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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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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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慢慢的,小舟摇摇摆摆最终消失在迷雾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第四十九章 庐江酒肆(一)() 
“孤舟溯浔阳,日暮哀我心。山冈没余映,云霾增重阴。流波激清响,猴猿临哀鸣。江风拂裳袂,白露沾衣襟。独夜不能寐,仰天思故人。孤雁知人意,为我发悲音。前途无终极,忧思壮难任。”这首浔阳江悼,乃是云孟三天后,为悼念青遥、相南而作的。短短的数日间,云孟亲眼目睹了这二人的逝去,一个死于执念,另一个逝于良知,但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心底之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却是善良。云孟忘不掉他们最后与自己所说的话,那是他们生命最后的闪光,所谓“人之将亡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三天前,青遥弥留之际,曾告诉云孟徐宏有东西交给他,当时云孟根本没有在意,在上岸前,云孟才从船舱里找到一个小布包袱。送走青遥后,云孟又在江边坐了很久,忽然想起青遥说过的话。拿过包袱,摸了摸鼓鼓囊囊不知里面是何物,轻轻打开,包袱中有三只小瓷瓶,打开瓶塞一股生姜的腥辣之味飘散出来,云孟脑中一闪,立刻明白徐宏之意了,先不论他究竟有何用意,但眼前三瓶生姜汁却是解云孟身上半夏之毒的最好解药。很显眼,徐宏知道云孟深谙医道,定会清楚,生姜解半夏之理,云孟掐指算算,好险,从自己中毒那夜,到现在刚好三日,要是过了三日之期,这半夏之毒就是有再多生姜也无法解了。

    既然解药就在眼前,而且还要去谯城寻找殷渊,云孟必须将悲伤之情暂放一旁,其实云孟自己还未发觉,随着经历的越来越多,面对的越来越多,云孟的心志已不再像他初出茅庐时的脆弱和稚嫩,他已在这无形的、巨大的漩涡中慢慢坚强了起来。

    于是云孟将心中苦水和着生姜之汁吞进肚腹,将眼中泪水和着满胸悲愤深埋心底,穿着单薄肮脏的衣物,辨明了方向,朝东北而去。说来也奇,这生姜汁解半夏之毒确实对症,云孟只饮下一瓶后,立刻感到到喉咙麻木之感近乎去了一半,接着就感到喉部奇痒难耐,不一会儿便咳出大量黑色浓痰。云孟心知,这是姜汁在拔去半夏阴毒。只是三瓶姜汁只能分成三日饮服,切不可一次饮完,否者又会适得其反。服了两日后,喉咙奇痒渐减,黑痰也有所减少,关键是云孟试了试发声,居然可以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话来了。

    阴寒之季,云孟徒步而行,身上又衣物单薄,幸好腥辣的生姜汁既能解毒,还可暂时驱寒,寒冷和长途跋涉的劳累云孟倒是可以忍受,只是云孟已连着两日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腹中的饥饿却是想忍都无法忍受的,身上又没有半文钱,还好自己腰间缟带的带勾是玉质的,找了户人家连比划带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最后倒是换了几个馍馍,只是没了腰带束腰,更加显得狼狈不堪了。

    云孟顺便打听了一下,原来自己胡乱之下,居然走到了枞阳地界,枞阳虽仍在江州管辖之下,但其往北紧邻着庐江,庐江这个地方对于云孟来说其实还有些渊源,当日方规、李霸兄弟二人,就是从庐江渡口将云孟送到江州浔阳城的。而只要到了庐江,就应该离亳州谯城不远了。于是云孟加紧脚步,继续北上直奔庐江而去。

