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江在前边走着,一听云孟这么问,立刻脚步一停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先生莫急,一会儿便知。”二人转过院中一座假山,苻江用手一指,说道:“先生到了。”云孟一看,这不是自己住的东跨院吗?难道就因为院中那几株桃树所以殿下就称之为桃园了吗?苻江见云孟还在原地呆站着,便说道:“先生请看看这院子有何变化?”云孟听后,先看看了院子外边,一看之下发现,在院子月亮门上边多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牌,木牌上写着两个字“桃园”,二字十分隽秀工整,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再迈步进到院中,眼前景象早晨离开时大为不同,原来院中只有桃树,如今却又被移入许多株来,满眼看去尽是盛开的桃,让人心神立刻放松了下来。“这一切都是出自遥妹之手,就连门口木牌也是她亲自书写的,遥妹见先生喜欢桃,便将全府内的桃树都给移到了先生院中,如今先生的东跨院叫做‘桃园’也可以说是名至实归了。”苻江在一旁说道。云孟看着满园的桃,没有说话,而心中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却好像更浓了。
第六十五章 隔岸观火(一)()
东海王府桃园之中,云孟将自己在太尉府如何唇枪舌剑说服李威,又如何以真情最终打动李威的所有经过详详细细的给苻江述说了一遍,苻江听了之后啧啧称奇,感慨道:“先生真是高明,能一下子就将李威的弱点抓住,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先生设计之中,苻江真是不如,日好还得多多向先生讨教啊!”
云孟微微顿了顿,说道:“主公过奖了,那李威说到底也是个性情中人,对殿下也还是念着旧情,云某也仅仅是看透这一点,才会如此顺利,否则他若将脸一板,毫不留情,云某就是本事再大也是无用的。故而,在下请殿下今后在处理李威旧事上还要考虑这一点啊!”
苻江没有立刻回答,稍稍楞了一下,答道:“这个吗?到时一定按先生说的办就是。不过,先生这第一计已成,接下来咱们又该如何去做?”
云孟略有沉思,然后又说道:“云某说过要给主公献三计,首计如今基本已成,不过为求稳妥,殿下还需明日亲自到太尉府走上一趟,一定要表明诚意,这样也可让李威安心,日后殿下在朝中也便有了靠山,一旦起事,只要李威站在殿下这边,满朝文武就无人敢反对,所以这一条线绝不能断,要让李威甘心情愿的为殿下办事,这就要看殿下如何去做了。至于下一步,眼下就是一个字‘等’,等到时机一到,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苻江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先生想的周到,先生放心,明日本王便去拜会李威,一定要让他为我所用。可是先生让本王等,却又要等到何时啊?”
云孟笑了笑反问道:“怎么,殿下着急了吗?”
苻江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不妥,忙解释道:“先生莫要误会,本王只是怕夜长梦多。再平添枝节。”
云孟点了点头,说道:“主公之虑也不无道理,不过云某估计这个‘等’也不会等的太久的。”
第二日,按照约定云孟陪着东海王苻江。又带了许多礼物到了太尉李威府上,李威早已在府中等候,李威与苻江相见后,先是互相恭维,后又是苻江先向李威道歉。说自己当年年幼,做事鲁莽冲动,没有考虑长辈感受,如今想想曾经所为倍感羞耻,今日登门是专门向叔父赔罪的。苻江态度如此诚恳,李威又哪能不讲道理,当然也是自责自己做得如何不对,应该多多解释一下。加上,云孟又在中间左右调合,李威与苻江的隔阂全开。最后苻江还拜李威为亚父,并行了跪拜之礼。李威高兴地简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会儿是泪流满面,一会儿又是开怀大笑。之后,李威在府中大摆酒宴,开心至极多饮了几杯,居然拉着云孟要行结拜之礼,云孟万般推辞之下此事才勉强作罢,后来李威与云孟击掌明誓,言今后一定会尽心辅佐东海王苻江。永不相叛。至此,太尉李威也被拉入了苻江阵营,随后又有大批王公贵族、朝中重臣暗地表示效忠苻江,此皆为后话。
接下来的几日。苻江就与云孟整日待在桃园中,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表面之上东海王府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也鲜与其他王公大臣来往走动。其实,每日都会有各方消息如雪片一般汇集到桃园之中,云孟与苻江从各种消息中甄别真伪。寻找蛛丝马迹,等待着机会。终于没过都久一个重大消息传到了东海王府。而这个消息就是太尉李威带来的,李威神色紧张的来见苻江,一进门便说道:“陛下动手了,动手了!”
苻江起身相迎,忙问道:“亚父莫急,何事如此惊慌。”
李威答道:“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昨夜陛下忽然急诏广平王进京入宫,广平王人刚到未央宫宫门处就被埋伏在左右的禁军给擒住了,之后连夜间又有数十名与广平王有关联的大臣被抓,据说是陛下收到了广平王谋反的密报,还在王府中搜出了广平王与党羽之间大量往来密信。现在长安城中人人自危,户户紧闭大门,到处是禁军在捉拿乱党,广平王府被封,上上下下九十七口也全都被抓进了天牢。”
苻江一听也是大惊失色,连退了几步。然后又看向云孟,问道:“先生,如今形势岌岌可危,我们又该如何啊?”
