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明固然可以以一个极低的利息甚至无息的利息去向老百姓提供农业贷款,但什么政策不都考一个执行么,大宋的胥吏是什么德行,父子俩太清楚了,大城市里还好,真要深入乡村……
呵呵,搞不好就成了王安石的青苗法了,青苗法固然是国之善政,可王安石在当时可是百姓唾弃的,反倒是司马光万家生佛,这种事,你不能因为理想的丰满,就忽视了现实的骨感,说句糟心的话,和尚,比大部分的胥吏都还是要点脸的。
这事儿牵扯到货币和宗教,所以当然是大事,所以孙春明才非得拽着孙悦来给他当参谋,因为一人计短,他也想身边有个人能商量,可惜孙悦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没有耐心,大方向上把握一下,具体的事情,他是一样也不想管了。
所以孙悦很不负责任的就溜了,孙春明无奈之下只好将工作任务压到了韩德让的肩上,若不是军委那边实在推脱不了,他也想溜。孙悦甚至不无极端的想,若是孙春明娶一个老婆,然后把人弄死,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守孝一年了。
他这状态,用孙春明的话说就是叛逆期到了,鬼知道一个心理年龄实际都四十多的中年人为毛会有青春期这种东西,但他就是叛逆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日子就这么水啊水啊的又过了小半年,这小半年里,孙春明可以说是成绩斐然,钱庄初步落成,银币在中原小范围内已经在大宗贸易中代替了铜钱,而三司使楚昭辅也被他着实挤兑的不轻,赵光美通过修运河也攒下了一堆地方势力,燕王一系在朝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洛阳的发展更是蒸蒸日上,而孙悦的军委么……
其实干的也挺好的,还特意开了个女工的作坊,而工会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节节高升,就是这掌控力始终抓不起来,感觉有点一盘散沙似的。
直到……赵普过来了。
莫名其妙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普,就被一脚踢出中枢了,惊掉了一地的下巴,虽说半年来一直在剪除他的羽翼,但冷不丁的突然一下还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而赵普也一丁点的反抗动作都没有。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货从宰相位子上下来之后居然给的并不是什么闲差,而是特么的权知河…南府。赵匡胤在搞什么?
这绝对算是一场大地震级别的政治调动了,从此以后赵光义一家独大,朝中已再无能制得住他的人了。不过同时,给赵普接班的乃是大殿下赵德昭,朝中隐隐的也已经出现了所谓的‘太子党。’
不过权势这东西,可并不是单纯的把人放到合适的位子上就行了的,尤其是宋初的官场,连皇帝都是有本事的人自己抢,宰相凭什么就不需要呢?有本事的人比如赵普、赵光义、孙春明、干的活都远超过职权的范围,而赵德昭,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又不是特别有天分,身边还没有孙悦这样的牛人铁了心的帮他。
所以实际上现在政事堂做主的人是薛居正,赵德昭更像是一个吉祥物,说实在的略有一点扶不起来的意思,所谓太子党的势力比之赵普,实在是差的有点远,想和他二叔掰手腕,起码数年之内,撑不起来的。
不过这么一搞,赵光美的势力却是大增了,降为权知河…南府的赵普,天然就成了他的盟友,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普这样的人物便是白身,又有谁敢小瞧他?更何况他还有个官职呢。
所以一时间大宋官场的格局就从二赵之争变成了晋王燕王之争,乍一看还真有些旗鼓相当的意思,而争论的核心,自然就是迁都了。
说实话,赵普这尊大神亲自来洛阳,孙家是喜忧参半的,这就是一柄双刃剑,伤人伤己,怎么用,一时间也是有点犯难,可谁曾想早就被案牍劳形烦透了的孙悦,直接以师徒的名义将军委的工作甩了出去。
而赵普,也特么的欣然接受了。
人家是枢密使出身,干个枢密副使的日常工作那还不简单?几天的功夫就把孙悦给挤的没事儿干了。于是孙悦的工作内容就从成了……上书,请战,哭着喊着要打南唐,顺便四下串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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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还手()
巴掌一大小的紫砂壶,在寒冬腊月里握在手心,感觉暖暖的特别舒服。
黄花梨雕花的木制家具,自从十年前孙家父子穿越过来以后就渐渐流行起来了,坐在上面倒也说不上多舒服,只是随意的一倚靠会感觉很舒服,也自然,好像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一样。
赵普就这么随意地坐在黄花梨大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小紫砂壶,笑眯眯仿佛个弥勒佛一样的安静坐着,还时不时的亲手给面前的孙春明泡茶喝。
今天他弄来了一点上好的茶团,特意请孙春明来品鉴,这是自打入冬以来孙春明第六次过来喝茶了,每次都是闲聊,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而孙春明不管多忙,也一定会抽出时间过来陪这老头闲聊。
说实话孙春明对赵普真的是很佩服的,同为帝国高官,权知河…南府也是他刚下任的,但自己干的时候就累成狗,人家干的时候就成天无所事事,偏偏论效率人家就是比自己强得多,还捎带手的把孙悦的军务也给办了。
要不怎么人家是传奇呢,照比人家真是差的太远了。
“春哥儿今年应该才三十出头吧,我看看,你都有白头发了,本是风流倜傥顶了尖的逍遥公子,我这老头子都替你委屈的慌,你现在起码也是副相一级的人物了,有什么事就交给下面人去做么,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的事,什么都让你做了,那还要下面的人干什么?”
