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去下医院吧。”毕竟和游以知在一起这件事,他觉得应该和秋瑾说一下,毕竟她那么极力撮合,现下应该放心她这儿子了罢。
游以知到没反对,心中已经猜到是去见谁,对于秋瑾,游以知明明觉得很陌生才对,却又反常的感到莫名的熟悉,说不清道不明,有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出现,但他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将念头压制在最深处,当下之余遵从本心,反正他也不觉得讨厌,况且钟离似乎对她很上心,或许是想多了,爱屋及乌也不一定?
秋瑾现在大多时间都是在昏迷中度过,钟离和游以知去的时候,秋瑾刚醒转,看到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秋瑾促狭地冲钟离眨眨眼,钟离一脸无所谓,拉着游以知的手一同坐在床头与她说话。
秋瑾听到游以知的话语中透出秋落时,秋瑾平静的神情压抑不住的激动,说:“你说你外公和舅舅他们……”
游以知不由自主说的详细了些:“在国外的时候,机缘巧合和秋落认识,玩在一处,后来碰到去出差看望秋落的舅舅,认出了我,便联系上了。”他们原谅了我吗?秋瑾想起曾经自己为爱荒唐的反抗,越发觉得羞愧。
“他们身体都还好吗?”
“舅妈身体时好时坏,不过没什么大碍就是了,外公和舅舅身体都很不错。”
秋瑾点点头,控制不住的眼含热泪,此生已无憾,钟离知道她的激动,声音徐徐地询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他很想你,常常说起你。”
“我都要走了,说这些干什么。”
“你觉得好便好。”
“我要休息了。”秋瑾声音减弱,慢慢靠在靠枕上闭上眼睛。
游以知沉默地听着他们的交谈,对于两人口中的人并没表现出好奇心。
钟离和游以知一起出来的时候,曾夫人冲他们点点头勉力笑了笑走了进去,接着,走出几步的钟离和游以知就听到了曾夫人用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叫医生,然后似乎是有人按了警铃,医生护士哗啦啦冲进去,钟离拉住游以知的手站定,当听到曾夫人的悲鸣时,游以知忽然觉得心特别特别难受,接着看到钟离抬起手,游以知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你流眼泪了。”
“哦……”游以知声音闷闷的。
“要进去看看她吗?”
“不了,她肯定不希望我这会儿去看她。”说罢游以知站在走廊里将钟离揽进怀里,头埋在钟离的颈窝里,任凭无声的泪水滑进他的颈脖里,钟离伸手在游以知的肩膀处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像哄小孩般安抚他。
秋瑾飘出曾娴的肉身,虚虚环住哭泣的曾夫人在她耳边说了声:谢谢。飘出病房,看到游以知和钟离,站在游以知面前,抬手描绘他的五官,虽然碰不到还是想要碰一碰他的脸颊:再见了,我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希望你原谅妈妈。
“阿离,你猜,她现在是不是正在看着我?”
“嗯。”钟离并看不到魂魄,但他下意识不忍说出除此之外的任何一句回答。
“真的是她吗?”
“是。”
“希望她下一世,有个爱她的人,守她护她。”
“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
”阿离,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的陪伴。游以知收紧怀抱。
秋瑾魂魄慢慢变得稀薄,直至化成千万光点消失不见。
自那日过后,游以知不曾提起过,没有问钟离任何关于曾娴抑或秋瑾的事情,他不问,钟离同样不提,一同出席了曾娴的葬礼后又平静过了半月,天气越发寒冷,圣诞节那天下起了雪,先是小小的雪珠,然后开始下起鹅毛大雪,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变成了白色的世界,钟离和游以知坐在靠窗的位置吃火锅,红油麻辣汤底,吃得红光满面,嘴唇发红麻溜溜,游以知特意为了弥补上次没能一起在家吃火锅的遗憾,此时看着雪景,吃着火锅,如不去想那些凡尘俗世。爱人相伴的每一刻都值得纪念和珍惜,游以知觉得这些日子就像是偷来的,幸福的像是在做一个还没醒的美梦,如果真的是梦,他宁愿活在这梦里永远不醒来。
游以知举杯:“圣诞快乐。”
“元旦快乐。”
“你提前过元旦?”游以知笑。
钟离莞尔:“不行吗?”
