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黄仁康迈到秦卫民身边,他忍住怒火才没有揪住他的衣领:“你疯了吗?香港发生的事情你忘了?竟然在我们这里养丧尸?”
“不是隔着电网了吗?而且当初香港那群人还不知道死尸可以复活,我们这里要谨慎的多。况且那里又不是P4实验室。即使这里发生感染,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栋楼。”
老陈说:“喂喂,不是说锯了吗?到底是运活人还是运肢体?”
“当然要活的。嘿嘿,是让他们把丧尸腿和手给锯了。能安全一点就安全一定,对吧。这招可是她想到的。”秦卫民得意指着身边的女子。
带着黑框的清秀女子谦虚的笑了笑,微微点点头。
“十六岁……秦教授,这还是两个孩子。”张青听到这感到一丝不安:“这种实验是不是也太违背伦理了。”
“刚才你们怎么说的?Z病毒让它们丧失了道德,伦理,只不过是一个什么什么健康四肢只会生存繁殖的大脑?对嘛,它们不是人。它们是白鼠,是猩猩。哦,或者说是狗,你们医学院不是总拿流浪狗做试验嘛。一回事,一回事。”秦卫民说罢继续走向实验楼。
黄仁康看着他的背影意识到自己当年的偶像早已变了。老陈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忘了当年的秦卫民吧。现在,他就是一个疯子。不过在人类低谷期,改变世界的都他妈的是疯子。”
“快点吧同志们!咱们的孩子要出生了!”秦卫明张着双手欢呼的迎向黑暗。
黄仁康拉着老陈的说问道:“第一任务是基因武器,第二任务是利用Z病毒,对吗?”
老陈咬着嘴唇,闭目思索了片刻。
“他是这么说的。”
黄仁康松开手。他不相信这真的是秦卫民的希望的次序。
“走吧。”老陈拍了下黄仁康的屁股。
“生孩子和交配。这种大戏错过了多遗憾。”说罢,老陈迈向实验楼。
身后的王静牵住了丈夫的手。
“跟着你的感觉走。你不是他的学生。记住,P4实验室是你的家。不是他的。”
黄仁康轻抚着妻子的脸,慢慢的点点头。
郑源秋和赵崖坐在路边的道牙上遥望着城墙。
几分钟前,长墙上满月当空,群星拱绕。禁止百姓晚上用电的指令下达后,西安的星空格外璀璨绚丽。可惜美景似乎被这压抑的城市感染,它配合起这里的悲凉。
此时,天空黑云满天风雨欲摧。月亮和星星消失的无影无踪。城市更加暗淡了。树叶一阵低吟后,雨点便啪嗒啪嗒的打在郑源秋的帽檐上。
两人似乎没有感觉雨水的冰冷。他们依旧并排呆坐着,看着不远处的灰色石墙。
墙壁上探照灯形成的光斑来回扫动,交错。城墙的垛口正架起新运上的机枪。
光柱平行扫过垛口时,郑源秋一时以为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自己。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军方两边都架上了机枪。”赵崖平静的说道。
郑源秋同意:“嗯。”
机枪向外,百姓觉得城内安全。机枪向内,百姓便觉得城外安全。如今两面都架起机枪,百姓会觉得哪里安全呢?
赵崖揉了揉眼:“任务结束了。接下来是干什么来着?“
“审犯人。”郑源秋回答的有气无力。
任务一个接一个。两人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就在半小时前,城内所有储存食品的店铺都被控制。这是8…27清城行动结束后新下达的任务。昨天,西安城成功的将人口控制在了一百万。今天,全城财产全部充公。
郑源秋不知道什么是SIR模型,也没有背下“三大决定”。他只是盲目的,顺从的完成任务。至于对还是不对,他懒得评价。
“为什么枪口对准城内?”赵崖还在纠结着。
“不知道。”郑源秋打了打帽檐上的雨水站了起来:“反正城外城内都将成为地狱。”
赵崖苦笑的仰望郑源秋:“你真是个悲观的家伙。”
“我知道。”
郑源秋来到超市前的警车边,轻轻向超市门前开始驻守的五名军人点了点头。这个超市,是最后被没收的。
他坐进警车,将微湿的帽子摘了下来。赵崖跟了上来,坐在驾驶位上拉上安全带:“他会怎么样?”
