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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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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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里的谷子,啊?那还得了。”
阮长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他耸了耸肩从村部出来,一路小跑回了家。
“你去说了吗?”一进门,赵玉香高兴地迎头便问。
“说了,嘿嘿。”阮长发欢喜地笑着。
“村里头怎么说呀?”
“这……还用说吗?处理呀!”阮长发咬了咬牙,“哼,张、八、吉!有你好看的!”
一转眼,几天、半个月过去了,对于张八吉的案子、村里头好像什么处理意见都没有。张八吉依旧在家里烤着火,偶尔出门来张望一下天气,咳嗽两声又进屋里去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阮长发甚觉蹊跷,“难道这么大的事,村部都置之不理了?”
“唉……,村里头那一坛子人、肯定是商通好了的,告也没用。”赵玉香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不会的,偷公家的东西不是一般的问题。”阮长发思考了一下,他坚信村部对张八吉一定会有一个处罚结果的。
又过了几天,村部还是什么响动都没有。天气放晴,好些人背着锄头到山上挖柴蔸烧,陈世儒也来了,他的腰上捆着一条长帕子,把个烂夹衣捆得扎扎实实的。太阳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别有精神。他一看见阮长发,老远便打起了招呼:
“嘿!长发呀,你在……”
“哦,扯两个萝卜给猪吃。”阮长发在菜土里扯萝卜,听见陈世儒的声音、直了直腰回应说。
陈世儒特地绕了几丘田埂来到阮长发的土边,“长发,我有话对你说。”
陈世儒放下锄头、禾枪,在旁边的田埂上坐了下来,卷了一支旱烟先叭咂叭咂抽了两口才慢悠悠地说:
“嗯……,长发呀,人人都说你是个直道人。其实,你蠢呀。我都听说了,人家偷谷子、偷的是集体的,管你什么事呀?”
“世儒呀,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道别人偷东西看到了都不检举?”阮长发坦然地说。
陈世儒听着直摇头:
“嘿!张八吉已经处罚了吗?”陈世儒扑哧一笑反问阮长发。
“啊?你也知道了。怎么样?村部打算对张八吉怎么处理呀?”阮长发急急地问。
“怎么处理?张八吉送了半担给王世新,王世新掉了掉脑壳说‘风声大,还要加一点。’张八吉只好又掇了一撮箕送去。嘿……,处理啦。”
“村里头难道就没有别的人说话了吗?”
“别的人?王世新不说,还有谁敢说呀?你阮长发就是把喉嗓都说哑又有何用呀。嗯……”陈世儒说罢起身到山上挖柴蔸去了。
“唉……”阮长发黯然长叹了一声。
不觉,寒冬退却又是春暖花开了。到下半年,文化和小超就报名读书了,报名是在一个叫那平原的小学老师那里。小超和文化去报名时,那平原正好在教室里讲课。文化胆子大,拉着小超就走了进去。那平原看着两个孩子进来,又没有家长领着,还以为吵闹了他,就唬着一张脸想把文化和小超赶出去。文化走在前头真的被吓着了:
“呜呜……”文化哭了起来。
“不怕,文化。”小超在后面推着,“我们是来报名读书的。”小超说。
“啊?你们是来报名读书的,怎么你爸妈不带你们来呢?”那平原不相信地,他第一次听到就两个孩子来报名读书的,“你们带学费来了吗?”
“带了。”文化和小超回答说。
“嗯……”那平原从鼻孔里应了一声,落坐到讲桌边拿出报名登记册,搅着舌头又晃了晃脑袋:
“谁先来呀?”
“文化,你先吧。”小超让着文化,排到了文化后头。
“你叫什么名字呀?”那平原问文化。
“张文化”文化回答说。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呀?”
