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理!
本来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婚宴,本来应该很安静的小院儿,结果在一片反常中度过了热闹的午后。程无忧当然也明白他们的好意,只是也许可能没准大概不需要这样的。
第二天清早,按照规矩是新人拜见福晋的日子,府里的女人们照例要相互见礼问好。小红一大早就服侍她梳洗打扮,程无忧选了件不太显眼的暗红色外挂,带着小红,前往福晋的院子。
她住的地方离她们较远,不想晚到被人挑毛病,所以提早出了门。没成想和福晋聊了半天,喝光了两碗茶,侧福晋李氏才姗姗来迟。
“妾李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柔声细语中一个粉红的人儿盈盈拜下。
“呦,李侧福晋来的好早啊,我们正和福晋商量着先用午饭呢!”福晋未开口,宋格格似是得了什么指示,尖酸的讽刺打了头炮。
李氏轻蔑地瞟了宋氏一眼,转向福晋欠身赔礼,“妾初进府,不懂规矩,加之昨晚,恩……起得晚了,烦福晋久等,妾有罪。”
呵,程无忧心底嗤笑,她这是在暗示昨晚小秃瓢对她宠爱有加,缠绵整晚,所以才起不来吗?
果然,这话让福晋的脸色变了变,宋格格更是满面怒色,碍着身份比她低,福晋又没有开口,不好发作。
程无忧仔细打量李氏,艳若桃花,丰腴饱满,婀娜多姿,是个难得的美人。也许是觉得自己有争宠的资本吧,不过才刚进府就站在了全府女人的敌对面上,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过,多了这么个大美人,也许小秃瓢不会往她那跑得那么勤了吧。
对于这个不太愉快的第一次见面,程无忧并没放在心上,她从不想参与后宅里的争斗,至于别人要怎样就是她管不着的了。只要别惹恼她,她只做个旁观者。
李氏进府第三天的晚上,程无忧早已歇下,胤禛从角门偷渡过来,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腰间,将她搂进怀里。程无忧只闻到一股香粉味若有似无地飘过来,心底的一股小火苗蹭就窜了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和别人缠绵过后又跑她这儿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有美在怀总会心猿意马,所以跑这儿来休息吗?
甩开他的胳膊,身子往里挪了挪,压着火气说了句,“带着一身的脂粉味过来做什么,何不直接留在那边!”
胤禛被她暗含的火气弄得一愣,闻了闻衣衫,转念一想又笑了。蹭到她身后,揽住她,“爷本来在书房看书,回来的路上想起一件事就过去交代一下。这是她屋子里熏的香,爷也不喜欢。”
“哼,因为不喜欢香,所以才出来的?”扭了扭想从他怀里钻出去,奈何他抱得太紧,只好作罢。
“呵呵,你吃醋了!”语气是说不出的欢快。
“才没有,我只是嫌弃你……”吞下那个脏字,抛开情爱不谈,单就这种状况也够她郁闷了,古代男子都是喜欢左拥右抱的,没一个好东西!
“呵呵,不用嘴硬,你不知道你刚刚的语气多酸,院子外面都能闻到。”胤禛心里倒是挺美,他的小女人终于有点儿正常的反应了。
一句话让程无忧心中的火气更盛了,僵直着身子躺在那里不理他,她在努力压制着自己想把他踹下床的冲动。
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直,明白她心里不舒服,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胤禛凑到她耳边轻哄,“别生气了,爷以后记得沐浴完再过来,今儿累了,就这样吧,好不好?”
唉,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样,背着身慢慢放松自己,但还是不肯转过去对着他,现在就是不想看见他那张欠扁的脸,免得忍不住真揍上去。
自此以后,胤禛每月都会再分出两三天去侧福晋那里尽义务,有时在李氏的妩媚多情下也会多留一两天,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李氏现在是全府最得宠的女人,她的气焰也越来越高了。
一日珠儿气哼哼地从院外走回来,“那个侧福晋真是太不像话了,她身边的绿柳居然端走了主子的药膳,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连药膳也抢!”