    三瓶姜汁都已服完,半夏之毒也去了十之**,尽管嗓音还略有沙哑,但表达交流已不成问题。只是带勾换来的食物却也已然吃完,身上除了母亲临终时留下的玉簪,也再无可抵之物。那玉簪对云孟何等珍贵,云孟就是忍饥挨饿也绝不会将其换了吃食。云孟用力紧了紧缟带,咬紧牙关继续赶路,心想“眼下都是荒山野岭,待到了前面有了大的村镇,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是一路讨饭吃树皮草根,也要赶到谯城。”可决心归决心,决心再大也管不了饥肠辘辘,加上云孟光凭两只脚一步步地走,鞋底都已磨破,身上的衣服也又脏又皱,披头散发,活脱脱就是一个乞丐。这一幅模样路上行人唯恐避之不及,倒是也有几个好心之人,把自家的剩汤剩饭施舍给了云孟,云孟自幼便尝尽人间冷暖,对这样的事情也不太在意,更为重要的是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必须要坚持。

    这一日,天气突然转好,多日的阴霾亦挥散不见,云孟低着头走在官道上,忽然闻道一股浓浓饭香味,云孟干皱的嘴角都不禁淌下口水,云孟吞了一口口水,苦笑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心想:“谁能料到,我竟会遭遇如此境遇,到如今,落得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地步,居然闻到饭香也能不自主的流出口水来。”心里虽然这么想,眼睛却不由得四下看去,寻找香味的来源。一看之下发现,原来是在官道的一旁有一家小酒肆,只是酒肆外边挑着的酒旗比较特别,别的酒家酒旗不是白色的就是青色的,可这家酒肆的酒旗却是通体黑色,上边也没有绣字,就是一面黑旗。酒肆旁边的炉火上坐着一口大锅,锅上架着高高的七八层笼屉,此时正冒着热腾腾的蒸汽,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刚好掀开最上边的一层笼屉,往外拾着包子,看来那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云孟实在是忍受不了眼前热气腾腾,香味四溢肉包子的诱惑,可身上没钱啊。也罢,为了能有力气继续赶路,反正也没认识自己,就厚着脸皮向店家要上一、两个。于是云孟便慢慢的朝锅边靠去,还没到近前,那个小二就朝云孟喊道:“去去去,要饭一边要去,别挡了我家的生意。”

    云孟连忙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是落难之人,今日路过此地,腹中实在是饥饿难耐,求店家能否施舍一两个包子给我,他日在下一定加倍奉还。”

    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孟,见云孟虽说衣袍破烂,发髻散乱,但看得此人长得眉清目秀,仪表不俗,而且听谈吐也像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又朝左右看了看后,拿手指了指热气腾腾的包子,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别怪我我不给你,这包子可不是给你吃的,你等等。”说完扭头回到酒肆里面,不一会儿,拿了四五个白花花馒头出来,交到云孟手中,又说道:“拿着这几个馒头,赶紧到别处去。”

    云孟道了声谢,拿着馒头心中却是纳闷“这小二好是奇怪,这馒头不比那包子差啊,为何说出那么怪的话来?”正想着迎面呼啦啦走来一伙官军,看穿着打扮云孟一眼就认出这是北府黑营的人,赶忙将身子转过,身子一矮蹲到了角落里。

    只见这队官军中为首的一名小头目,走到酒肆前,拿出一张画像,递到小二面前横声问道:“喂,可见过此人经过吗?”

    小二见到来的是官军,满脸堆着笑,看了看画像,摇了摇头说道:“回军爷的话,小的是没见过此人,不过这官道上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没准小的没主意或是看走了眼,要不您去几位到店里先歇歇,我在问问店里其他人见到过没有?”

    官军头目看了看小二,“嗯”了一声,说道:“也罢,反正也到了饭点,闻着你这包子味道还不错,拿几笼来给爷爷们尝尝。”说着招呼身后众人就往里面走,路过云孟身边小头目还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似乎也没看出什么来。

    小二殷勤的招呼官军们落座,又出来端包子上桌,看见云孟还在酒肆附近,就上前压低声音催促道:“赶快走,别在这待着,一会儿要是出了事,你可就走不了。”说完便又端着包子回到店中。