“我爸爸……张八吉。”
“哦,张场长是你爸爸!”那平原停住笔,毕恭毕敬地看了文化一眼。
接着,轮到小超报名。 
当听到阮长发的名字,那平原不屑地嘘了一声。
小超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不如文化。
小学堂是一座新建的没有粉刷过的低矮的土砖瓦房三合院,正中是礼堂,两边是教室。前檐立着八根方形的青砖柱子,宽阔的走廊。三合院围着的空坪前方右侧有一棵小白杨,礼堂前左边的柱子上挂着一根厚铁管,那是做课铃用的。每天焦校长就拿着钉锤叮叮当当的敲着铁管。
文化和小超同在一个班里,他们班里有二、三十个孩子,一到下课时间,孩子们就纷纷跑出教室,欢跃了起来。抛子、踢毽子、跳绳、吹泡泡……三合院里到处是孩子们热热闹闹的笑脸。
抛子,有抛四子的;也有抛七子的。男孩子多半抛四子,小超和文化都会抛。抛一局子的时间要蛮长,下课短短的几分钟是抛不完的,只有在晌午的作息时间可以抛上好几局。
文化和小超在走廊里择了一块较光净的地方面对面坐到了地面上,小超从裤袋里掏出一幅四子来,四粒圆圆的小石子很美观,是小超上个星期天在一个小山沟里捡起的油石子。文化袋子里也有一幅,不如小超的好,就没有拿出来了。旁边又围上来了两个孩子看小超和文化抛,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文化,你先抛吧!”小超把四粒油石子丢到了地上,光洁的油石子在地上乱滚了起来。
“好吧,看……拈一……”文化捡起油石子说着一手抛到了地上,油石子胡乱滚了一阵子就不再滚了。文化从中挑选了一粒、拈起向上抛了出去,又迅即从地上拈了一粒,接住了前头抛起的那一粒。接着,以同样的方式,文化把地上余下的两粒都拈到了手中。“拈一”过了关,文化欢喜地笑了笑,接下来“拈二”“拈三”。
文化一路夺关斩将,很快冲过了两关。在第三关的冲刺中不料落下马来,只好乖乖地让位小超。小超粗心大意,没想到第一关就失了手。
“哈……小超,看我的……拈三!”文化又闯过了一关。接下来、文化连连得手,眼看就要满赢第一局。哪知在闯最后两关时却停滞不动了,让小超蜂拥追了上来。最后,抛来抛去,两人总是以一关之差,不是小超胜了文化,就是文化胜了小超。
“小礼”
“过大河”
“耗子进米桶”
“哦!”大家齐声欢呼了起来。文化和小超又抛了两局,直到上课铃响了,小超才赶紧收起油石子和文化钻进了教室。
那平原边走边搅着舌头,脸上总是挂着莫名的傻笑。他走进教室,慢腾腾地把手里的闹钟放到讲桌上。然后,有气没劲地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像蚊子似的嗡嗡声:
“上、课……,翻开……十七页,第八课:‘滥竽充数’……”那平原讲课总是中气不足,又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第一段,到那里呀……?‘三百名乐工……一起吹’那里,看到了吗……?”
那平原中气不足地说着慢慢转过身去用粉笔在黑板上、勾嘞勾嘞地写了起来:
“第一段,段落大意……”那平原一边勾嘞勾嘞地写着,一边蚊子似的嗡嗡着。写完了,又转过头来面向学生似笑非笑地搅着舌头。
“第二段,到那里呀……?”过了一阵子,那平原冒起脑壳又中气不足地讲了起来,“翻过来……看到没有啊……?‘居然没露出破绽’那里,啊!会读书的……找到了,不会读书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平原等了一会,转向黑板又勾嘞勾嘞地抄完了第二段课文的段落大意,然后下课了。等到下个课时,那平原跟着抄第三段,第四段段落大意。抄完了段落大意又抄‘中心思想’。抄完‘中心思想’,一篇课文也就讲完了。最后,那平原站在讲台上来回走两步,依旧中气不足地说:
“啊……,你们爸妈……要你读书的……,自然晓得叫你……去读;不要你读书的……,老师就是哺……也哺不进……;读不读书……靠你自己,老师……只能是这样了……下、课……!”