程无忧在屋里听见珠儿的抱怨,皱了皱眉,“小红,你去告诉珠儿,以后我的药膳在咱们的小厨房自己熬,让她说话注意些,这些话传出去,少不得要掌她的嘴。”
“我明白,姐姐不愿参合这些事,我自然会管束好她们不给您惹事。”小红明白程无忧的性子,将院子里的人聚在一起,说了些嘱咐的话。
没过半个月,那个绿柳和莺儿因为争夺一碗莲子羹吵了起来,两个都不是什么老实主儿,相互把主子都连带着骂了进去,最后还大打出手,鼻青脸肿地被带到胤禛跟前。
小秃瓢大发雷霆,将对福晋不敬的绿柳仗毙,莺儿也被撵出府,遣送回福晋娘家。表面上是两个陪嫁丫头的争夺,实则是怎么回事谁都明白,福晋虽说得了脸面,但两边都损失了一个亲信,谁也没讨到什么大便宜。但是这场仗让她们暂时倒也安生了。
伤逝有情郎
四阿哥府的后宅渐渐平静下来,新来的侧福晋李氏在折腾了几个月后终于看明白,她家相公不是那么好迷惑的,福晋家世显赫不是她能争得过的,庶福晋齐氏看起来不声不响,可是和宫里的关系很好,爷似乎对她也很特别,不是她能欺负的,剩下一个格格宋氏不够档次,让她没有斗一斗的兴致。于是这个能挑事儿的消停了,四爷府安静了。
整个冬天,程无忧都猫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如今清风吹拂,大地回春,她也恢复了生机,又开始蹦跶。率领全院上下在院子里搭起几个葡萄架,又在大门两侧的院墙下种上了紫藤花,有花有果,以后一定是一番热闹景象。
四福晋看她不再懒洋洋地窝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门,就约她一起出去进香。对于神佛啥的,程同学一直不大亲近,主要是她觉得佛爷爷也不待见她,不然就不会不声不响地把她扔回三百年前了,所以她基本也不会去给他们上供溜须啥的。她就是那种你不稀罕我,我就更不稀罕你的类型。
不过这次是福晋相约,而且也是一次难得的以正当理由出去踏青的机会,所以她欣然接受了。
送走了胤禛,让小红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式,薄施脂粉,一身淡绿色裙装,衬得整个人青春亮丽,淡雅脱俗。
“姐姐,你平时就是不爱打扮,你看,这稍微施些粉黛,一点也不比那李侧福晋差。”小红觉得姐姐虽算不上极美,但也是清秀可人,尤其是一双眼睛,明媚动人,气质和神韵更是比李氏强了好几倍。只是她不爱修饰,不然一定不会让爷被那个妖媚的侧福晋勾了去。
“把自己的脸画成猴屁股似的,就为了和别人比,那不是闲的么!”有什么可比的,她不想活得那么累。再说这年代的化妆品虽说都是纯天然的,但效果么,就有些差强人意了,她对那个大红脸蛋儿没什么兴趣,而且一个弄不好,就成了大花脸,可怕!
“姐姐,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化妆技巧,哪里像猴屁股了?”小红一听不高兴了,端了铜镜在她面前仔细地照,大有不还她清白誓不罢休之意。
“我没说你画得像啊,你要真画成那样,我还能出门?”这小丫头这两年脾气也见长了啊!
“,原来姐姐是说李侧福晋画得像那个啥啥啊!”小红贼贼一笑,放下了铜镜。
“呃,小红你越来越不厚道了,狡猾狡猾的有!”长的不只脾气,胆子也大了。
“呵呵,跟什么人学什么样么!”浑不在意地嘻嘻一笑,把责任都推给了程无忧。
“行了,我们快走吧,别让福晋等咱们。”这丫头已经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就快能把她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了。
和福晋相携走出阿哥府的大门,却看见一架黄盖顶的豪华马车疾驰而来,太子从还没停稳的车上跳了下来。看见站在大门口的她们也是一愣,但很快走上前,未等她们见完礼,急急说,“弟妹,爷找她有急事,人借爷用一天。”
拉过程无忧的手臂,直奔马车,往上一扔,“跟爷走。”
程无忧还没弄清状况就被塞进了马车,只来得及看见同样呆愣的四福晋傻傻地站在阿哥府门口发呆。那拉氏很头疼,这叫什么状况,一个大伯哥,一个兄弟媳妇,话还没说明白就把人带走了,爷回来问起,她可怎么说啊?这话好说不好听呐。
马车上的程无忧也很迷惑,这些年她和太子从无来往,要是硬给两人找出点什么关联,那就只有荣德。看太子的神色异常严肃,程无忧直觉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儿。“太子这是要带无忧去哪?”
“去见荣德最后一面。爷知道这样做不合适,可是他心心念念只有你,见不到你,怕是死不瞑目。他跟了爷这么多年,爷不愿见他含恨而终,四弟那边,爷会帮你解释的。”
程无忧已经听不清太子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她的脑海中只剩下那句“最后一面”在不断地回响。荣德,为何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呢!