    云孟刚才见到这伙官军的架势,就猜出这伙人十之**是谢平派出来捉拿自己的。恰巧这时小二又说了这么一番古里古怪的话,云孟心中猜测“莫非这家店有什么蹊跷不成?只是这浑水自己是趟还是不趟?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赶到谯城。这闲事还是莫管的好。”想到此处,云孟就准备站起身来,趁人不备尽快离开。

    可就在这时,又从外边又来了三人,为首的是一位长相英俊的白面小生,身后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黑大汉,另一个是个身材瘦高,面色枯黄的瘦子,云孟一见这三人,激动地差点喊出来,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蒋英、曹奇和雷达三人。云孟本想暗示三人,先别进去,可三人似乎对云孟根本视而不见,径直就往酒肆里面走。小二一见这三位,马上声音抬高了好几调,喊道:“东家你可回来了,咱店里还贵客喽!”云孟看得仔细,那小二边说眼睛还同时眨了三眨,好像是在传递什么消息。云孟心中也是暗惊“原来这酒肆是蒋英他们开的。可为何他们会在此处?”

第五十章 庐江酒肆(二)() 
云孟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在这路边酒肆里再见到蒋英他们,而且酒肆的老板竟然还是蒋英。

    其实蒋英是在酒肆外边注意到小二发出的暗号,于是才会带着曹奇、雷达进来,而暗号就是那些摞的高高的笼屉,他们约定只要见到笼屉少了便是暗示“有鱼上钩”了。

    蒋英等人一进门就看到了围坐在一起的黑衣北府兵。又听到小二说有贵客到了店里,蒋英瞬间脸上堆笑,紧走几步抱拳施礼,说道:“原来是各位军爷到了小店,真是小店荣幸啊!在下云英,乃是这间酒肆的店主。”

    那个官军头目,扭头一看,眼前是位白面书生,态度倒是客气得很,可再看书生身后二人,一个形如黑塔,貌似天神下凡,另一个生的活脱脱就是吊死鬼,这二人面沉似水、双目圆睁,满脸的杀机。军官头目立刻不高兴了,站起身将手往腰刀上一压,瞪着眼说道:“你身后这二个人是干什么的,一身匪气,一看就不是好人。”其他官军也都站起身来,呼啦一下将曹奇他们围在中央。

    蒋英马上又赔笑打着圆场,说道:“误会、误会,这二人乃是在下的两个伙计,天生就是一副吓人的长相,从来也不会笑,各位军爷别见怪啊!”。

    然后转身对身后二人说道:“你们还不给各位军爷见礼?”

    二人极不情愿,草草拱了拱手。

    蒋英又笑道:“各位军爷到了小店就是给云某面子,今日在下请客,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官军头目见此,当然是满心欢喜,也就不再计较。

    蒋英招呼小二,上酒、上菜,然后又问道:“军爷看您这装束不像是本地衙门的公人吧?不知各位到此有何公干啊?”

    那军官看这店家为人豪爽大方,便将刚才的画像拿出往桌上一放,说道:“店家好眼力,也不瞒你,我们乃是江州北府大营的,奉我家统领之命四处缉捕此人。”

    蒋英凑到画像近前一看,顿时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画像上之人不正是兄长云孟吗?喜的是这么多日子终于有了兄长的消息。蒋英不露声色的继续问道:“那么敢问军爷,此人所犯何罪啊?看此人的面相不像是个作奸犯科之人啊?”

    那军官饮了一口酒,撇了撇嘴说道:“店家可不要小看了此人,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这个人可是通敌卖国的奸细,前一阵子寿春大营被敌军偷袭,就是此人里应外合出卖了大营机密,导致我军大败的。”

    蒋英皱了皱眉,他当然不相信云孟会是细作,只是不解为何云孟会背上此等罪名,于是又给军官满了一碗酒,然后面露疑惑的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知该问不该问?”