赵崖指的是超市老板。郑源秋搓着帽子上的警徽答:“不会怎样。要杀刚才就杀了。”
赵崖点点头,启动了汽车。车灯透过雨幕,打在空旷的柏油路上。
“他要价多少?”赵崖开启雨刷启动了汽车。
“五百万。”
“有点过分。”
“前一个要价一个亿呢。”
“那个毕竟是大超市,这个小超市总共不到一百平米。”
“政府一开始就不该提钱。”郑源秋擦干警徽后将警帽扣回头上。
车辆转出小道,沿着大路驶向警局。因为宵禁,一路畅通无阻。每次出警时郑源秋都幻想着这样的道路,可此时他只觉得恐怖。
雨中的路灯无精打采的照着城市。一盏灯下,几名环卫工人正清理着路面。他们戴着口罩,趴在地上奋力擦着地面的血渍。不远处,一支特警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沿路走来。军靴敲打出的脚步声在这个夜晚无比清晰。
丧尸还没来,西安就好像成为了死城。
赵崖转了把方向盘,向右拐去,躲开了主干道。前方本是鼓楼,不久前那里刚刚镇压了游行。郑源秋默认了赵崖的选择,宁可绕路也不要再次回到那片区域。
“开慢点,记得打转向灯。”郑源秋看着路口零零散散的坦克和装甲车提醒道。
“嗯。”赵崖也注意到了。那些武器上的枪口和炮口正悄无声息的追随着警车缓缓移动。
砰的一声枪响从不远处传来。赵崖吓得猛踩了一脚刹车。
“继续开。”郑源秋冷静的命令着。
枪声回音还未消散,凄凉的哭泣便响起。听起来,这好像是一个孩童的哭泣。郑源秋贴在窗户上挑眉望向街边的高楼。
每个窗户内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不过郑源秋相信窗户后面百姓们正静静地注视着街道。
有几人能在这种夜晚安详的入睡呢?
赵崖吐了口气,踩下油门。“小心!”郑源秋大吼一声,赵崖再次急刹。尖锐的刹车声引起了路边一辆装甲车的注意,它立刻亮起了白色探照灯锁定了警车。
赵崖用手挡住强光,警车前几十条被枪声惊吓的猫狗顺利冲过了马路。
探灯打量完警车后,熄灭了。赵崖揉了揉被闪疼的眼,暗骂着。
郑源秋说道:“开车吧。少压死一只狗也许有人就多了一顿饭。”
“妈的,吓死老子了!不是说了不传染动物嘛,怎么又成这样!”赵崖一边骂一边启动了车。
又。
赵崖肯定指的是非典期间。那时西安发动了捕杀无证犬的全民行动。一时间,西安大街小巷游荡着无数被主人抛弃的宠物,警察也用最暴力的手段处死这些动物。宠物保护者们一边口诛笔伐政府,一边远远躲着这些猫猫狗狗。
宠物为什么会信任人类?郑源秋一直不理解这一点。
赵崖骂骂咧咧的从后视镜中望着那些雨中狼狈的动物们。它们涌过马路,围在了一栋建筑物的屋檐下。借着路灯,赵崖看到了躲在屋檐下的流浪汉正在喂食它们。郑源秋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哀伤的皱着眉。这些小动物们有了新的主人,而主人又有了新的食物。三天前,这个十字路口声色犬马,歌舞升平。可如今这仿佛是荒郊野外。野狗和流浪汉们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此时应该是广场舞时间。”赵崖沮丧的摇着头。他怀念这儿脏乱的小吃摊,怀念那刺耳的广场舞音响,怀念着在主人牵引绳前满地乱尿的宠物狗。“我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他忍不住反省着。
“过分?哪里?”
