩崇训也真不愧是和他合作近十年的好搭档了,马上就心领神会站起来大声喊道:“孙相公,你这话说的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什么特么的叫八成,天雄军的将士是好汉,我们就比他们少个卵子不成?”
你看,这玩意就跟说相声似的,有个捧哏,说啥都顺溜。
“韩将军这是何意?那天雄军毕竟是几十年的天下劲旅了,又是常年驻守阳平关的,能达到他们的八成,已经是极不可能的事情了,毕竟我们只是新成立没多久,又都是降兵整编,唉,这差距太大了,韩将军啊,有志气是好事,可若是不识天高地厚,口出狂言,那是要被人家笑话的。”
韩崇训看起来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似的,气的直蹦,大骂道:“放屁!老子的兵,都是优中选优的精锐,都是老子亲自训练的,一天也不曾耽搁过,凭什么就不如别人?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他天雄军长了翅膀了不成?孙相公,我今天把话放着,我们这次去雄州比天雄军平均下来少一个人头,我们就特么的再也不提整编的事!”
此言一出,虽然明知道是平白增加了难度,可是军人么,坠什么也不能坠了志气,尤其是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听了韩崇训这么一语不但不愤恨反而嗷嗷的就叫起好来了。
“此言当真?”
“谁不当真谁是娘们。”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这次跟我去雄州的将士,只要你们的战功能跟天雄军持平,新军待遇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话音刚落,下面的将士就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嗷嗷乱叫了。当然这次能跟他一块出征的也就两万多人,但好歹这是个开始不是,底层人民的要求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点点希望的曙光就够了。
不过当这事儿写成了折子传到赵光义那的时候赵光义却是很郁闷,你丫这么大的事提前倒是跟我商量商量啊,不带这么不拿皇帝当干部的吧。
可是木已成舟,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五代以来当兵的都当出脾气来了,这事他要是敢否决,第二天这帮杀才就敢跑到开封城下跟他叫板,所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韩崇训所部提了两万来人,先一步出发了,出发那天孙悦为了避嫌还特意没去相送,毕竟转运使本质上是一文官,虽然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分清孙悦到底是文还是武,但该装的样子也还是要装的。
选了个黄道吉日,取来自己纯白色的骏马,带上百余个护卫,领着亲爱的老婆与孙春明告别,又在青龙门被赵光美拦下敬了三杯酒水,孙悦这才施施然的上了路,一切举止都十分符合一个文官应该干的事。
一路上好在也没什么变故,沿途的一应知县知府款待不断自然不许去提,一马平川的地形不疾不徐地赶路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也就到了河…北境内,而他的速度不由的也开始渐渐放慢。
因为河北道乃是天下十道之首,那是很大的一个范围的,也就是说沿途做经的州县差不多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地方衙门再有招待他也不好推辞,相反还得详细了解每一个县每一个州的具体情况,在这个过程中,孙悦那强大的算学才能又被着重的提了又提,天下间甚至传出了他一夜间处理四十卷公文三年沉账的‘传奇’事迹,让天下人仿佛这才意识到人家孙悦本来也是特么的文人出身,而且还家学渊源,这执治政能力简直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威望更甚三分。
毕竟是这以后也算是自家的地盘了,有宋以来虽然明面上地方的最高领导一直都是知府,或者说是节度使,可实际上自打有了转运使这个官衔以来下面的地方官便纷纷受制,所以如果不考虑河…北道符家和天雄军的话,孙悦实在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封疆大吏了。
因此,孙悦也没着急直接去目的地,而是每到一处都尽心竭力的推销自家的商业合作大联盟,第一天见了官员之后第二天必然要见一见当地的一些豪商巨贾,然后亲切地介绍韩德让给他们认识。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这些人最后都加入了孙家的这个商业协会,互通有无。有时候孙悦真的感叹,在封建社会中,地方主官要做生意真的是比抢来的还快。
第四百五十四章 再见李继隆()
就这样,孙悦拖拖拉拉地走到雄州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好在阳平关前只是有军情而不是军情紧急,否则就他这上任的效率非得让人参死不可。
到了地方,东道主自然要安排人来接,因为河…北这地方太特殊,赵匡胤时期虽然也有过转运使,但基本上完全就是个为天雄军服务的,现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河…北道居然来了孙悦这样的人物,这也算是猛龙过江了吧。
赵匡胤时期,其实大多后世所诟病的政策是区别对待的,比如说强干弱枝,很少有人知道赵匡胤的强干弱枝是分人的,如更戍法等让人跳着脚骂娘的制度几乎都并没有在边境之地实行,他比谁都懂这玩意对战斗力的损害。
可如今到了赵二接班,边境军队的日子渐渐的也开始苦了起来,天雄军也不例外,所以才有了符彦卿八十多岁的高龄赶回雄州坐镇等,所以才有了孙悦这样的枢密副使派出来当转运使。
全天下都以为孙悦这是要跟符彦卿好好的做过一场了,所以连天雄军派来接他的将士们心里感觉也都很微妙,一方面这是军委的负责人,天雄军享有新军待遇的同时自然也受到了和新军一样的制约,另一方面这又是朝廷派来抢班夺权的,万一跟本地势力起了冲突他们这些当中层军官的总得有个像样的表态,毕竟军人一般情况下是不能像政客那样不要脸的。
他们哪知道,孙悦跟他们都快是一家人了。按辈分他得叫符彦卿一声外公。
这事儿至少在此时此刻还是严格保密的,整个河…北知道此事的除了符彦卿之外不超过五指之数,以至于孙悦在下车之后还真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末将陷阵军副都指挥使李继隆,参见孙相公!”