马车停在太子在京郊的一个别苑,这里环境很好,很清静,荣德最后的这段日子就是留在这里养病的。
一路行至水榭旁的小院里,侍卫推开屋门,太子冲她点点头,“你进去吧,爷在书房等你。”
屋子里非常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程无忧跑到里间屋,只看见荣德静静地躺在床上,安详得如同睡着一般。惊慌地扑到他身边,颤抖地伸出手探探他的鼻息,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荣哥哥,你醒醒,薇儿来看你了,你醒醒啊!”轻轻推推床上的人,这个男人和她程无忧本没有太深厚的情谊,可是他在用他的全部爱着她这副身体的原主人,薇儿、无忧、荣德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让她无法对这个男人无动于衷,无法将他当成一个陌路人。
“薇儿,是你吗?……我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那么真切……原来,人快死的时候,会做这么真实的梦。”床上的荣德眉头微蹙,眼皮动了动,终是没有睁开。
“不是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在这里,我就坐在你身边。”
“真的?”荣德费力睁开眼,略显茫然地望向程无忧。
拉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真的,是太子带我来的。”
“是真的,薇儿……我的小薇儿长大了,已经不需要荣哥哥的保护了,我也可以安心走了。”看清楚眼前的人,感受到她那温热的肌肤,荣德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不,不要这么说,不要走,不要!”悲伤涌上心头,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死去而毫无所觉。
“我听太子爷说,你以前拒绝了他把你调到咸安宫的建议,你心里是怨我的,是吗?……我没有保护好你,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所以老天惩罚了我,让我永远失去自己的爱人。”痴痴看着这近在眼前,他却再也无法拥她入怀的人儿,这个他从小护着长大的爱人啊,因为他的一时失误,就这样错过了。荣德懊悔绝望,他只希望如果有来生,他不会再重复这样的错误。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其实,我不是真正的薇儿,我只是一抹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阴差阳错之下,进入了薇儿的身体。我以前不去赴你的约会是因为我不知道老地方在哪,我拒绝太子的建议,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感情。我不怨你,你应该怨我,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荣德眼中的绝望让程无忧更加难过,情急之下,她说出真实的身份,只希望让这个男人在人生的最后不是只有绝望和遗憾。
眼泪止不住流下,如果她没有穿越,如果昏死后醒来的人还是薇儿,那么也许她不会引起小秃瓢的注意,也许在太子的帮助下,他们可以在一起。可是她们的人生都不会有如果,从她和薇儿莫明交换身份的那刻开始,命运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拆散他们的到底是谁,又该怨谁呢?
荣德怔怔地盯了她很久,忽地眼中闪过一抹释然。“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薇儿的胆子很小,没有你那么快乐。她不会讲故事,只会静静地听我讲给她,她不可能知道《西游记》,因为我不曾看过那书。……你到了这里,薇儿呢,你知道……她在哪吗?”荣德小心翼翼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害怕他不知该到哪里找寻她。
“她去了三百年后,成了我。我那次昏迷时魂魄离开过,看到了她,我的爸爸妈妈对她很好,以为她就是我,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这个消息能不能安慰他呢?
“那就好,好。……无忧,是你的名字,是吧?”沉默了一会,荣德又费力地问出一个问题。
“是的。”除了他,别人基本都叫她这个名字了。
“无忧,你说,我死了会到那里吗?”嘴角费力地扬起,眼中闪烁着希翼。
“我,……不知道。”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去。
“如果我的心里一直想着她,念着她,死后会不会去到那个世界呢?”荣德的声音已经很轻很轻,眼神空洞地望着房顶,他的今生已经结束,他的来世只想去有薇儿的地方。
“会。”肯定地回答,她应该给他一点希望让他走的安心,不是吗?
“呵……”握在手心里的手掌慢慢滑落,那人轻轻地走了,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浅浅的笑,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泪水无声地流淌,程无忧早已分不清荣德到底是为了薇儿而死,还是因她而死。她只知道这个痴情的男人,以这样一种惨痛的方式永远地印在了她的心底,成了那道抹不去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拉走了呆坐在床边的程无忧,将她抱上车,车轮轱辘轱辘转起来,载着她返回现在的家。
“唉,爷本来向皇阿玛请求过把你许配给荣德,可是后来四弟去找爷,埋怨爷帮着一个侍卫抢他的女人。爷和四弟自幼亲厚,自然没道理为了侍卫伤了兄弟感情。现在,爷有些后悔了。荣德从十几岁就跟着爷,忠心耿耿,办事认真,这几年爷亲眼目睹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想不到一个男人竟会痴情到那般地步。爷真的后悔了,四弟没有你也许会难过,会气愤,但绝不会到荣德这般田地。你呢,可曾后悔吗?”
“无忧,……不知该悔些什么!”后悔她没有接受太子的建议,选择和荣德在一起吗?后悔她没有代替薇儿去爱荣德吗?她只后悔穿越到这里,可是如果穿越是她可以控制的,她也就不会在这儿了。
看着程无忧如同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娃娃般呆呆地坐在那里,太子终究没再说什么。天意弄人,如今这样怪得了谁呢?
四阿哥府里,胤禛在前院不停地踱来踱去,自从听福晋说无忧被太子带走了,他就一直在前厅等,他回家都一个多时辰了,他们到底去了哪,为什么还不回来?
“爷,太子爷送主子回来了!”高无庸小跑着过来回话,胤禛急忙迎出去。
“二哥,这是……”眼睛紧盯着他身后的人儿。
“四弟,对不住了,我们去书房说吧。”太子拉过胤禛的手臂,示意他私下里谈。
程无忧给胤禛见过礼,默默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小红被她红肿的眼睛和有些呆滞的神情吓了一大跳,但体贴地什么也没问。默默地打好水,给她擦干净脸。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胤禛回来了。盯着程无忧看了会儿,“你哭了?”还哭得很凶,就为了那个男人吗?她的心里还装着那个男人吗?
“爷,我心里很乱,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的心绪还没有平静,荣德的死让自穿越以来的一些负面情绪统统显露了出来,乐观的人并非没有忧愁,只不过他们比较善于自我调节。如今,她需要多一点时间。
“就为了那个死了的侍卫,你就不愿意理爷了?你心里还装着他,那爷又算什么?”胤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