那平原说完,卷起书搅着舌头冒起脑壳走出了教室。
那平原后来又升为了初中教师,他教书,在小学把“狼崖山五壮士”念成了“狼崖——山五——壮士”。后来升到了初中又把“此劲敌也,度不能敌。”念成了“此劲——敌也,度不——能敌”……他教了多生好多年书,多生上初中,他也当了初中教师。
多生在读小学快毕业时,学校里出现了一件怪事:有四名女生突然莫名其妙地集体投水自尽了。四个女生当中有三个是小超和文化那个班里的,之前没有任何一丝迹象,四个女生每天上学读书,放学后扯猪草或拢柴火,跟其他孩子没有区别。听四个女生家里人讲:那天下午星期六,四个女生同往常一样背着禾枪镰刀去冲里拢柴火,结果……晚上就没有回来。当晚,他们四处寻找都没找着。直到第二天早上,却发现了她们几个的尸体漂浮在了大冲水库的水面上。据一些当天下午和她们一起去拢柴火的孩子们说:她们四个相约去了一片树林里,整个下午就坐在树荫下不知说些什么。到夜边,其他孩子都拢上柴火回家了,她们四个依然坐在树林里没有动。有几个男孩子说:夜边挑起柴火回家时也叫过她们,可她们不理,也就没多去想了。也有人猜测:说是没拢上柴火,回家怕大人们骂,所以……就投水自杀了。……也有人说是因为听了院子里的老人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引起的:孩子们太天真,以为往水里一钻,就可以像梁山伯祝英台一样化成蝴蝶,从而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前面说的,似乎没有多少人去关注。而后面说的,倒是越传越神,竟然还有人说,亲眼看到有蝴蝶从四只棺木匣子里飞出来。这话儿越传越神,以至于吓得孩子们夜晚都怕出得门。
文化和小超是隔了一天,到星期一去上学才知道的。学校里像炸开了一锅粥,孩子们争相叽叽喳喳地传达。有几位耍得好的同学还拉着小超和文化去大冲水库坝子上看了现场,他们爬在了水库坝子边的一个山坡上,很清楚地看到了排在水库坝子上的四口小匣子,是用旧木头钉起的,样式跟棺材差不多,只是很小,没有刷漆。有几个男人在水库坝子上走动,他们好像一点也不恐怖。一会子,又来了几个妇女。她们手里端着一盆什么东西,一路边走边撒,一直撒到水库坝子上,又分头绕水库两岸一路撒了去……
小超知道她们撒的是炒熟了的油菜籽,他听大人们说过的:鬼如果出来害人,就用这种办法可以镇住。鬼就永远也出不来了。
从那以后,教室里一旦有蝴蝶飞进来,孩子们就吓做一团。也有胆子大的拿扫帚去扑打,经常搞得教室里一缸糟。那平原看到了也只是中气不足地说上两句,又搅着舌头挺起胸膛走开了。“哦!哦……”孩子们继续呐喊着扑打蝴蝶。
期终,文化得了个“三好学生”奖。文化把奖状奖品领回了家里。张八吉看了高兴地对妻子徐翠花说:“嘿嘿,翠花呀,你看——,唵!文化又得奖啦!”
“文化得奖啦!拿来给我也看看。”徐翠花正在抹桌子,放下抹布走过来从张八吉手里抢走文化的奖状奖品照镜子似的看了又看,嘴里笑个不停。
“嗯……?”张八吉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脸色一沉看着文化说,“唵,小超得奖了没有,啊?”
文化摇了摇头。
张八吉仿佛明白了什么,捋须一笑:
“那平原不也照例要向我示好嘛,唵!”
“他向你示好,你好大的面子嘛。谁叫你是场长呢,哈……哈哈……”徐翠花高兴得全身都麻酥酥的。
“嗯,嗯!”张八吉满足地往帆布椅上一靠,点了一支旱烟叭咂叭咂地抽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抽陀螺是孩子们最爱玩的游戏,小超也有一个陀螺,是有成削给他的。有成在读高中,那天放假,他回来一进门发现小超坐在灶房柴角落的矮凳上、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削着什么。有成走过去一看,原来小超削了好些小木头人一样的东西。
“咦——,小木头人!”阮有成饶有兴致地,“你削这些小木头人干嘛?”
