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从门外进来,对云孟道:“石箱中之各类书籍乃是主人费尽心血收集到奇书宝典,主人讲这些奇书可助公子成就大事。适才老夫出去回避片刻,也是因事关重大需要避嫌。还请公子将这些珍贵典籍收好,待日后慢慢研读。”
云孟听后赶忙将书籍重新分类放入石箱之中。对于翁道:“刚才一时兴奋忘却了一件极重要之事。”
于翁问道:“公子忘记了何事?”
云孟道:“我与尊师虽因某些缘由暂不能相见,但今日师徒之礼不可免也。”说罢云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有净面洗手,来到院中,面朝静斋方向,撩衣跪下,拜了三拜,然后手捧香茶,隔空言道:“恩师在上,今有弟子云孟向您请安。恩师对云孟用心良苦,有再造之恩,云孟虽暂不能面见恩师,服侍左右,聆听教诲,但云孟定牢记恩师嘱托日夜不息,悉心专研治人、造器、行军、理政之法,待学成之日辅助明主恢复大晋河山。”
就这样,云孟成为了公孙修的名义弟子,虽不是耳提面命,亲传技艺,也是为云孟提供了许多珍贵典籍,为其指引了前进的方向,当然这也为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埋下了伏笔。云孟从此就在茅庐住了下来,因为茅庐位置处于山谷之中有曲径小路连通,四周奇山妙峰环抱,四季分明,植被丰富,色彩斑斓,庐旁又有溪泉流过,景色十分秀美,云孟为茅庐起名为“宜”,以形容此处乃是宜心、宜人、宜物。于翁自是向公孙修复命去了,偶有往来,来了也只是看看,几乎很少给云孟带话,估计是怕打扰了云孟研修,青遥倒是终日伺候在云孟左右,主仆二人相伴,时而云孟繁忙之余还与青遥做些游戏,倒也不觉得沉闷。
所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随着研学的逐渐深入,也随着云孟逐步的成熟,思考成为了云孟除了学业外最情不自禁的事情,甚至有时云孟会陷入思想的漩涡中而忘记时间、地点和自我。其实,云孟最为之困惑和反复琢磨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何恩师要他严格遵循“人”、“器”、“地”、“天”的顺序去读这些奇书?”云孟觉得恩师之所以为他提供这些典籍,并不是要让他成为一个全才,事实上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样做一定是是要暗示云孟什么亦或是想让云孟通过学习悟出一些道理,而这些道理有必然会与云孟的大志向有关。也许何时云孟可以悟出这些道理,就是他出师之日,也是他可以与恩师相见之日。
第九章 初出茅庐()
春夏秋冬景连天,光阴荏苒年又年。
当思绪从往事的回忆中抽转回来时,细细算来,云孟在“宜庐”居住已九年多了,此时云孟已经完全长大,已经由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公子。这九年多的时光,云孟真的学了很多,懂了很多,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中,心境真的能做到很静,许多问题都已不是问题,许多事情也似乎能够放下,当然这样的放下是为了今后担负的更多
这日,云孟带着青遥,准备为恩师采摘些自己亲手种植的忍冬,此时青遥也已二十岁了,长的是眉清目秀,身材高高瘦瘦的,日久经年,二人虽名为主仆,但事实上早已成为亲密朋友,更似兄弟。云孟一边挑选着树上的忍冬,一边给青遥讲到:“这忍冬每年三月开花,五月出,微香,蒂带红色,花初开则色白,经一、二日则色黄,故又名金银花。又因为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似鸳鸯对舞,故还有鸳鸯藤之称。其性甘寒气芳香,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既能宣散风热,还善清解血毒,今年宜庐中的忍冬长得格外好,挑些好的,晾干后,待于翁再来时便可给恩师带回去,用之沏茶,可清热祛火。”
青遥道:“算来,于翁也该来宜庐了,不过老人家年事已高,每次奔波甚是辛苦啊!”