孙春明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接过话道:“赵相说的是,不过晚辈才疏学浅,还是比不得赵相公本事,下面那些人手一刻钟不看着就容易办错了事。”
“哈哈哈哈,你们父子啊,就是太心善,对下面的人不舍得责罚,不过也是,你那些奇思妙想,就连我有时候都是一头雾水不知甚解,下面的人有时候办不好也是难免的,缺几个得力的住手啊,那个叫韩德让的我看就不错,可惜,他要忙活的事儿也多,那个吕蒙正,是你们父子俩一手扶起来的吧,没想过把他调个部门让他来帮你?”
孙春明脸上僵了一下,尬笑道:“人才难得么,有韩哥儿帮我已经很满足了,正哥儿毕竟是开封府的判官,做的这么些年熟了,又是洛阳本地人,燕王殿下对他也比较信任,实在是没法抢这个人啊。”
说罢孙春明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赵普的表情,可惜这货自始至终都跟庙里的弥勒佛差不多,笑眯眯,白胖胖的。
“嗯,确实不宜调动啊,否则我这新官上任就挤走了判官,旁人还以为我容不下他呢。”
“赵相说笑了,谁不知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原来我在开封有一个老伙计叫李麟,跟了我有些年了,后来被借调到了户部任了个员外郎,管钱这种事是一把好手,春哥儿若是不嫌弃,我给他去信一封,试着把他调过来帮帮你?”
孙春明脸上又僵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赵普笑的见眉不见眼的道:“我这可不是要跟你抢班夺权啊,你可不要误会,大家如今同坐一条船,再争这些许小权小利,可就让人看笑话了,你孙春明也不是那种会乖乖认我摆弄的无用官僚,这是真的看你忙不过来,好心给你介绍一下,合作么,都是为了燕王,都是为了大宋,都是为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你说是不是。”
孙春明颇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却也没再僵着,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见此,赵普也高兴地大笑几声,然后突然严肃地道:“朝中晋王的心思,路人皆知,老夫也是一时糊涂啊,唉,其实若以百年基业而言,迁都洛阳的确是惠及万世之举,咱们这位官家,胸怀大志气,大韬略,大格局,却偏偏掣肘于亲情不愿下重手整治,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唉,一想到老夫为一己私利,没能跟他据理力争,这心中,惭愧啊。”
孙春明闻言低着头拿起滚水沏茶,并没说什么,估摸着坐着的要是孙悦,就该给他这个师父翻白眼了。
“朝中无我,晋王之势必无人能治,大殿下虽说已经成年,却也不过是庸人之姿,万不是今日晋王之对手,官家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洛阳了,为江山为社稷为万民,孙兄弟,还请精诚合作才是,你我二人以前或许颇有几分龌龊心思,但值此时节,还望坦诚相待,老夫倚老卖老,给你陪个不是,就当是将过去的恩恩怨怨翻篇而过吧。”
说着,以赵普的身份,居然真的就站起来给孙春明行礼鞠躬,惊的孙春明连连将其扶起,口称不敢。
赵普其实也就是微微弯腰做个姿态,没想真给他行礼,就坡下驴也就起来了,轻声道:“我知晋王与你有过大恩德,然而私人之恩义,比之天下之利害,终究只是小德,个人之恩义,比之天下之福泽,也只不过是小义而已,听闻晋王妃前些时日,曾送过你一些东西?”
孙春明深看了他一眼道:“赵相公好灵通的消息。还请放心,小节大义,孙某还是分得清的。”
“春哥儿啊,洛阳建的再好,离着京师再近,毕竟也是隔着一层呢,若是京中不见动作,终究还是难挡其一手遮天,如今我既已来了洛阳,你是不是也该动上一动了?”
“赵相公有话直说便是。孙某年轻识浅,不是很明白赵相的意思。”
“三司使楚昭辅,你也该动一动他了吧,自打你来了洛阳,虽说明里暗里的跟他有些不对,可似乎却还从没对他出过手呢,那位置李崇矩毕竟干了两年多,衙门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可用之人的。”
孙春明闻言更是低头喝茶,不言不语。
春风化雨啊……真不愧是赵普,果然好手段。
对赵普来说,既然都已经发配洛阳了,若是不能在朝堂上发出点声音来,那岂不是真成了个地方知府了,挨打挨了半年多触了底,差不多他也是时候该还手了,与孙春明绑在一起,既分担了政治风险,又能清晰地向天下人表明政治态度。
这也是赵匡胤所希望看到的,因为只有这样,赵光义才会又制衡。
只是,孙春明不太喜欢这种单纯的人事斗争,这多少有点因人废事,于国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级别的官员,否则真当他凭自己拉不下来已经失了圣心的楚昭辅?
