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伏- 第14部分

　　　　“能给你一个轻松愉快的归程，不仅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荣幸和责任”

　　　　“那是荣幸多一点呢还是任务多一点”

　　　　杨毅一愣，有差别吗？杨毅不习惯按别人的安排做，脱口道“应该说是这个任务让我非常荣幸”

　　　　雅子微微一笑“那就是说你接到的是任务，但心里感到的是荣幸，对吧”

　　　　杨毅又愣，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这种小事不值得驳女性的面子，随口道“当然，全海兵的人都指望着这差事呢，只不过没人敢跟校长说”

　　　　雅子忍不住有些娇羞，揪了杨毅一下，“井田君，你尽瞎说”，眉目之下难掩欢喜。

　　　　高兴就好，你不高兴我的路怎能拓宽，可雅子这一揪，杨毅有些慌，太过亲昵了，连忙回正题“雅子，明天什么时候出发，我需要提前买票啊”

　　　　“姑父已经买好了，叫我给你送来，今天他有事情提前走了，让你明天去家里接我”

　　　　“是，雅子，明天我什么时候来接你，夫人好些了吗”

　　　　“嗯，差不多了，原本还想多照看几天，可爷爷来电话催我回去，说这几天事情很多，没我照顾他不自在”

　　　　“是不是老人家要酿酒了”

　　　　“聪明，你可以不用去下海喂鱼虾了”

　　　　“不下海喂鱼虾，我干什么，去帮你酿酒……”不知是不是神经绷太久了，一下子太放松，脑子不知那根弦没跟上，话刚出口，杨毅就想抽自己，“雅子，我瞎说了，你不要介意”

　　　　“这个方案很不错啊，我跟爷爷建议建议，我就解脱了”

　　　　杨毅不敢在接话，正好前面就是校长家，连忙岔开“雅子，到了，十点钟的船，我九点来接你怎么样？”

　　　　“井田君，你还有事吗？我到海兵好几天了，连海兵什么样我都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带我四处看看”

　　　　“真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好，走，我这就带你四处看看，给你讲讲海兵的故事”杨毅愧疚之极，也不知道自己怕些什么，刚说了做朋友，却一点没有为她考虑，自己这朋友可当可一点都不仗义，特别还是对个小姑娘。

　　　　在这份愧疚之情之下，杨毅在后面的解说中可是尽其所能，每到一处总是说完风格说特点，说完故事说趣事。雅子听的是时而“啧啧”而叹，时而“咯咯”直笑。当看到东乡平八郎的“五省”时，家学渊源的她也耐不住跟杨毅谈起了海兵更久远更深的背后故事，“海兵仅仅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就远远超越了开办更早的陆士，取得了和老牌美国安纳波利斯的海军学院和英国达特茅斯的皇家海军学院齐名世界的盛誉，看来东乡元帅确实是功不可没啊，他不仅用自己的功绩为海兵树立了榜样，更为海兵塑造了魂魄。井田君你知道吗？海军源自海兵的先任制度就是东乡元帅受到英国海军的启发和祖父充分酝酿后禀报天皇后执行的”

　　　　“是吗？先任制度我清楚啊，同期生中吊床号靠前的要首先得到任用，吊床后靠后的不能超越吊床后靠前的任职。我一直很奇怪我们怎么会有如此强硬的规定”

　　　　“没什么奇怪的啊，东乡元帅出身平民，深感出身和人情对官员任用的影响太烈，当政者个人的偏好限制了人才的发挥，在和祖父交流中就谈到了这个问题。井田君你知道支那明朝时最高权力中枢——内阁吗，入阁也有个硬规定“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有感于此，祖父和东乡元帅便酝酿出台了先任制度，目的就是要尊重人才，要让人才不为当政者偏好等一切因素限制而拥有发挥的机会。由于东乡元帅是制定者之一，海军执行得最为彻底也最为严格，海兵的学习如何决定了你的舞台有多大。所以啊，井田君，什么人赏识器重啊不重要，证明你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雅子提点，其实我做什么希望能得到理解，到也不奢望什么赏识器重之类的。雅子，你精通汉学，知道他们有句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吧，我的理解就是存在就是合理，道理不在于什么人说，而在于是否存在。有了问题，发现了问题，解决才是我希望的，至于其它的，生没有带来，死也不能带走，无所谓了”