“哈哈,还是小青遥挂念老头子啊!”正是于翁来了。
云孟忙将手中忍冬交给青遥,对于翁拱手道:“老人家一路辛苦了,快快进房中休息。”
于翁道谢,众人进入房中,云孟请于翁先坐,然后自己坐定,青遥又端上香茶。云孟这才开口问道:“老管家,恩师可好?”
于翁抚了抚胡须,笑道:“公子不必挂念,主人一切皆好。不知公子新进学问成就如何?”
云孟答道:“惭愧惭愧,云孟愚钝至今未有建树。”
“公子切不可过分谦虚,老管家又不是外人。”这时青遥插话道,“公子这些年,每日苦读,废寝忘食,一刻都未曾荒废。刚才,是公子正为主人选摘忍冬,准备让您老为主人带回去。”青遥又道。
“那就甚好。只不过这片孝心还是让公子自己送去更好。”于翁又笑道。
云孟一听此言,忙问道:“难道,云孟可以去拜见恩师了吗?恩师回静斋了吗?恩师还有什么吩咐吗?”
“哎呦,公子一连问老朽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先答哪个了。公子是可以与主人相见了,这次就是主人派老朽来接公子的,只不过主人并未在静斋,而是在建康。”
云孟听后大喜,青遥也高兴得不得了,毕竟待在这深山之中都快十年了,终于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看看去了。云孟命青遥收拾一应物品自不在话下。
三日后,一切收拾停当,又将宜庐安顿好后,主仆老少三人动身出山,到了山外早已有于翁安排好的马车等候,于是众人乘车朝建康方向驶去。一路上三人上穿州过府,马不停蹄,沿途风土人情云孟也顾不上细细品味,一心只想尽快赶到建康。
这一日三人一车终于来到建康城外,建康乃是朝廷南迁后的都城,在孙吴王城基础上扩建而来,现今更加气势恢宏,建康城范围东西南北各四十里,有宫墙三重,南拥秦淮、北倚后湖、钟山龙蟠、石城虎踞,苑囿主要分布于都城东北处,宫城北有华林园,覆舟山有乐游苑,华林园、天渊池等宫苑点缀其中。建康无外郭城,但其西南有石头城、西州城,北郊长江边筑白石垒,东北有钟山,东有东府城,东南两面又沿青溪和秦淮河立栅,设篱门,成为外围防线。都城南面正门即宣阳门,再往南五里为朱雀门,门外有跨秦淮河的浮桥朱雀航。宣阳门至朱雀门间五里御道两侧布置官署府寺。居住里巷也主要分布在御道两侧和秦淮河畔。秦淮河南岸的长干里就是著名的居住里巷,北岸的乌衣巷则是东晋王、谢名门巨族累世居住之地。王公贵族的住宅多分布在城东青溪附近风景优美的地带。建康南迁人口甚多,加上本地士族,户数超过二十万,遂不得不在城东沿青溪外侧开辟新的居住区。建康有长江和诸水网航运之便,舟船经秦淮河可以东西两方面抵达建康诸市,沿河及水网遂出现一些聚落。这么一座大都城,繁华程度可想而知,无论是云孟还是青遥都未曾见到过的,此时云孟却与其他人有着不同的复杂心情。云孟深知想要在建康有所建树是何其之难,壮志能舒又是难上加难。
原本云孟以为他们会直接进城,然而于翁却让马车绕过城门向西走了三十多里,在一处不大的在院前停了下来,院落没有什么特别,与平常民居无二,云孟等人下车,由于翁领着进了宅子,整座宅子空无一人。云孟问道:“老管家,恩师不在此处吗?”
