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低估了你,却没有因此放低对你的戒备。可是,你不但低估了我的本事还远远低估了我做的准备。毕竟是师妹啊,要差很多哪!”一边说,一边已在我身上下了定身符。顿时整个身体已不听使唤,丝毫动不得。
面前的石阵中模样忽然有了变化。
不知何时那飘着的几缕白云已经散去,画面中是激烈的打斗模样。
他们打斗得难解难分,我根本看不出来哪一边更占上风,甚至连模样都看不太仔细,只依稀辨得出那个翻飞的白色身影应该是河洛。
忽然又有一个紫色身影飞升而进,加入了两个人的战斗中,我一惊,那是阿淑。
继而一喜,阿淑果真在石阵里,果真活得好好的。然而眼下的形势,根本就容不得我庆幸,因为阿淑显然不是在帮河洛,她是在帮另外一个人,一同对抗河洛。
难道,另外一个人是迷松?忍不住困惑的瞥了竹羌一眼,他见我望过去,十分满意知足:“你没猜错,就是被封印在石阵中的迷松。那个想要逃离空空谷的迷松!”
河洛修为很深,迷松也是不分上下。阿淑虽然道行不够,但在这个时候的加入就成了举重若轻的决胜优势。
阿淑的加入显然也让河洛分了心,顿时困手困脚小心很多。阿淑似乎看破了这一点,百般纠缠,而此时,那迷松则趁机从背后偷袭,待得河洛察觉的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危险逼近,却不能躲开。
我不由得惊呼出声,胸口似乎一阵窒痛。
然而下一秒,连竹羌也惊呼出声。
我定睛一看,河洛被光芒刺穿,而迷松则整个的粉碎了,化成了光影泡沫,如同被什么力量驱使了一般,慢慢向河洛靠近,将他围住。
而河洛,似乎被这光影催眠了一般,神色惘然。
许是光影的作用,此时的河洛的脸庞看着也不像是平时的他,朦朦胧胧幻化成了别人的模样,倒是只有五分像他。
五分像他。我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而下一刻阿淑泪如雨下道:“迷松,你明明快要脱离魔咒了,为什么又会成这样?你这次,这次,是不是又要睡过去了?又要睡过去多久?”
而河洛则神色恸然,缓缓走向了阿淑,伸手抹去她脸庞上的泪水。将阿淑搂进了怀里:“阿淑,我也很想念你,一直都想!”
阿淑哭得更加厉害,一双手更紧的环抱住河洛的腰:“那我们就不分开,永远不要分开了好不好。我留在石阵里陪你,永远的陪着你!”
这就是阿淑要闯进石阵的原因吗?这就是她进入石阵之后不给我们留下任何的信息来寻找她也不传出任何消息的原因吗?
“是吗?永远的陪着我吗?哪怕是死?”声音冷静而诡异,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我的心猛地悬了起来,果然,河洛缓缓的举起手,慢慢聚到了阿淑的脖子的地方,眼神中闪过一丝凶光,尽管已经知道后面的动作,我仍旧忍不住心狠狠的揪着,道:“小心!”
河洛猛地把阿淑推开,掀倒在地,是河洛自己的声音:“阿淑,不要靠近我,迷松已经被魔咒困住了,他疯了!”
阿淑哭着扑上去:“不可能,不会的,前天你还好好的,怎么会又被困住呢!”
