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太贵了,万一真的不好看,不是白扔钱么?宝宝觉得哪个好看?木头的还是石头的?”
宝宝:“这个黑黑的木头……那个大石头好丑……”
沈嘉文:“……你赢了。你挑一个吧。”
最后的事实证明年晓米的眼光是没错的,鲤戏莲叶图案的茶盘摆在茶几上,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一样的和谐,宝宝试着往配套的紫砂荷叶金鱼上浇冷水和热水,那对相亲相爱的鱼儿一起喷出水来,煞是可爱。
年晓米回头看沈嘉文:“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我问过了,是可以退换的。”
男人嘴角翘了翘:“泡茶。”
年晓米笑起来。
春夏不那么忙,年晓米闲下来的时间基本都在改造连接客厅的那个大阳台,一部分地砖上被他铺了地板,放上小茶几和藤椅。一面花架底下埋了蔷薇苗和牵牛的种子,另一面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果的小葫芦和始终不开花的忍冬,绿萝顺着吊在半空的花盆小瀑布似地往下生长,没有铺地板的一溜靠窗的地砖上则是一排种满桔梗和文竹的小花盆。
他甚至还买了一棵蓝莓苗和一盆金钱橘放在角落。
沈嘉文对他彻底无语:“你喜欢的话,我找人来弄的就好了,你这天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一抱一身灰,一亲一口土,让他怎么受得了。
年晓米抹了把汗水,脸上满满都是单纯的开心:“那不一样啊!这个是自己弄的,多有成就感。”
宝宝蹲在地上拿小铲子往花盆里填土,像模像样地,听见爸爸说话,回头一笑,脸上黑乎乎的,一口牙倒是白得可以。
男人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随他们去了。
周末沈嘉文送宝宝去上一个课外班,教书画的。原本他打算自己教宝宝学武术,谁知道淇淇根本学不来,连最基本的马步都扎不好,最后当爹的彻底失去耐心,以宝宝大哭年晓米大怒作罢。
后来问宝宝自己想学什么,小东西深思了好一阵:“我想学写字和画画。”
写字到底哪里有意思呢,沈嘉文和年晓米都不是很懂。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玩爱闹,宝宝却似乎更偏爱安静的东西,比如和年晓米下棋,比如看图画书。
教书法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直向沈嘉文夸宝宝有毅力,有恒心。沈嘉文看着儿子悬腕练字的样子,也就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家里没有人,年晓米修剪了阳台上的花草,洗手换衣服,正打算和点面粉烤豆沙小面包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疑惑着沈嘉文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想也没想就开了门。
门前是个陌生的男人。
“请问你找谁?”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这不是沈嘉文家?”
年晓米说是啊,请问您是哪位啊?
男人说我是他堂哥,你又是谁啊?
年晓米有点懵了。
沈嘉文在外面一向跟人说年晓米是他表弟,年晓米也这样下意识地回答了对方。
来人明显不信,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妈那边一个活着的亲戚。说罢毫不客气地跨进屋子。
年晓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然而于事无补,只能有点窘迫地泡茶招待客人。
沈嘉文的这位堂哥相当不客气:“哟,这一个茶盘,得好几万吧。还有这茶叶,啧啧,特级龙井吧,好东西啊……”
其实那个茶盘只有两千多块,茶也只是品级一般的龙井。还没来得及解释,男人已经端着茶杯四处晃荡了起来。
年晓米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后面礼貌地劝说:“要么您先坐一下,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对方拿他的话充耳不闻,而是径自走向书房,翻起桌上的文件来,甚至还状似随意地拉开一个个抽屉查看。
脾气再好的人,也都有自己的底线,年晓米有点生气:“他平时不让人动书房的东西的,您还是在客厅等一下吧,他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端着茶杯晃出来。
年晓米真的无奈了,只好拿起电话,打算催沈嘉文快点回来,还没拨出去,就看见男人打开了卧室门往里探看。
他的手僵了一下,放下电话,迎向对方怪异的目光。
“你跟他睡一起?”