于翁道:“回公子,主人交待暂将公子安顿于此处,过几日再与公子见面。这一路赶来,公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所用一应器物老夫都已安排好了,没事倒是可以四处逛逛。老夫还要向主人复命,便先行告退。”说罢于翁便走了。
“这倒是好生奇怪,主人既然让我们来建康,却又不见面。”青遥在一旁小声嘀咕道。
“青遥不可如此,恩师如此安排定是有原因的,你我耐心等待即可。”
青遥又道:“其实青遥自进入公孙府以来,二十年了却从未见过主人真正的模样。就呆在这宅子里还不把人闷死。”
云孟其实也有同样的疑问,云孟对青遥笑道:“你也是个大人了,为何还尽是些孩子脾气,今日暂且休息,明日你我出门到处逛逛,也看看这建康风光。”青遥听了也很开心。
第二日,主仆二人早早吃罢早饭,便出了门。毕竟二人谁也没到过建康,也不知道去向哪里。于是云孟便让青遥向当地人打听,青遥回报道:“建康城各行各业林立,最热闹的当属秦淮河畔,当然风景最好又属城东青溪,不过公子并不喜欢热闹,我等去青溪如何?而且听说这几日名门谢家正在举办谈玄论道,有好些当今名士都来参加,我猜公子是定会想去看看的。”云孟听闻青遥此言,也很是想去看看这些名士风采,便与青遥前往城东青溪。
青溪乃是建康又一条水系,发源于钟山,汇合于前湖,南流入建康后,北接潮沟,南入秦淮河。青溪开凿于孙吴时期,原名“东渠”。青溪阔五丈、深八尺,波流浩渺,连绵十里,风景十分秀丽,此时又恰逢六月,更是鸟语花香,美不胜收,青溪河畔兴建了许多建筑,多是王公贵胄,名士望门居住之地,这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王、谢两大家族。晋永嘉之乱后,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族人,从北方南迁会稽、金陵,因王谢两家之王同、谢函权倾朝野、文采风流、功业显著,其他世家无法企及。两大家族门客众多,天下奇人异士云集,当时文人崇尚清谈,经常会有各类的论坛举行,这几日也正好赶上谢家设论坛广邀天下名士谈玄论道。论坛几乎不设门槛,只要是读书人都可入内听道。云孟和青遥一身书生打扮自然也不会有人阻拦。
今日是论道的第三日,谢府专门为论坛搭了半人多高的台子,上有棚顶,台子上分东西两各摆放着三的蒲团,正中也摆放着一个蒲团,中央焚着香,台下四个方向各有一座彩棚都设有蒲团,专供旁听者使用。
云孟主仆二人进场时论道还未开始,但四周彩棚却已坐满了人,恰好东边棚中还有两个空位,二人便坐了下来。旁边有人小声交谈,一人说道:“不知今日是何论题?也不知是哪些名士参加论道?”
另一人答道:“是啊,不过看前两日的情形,今日场面必不一般。”正说着,就听得场上金鼓之声鸣起,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一位身着华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走上论台,对四下大声道:“多谢诸位捧场今年的谈玄论道,今日举行的是第三场论道,论题是“王道变与不变”。鄙人谢明志受我家家主之托,担任本场论坛之判官,上垂手乃是我谢家请来的三位清谈家,下垂手则是王家请来的三位清谈高手,有请六位先生登场。”
但见从台子左右各昂首慢步走上三位,每一位虽相貌各异,但各个气质不俗。当然,这几位云孟一个也不认识,于是小声向旁坐的一位打听道:“兄台,小弟打扰了。在下青州人士初来建康,久仰这谈玄论道之名。只是粗陋寡闻,不认的台上各位,可请兄台指点一二否?”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云孟,见他面目清秀、英俊,又礼数有加,便还礼道:“这位公子多礼了,看公子也是读书之人,这是初次出来游历吧?也难怪不认的台上这几位,在下可以为公子简单介绍介绍。”
云孟答谢道:“那就有劳了。”