　　　　雅子静静看着杨毅，眼神有些热切，“井田君，你真的很特别”

　　　　杨毅连忙转头，转移了话题“雅子，你看，那个大锚头很显眼吧，那可是日清战争的战利品，见证着大日本海军的荣耀”。说实话，杨毅刚看到那玩意就有把它扔下海的冲动，转念想有用吗，耻辱不能遗忘，只能洗刷，留着警示自己吧。虽这样想，可还是忍不住每次看到都有那种冲动。

　　　　“是吗，可我不喜欢战争，这方面我更认同支那人的观点，武力暴力是难以实现征服的，只有文化和思想上的认同才能和谐延续，可是，日本这些年对外战争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这类想法说出来就会被人打死。井田君，我也只是私下对你随便说说罢了”

　　　　“雅子，谢谢你的信任，我也不喜欢战争，只希望日本不要因战争中获得了利益而患上战争瘾，从而深陷战争中去才好”杨毅说完就默然了，可能吗，日本刚咬下了几块肉，吃得越来越壮，能停得下来吗？

　　　　雅子也默然了，一会才说“好像是个无法实现的希望”

　　　　“那就不想了，至少现在没有。前面是剑道馆，看看去”话这样说，杨毅知道连个对战争不感兴趣的日本女孩子都认为无法遏制的事情那绝对是不远的事实了，自己要加快了。

　　　　步入盛夏的海兵很热，可不知是说者艺高，还是听者配合的好，两人的热情却比气温还高，杨毅说得兴致正高，忽然眼前一亮，眼里涩涩的，一擦拭，竟然是满头的汗水，转头定睛一看雅子，两颊已是通红，虽说平添一份妖娆，可我见犹怜之情更甚，“雅子，太阳太烈，我们先回去吧”。

　　　　“可我，我还想看……”雅子实在不忍就此结束。

　　　　“海兵我们可看了大半了，这次全看完了，下次可不是没得看了”

　　　　“那……那好吧，不过说好了，下回你继续带我看，可不许耍赖”

　　　　回到及川家里，开门的是及川夫人，看得出夫人病体初愈，身体仍然还很虚弱。

　　　　“是井田君吧，快进来坐，昨天你来不能好好招呼你，请多见谅”

　　　　“夫人客气了，上次来没有探视你还请见谅，病体初愈还请多多保重。我一会还要晚点名，就不打扰了，请原谅”

　　　　“是吗？那就谢谢你送雅子回来，下次请务必光临”

　　　　“是”杨毅鞠了一躬，转头又对雅子。“雅子小姐，请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又来接你”

　　　　……

　　　　（本章完）

第20章　生辉　二十　一　拜访（）　
把雅子送入船舱，不方便多待，杨毅走出船舱，静静地看着大海，海天一线的地方是自己一直压在心底的地方，出来快两年了，也快一年没有父母亲人的消息，不知都还可好，不由得眼眶一阵湿润，连忙拭去，正在此时肩膀被拍了一下。“井田君，你也有软弱的时候啊，被我抓到了”

　　　　看着雅子的欢笑，立刻冲走了杨毅的乡思，也笑道“当然，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什么都不会，只会哇哇大哭”

　　　　雅子笑得弯下了腰，“那，那你现在再配上哇哇让我看看你最初的本事”

　　　　“那可不行，那会这本事可管用了，一使出来就有好东西，我使出来，你给我好东西吗”

　　　　“我……”雅子有些脸红，一时就不知道怎么接，“我给你糖吃”

　　　　“糖？那可不行，你那是欺负小小孩子不会说话啊”杨毅觉得有些过，就转移了话题“雅子，西园寺前辈是贵族院元老，你说他会见我这个无名小辈吗”