年晓米强作镇定:“我暂时在这儿借住。”
男人嗤地冷笑一声,坐下来,径自把刚烧好的白开水浇在茶盘上摆着的紫砂三足金蟾上。年晓米心疼得要命,那玩意儿明明不能拿白水浇的。
正想着要怎么劝说,门响了。
沈嘉文推门而入,见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神色相当意外,但他很快调整表情,客气地叫了声三哥。
年晓米看了看他们两个:“我出去买点东西。”
沈嘉文看着自己堂哥那副吊儿郎当无所顾忌的模样,心下已经有谱了,他也不慌,淡淡地嘱咐道:“回来捡一块豆腐吧,我想吃锅塌豆腐了。出门小心车。”
年晓米脸上有点发热,也不敢看那位堂哥作何表情,抓起钥匙匆匆出门。
楼道里的脚步声远去了,沈嘉文松开衬衫的袖扣:“怎么突然想起过来了,也不打个招呼,不然我还能准备准备好好招待你。大伯最近还好吧?”
年晓米一出门,那位堂哥立刻就换了副表情,脸上几乎是有些谄媚的:“我爸好着呢,这还多亏你托人买的药,现在都能下楼溜达了。这不,挺长时间没见你了,我办事儿打这头儿过,来看看你。”说着拿起沙发边上的一个纸袋子:“从江夏那边儿捎回来的点心,拿过来给你尝尝。”
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沈嘉文淡淡笑了一下:“三哥有心了。”然后不咸不淡地话些家常。
“我看这也快到中午了,咱出去吃吧,小区旁边有个日料的馆子,他家刺身很新鲜。”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堂哥赶紧赔笑:“不忙不忙,早上吃得晚,还不饿呢。你……不等等那谁,你那表弟?”
沈嘉文神色不变:“不用,咱们下去吧,太晚了过去怕没有位子。”
戏演不下去了。
这位堂哥一抹脸,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其实我今天过来吧……是想要……唉,这话不太好说。”
沈嘉文抱着手臂靠在落地窗边,一脸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
堂哥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跟朋友倒腾建材,货款,差十万块钱。”
“我记得我前年已经借了你五万。”
“前年是前年……咳,那回不是赔了么。我跟你说,这回这次和那回可不一样,能翻倍地挣回来,到时候我连那五万一起还你……”
“我就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这些年跟人做生意,赚过多少,赔过多少,你心里有一笔账么?第二,你在我这里的好几张欠条,日期都是不作数么?”
堂哥语塞。
“我想你比我有数。”
“这次真的不一样……”
“哪次你不是这么说的?”
“弟,你那么有钱,不差这一点,就当接济……”
“我这些年接济你们家的还少么!不提你爸看病的事,就说你家,嫂子亲戚犯事也是来我这儿借钱,借条现在还在我抽屉底下压着。你借我的名义到我店里来拿东西,我哪一次跟你算过账。别的我不想再说了。你自己心里应该都有数。”
“弟,你这就不对了,你看,家里的兄弟姐妹,数你当年最得奶奶的宠,她过世,老家的房子和田地都是落在你名下了,就冲这个,你帮着家里,也是应该的。更别说,你看你现在过的,我们没法跟你比啊,你就当松松手指缝,我们也能跟着好过点,好歹是一家人……”
沈嘉文脸色冷下来:“房子和地你妈卖了,把钱拿去给大伯看病的事,你不知道?”
堂哥脸色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强硬起来:“一码归一码,这笔钱,你看……”
“资产都跟朋友拿去投资了,现在还没回本。搞不好其实我比你还穷呢。”沈嘉文讥讽道。
“扯淡!你包小鸭子有钱,对着亲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沈嘉文眼睛眯起来。
堂哥见了他的表情,瑟缩了一下,然而利字当前,难听的话还是一股脑地涌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包个二‘奶,一年没二十万都下不来,你不拿钱猛砸,他一个大小伙子能给你白玩?”