这人指着台上说道:“这台上六位可都是当今了新涌现出来的清谈新秀,先说王氏家族请来的这三位,个子不高,高额圆脸这位年轻人名叫刘琰,字正长,别看他年纪轻轻,却很才识,为人高冷孤傲,特别对老庄见地颇深,深得当今王氏家主欣赏,听说皇帝也要赐婚,将庐陵公主下嫁与他呢。另外两位应该是与刘正长一道的一位叫王濛,一位叫孙胜都是名家之后,谢家这边第一位名叫殷渊,字浩远,更是位奇人,听说此人酷爱老子,曾隐居十年专门研究,太尉、司徒、司空三府几次征召殷渊为官,他都推辞不就任”正说着,就听台上梆声响起,论道开始了,二人也就暂且不再交谈,都向台上看去。
第十章 结交知己()
此刻,台上论道正式开始,一方刘琰率先发表言论,刘琰声音很低沉,道“天下之事无分人、物,皆生而有道,不可逾越,治国理政亦是如此,若能遵循天道,则可保江山永固。故王道不可变。”
言罢台下响起了一些掌声,对面站起以为,手捋胡须,笑道:“正长之言听之似乎略有道理,但实为大谬。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历经数百王朝更迭,又有多少明君圣主,谁可曾见国策相同,远且不谈,就说魏蜀吴三国开国之主各个称得上是明主,所循王道又可曾相同。故治国如行云流水,必须随形势变化而变化。”
此言一出,又有人点头赞同。云孟再向刚才那人请教,得知此人乃是谢家族人名叫谢尚,对玄学颇有些见地。双方就这样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辩论开来。
“咦!怪哉?”旁边不知谁感慨了一声。
听到又有人问道:“兄台为何如此感慨?”
那人回道:“贤弟不知你发觉没有,这素日高谈阔论,据理力争的殷浩远为何至今不见发声?”
“就是啊,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众人私下议论着。云孟此时也注意到这位殷浩远,此人面如冠玉,五官周正,留着短髯,身材壮实,倒像是个习武之人。此时殷渊正微闭双目,手摇麈尾,听着台上众人论辩,不时嘴角微微翘起。
最后,连那位居中判官也有疑问了,便宣布论道暂且停下,向殷渊拱手道:“浩远兄为何迟迟不见你发表高论呢?是否有与众不同之见解?今日所到之人皆是文雅之士,浩远兄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众人也随声附和,殷渊此时才将眼睁开,放下手中麈尾,笑了笑道:“诸位之观点皆有道理,又皆存谬误,殷某实在不敢苟同,若说道变与不变只要将双方道理相叠,取之共同之处,便可得出结论,说到底今日论战无人胜亦无人输。”
“说得好!”云孟听的情不自禁,喊了一声。众人皆朝着云孟这个方向看去,这其中自然也有殷渊。最终这场论战还是草草收场了。
云孟感慨尽管今日论道有点虎头蛇尾,但对于自己来说还是收获很大的,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正准备随着人流返回住处。此时有一小童拦住了云孟,小童对云孟深施一礼,道:“公子留步,我家主人想请公子品茶,请公子移步。”
云孟问道:“我在建康无亲无故,不知你家主人尊姓大名,请我何事?”
小童又道:“我家主人姓殷名渊,字浩远,为何请公子小人却并不知,还请公子赏光。”云孟一听殷渊邀请自己喝茶,心中也是很惊喜,连忙答应,跟随小童,坐进了路旁的一座茶楼之中。
小童引着云孟主仆二人上了茶楼的二楼,茶楼东南角一张桌子,殷渊已经到了,见到云孟,殷渊起身拱手道:“公子,殷渊有礼了,唐突之下请公子前来一叙,还请不要见怪。”
云孟也连忙还礼:“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乃是在下的幸事,求之不得啊。”二人坐定,互通了姓名,年龄,一旁小炉正煎着茶,此时茶香四溢。
云孟不禁说道:“好茶啊!”
殷渊笑道:“公子也好茶,可否谈谈茶经?”
云孟忙摆手道:“山野之人怎可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