“看看那!那些狗多可怜!”
“那又不是政府要求的。老百姓相信谣言我们警方也管不了。”
确实如此。和非典不一样,政府一直没有说动物是Z病毒的宿主。但老百姓还是被谣言迷惑。
赵崖知道这不怪政府,可还是觉得难受。也许是因为空无一人的街道,也许是黑漆漆的楼房,又或许因为刚才那不知为何响起的枪声和啼哭。他内疚的说:“刚才那个超市……毕竟是私有财产。能给一点还是应该给。”
郑源秋仰头靠在了椅背上。他又想起了师傅。那个比自己更加悲观的老警员。
“早上决定给超市补助,可他们要发国难财。要价一个比一个高,你说能怎么办?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给钱就要把超市给烧了。现在北京什么样了?哪还有时间和他们讨价还价。况且,现在有食物谁会要钱?第一批超市收购完,后面的要价越来越高。只有强制没收一条路了。”
雨大了点。赵崖将雨刷调的更快。刷刷声中,郑源秋想起了自己老家的事情。
“赵崖,我给你说个真事儿,大概八年前吧,有个地儿来了开发商。他们要开发一处高山作为景点,包括山边几处空地。山的一侧有一处空地是坟场,有几百座坟。迁坟是大事,老乡自然不同意。后来开放商开了高价,每一座坟给八千,还买了一处地作为新的墓地,过三个月开发商带人帮他们迁坟。交付了定金签订了合同后,他们走了。三个月期限一到,开发商回来了。你猜怎么样?”
赵崖摇摇头。
郑源秋笑着说:“整个山!是整个山!那座爬都爬不上去的野山和周边都布满了坟墓!泥土堆起的坟头密密麻麻的遍布所有空地。周边几个村子这三个月不停的堆砌新坟。他们按着族谱挨个修筑坟头,不留一片空地,几百年前的先人都给弄了一堆土!最后,开发商只得放弃定金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说,拿这些人你有什么办法?”
赵崖听到这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你们河南人有智慧!佩服!佩服啊!”
“我有说是开封的事儿吗?”
赵崖嬉笑的抬手道歉。郑源秋拍了拍搭档的腿:“我告诉你,今天如果不强制控制这些私人超市和私人菜场,这些人要么会高价卖给百姓,要么财产被百姓哄抢,要么……”
“他们宁可烧掉也不会交给政府。”赵崖接道。
“没错。”郑源秋说完后失落的盯着来回摇摆的雨刷。
今天,听说政府要没收,很多超市发生了纵火事件。纵火犯们都这么说:“宁可烧了也不给强盗。”可惜这些话不会被记录,因为严打期间纵火者当场都被击毙了。
真的是强盗吗?当年没收地主分地时,他们不是分的挺带劲吗?郑源秋搞不懂,他也不想多想。师傅就是想得太多最后酗酒致死。师傅曾说损人利己的犯人最好抓,动机容易找。然而如今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漫天遍野。
帮助你,双方都能获利,但你的利益高过他,那么他宁可自己不获利乃至损失利益都不会帮你。
宁可自己损失钱,也不让你赚点钱。
“酒店都被征用,超市和餐厅也都被控制下来。哎,我他妈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产权是七十年!就是提醒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部都只有使用权!”赵崖打开转向灯,驶向视野中唯一发光的建筑。
“赵崖,别忘了你的身份!咱们警察要是动摇了,那西安真的没救了。”
“别大惊小怪!我只是有点难受!”赵崖降低音量,亲昵的说道:“话说我特别期待一个场景。就是城市里没人了,然后我找到了一间超市。”说完后,他哈哈大笑。
“美国也许可以吧,但咱们不是社会主义嘛。就像你说的,都是国家的。咱们老老实实等着分配粮食就好。”郑源秋也曾如此幻想过,可他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中国。
赵崖在一个个全黑的楼栋下穿梭着,终于他看到了视野内唯一亮光的建筑。
“看!今天咱们警察局多辉煌!”赵崖说着开到了警局门口。他拨了拨远光灯,警局门禁慢慢滑开。
“咱们警局还能用电,说明咱们特殊。食品如果重新分配的话,咱们也应该分的更好。你说是吧?”赵崖说着将将车倒入车位。
“不好说。也许是公平分配。毕竟马克思是这样要求的。”郑源秋整正了帽子。
“终于不再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了。”赵崖拉起手闸,向郑源秋伸出了手。
“郑源秋同志,我们终于步入了共产主义!”
