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赵匡胤的劝学诗花重金裱好,高高地挂起来,孙悦却不见什么喜色,忧心忡忡地道:“爹,赵光义这人,阴私成性,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咱们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啊。”
孙春明叹息道:“我就算再怎么不读史,赵光义是什么货色还能不清楚么,只是那日开封府上,咱爷俩面对这么个真糊涂的主,难道还能装糊涂不成?如今这局面,已经势成骑虎,若再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怕是别说交好不成,还要徒增他的嫉恨,人家给你脸你不接,这就是打人家的脸了,咱爷俩斗得了王彦升,难道还能斗得了赵光义不成?”
孙悦也是一脸苦涩,道:“与虎谋皮,我就怕有朝一日要被虎噬咬啊。”
孙春明敲了敲已经裱好的劝学诗的边角,道:“那你还不赶快去温书?你早一日中举,咱爷俩就早自在一日。”
“哦,知道了,三更灯火五更鸡么,小时候你就用这句话训我,想不到都来北宋了,还是没逃得了这句。”
当天晚间时候,孙春明想要帮忙和面,被一家人以一种极度坚决的态度给拒绝了。
老曹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底层百姓,哪见过上层人士这么花里胡哨的玩法,全都对他们爷俩惊为天人了,原来这钱应该是这么赚的么?
您动动嘴就几万贯,谁还敢让你干活?
到最后,孙春明几乎是被曹母用拐杖给打出去的,曹母怒道:“之前干活是为了供娃娃读书,如今既然已经不缺这个钱了,你还不读书?生意上的事你动嘴也就是了,非缺你这一个人手么?”
于是,孙春明悲剧的只能跑书房跟孙悦一块练字了。
他倒也不图科举了,在北宋做个豪商其实也挺有尊严面子的,但好歹是个文化人,总不能连字都不会写。
不到三天的功夫,老方就来告诉说,工人已经招好了,这年月别的没有,就是流民最多,给口吃的就能给你下死力气,这些人放到厂子里烧砖腌菜,不敢说能干的多好,至少也能保证干的不坏。
至于真正在外面干活的工程队,老方则只挑那些跟他一样当过兵杀过契丹人的袍泽,都是一块苦出来的,如今有了这么一条来钱的门道他也不想吃独食,孙春明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和那个拉面铺子一样,这两份生意也没什么清晰的股权占比,赚的钱就放账上,谁用谁就拿,现代生意讲究产权明晰,但封建社会还真不怎么讲究这个,起码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况且老方和老曹他们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当然,其实骨子里孙春明也没拿这两门生意多当回事就是了。
第二十五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
开封城下起了绵绵的细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依然忙碌,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愈加多了起来。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到,时间眼看着就要划向建隆二年。
这是经历了五代战乱的百姓所见过的,最好的时代,赵宋官家的仁爱之举一项接着一项,不但给河工增加了口粮,各行各业的税赋也减免了不少,城市里一片欣欣向荣,乡村也是播种繁忙,整个国家富足而又安乐。
这一年其实并不太平,李筠和李重进先后造反,新官家御驾亲征,不过打得可以说是干脆利落,落花流水。
李筠四月正式起兵六月就没了,李重进九月起兵十一月就没了,老百姓还没来得及同仇敌忾呢,仗就打完了,朝廷甚至没多收老百姓一分钱的税。
老百姓对赵匡胤的新朝廷自然更加认可了,新官家如今的民心堪称是稳如泰山,如此能打仗还对百姓这么好的官家,后娘养的才不拥戴呢,早就忘了后周是什么东西了。
随着李重进兵败身死的消息传回,开封城的百姓们心也就踏踏实实的放到肚子里去了,亏得他诺大的名头势力,也忒不经打了点,这年啊,可以放心的过了。
莫说是平常百姓,便是王公大臣也得为了新年忙活起来,孙悦他们一家自然也不能例外,这还是他们爷俩在大宋过的第一个年。
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要给柴荣治丧,大半的庆祝活动都停了,还没等反过劲来就赶上赵匡胤改朝换代,他还真没见识过新年是啥样呢。
这一年来,他们家生活的改变也是翻天覆地的,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刚穿越过来,饭还都吃不饱呢,而今年,靠着赵光义的帮衬,他们家已经把半条街都给盘下了,生意火爆的不行不行的,每天闭着眼睛都能有几百贯的收入,已经是南城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了。
换上新做好的蜀锦衣裳,孙悦和曹军曹妮儿等人一起给曹母拜年,曹母笑容可掬地掏出来几个破饼子,宝贝似得给他们几个小孩分了,他们还得磕头拜谢。