云孟却是一脸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云孟先没有回答苻江的问话,而是问李威:“太尉,如今广平王身在何处您可知道?”
李威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答道:“说来也怪,自从广平王被抓后,便再无其他消息,就连他是被关在天牢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都是丁点消息都无。”
云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恐怕,广平王殿下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苻江忙问:“那我们要做什么,难道就还在这里等着吗?”
云孟看着苻江,说道:“主公莫慌,此事绝不会牵扯到东海王府。倒是如今时机就快到了,还请主公继续耐心等下去。”
苻江听云孟这么说,紧走几步到了云孟近前,急切的问道:“先生,如今朝中大乱不正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先生却为何要本王什么也不要做,还要等,要等什么啊?”
云孟摇摇头说道:“主公现在这个时刻,陛下最为敏感,若是一有异动绝对不会放过,所以主公要做的就是等,此也是在下献给主公之第二计,‘隔岸观火’。”
苻江想了想觉得云孟言之有理,便不再着急,问道:“先生,可否给苻江解释解释这‘隔岸观火’为之何意啊?”
云孟点点头,请苻江和李威先坐下,然后说道:“现今整个长安城都陷入恐怖之中,料想广平王殿下即使还未遇害,情况也绝不会好,此时主公就是有心相救,也是无能为力,而且也会受到牵连,反而会坏了主公大计,故而此时妄动乃不明智之举。相反,主公若能耐心等待,则形势势必将转而利好于主公,到时万事俱备,只要主公振臂一挥,必然天下云集响应,则大事可成也。”
“那么请教先生,所谓形势利好又是指何呢?”一旁李威问道。(。)
第六十六章 隔岸观火(二)()
太尉李威请云孟进一步分析如今京中错综复杂的形势,云孟起身走到李威近前,说道:“所谓‘天上有日月,万物有阴阳。’凡事有利既有弊,如今长安城中人人自危,惶惶不安,朝中局势更是纲纪尽废,混乱不堪,那么太尉请想,此种状况对于谁有害又对谁更有利啊?”
云孟没有等待李威回答,直接又说道:“等到陛下众叛亲离,人心尽失,成为孤家寡人之时,便是主公出头之日,这便是云某所说的利好时机。”
“真是高啊,先生一番高论果然是对当前形势洞悉无遗,字字句句都直中要害啊!”李威点头称赞道。
苻江此时也恢复了平静,说道:“还是先生考虑周到,那我们就静观其变。”
可云孟却是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苻江见状问道:“先生有何不妥吗?”
云孟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云某还在算计一些细节。”
“对了。”云孟又转身对李威问道:“太尉大人,目前被抓的朝臣中可有黄门侍郎薛魁和中书侍郎权衡二人?”
李威想了想后答道:“好像被抓之人中没有这二人吧,先生为何会提到此二人?”
云孟听李威这么一说,反而表情微缓,说道:“此二人原是姚襄旧部,姚襄战败后归顺广平王。尽管官职不高,但却是主公下一步的关键所在,故而还要劳烦太尉大人务必要找到这二人,并且先妥善安置秘密保护起来。”说罢云孟又对李威拱手施礼。
李威心领神会,也不多问,对苻江、云孟拱了拱手说道:“殿下、先生尽管放心,我这就前去寻找二人。”于是李威告辞,去四处寻找薛魁、权衡二人。
李威走后,苻江走到云孟近前,问道:“先生,两个从二品的侍郎而已。为何还要太尉亲自去救,若是去救那些大将军和尚书、侍中不是更有意义?”
云孟微微一笑,轻轻说道:“至于其中缘由,主公到时便知。”
没过几日。便又有消息传来,只不过这次消息是来自朝廷的昭告,昭告说,广平王苻眉不满朝廷封赏,密结朝中王公亲贵。欲图大逆不道之事,苻眉一党除有一二在逃外,全都尽数伏罪,苻眉更因首犯被诛九族,就连有几个为苻眉亲族求情的朝臣也都被以乱党之名处死了。一时之间,古城长安被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被斩杀之人不计其数,加之一连多日都是阴雨绵绵,仿佛老天都想冲刷这恐怖的罪恶。
东海王府中,苻江庆幸自己听了云孟之言没有妄动而躲过了这场浩劫。同时苻眉的下场,苻长的凶狠,也令苻江开始有些胆怯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自己会不会是苻长的对手,万一要是事情败露了下场又会怎样总之年轻的苻江开始萌生了退意,想打退堂鼓了。
这一天,云孟在桃园书房之中等待着东海王苻江,按照惯例这几日每天苻江都一定会找云孟,对得到的最新消息进行分析的。可左等右等却既见不到苻江,也没有召见的消息传来。的确有些反常,加上这几日苻江偶尔的一些不太正常的举动,云孟隐隐觉得自己这位年轻的主公在情绪上可能有了一些波动。也怪自己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对外上,却忽略了苻江毕竟才只有十九岁,面对如此激烈残酷的斗争是否能够适应,会不会感到恐惧。再联想自己,云孟都到今日,能够做到临危不乱、不惧生死。又是在经历了多少黑暗和生死的考验后,才从血淋淋的遭遇中爬了出来。想到此处,云孟嘴角微微的泛出一丝苦笑,想不到自己会在毫无察觉之中变得如此坚强,这如果能来的早一些该多好,也许殷兄就不会含冤屈死
这时,有王府下人送来一些糕点,说是殿下知道先生这几日伤神,名人专门给先生做了百合清新糕。云孟盯着盘中的糕点,眉头微皱,不是这糕点出了问题,而是苻江“殿下可在府中?”下人刚要退出去,云孟转身问道。
下人忙回答:“殿下在府中啊,现在正在前厅接见梁大人呢!”