“小木头人?”小超不明白小木头人是什么,茫然地望着有成。
“你削的这些是什么呀?”有成知道小超想削的不是木头人,只是像木头人而已。就抄起小超削的那些小东西问小超说。
“陀螺!”小超说。
“陀螺?这哪像陀螺呀!”有成不禁笑了起来,随手一把小超削的那些小木头人一样的陀螺全扔掉了。气得小超哇哇哭了起来:
“还我陀螺!还我陀螺……”小超粘着有成不放。
无奈,有成只好帮小超削个陀螺。原本,有成是想削个两道槽的,才削成一道槽,就听见阮长发在屋后骂了起来:
“这短命鬼,送他读书,回来了也不帮我干活呀?”
“我去看看,还在灶房里到底干什么呀?”赵玉香和阮长发收工回来,在屋后挖屋场地,打算盖一栋新房子。
“有成呀,你都回来这么久了,还不去帮家里挖屋场地、还在干什么呀?”赵玉香走进灶房对有成说。
“刚才小超哭着要个陀螺,我就帮他削了一个,所以就……”有成说。
“小超要个陀螺,你管他做什么呀?”赵玉香瞪了一眼小超。小超也怕惯了父母亲骂他,赶紧争辩:
“我没要他削陀螺给我,是他把我削的陀螺扔掉了。”
“你好好的要扔掉他的陀螺做什么呢?捡起给他呀,别削了。听见吗?你爸爸已经骂起来了,还不赶紧去挖屋场地呀!”赵玉香转而盯着有成说。
“好、好,马上就来了。”有成来不及削第二道槽,把陀螺草草地修了修给了小超。小超不哭了,捧着陀螺欢欢喜喜地找文化玩去了。
“还小,牛鞅没到颈上的,到颈上了就晓得天皇老子厉害了。”赵玉香看着小超跑去的背影笑笑说。
“有成,家里事忙,莫贪耍。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爹娘来骂呀。”阮长发板着一副脸孔说着有成。
有成不与争辩,他知晓阮长发的个性。拿起锄头自个儿下到屋基坑里挖了起来。
阮长发对孩子们苛刻,也是为了孩子们着想,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孩子们,感到祖宗留下来的这栋房子一天天挤了,得新建一栋才行。就把左边的那间落头碓屋拆掉了,再把屋基往里延伸,计划建一栋横屋。
挖屋基;制土砖;做门窗……阮长发领着妻子孩子、起早贪黑,待一切准备就绪,就于秋枯时节动工建了起来。建房的那两天,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来帮了忙,张八吉也来了。乡里人就是这样:别看平常吵吵闹闹的,一遇到需要的时候,也都会去卖个人情薄面。
“嘿嘿,八吉,你也来啦。”阮长发热情地打着招呼。
“怎么呀,你家里干了这么着一件大事,我就不能来喝杯喜酒呀?”张八吉笑笑说。
“唉,莫说是什么大事了,只是家里人挤了,砌两间土砖屋罢了。”阮长发递上旱烟丝谦虚地说。
张八吉卷上一支旱烟边吸边上工地上去了。
来帮忙的,都不收工钱的。一日只管三餐,吃烟的送一袋烟丝。请来的师傅,也只发红包。红包发多少,就看主人的脸面了。
不几天,新房也就热热闹闹地落成了。送走了客人,看着新盖的房子,阮长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新房子很漂亮:石灰粉刷过了的雪白的墙壁;涂了“一品红”的屋檐挡风板;新旧两种款式相结合的花格玻璃开窗;新老式板门结构的独特风格……这一切都归功于阮大业的创举。阮大业跟师傅在外面抓富业,学的是木工活儿,自然长了不少木艺的见识。
说起大业,他跟的师傅叫洪师傅。大业起先跟洪师傅去外地谋生,多半做零工。这家打两天又去那家,凭着一双手艺过着漂泊的生活。弄得好,一年也能争上几个钱回来,比在家出集体工也还是要强得一点。
大业在跟洪师傅打零工的生涯中也有许多传奇的故事,他说:曾在江西那边,有一天下午走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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