过了年来曹母的老年痴呆越发严重了,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明明一身绫罗绸缎,有时候却拿着个破碗到处要饭,时不时的还会将老曹和孙春明认错,以宋代的医学科技来说,没几年活头了,全家人都在尽量的哄着她高兴。
到孙春明那拜了年,拿了正式的压岁钱,每人都有足足一封的银子,这对小孩子来说绝对算是大手笔了,曹军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如今他们两家的关系更像是东家和掌柜,生意上的事孙春明几乎已经不过问了,全是老曹在张罗。
店面扩大规模之后,陆陆续续雇了二十几个人手,说书唱戏杂耍样样都有,吃食也五花八门各种都有,已经变成了南城人闲来最乐意来的地方,曹妮儿和曹军自然也早就不上手帮忙了,但真正的大事还是孙春明在做主。
当然了,店里一般没大事,所以一般孙春明啥都不管,老方那头也是大同小异。
孙悦难得也没有宅在家里读书,过年了,怎么还不让人休闲一下,不懂劳逸结合是很容易近视的,北宋可找不到配眼镜的地方,于是他索性也放飞了一把自我,跟着一群熊孩子疯玩了起来。
北宋时候的新年,对于小孩来说,大抵上跟后世经济困难那会并没有差太多,新衣裳,新鞋子,吃好吃的,这是三大盼望,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过年习俗之类的东西了,宋初时有了火药,也就是说老百姓过年的时候大多都会点爆竹,竹符也开始换成了纸做的,跟后世的春联大同小异。
只是有一样,熊孩子们玩的极开心的一个项目,吓得孙悦脸都绿了,却是后世已经没有了的一项陋习,唤做乞如愿。
据说,这个如愿是一个法力高强的婢女,可以满足人们的愿望,鬼知道为啥她一个神却是婢女,所谓乞如愿,就是用棉布做一个小棉人,用绳子绑好,代表那个叫如愿的婢女。
然后,把这个小棉人扔到粪堆里去打她,说是这个如愿女神比较害羞,需要使劲打她她才会出来,这样她就能实现你的新年愿望了(乞如愿原意不是这样,但传着传着民间就变成这样了)。
所以说,中国人其实真没啥尊敬神明的传统,古人居然会认为,把神打一顿,神就可以实现他们的愿望了,打一顿不行就往屎里打。
这特么刚穿上的新衣服,拿着木棍去打屎,这得多脑残才能干得出来?就算冬天这玩意不算特别臭,可毕竟还是屎啊!挣扎着就想跑,却被曹妮儿给摁住,非得要他来打。
小孩子本就是女娃先长身体,在加上曹妮儿身体上比他大好几岁,他一时居然还挣脱不开,俩人就在粪堆边上僵持了,却见曹军疯疯癫癫的跑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炮仗。
这种有火药捻子的炮仗,在北宋还只是刚刚兴起,所以只有富贵人家玩得起,曹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玩,所以格外兴奋,只见他点燃一根炮仗,咧着大嘴跑过来道:“阿姊和悦哥儿闪开,我炸她出来。”
孙悦吓得大喊:“兄弟,别冲动!”
可惜,话说的太晚了,曹军奇准无比的,正好把炮仗扔进了那一堆粪堆里,吓的孙悦和曹妮儿当场脸色就彻底变了,撒腿就跑。
曹军却不跑,反而一边嘲笑阿姊和孙悦胆小,一边插着腰,咧着大嘴哈哈大笑。
不一会,就听一声闷响:“噗~~”
大过年的,曹军哭的老惨烈了。上午是被粪崩的,下午是被老曹打的。
但这还都是孩子们玩的东西,大人们玩的东西就可就跟后世有很大差别了,。
孙悦等啊,盼啊,终于等来了老方过来拜年,趁孙春明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猛子冲他怀里道:“方伯伯,快快,快带去玩吧。”
家中的三个大人中只有这位最没六,所谓没六,也就是说只有他才会带孙悦去那些少儿不宜的地方,说真的,孙悦对点个炮仗踢个毽子什么的是真没啥兴趣,但这少儿不宜,他可是真真的想见识见识。
第二十六章 相扑()
十里长街,尽是搭起来的彩棚,南北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歌舞升平,尽是道不尽的欢声笑语,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孙悦在北宋过的第一个新年,当真是热闹非凡。
老方将孙悦抗在肩膀上,顺着川流的人潮走走逛逛,只觉得看啥都新鲜有趣,手里拿着个糖人,走一步舔一口,好像自己真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街面上的勾栏瓦舍倒也不少,说书的唱戏的演杂剧的自不待言,孙悦还特意关注了一下曲艺界的这些同行,大部分说单口的都是说经讲史的,应该是后世评书的雏形。
比较红火的是《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还有《崔莺莺商调蝶恋花》之类的,不过听起来远没法跟老爹模仿单田芳的相比。
“说的都是什么破玩意,居然还有人叫好。”说着,孙悦极为放肆的在底下:“吁~”
“悦哥儿,您是此道的真行家,自然眼光高一些,其实他们说的,真是不错的。”
“哪不错了啊,压根没学过就敢上台丢人,这也就是过年,否则我都想扔石块了。”
“悦哥儿,他们几个,都是咱们家自己的怜人,你爹平时懒得教,所以没学着什么本事,但收益都还行,这已经是咱开封城最好的怜人之一了,再好的,就得去宫里的梨园了。”
“…………”
好尴尬呀。
从兜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来,随手就扔台上了,高声喊到:“好!说得太好了,再来一个!