    军官又抿了一口酒,说道:“看在店家这顿酒饭的面上,想问什么便问吧。”

    蒋英道了声谢,说道:“您说这人是通敌卖国的奸细,那为何缉拿此人的布告在庐江在下却未曾见过,要知道庐江离寿春可是比江州更近啊?再有缉拿朝廷钦犯本应是各地官府的差使,为又要由江州驻军来做呢?在下实在不懂,还请军爷明示。”

    蒋英这几句把军官问了个哑口无言,大瞪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脸一沉说道:“店家问的是不是有点多了,看你斯斯文文的,问这么多,莫非你是与这钦犯有干系不成。”

    军官本意就是吓唬吓唬蒋英,不想让他再问了。可谁知,蒋英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冷笑连连。军官一愣,问道:“你笑什么?”

    蒋英将笑容一收,说道:“我来问你,那画像上之人姓甚名何啊?”

    军官稍稍迟疑了一下答道:“画像上之人姓云名孟,怎么了?”

    “怎么了?不巧,在下也姓云,我叫云英,你说我和画像上的人有何关系啊?”蒋英冷冷说道。

    那军官脸色“唰”一下变白,站起身,惊道:“你,你,你是何人?难道,难道你与那”这厮一边说一边就想抽刀,可身子刚往起一站,立刻就觉得天旋地转,再看身旁手下早已是东倒西歪人事不省,军官大惊,心说:“这下可是进了黑店了。”然后也是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一旁曹奇哈哈大笑,说道:“云孟这法子就是好,真是百试不爽啊!”说着抽出腰间短刀,上去就要结果这帮官军的性命。

    “曹奇,住手。”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惊得蒋英三人猛的转身,原来有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之人站在酒肆门前。

    蒋英暗自后悔“为何刚才门口有人却谁也没注意,这要是嚷嚷出去岂不是要坏事?”蒋英突然又一转念“不对啊,眼前这人分明刚才叫出曹奇姓名,难道他认识曹奇不成?”于是蒋英定了定神,对着云孟拱了拱手问道:“这位朋友不知您有何贵干啊?若是刚才不巧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在下云英希望您就当什么也没见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要是缺钱,我这倒有些散碎银两,您别嫌弃拿去用吧。”说着就要将怀中钱袋扔给云孟。

    云孟则大笑一声,说道:“好你个蒋英几日不见到改了姓,连你的兄长也不认识了吗?”蒋英一听云孟此言,心中又是一惊,赶忙紧走几步,来到云孟近前,仔细一看,高喊道:“哎呀!这不是兄长吗?兄长啊你让小弟找的好苦啊!”说着就要给云孟跪下,却被云孟一把扶助,这时曹奇和雷达也都走上前,见到面前之人居然是云孟,也是激动不已。蒋英将云孟拉进店内,命人先将这些官军绑到后院之中,再将酒肆大门关了,招牌取下。还觉得不放心,便又安排雷达在外把风。

    兄弟三人这才又重新坐下,蒋英拉住云孟的手问道:“兄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云孟苦笑道:“贤弟,说起为兄的遭遇简直是一言难尽啊!”云孟便将离开桃花山后所经历的一切,都给蒋英、曹奇二人讲述了一遍。蒋英听罢唏嘘不已,感慨道:“当真是人心不古啊,谁能想到青遥居然隐藏在兄长左右这么多年,不过也算他良心未泯,最终还知道迷途知返。”

    云孟也叹道:“其实青遥也是苦命之人,只不过被人利用,身不由己罢了。”

    曹奇骂道:“这帮鸟当官的,每一个好东西,口口声声的都是些冠冕堂皇,背地里其实尽做些见不得人的损阴丧德之事。要我说,见到当官的,就应该见一个杀一个,这才痛快,省的留着他们祸害人。”

    云孟看了曹奇一眼,说道:“曹奇,一段时日不见,为何你还是如此鲁莽?一切事情哪里有你想得那般简单。”

    蒋英推了一把曹奇,又问云孟道:“只是兄长刚才讲的那个叫徐宏的,似乎也不简单啊?”

    云孟想了想,略有思索的说道:“这个我也没搞清楚,也许徐宏是突然良心发现,亦或是他在北府中呆的时间长了,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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