我看见河洛面色变得狰狞,十分着急,恨不得扑上去。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才意识到自己仍旧被困着。
待我再抬头的时候,面前的画面已经消失了。
我愤怒的抬头望着竹羌,刚想破口大骂,忽然记起刚刚明明是被施了定身咒的,现在却明明还能动。
竹羌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反转个圈就要来催动诛魂锁。
我忙召唤微雨剑,宝剑应声而出,锋芒毕露迎敌。
竹羌亦是从容应招,其中许多招式,是我不曾见过的,也就是说,不是木孤大人教的。
我努力挣脱,锁魂链却愈见紧缩。好容易挣脱出一只手来,我忙飞腾而起接住微雨。得了主人续力的微雨顿时光芒大放,牵着我杀上前去。
我没想到这把失忆前就有的剑竟然这么好用,释放出这么大的能量。竹羌显然也没有料到,他节节退缩,最后只得扔出手中的竹元,以求自保。
他是竹子化身,竹元便是他的本命,他怎么会……
我心里惊了一惊,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如被铁链烤炙般疼痛,立刻从半空中摔了下去。微雨剑调头来意欲接我,但只到半路便消失了。
他,竟然扔出元神来诱我攻击,从而获得催动锁魂链的机会。
我痛得满地打滚,仍旧分出神来:“就我这么点能耐就能逼得你抛出元神?若是换做大师兄或者河洛,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变成竹棍子了!”
竹羌笑道:“大师兄已是重创之后强行上阵,而河洛,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会估计被魔咒折磨的很痛苦吧!”他歇了歇,又道:“最重要的是,现在刺碑峡的缺口应该也放进不少尘烟进来了,不知道大伙儿都感觉怎么样!”
我心中一阵凉,是了,尘世浊气会使这些孤魂们受到影响,可能会恶变,可能会……
身上又传来一阵阵炙痛,我浑身颤抖,问:“你不只是想要逃出去,你这样做会毁了整个空空谷的,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竹羌道:“你很喜欢这里是不是?是的,我不是想要逃出去,我做的,只是想要毁掉空空谷而已!”
我恍惚看见一片白,一片茫茫的白,我从心口掏出一团东西,伸手送出去,却不知道是要送给谁。脑海中仿佛在说:“我心里很痛,很难受,所以,我现在只要把心给送出去,就会好了是不是啊?是吧!”然而另一个十分清醒的我却叹了句:“没有心了还怎么活,马上就要死了!”
这是濒死时候的幻境吧。只可惜我死都没有杀了竹羌。
锁魂链的法力好强,强一些好,不会痛苦很久……
“阿氤……”好像是河洛的声音哪。
听说临死前会挂念自己放不下的人和事,就会出现他们的幻景。这么说来,我真的是挺挂念河洛的,在这个临死的紧要关头竟然只记起他的声音来,但是其实我也挺挂念阿淑、大师兄、木孤大人他们的,还有……
但时间好像不够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破裂
我好像从来没有怕死过。
不,应该说,我不太清楚生与死的区别。
所以,即使是感觉濒死时候,我也是按部就班的将心头事了了一了便准备去死了。
不过,尽管我并不真正的知道死了之后的样子,但也知道决计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我身着亵衣依偎在河洛的怀里,浑身湿哒哒的,不难想象出我头发凌乱神情萎靡的狼狈不堪的模样。而重山则是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有摩拳擦掌,站在他前边的大师兄伯川,则抄手站在一旁,嫌弃的撇了一眼,但也难掩饰面上的欣喜。
我回过头望了望河洛,他倒是衣衫整洁从容优雅,除了额头上沁出少许细汗之外神情显得有些疲惫之外。
我不动声色的紧了紧衣服:“这阴曹地府又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们齐齐追来做什么?”
“阴曹地府?”重山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哈哈笑:“没门!你就算去了阴曹地府也得被河洛挖回来!”
那你来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给他丢了个眼神,但是他笑得太疯狂以至于没有接收到我的信号。我不悦的给他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想:活该被嫌弃。
伯川把一切看在了眼里,嘴角泛过一丝暧昧的笑意,一闪而过。
倒是河洛接过话来:“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我默默的点点头,道:“好吧!”
他狡黠的笑了一下:“你想在我怀里听?”
经他一提醒,我才记起我还在他的怀里。顿时如被烫了一般跳了起来,却先被他用双手圈着钳制住:“你身体未痊愈,不宜大动!”
但已经迟了,浑身似乎每一块皮肉都被牵动得发痛,我龇牙咧嘴:“你是成心的……”
河洛面带歉意,却还是抿嘴偷笑:“我,我不知道你脸皮原来这么薄!”