要说这一年来,自从他们家日子过的好了以后,孙悦就没过问过家里的生意,那真叫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自己家的怜人,自己居然一次都没见过。
“悦哥儿若是不喜欢这些,我领你去看看别的,平日里读书也忒闷了些,过年了自然该好好放松放松,看上啥了只管买就是,我来帮悦哥儿掏钱。”
“好伯伯,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听说过年的时候有女子相扑,你领我去看可好?”
老方登时就一脸为难道:“有是有,但是悦哥,那东西不太适合你看,少儿不宜呀。”
孙悦闻言大喜,要看就得看少儿不宜的,他成天埋在《礼记》啊《春秋》啊之类的微言大义里,成天看的都是温良恭俭让的东西,难道过年了还要看正能量么?又不是看春晚。
“伯伯快带我去,快带我去,我要去反三俗!我要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她们,好伯伯,求求你了。”
老方挨不过他,只好答应道:“那行吧,但咱可说好啊,可不能让你爹知道。”
“当然,您怕挨说,我还怕挨揍呢,快点的快点的。”
老方无奈,只得带着他往少儿不宜的地方走去。
其实是老方自己也挺想看的,因为相扑虽然在开封随时都有,但真正‘好看’的相扑却是只有这三天才有。
因为北宋是严禁赌博的,只有初一到初三这三天不管,赌色不分家,除此之外**之类少儿不宜的东西,也只有这三天才会没有这样或那样的限制,他还没等自己逛逛街呢就被孙悦给缠上了,这次如果错过的话他还得再等一年。
来的专门的勾栏,买了票,孙悦发现这票还真不便宜,一贯钱一张,平头百姓有几个掏得起一贯钱放松休闲的?
结果一进去,发现里面那叫一个拥挤,人挤着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老少爷们们疯了似得往前面挤。
老方仗着身体好也往前挤,要知道老方在南城这片也算是一名人了,手下跟着一百多个当过兵杀过人的弟兄到处接工程,这号人不管是什么年代都不太好惹,所以那些人倒也比较识趣,纷纷让开了一条路,不一会他们俩就挤到擂台跟前来了。
孙悦骑在老方的脖子上本来位置就高,离擂台一挨上只觉得白花花的肉浪在眼前晃悠,当场就美了。
后世对相扑其实是有误解的,总以为是两个胖子在台上互相推,因为倭国的相扑就是这样的么,他们的相扑不就是咱们传过去的么?
其实这说法也对也不对,相扑这项运动是源自于军训的,赵匡胤本人就是相扑高手,每年都要在禁军中组织相扑大赛,由他亲自当裁判,胜利者是要升官的。
而勾栏里的相扑,是分为正规赛和表演赛两种的,正规赛自然都是些体重超标的胖子,因为瘦子真打不过胖子,但表演赛就不同了。
男子相扑表演赛又称乔相扑,需要做各种滑稽动作来博眼球,而女子相扑则全都是表演赛,既然是表演赛么。。。。俩胖娘们有什么好看的?
所以女子相扑手不但都不是胖子,还得长得漂亮,身材必须是胖而不肥,该大的地方一定要大,这样打起来会晃,白花花的才好看,但该瘦的地方还是要瘦的。
女子相扑又称裸戏,听名字就知道了,也就是这些女子都穿的极少,上下身各围一块小布,似露非露,等打起来之后往往会因为对抗过于激烈给扯下来,事实上表演赛么,都是设计好的,打到最后是一定要全都扯下来的,俩人不扯光之前怎么能分出胜负呢?
只见擂台上的两个女子扭抱在一起,“嚣三娘”正死死地压制“黑四姐”,推搡之际那嚣三娘耍坏,非要扒人家黑四姐的上身,黑四姐偏偏不让嚣三娘扒,两人在擂台上滚来滚去好不热闹,最后,黑四姐棋高一招逮着个机会不但挣脱出来,反而顺势把嚣三娘的上身给扒了。
至此,老少爷们们无不大声叫好,铜钱银块雨点似得就往台上扔,孙悦也不例外,一边扔一边叫好,叫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这特么的比a片儿好看多了啊!怎么这么优秀的传统文化到了一千年后就失传了呢?
又过了一会,俩相扑手都扒光了,孙悦知道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男人是种贼奇特的生物,那地方挡着的时候为了看一眼里面的白花花多少钱都愿意扔,可真的都扒下来之后又会觉得索然无味。
所以这女相扑手可不是谁都能干的活,什么时候扒衣服什么时候扒不下来,什么时候分出胜负,怎么分配体力,如何勾搭现场观众往上面扔钱,都是有大学问的。
果然,没多大一会,台上的两个人就打完了,老少爷们们心满意足地等待下一场,却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掌柜的,你这俩相扑手卖不卖,我要买。”
孙悦一看,却是擂台对面,一个跟他一样,骑着自家大人脖子上的公子哥。
这公子哥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比孙悦大上一些,身穿五色貂裘,头戴一通体雪白的狐狸毛帽子,帽子上还有一颗硕大的珍珠,除了身下驮着他的那个卫士之外,四周竟然还有一二十人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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