　　　　揪住杨毅的小辫子还真不容易，搞不好还把自己套住，雅子连忙接过了杨毅的话题。“你要一个人去，那当然要看你的本事了，想见爷爷的人很多，且不说爷爷的年纪，就是你我这样面对那么多人，不累死也烦死了。可你是送我回去，这么大的恩情，爷爷怎么可能不见你，无论如何都要跟你说两句，能说多少，就要看你对不对他的胃口了”

　　　　“对他胃口，你看我都长这么大了，高矮胖瘦都定了，想变也变不了啊。雅子，你可要跟我说说老人家的胃口，万一我对不了他的胃口，至少别冲了老人家的胃口”

　　　　雅子又忍不住笑得弯了腰，一会才忍着笑说“井田君，你说话太逗了，爷爷没你想得那么神秘可怕，他吃不了你，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能喜欢最好了，可不能让他讨厌，他老人家是通天的人，得不到他的支持，自己在日本所有的努力可能都废了，反过来说动了他，一切都有了一些可能。“能跟他老人家请教是我梦寐以求的，可雅子你也知道我是言无不尽的人，如果有什么沟通让他不畅快的，你可要及时帮忙解释，我是对事对问题，对他老人家人品行事我可是一直很都非常尊重的，特别是他已深居高位，仍然为了日本的未来发展而奔赴海外求学十余年的精神更是让我感佩不已”

　　　　“咦，你对祖父很了解嘛，我就说，你跟祖父思想乃至精神上有很多共通之处，如果祖父不喜欢你那才是奇怪的事，你们都是我重要的人，我肯定不会让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快的”

　　　　“那我就放心了，雅子，你再跟我说说西园寺前辈的事吧，这样传奇的人他的事我都想知道”

　　　　……

　　　　合适的人合适的事总是让时间飞快流逝，几个小时的航程后船已靠上静冈码头，两人聊到最后下船，都还意犹未尽。

　　　　“雅子，老人家的坐渔庄庄怎么走，坐车还是做小船”

　　　　“这么走”雅子踱了几步，“我要看看海兵的人是不是关练脑力不练体力的？”

　　　　杨毅没说话，找个绳索把所有行李打包背上，然后转头道“雅子，这还有个不错的位置，你要不要上来”

　　　　“好，我先走走，待会再考察考察你的体力”

　　　　杨毅有点虚了，十里内是随便考察，二十里内还能拼命应付，再超出去，非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趴下不可，真刁啊。服软不习惯，到时候再说，大声道“好，随便来”

　　　　“那么大声，装的吧？服软要趁早，晚了可就无可奈何了”

　　　　杨毅犹豫了，看着雅子甜甜的微笑中透着一丝狡黠，忍住了，只要你不上来，我就不信背个包就扛不过你个小姑娘，你要真上来再想办法阻止就是。“没问题，走”

　　　　两人就接着尽兴，边走边聊。不知走了多久，杨毅出汗了，看雅子，更不用说，遮阳伞已经不顶用，开始用小手绢扇着了。糟糕，要赶快想办法应付考察了。

　　　　果不其然，一会，雅子很狡黠地笑着，“井田君，我要考察考察你们海兵人的体力了”

　　　　杨毅二话不说，放下背包，开始解扣子，外套的，接着衬衣的……

　　　　雅子有些紧张，“井田君，你干什么呀？”

　　　　“天气很热，不能很好检验海兵人的体力，我们都是光着膀子接受考察的”杨毅明着说，暗暗道，你要还上来，我把裤子也脱了。

　　　　雅子一呆，转过头在想：说实话，自己还真不想放弃，可是，这样，被人看到不是笑话死了，自己可以无所谓，家族的颜面呢？犹豫了一会，才笑道“好了，这次你考察通过了。我们休息会，转过两个弯就是了”

　　　　杨毅有些想跺脚，早知如此，何必弄那个巧。“好，请随时考察”

　　　　果然，走不久就看到了园林式的庄园，大门不高，上面手书三个汉字“坐渔庄”，整个庄园跟名字很贴切，恬静而幽雅。

　　　　雅子有些兴奋，拉起杨毅的手一阵小跑。

　　　　杨毅有些愕然，只好跟着。

　　　　“爷爷，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杨毅看雅子还牵着自己的手，连忙附耳“我不会跑”