我并没有死。
临死前,啊不,现在只能说是昏迷前听到的呼唤也不是幻听,真的是河洛赶来了!
他及时出现,杀进洞中,将我从竹羌手中救了出来。
我记了起来,问:“那锁魂链,你是怎么解除的?不是只有木孤大人可以解吗?难道说?是不是,是不是木孤大人他已经回来啦?”想到这里,顿时很激动,很心安。
河洛望着我眼中的喜悦眼神黯然:“还没有……但是你别怕,我,我们会保护好你的!”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必是愧疚之前的疏忽使我陷入了困境。
我抓住他的手,他惊得抬头看我,我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神:“嗯!所以我现在好好的!有你们保护,我很放心!”
他那沉寂如水的眼神如有暗波涌动,但终究只化作嘴角的微微扯动,缓缓的回应了一句:“嗯!”
尽管声音轻缓,但我明白,那分量有多重!
“咳咳!”是大师兄干咳的声音,顿时空气中硬生生被大师兄咳出几分暧昧不明的意味来。
在被锁魂链的法力捆得昏迷之前,我以为自己幻听了河洛的声音时候,心下竟然像是真相大白一般的坦然与宽慰,那个时候我便知道,自己心里原来是喜欢河洛的。
因此劫后余生见到他的时候只有满心欢喜,难免感情外溢流露得明显了些也是正常。大师兄他并不知道这个中情节自然不太适应,理解,理解。
我攀着河洛的胳膊,抬头体贴的对大师兄道:“师兄,多适应几次就好了!”
大师兄囧了囧,尴尬的与重山四目相对,然后,两个人十分有默契的一同转身出去了!
河洛笑了:“这一下呛的好,他们肯定已经适应了!”
我又问起:“那锁魂链你是怎么解除的?”
河洛面上轻松的神色顿时没了,他看着我,认真的说:“阿氤,你听着,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与任何人没有关系,这些都是上天注定的,木孤大人是,竹羌是,你是,我也是,包括空空谷的所有人,都是!不要责怪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好吗?”
他的神情严肃得让人害怕,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空空谷已经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破裂(二)
“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你看到了星星?”
我点点头,那天晚上,半夜他来给我吹曲子,后来在刺碑峡他独自去面对里面的黑暗,回来时候,一脸疲惫:“我记得你回来的时候刀口上还流着银白色的血液!”
他点点头:“那是魔界的尊贵一族的血液颜色。”
我一骇:“你杀了……”
他摇头:“木孤大人早就怀疑空空谷内有内鬼,但一时又查不出来。那日刺碑峡出事时候,引来了一批天将前来杀伐。为了混淆视听不打草惊蛇,他命我砍伤他,从而让内奸放松警惕。而他正好假借受伤的名义脱离空空谷引开追逐而来的天将。为了防止空空谷被追踪,他在天地间散布自己的修为布阵,使得他们没法定位到空空谷的位置。但是没想到,内鬼竟然是竹羌!竹羌为了能够毁灭空空谷,多年来一直搜集恶灵将封印在魔咒的迷松给放了出来!被恶灵灌养的迷松威力十分强大,已经能够与我相持了!”
我想到看到的画面,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趁他不注意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命门。
他立刻用力抓住了我的手,笑得十分怪异。
我惊恐的看着他,一瞬间想起迷松那个阴冷的声音。看他开口我心中不由得不寒而栗,他该不会是迷松现身了吧……
“你,你点到我的笑穴了……你眼睛,瞪那么大,大,做什么?”