“赵相,只对楚昭辅出手么?”
“我听说,卢多逊好像也在贪污,嗯,只是我这名声……呵呵,说这个有点不太合适,春哥你看……”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权谋()
喝干了茶杯中最后一口,淡淡地回味了一下龙图茶的余香,孙春明闭上眼睛坐了一会,并没有说话。
一般来说,地位越高的权力斗争,往往越是看不出来,比如街道办事处的矛盾,通常都是横眉冷对甚至直接动手也不是没有。可是到了高级领导的程度,一切斗争的表现形式往往都是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真到了撕破脸的那一刻往往几十条人命都不够填的。
从古至今,从没变过。
孙春明也是老公务人员了,以他的本事,市局一级的领导关系,给他两份党报研究研究,差不多就能看得出大体的一个内部派系和斗争焦点了,但若是高官。
呵呵,怎么研究都是和谐,友善,团结,图穷匕见之前你压根就不知道到底谁和谁有矛盾。
所以孙春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那点底蕴,就算穿越过来的这十几年里大有增长,但要是单纯玩政治斗争,目前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已经有点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这也是他不热衷于传统政治手段的原因,穿越者么,更擅长以煌煌大势去欺负人。
更何况,眼前这个白胖子还是赵普。有宋一朝起码在个人能力上无人可以超越的一代传奇,得自我感觉多良好的蠢蛋才会跟他玩权谋?
以孙春明现在的智商,赵普不动声色地泡茶饮茶之际大概分辨出了其中三个大坑。
首先就是提出吕蒙正之事,以赵普的性格怎么可能允许他所主事的洛阳有人给他掣肘?能对赵光美有所忍耐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吕蒙正?算哪根葱?他主政的地方还需要什么通判?又不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自己人。
这倒也不是说赵普就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哪怕是单纯从为官习惯上来说,这货也是向来独断专行的主。
不过这一段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部分,不管赵普有没有其他手段,至少自己不可能去傻乎乎地给人家当刀,反正吕蒙正也是贤相一级的人物,又年轻,提前让赵普锻炼锻炼他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可人家顺水推舟的就给自己塞了个旧部,弄得孙春明直接就有点憋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到拒绝的理由,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不过好在现如今盐铁司的事除了自己真没什么人能搞得转,这不是单纯的权谋问题,而是见识眼光的问题,倒也并不如何担心。
本以为今天小输一场也就差不多了,略逊赵普一筹也不是不能接受,人贵自知么,谁成想这居然还是个开头,人家顺势又是一顿推心置腹,还以堂堂宰相之尊亲自给自己鞠躬,把自己都给整的六神无主了。
没等反应过来,人家就提出了反晋王同盟的事儿,提出了要因人费事把楚昭辅给弄下来。
反晋王同盟这种事当然要联合成立,这是当下大宋政治生态的一种必然,可是谁来主导却是一定要好好研究规划一下的,若不是孙春明多少还算有点水平就要被他给带沟里去了,试探性的问了一下,这货居然又把矛头对准了卢多逊?
此时的孙春明后脊梁骨已经有一点湿了,他很清楚,玩政治,自己父子俩绑一块也绝不是赵普的对手,这不是他们所擅长的领域,这赵普是不是在拿他们父子俩当刀子使?他们真的能压得住赵普这只千年的狐狸么?
这还是现在勉强看出来的坑,鬼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所以孙春明想了想,干脆不玩了,反正自己擅长的地方是实务,于是笑着道:“赵相公,实不相瞒,朝中的事,下官其实压根没怎么掺和过,这么多年来我们父子一直都是埋头干活的命,下官向来以为,富民、强国、才是我辈为官真正的使命,真正的忠君,真正的大道,至于朝中计算,如果燕王殿下没意见,我们父子听吩咐也就是了,我们就是干个能吏的命,可是没什么宰相手段呦。”
说着,孙春明还特意耸了下肩膀,故意自嘲了一下。
这也是孙家父子屡试不爽的一种手段了,反正有啥难为或是拿不准的就一律推给赵光美,反正这货身份够高,又一直以一种颇为纨绔的姿态示人,从没说标榜过自己是君子,凭孙悦跟他的关系,想对他施加影响也是轻而易举。
当踢皮球的两个人都是自己人以后,这球也就想怎么踢就怎么踢了,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甚至还有点无赖,但对上赵普这种高等级玩家,无赖点就无赖点吧,玩政治么,有几个是要脸的。
不过赵普却依然还是那副弥勒佛一样笑嘻嘻地样子,笑道:“务实好,务实好啊,朝廷最需要的,就是你们父子这样,永远务实的人,你们才是这个帝国的基石啊。官家曾跟我说过,之乎者也有管得甚事?朝廷现在的问题啊,就是终日夸夸其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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