“那位梁大人?”云孟又问。
下人回道:“就是御史中丞梁平老,梁大人。”
云孟微微一愣,挥了挥手先打发走了王府下人。梁平老也是出身贵族,为人素来以机敏出名,现担任特进、御史中丞之职,在朝中地位也极为显赫。此时梁平老到访一定也与眼下形势有关,这一点云孟倒是自然能够想到,但让云孟感到不对的地方是,梁平老到访,又是在此时这个敏感的时期,苻江居然没有要他这个谋臣一同在场,不妥,年轻的苻江就是再沉稳老练也绝不会是梁平老的对手。想到此处,云孟忙起身赶往王府前厅。
云孟刚到前厅,就听到厅内有人讲话之声,不时还能听到一阵阵叹息,听声音讲话之人不是苻江,那一定就是梁平老了。云孟没再往里走,而是站在厅堂一侧想先听听梁平老说些什么。就听梁平老一阵长叹后说道:“人心惶惶、人心惶惶啊,如今满朝文武哪个不是人人自危,难道只要和那些钦犯说过话,有过接触,就要受到盘问,就要又嫌疑吗?这岂不是荒唐至极。老夫不是讲气话,这个官老夫真的不想再做下去了。”
“诶?梁大人哪里话来,您再怎么说也是开国元老,位同三公,您要是也如此气馁的话,那朝中其他大臣又该如何啊?故而,本王还是劝大人且消雷霆之怒,凡事还是以大局为重,大秦江山社稷为重啊。”这是苻江在劝梁平老。
然后听到梁平老又说道:“可是,现如今的陛下,那还会把我们这班老臣放在眼里,只怕再这样下去朝中老臣也剩不下几位了。”
“是啊,的确也有些老臣对本王讲过同样的话,也许真的是该有人出来拨乱反正了。”
苻江又说道。梁平老似乎有些激动继续说道:“当今陛下昏虐,天下离心,所谓‘有德者昌,无德受殃,天之道也’,如今社稷业重,绝不可令他人取之,殿下仁德之主,就应该行汤、武之事,以顺天下人之心啊!”梁平老说完,却没有听到苻江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就听梁平老接着说道:“现有内忧,又有外患,长此以往便离国之亡日不远了。此皆殿下之事也,又怎能让旁人代劳?还请殿下早做决断啊。”
“这个”苻江好像有所顾虑,并没有表态。(。)
第六十七章 横生枝节(一)()
云孟听到此处,迈步进了厅堂。一进厅堂就见苻江坐在堂上单手托腮,低头不语,地上还跪着一人,头发白,但身体健硕,想必便是梁平老了。云孟没有迟疑,而是紧走几步,双手将梁平老慢慢扶起,口中还同时说道:“大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有话起来慢慢讲。”
苻江抬头看去见到云孟来了,先是一愣,脸上有微微露出尴尬之色,但又马上恢复正常,也笑着走下座位,说道:“就是,大人快快请起,有何事尽可以慢慢商量,何必如此激动。”
梁平老不认得云孟,但却也能感觉到此人一来,东海王的态度也与先前有了不同,猜也可猜得到面前这个青年绝非凡人。于是对云孟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先生,恕老夫眼拙,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啊?”
云孟赶忙拱手还礼,正要张嘴说话,却被苻江抢着说道:“这位先生对本王来讲可是说是亦师亦友,先生乃是当今少有的大才之人。想必大人也听说过尚书府对质陛下的那个景略吧,您眼前这位便是本尊。”
“哎呀!原来是先生在此,梁平老今日得见高人真是三生有幸啊!”梁平老听到苻江介绍,满脸仰慕之情,又是对云孟拱了拱手说道。
云孟连连摆手,也拱手还礼说道:“在下云孟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配得上高人二字。倒是梁大人之盛名在下却是如雷贯耳,今日能够有缘一见才是云某平生幸事啊。”
三人重新坐定后,云孟对梁平老说道:“方才大人之言在下也听到一些,大人不愧是大秦股肱之臣,忧国忧民之心令在下钦佩,如今天子无道、纲纪已废,国家危机四伏,如此为难之际尤其需要如大人般忠臣贤士,扶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大人之辈如黑夜之明烛。沙海之甘泉也。”
云孟一番赞赏之词将梁平老说得是老泪纵横,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