我顿时无语,抽手回来反脚就是一踢。不料他根本不防备,立刻被掀了下去。
我连忙伸手把他捞了回来,正对上眼睛。
我窘窘松手:“阿淑现在怎么样了?我看到迷松进到你的身体里了……”
“为了除掉空空谷,天宫想了很多方法。迷松是我的表弟,他是天宫派下来的第一颗棋子,当初他秘密谋划开启结界,但是在临开时候,突然顿悟,便违抗了天宫的命令,将打开的结界缝隙重新填了起来,并主动向师傅认错要求锁进落天石阵封上魔咒,直到除去仙根。然而不料天宫马上安排了第二颗棋子,便是竹羌!竹羌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搜集恶灵灌养迷松,试图把他转换成恶灵王。这些年,迷松一直在与吸纳的恶灵对抗。最近空空谷的气势越发弱了,恶灵的力量变得越发强大。才导致他的性格会变得分裂极端。”
我不由得问:“那后来还有再派棋子吗?只有他们俩吗?”
我不过随口一问,却撞上河洛躲闪的目光。
心中飞快的闪过一道光,脑袋顿时轰然大叫,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渺得像要随风吹走的烟雾般:“第三颗棋子,就是我对吗?”
面前的人缓缓点头,我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空空谷是怎么毁的?”
“当初为了在外界布疑阵,木孤大人消耗了很多的修为!他已经没有多少内力再来缝补空空谷的缝隙,加强它的结界了。更没有能力为你疗伤。而被竹羌引来的天将们,已经攻了进来。木孤大人当机立断,命令我跟伯川封存亡灵,他则毁了空空谷,借助结界的法力,为你救命……”
他的嘴巴在面前一张一合,我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见了。“木孤大人在哪?我要见他,我要求他原谅……”他曾指望我来帮他一同守护空空谷,我没有,从来没有,到头来却是为了救我毁了空空谷!
作者有话要说:
☆、西魔境地(上)
我跌跌撞撞的往洞外扑去,河洛追上来拦腰抱住了我:“阿氤,木孤大人,他死了……”
我张大了嘴巴,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里,闪着疼痛愧疚和不安。但找不到一丝戏谑或者是掩饰,让我能够推翻他刚刚说的话。
“天将齐至,他们这次是全备而来。木孤大人有伤在身,即使他再比平日里强上一倍,也是逃不过的!毕竟空空谷地之境是逆天而存,这是没有办法的!阿氤,这不怪你,这是命数,木孤大人注定要历此劫……”
我一把把他甩开,边往外走去边召唤微雨剑:“去他妈的命数,劫数!木孤大人死了,空空谷毁了!这帐,我一定会找天宫算的,木孤大人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都不会放过他们的。我粉身碎骨也要……”
“啪!”脸上重重的挨了一道耳光。
我被打的有点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伯川冷冷的站在我面前:“醒了吗?”
我挥手就要还回去,被他眼疾手快握住了:“醒了就该干正事了!”
我睥睨着望着他:“木孤大人死了,空空谷毁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伯川冷冷道:“我在做什么,自己清楚的很!倒是你,这般慌乱莽撞,有负师傅对你的期望!你可还曾记得师傅对你的嘱托?空空谷虽然散了,但你忍心辜负师傅的嘱咐,让空空谷一干亡魂游离天地间?”
我颓然坐在地上,摇头!
“阿淑还没找到,空空谷的亡魂还等着你来,你这般胡闹,于事何益?”
我蹲在地上哭泣,“可是,木孤大人死了……”
河洛蹲了下来,将我抱住:“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望着路边卖烧饼点心的人们,咬了一口绿豆糕,疑惑的打量着这再正常不过的大街,侧头看河洛,他正忙着从老板手中接过一串烤肉。
“你是不想当伯川和重山的电灯泡,所以才借着保护我的名义跟来蹭吃蹭喝的吧?”我一边望着他的眼睛正儿八经的讲,一边趁他不注意飞快的抢过他手中的烤肉串。
我的修为并不足以够渡化空空谷的魂灵,但伯川却告诉我,木孤大人早就担心无法躲过这一劫,因此提早将当年我渡给他的修为提炼封存,存在西魔境的骨山瀑布之下。
一听说骨山瀑布,河洛的脸当时就严肃起来,立刻说要跟我一同前往。
然而,站在这么有生活气息的有滋味的大街中间,听着小贩的吆喝声,还有孩童妇女的笑闹声,这么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