“你可以走了。”
“你……”
“出去。”沈嘉文脸色变得非常可怕。
堂哥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渐渐浮现出惊恐的表情,见男人一步步逼近,慌忙抓起东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门重重地关上了。
沈嘉文周身的气势一下子泄了,他瘫倒在沙发上,抬手遮住脸,很久都没有动作。
年晓米推门进来时看见男人在沙发上的模样,有点紧张:“怎么了?不舒服?饿了?”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担忧地凑上去。
男人声音有些发哑:“坐过来。”
年晓米听话地坐下来,谁知却被大力带倒,胡乱地压在对方身上。他下意识地想爬起来,却在听见对方沉闷的声音时停止了动作。
沈嘉文说:“让我抱一会儿。”
沙发不像床那样宽大,怎么都是别扭,年晓米艰难地调整姿势,控制着自己不要摔下去,尽力靠近男人怀里。
外头天色有些发暗,远处公园的一片绿色无声地起伏着。风从阳台穿过客厅,拉门两侧的窗帘簌簌地飘起来。
要下雨了。
“我说错话了。”
“没事。”
“露馅了。”
“嗯。”
“怎么办啊?你堂哥知道了,会不会告诉你家里?”
“谁知道,随便他。”
年晓米脑子一团浆糊,心里有些难过。
“你怕么?”
“不……可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我问你怕不怕?”
年晓米认真地想了想:“有一点,但是我觉得我更多还是紧张。”
沈嘉文忽然笑起来:“嗯,我也有点儿。我都好多年没紧张过了。”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沈嘉文把他箍得死紧:“以后你见了他,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我家那边的亲戚……有点麻烦。你不用理他们。”
年晓米有点不明白:“是你堂哥的话,感情不是应该很好么?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家和你家不一样。真要碰上了,绕着走,听见没?绕不开,他们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有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就行了。”
年晓米看着男人恹恹的神色,有些心疼起来:“知道,都听你的。”忽然想起宝宝不在家,似乎可以有点别的减压方式。
初夏穿得薄,年晓米本来就很容易被对方引诱,现下这么抱着,呼吸里都是男人肌肤上温热的气息,隔着两层布料,那熟悉的肌理纹路轻易地便挑起了暧昧的期许。
他夹住双腿蹭了蹭,那里胀得难受,已经有些湿了。布料上黏腻的,细微的刺激,勾得人心上发痒。
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色‘情了。
尽管羞耻,却很快乐。
被爱的快乐。
年晓米脸上发烫,闭上眼睛,慢慢伸下手去,摸索着把两个人握在一起。
沈嘉文把他抱紧了一些,低低地喘息起来。
后面的发展就有点超出预期。
年晓米本意只是吃点零食,对方却领会成了要提前吃大餐。他被按住剥衣服的时候才意识到要抗议:“说好一个星期一天的。你前天刚刚……我那里还没好呢!”