　　　　雅子有些脸红，瞪了杨毅一眼，很亲热很酥人那种，接着连忙把手放下。

　　　　（本章完）

第21章　生辉　二十二　日落（）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雅子亲热的上前拥抱“福田阿姨，我好想你啊”

　　　　听雅子说过，福田夫人很早就和福田一起照顾西园寺前辈的起居生活，时间太久了，已经像一家人一样了，雅子还在记事起就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反而是父母感觉尊敬有余，不如他们亲。此刻，福田夫人高兴得有些激动，轻拍着雅子，连连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毅默默看着她俩噙着泪激动，霎那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也澎湃起来，发出了异响。

　　　　雅子才醒过来，“福田阿姨，爷爷呢，怎么不出来接我”

　　　　“在这呢，我怎么可能不出来接我的宝贝孙女”一个和蔼的声音立刻传来出来。

　　　　雅子大喊一声“爷爷”，飞奔而去，还好没忘了杨毅那晾着，转头对福田夫人，“福田阿姨帮我招呼送我回来的井田君，好好招呼啊”

　　　　此刻杨毅也才想起了自己的存在，“我是井田木一，请多多关照”

　　　　福田夫人连忙还礼，“欢迎光临，感谢你送雅子回来，辛苦了”

　　　　，马上开启了两扇门。

　　　　杨毅跨进了们，见福田夫人仍然躬着身，连忙还礼，“辛苦了”

　　　　“你就是井田君啊，及川打电话时专门提到了你，果然像个有为青年，欢迎来到坐渔庄，来，到里边坐”。西园寺虽已年过八旬，可依然精气神十足，坐渔庄的逸致生活，让老人家颇有魏晋名士之风。

　　　　“前辈的高风亮节让学生钦佩之极，前辈的闲情逸致让学生羡慕不已，今日得以拜访真是荣幸之至”

　　　　西园寺一捋颌下白须，微微一笑，转头对雅子说“雅子还不去给送你回来的恩人沏茶么”

　　　　“沏最好的茶么”雅子顽皮的笑着问，在爷爷身边永远是顽皮的小孩子。

　　　　“你说呢？”在宝贝孙女面前，西园寺完全没有了那种左右大局的王者之气，也没有了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逸者之风，成了顽皮的大孩子。

　　　　雅子哈哈一笑，转身走了。杨毅只觉得这种氛围很温馨，很轻松，过这种日子才真是舒坦。

　　　　随着老爷子进了厅堂，杨毅有些惊了：满屋都挂满了书画，书架上竟然有很多中国古代那种线装书，不禁有些迷糊，是不是回到了中国进了某个书香世家。

　　　　杨毅把目光放到了最近的一幅书法上，完全能懂，是类似于中国田园山水诗的作品，字写的还行，诗吗，虽然没有传统名篇那样令人震撼，但也透露出了一股浓郁的田园山水气息，竟然跟中国传统书画一样有落款题字，落款是“陶庵主人公望书”，还带了印章“公望之印”。听雅子说过，老爷子有自号“陶庵”，当时就感慨老爷子比自己还像个中国人，看了这幅诗书，更觉得自己这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没有人家有中国样，有些羞愧。

　　　　“井田君也喜欢书法吗？”

　　　　“前辈见笑了，学生只是觉得看着很舒服，多看两眼而已，基本上是不懂的”

　　　　有幅书法看着似曾相识，看落款竟然是“羲之”，杨毅忍不住了“前辈，这是原作吗？学生听人说过王羲之可是古支那书法第一人”

　　　　“不错啊，你还知道王羲之。非常遗憾，这只是宋人的临摹品，但也非常难得了。王羲之太久远了，相信就是支那现在也没有几幅了，应该都在皇家收藏中。他的书法真的是龙飞凤舞，飘逸的很，能欣赏到临摹品，已经很快意了”看得出老爷子是相当满足，当然是无奈之中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