孙悦探出头,很无奈的瞅了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眼,微微叹气道“你现在都是副都指挥使了?”
“是,末将能有今日,多亏孙相帮扶,末将感您多年教诲一日不敢忘却,今后能与孙相公一起做事,末将想想就激动莫名,还希望孙相公以后能对末将多多关照。”说着他还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虎牙。
孙悦尴尬的笑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时过境迁,他和李处耘之间的那点破事儿他现在差不多已经都忘了,可人家李继隆肯定忘不了,这虽称不上是杀父之仇,却也差不太多了,李处耘是在他们孙家的‘安排’下被扔进天雄军的,这提携也确实应该记他一辈子了。
俗话说是金子哪都能发光,李继隆作为宋初四将之首,不但个人武勇冠绝三军,更兼家学渊源深通兵法,李继隆调到天雄军之后孙悦对他也并没有加以苛责,符家压制了他两年之后见孙家确实是不闻不问,慢慢的竟也开始对他委以重任,这不,几年不见变成副都指挥使了吧。
见他眉宇之间似有厉色,孙悦一时间尴尬自不必说,只得好声劝慰道“当年令尊之事,我全然出于公心,并无半点龌龊,他在朗州城下吃人以助军委,致使湖…南百姓对我大宋仇恨刻骨,若不是我,恐怕到现在也不会消停,你现如今也是带了兵的人了,孰是孰非,想来你心里也自会有所判断,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从来都没难为过你,希望你今天也能给我一点面子。”
这却是有点服软了,毕竟这愣头青能干出啥来谁也不知道,万一要是给孙悦一点难堪,他发不发作都是问题,发作吧,你说你这么大一官跟个副指挥使一般见识难免失了身份,不发作吧,又难免影响了自己的威望。
反倒是李继隆,在孝道这杆大旗的掩护下不管他做出什么事儿来都特么可以得到原谅,只要孙悦不弄死他,事后谁提起这事儿来也得竖起大拇指夸他一声有骨气。
可孙悦可能整死他么?他们孙家可是要跟符家联姻的,一上来就弄死人家的副都指挥使,是不是太不合适了。这特么谁安排这货过来的啊,别让老子知道,知道了非给你丫穿小鞋穿到死为止。
却见李继隆冷哼一声道“孙相公多虑了,国事家仇,末将还是分得清的,只是这种话还希望孙相公以后莫要再提了,家父之是非功过如今已经是过眼云烟,子不言父之过,旧事重提,就有当着儿子骂老子的嫌疑了,还请孙相公以后自重。”
得,自己反倒是让人家给教育了,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孙相公,韩节度使还在城里等着您呢,咱们走吧。”
“这……好吧,那就麻烦李将军带路了。”
不过孙悦在尴尬之余也未尝没有松口气的感觉,至少这李继隆也算是公私分明,虽然从表情上看他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给活撕了,却也并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而过了今天之后,他这个副都指挥使面对自己一个转运使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入得城中见到了韩重赟和韩崇训,自然又是一番设宴招待,没什么好说的。
说来这韩重赟也是倒霉,本来么,他可是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之一,早早就混成了殿帅的人物,这差不多已经是武人的极致了,赵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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