男人置若罔闻,没有套子和润滑剂,就这样胡乱压上去。
年晓米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被鱼叉插住的鱼,很疼,不能呼吸,
离开水面的鱼拼命扑腾起来。
却在听见男人压抑得有些痛苦的呼吸声时停下来,抱住了对方宽阔的脊背。碰到那条疤痕时,他还是本能地把柔软湿润的鱼鳍温柔地覆盖上去。
深海里的两条鱼,小鱼攀附在大鱼身上,在冰冷的洋流中拼命地逆流穿行。
直到暖流最终充盈了身体。
年晓米裹着毛巾被蹲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指导沈嘉文做午饭。抹盐腌好的豆腐牌儿放在锅里两面煎,加打好的蛋液,再一块块铲出来,拿葱姜爆香,再放回去,添水,糖,盐,最后放淀粉勾芡。
男人第一次做这个菜,煎得有点过头,出锅时味道却很香。
放下豆腐,沈嘉文盛了一碗小米粥给他,看他坐都不敢坐的样子,心里满是懊悔。
年晓米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呼呼地吹着粥。一副着急吃却吃不到的样子。
男人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忽然把勺子从他手里拿开,把人抱起来。
年晓米愣怔了一下:“诶我自己能走……你干啥啊!我要吃饭……”
沈嘉文把他一路抱到卧室,小心地放在床上,出去了,过了一会把饭菜端过来,支起了床桌。
小桌子本来是宝宝的,小东西以前爱生病,常常在床上吃饭,如今倒是闲置下来,谁知道这次用的人竟然换成了年晓米自己。
“会把床铺弄脏的。”
“我洗。”
年晓米不忍心拆穿他所谓洗东西就是丢洗衣机的事实,默默拿起奶油小馒头咬了一口。
还没碰勺子,对方已经把吹凉的粥送到了嘴边。
年晓米没有喝。
沈嘉文放下勺子:“怎么了?”
“你不用这样。”
男人低头轻轻搅动碗里的粥:“是我混蛋。没有下次了。”
年晓米摇摇头:“我自己愿意的。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没事儿。”他犹豫了一下:“我以前说,你要是不赶我走,我就一直在你身边的话,其实是骗你的。你就是真的赶我走,我也会赖着不走的……”
沈嘉文抬头,嘴角高高地翘起来:“知道了。吃饭吧,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15
事情并没往最坏的那一步走。
堂哥的出现似乎只是平静生活里一个小小的插曲,像一粒石子落入水中,水面轻轻晃了晃,又是一片宁静。
年晓米这个季节工作不忙,至多一个月有一两天要出去做盘点略微辛苦些,其他时间都很轻松,甚至偶尔会从单位跑出来回家准备好吃的东西。他陪伴宝宝的时间算来比沈嘉文要多,小东西现在粘他粘得不行,年晓米走到哪里他都跟着,像是一条小小的尾巴。偶尔男人下班回来,会看见那一大一小两只坐在阳台的蒲团上下棋,太阳落山的时间越来越晚,晚霞温暖而明亮,映在叶丛和花影的边缘,微微发光。
他就在客厅这一头不出声地看着,直到年晓米发现他,笑着问一声,你回来了。
然后丢下残局,三口人洗手,围坐在一起,吃一顿谈不上太过丰盛,但永远用心而可口的晚餐。
然而沈嘉文却是谨慎惯了的人,他懂得,有一些事,与其等旁人捅破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不如自己想办法尽早解决。
隔了不久,他抽时间自己去了一趟老头子那边。
一进门就听见暴脾气的老爷子在吼人:“你瞅瞅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像话么!这是啥!这是啥你给我说清楚!”
上次见到的那个学生抖着腿,浑身没骨头似地站着,满脸的没所谓:“就信呗,表达友情的信。”
“表达友情?你自己看看你写的啥!一个男生跟另一个男生说这个,你羞是不羞!我告诉你你这往严重了说属于流氓罪你知道么!”
那学生梗着脖子:“我就写个信!我啥也没干!那是我好兄弟!我跟他表个白怎么了!俩男的能干出什么事儿啊!您年纪一把管那么宽累是不累?班里那谁和那谁谁还抱着在小树林后头亲嘴儿呢!您怎么不去抓他们啊!要我月考进年级前五百我也进了,还想咋的?”
“你学习又不是给我学的!等等……你说谁亲嘴儿?”
“就您那大班长和班花,下了晚自习总在一块儿偷摸地干那事儿……诶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沈父原地暴躁地转了两圈,掐着那张大粉色印花的信纸,纸边快要戳到那学生的鼻子上:“不许再有下次了!听见没有!再有让我抓着我找你家长。年轻人,要发展正常健康的友谊,不要总整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听见没有!”
那学生低头拿鞋子在地上划了两下:“哦。”
沈嘉文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