郑源秋笑着抓住他的手。
两人说笑中走进警局。赵崖那颗慌乱紧张的心随着办公室里嘈杂的声音和熙攘的同事变得欢快起来。
每个同事好像都吃了兴奋剂,他们来回走动着,讨论着。郑源秋觉得这是因为恐惧。一旦这房间内停止活动,那么所有人就像路边的野狗一样坠入死城。
还是热闹让人感到安全。
“怎么样?那片儿最后一个超市搞定了吗?”局长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两人面前。他声音嘶哑,目光亲切的望向郑源秋。
“搞定了。”赵崖口吻略带得意:“我和秋兄负责转移他注意力,两名特警从后面将他控制住了。那煤气罐直接从楼上砸到地上。”
“没狙死他?”
“没。他老婆在店里呢。怕他死了他老婆真的点燃超市。再说,当时天还没暗,几百人在楼上窗户里偷偷录像呢。”
“网都断了录像有个屁用!行了行了,你们俩去审个犯人,笔录记下后交给老汪。弄完了就在这儿睡两小时,四点开始配合分配食物。那个,小郑啊,你多喝点水,你看看你的嘴唇裂成什么样了。”
赵崖知道局长最喜欢的是郑源秋,也知道郑源秋最敬佩局长。所以他只得自己提出异议:“局长啊,我们俩忙活了一天了。你看这个任务能不能换拨人?我们俩休息下,明天才能更好的服务您啊!”
局长不可思议的瞪向赵崖:“休息?赵崖你觉得现在还能休息?北京都被核炸了!还他妈想休息?我告诉你,不弄好了西安也要被轰!610的人一会就到了,他们要查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要帮他们分担一部分!赶紧滚去!”局长一挥手,转头就走。走时还嘟囔着:“休息?娘的,丧尸来了不可怕,要是明早西安人没馍了,什么城墙都要被推倒!”
赵崖咬牙转向郑源秋:“你小子也不说句话!你说要休息他肯定同意!”
郑源秋没有理会赵崖,他呆呆的注视着局长怠倦的背影。
为什么局长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比厌恶?
郑源秋反思着自己的变化。
一天前自己对局长的那份敬佩为何消失的无影无踪?是因为他手腕的欧米茄?是因为他亲自领导的严打?是因为他对政府暴力行为的服从?
都不是。
他惭愧的直视着自己的内心。
是因为那个姑娘。
整整一天,那位姑娘和局长总是不断浮现在眼前。
他挥之不去。
挥之不去姑娘青春诱人的躯体和芳香迷人的体味,挥之不去姑娘饱满高耸的乳房和娇嫩玉润的脖颈。
还挥之不去的是局长那老皱的脸埋入姑娘轻颤的酥胸。
韩霜灵。
想起这个名字他就魂不守舍。
那么多美女为什么唯独这一个让自己如此痴迷?
她现在好吗?囚禁在那里安全吗?吃饱了吗?
“喂喂喂!”此时赵崖已经站在面前,轻轻拍着郑源秋的脸:“兄弟,你没事吧?盯着局长的屁股目不转睛的?”
郑源秋猛的举起双手啪的打在自己脸上,这一举动吓的赵崖后退了半步。
郑源秋又狠狠拍了几下后说道:“走,去审讯。”说罢,他大步流星的走向审讯室。
赵崖木呐了半天才慌忙跟上。
“喂,你没事吧?你要累的话你先休息?”赵崖走在郑源秋身边担忧的说。
郑源秋拍拍搭档的肩膀:“必需两个人在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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