游以知笑笑,把涮好的羊肉卷夹到他面前的碗里:“元旦快乐。”
钟离不客气的吃着某人夹给他的菜和肉,然后礼尚往来的夹了一块冻豆腐给他:“你也吃。”
游以知看着碗里钟离最不喜欢吃的食物,握住他准备收回去的手:“你喂我,我就吃。”
钟离不以为然,对于不喜欢吃的食物,他都表现的很大方。重新夹起冻豆腐,送到游以知的唇前,好端端的火锅吃着吃着吃到了床上,喘息声回荡在卧室内,交织在一起的人互相叫着彼此的名字表达爱意。
浓的化不开的爱啊,撕裂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痛。
☆、第52章
圣诞节过完,又过了几天;钟离跟着教授去了安徽,钟离走的那天,游以知回老宅陪奶奶吃饭。
游老夫人看着帮自己洗菜的游以知,他微微翘起嘴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有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
游以知冲奶奶笑笑;不言不语;继续洗菜,洗完后拿给她,王小蝶接过菜,细细的下刀,今天两人特意亲自动手做饭,厨师乐得清闲去休息了。
“怎么;不准备给奶奶说说;让奶奶也高兴高兴?”王小蝶好奇的试探。
游以知想起老爷子对他这段感情的反对;在奶奶这里也显得很沉默;开始洗玉米棒;含糊道:“没什么事;工作比较顺利,谈成了几个项目。”
“喔,奶奶还以为你谈恋爱了,真是瞎替你开心。”王小蝶失望的抱怨了一声。
游以知这下忍不住笑了,确实谈恋爱了,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把洗好的玉米棒放在案板的另一边,自己拿刀切成一小节一小节:“着什么急。”
“你也不小了,我怎么会不着急,这日子呀,还是要有个伴才过的有滋味”说着说着语气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生气道:“你爷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从你回来理都不怎么理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他当我瞎啊!”说起老伴,老夫人当下切菜的动作都狠了几分,竟然敢这么对她孙儿!
游以知哭笑不得,转移话题:“今天要炖什么汤?”其实看食材都猜出来了,故意这么问。
“胡萝卜马蹄玉米排骨汤,钟离可喜欢这个汤了……对了,你最近和他联系上了吗?”王小蝶语气关心,把胡萝卜切成块放到碗里面,等着一会儿下锅。
说到钟离,游以知顿了顿,在心中犹豫了下,不想让奶奶继续担心,点点头:“联系上了,他现在过得很好,下次等他有空,我带他回来见你。”如果你不反对我们的话。
老夫人手上动作停下来,一脸欣喜的看着游以知:“真的?!太好了,知道他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就是怕他一个人在外面不顺心也不知道回来,这里总归有他的地方。”
“他也很想你,就是工作太忙了,天南地北的跑,虽然挺累的,我看他还挺喜欢这种氛围。”语气是由衷的替他开心。
“再喜欢也要注意身体,不能太忘我了,什么时候他回来了,你告诉我,我煲汤你帮我带给他。”
“嘿,好啊,我替他谢谢你。”游以知笑笑,把玉米放到一旁,继续去水池清洗马蹄,马蹄买回来前就削好皮了,一颗颗白白的在水里泡着,游以知说完直接捏起一个,填嘴里,清爽的口感,淡淡的甜味。
王小蝶闻言白他一眼:“用得着你谢?你和阿离一样是我的宝贝,当年多亏了阿离陪着你,不然我真怕你得病!他可比你省心多了。”说到最后已经显露出担忧,可见当年游以知的孤僻多么严重。
游以知轻咳一声,想起以前两人在老宅生活的记忆,笑意越发明显,点头嗯了声。
等把需要的食材都收拾好,游以知在一旁给王小蝶打下手,聊着天。
王小蝶把汤炖上,开始热锅,放油,把葱花姜丝在热油里翻炒两下,把切好的西兰花放进去,只听刺里哗啦的油爆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香气就弥漫出来。
她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四个菜就出来了,米饭压的早,菜炒好,米饭也好了,汤要再压一会儿,菜先上桌,游以知两只手合捧三碗米饭,老夫人似乎最近在和老爷子置气,吃饭也没叫他,王小蝶没打算叫他下来吃饭,径自坐下来,游以知看看奶奶,无奈了下,这两人是越发的孩子气了
他走到大厅的楼梯口,向上喊了声:“爷爷,下来吃饭。”让佣人叫他下来,指不定还要继续矜持一下,索性自己喊,给他个台阶,免得等他们都吃完了,自己又偷偷下来找吃的。
游以知喊游信仲,老夫人也没出声阻止,臭着脸吃自己的,心里道:个老东西,越老越跟个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两人也没等游信仲,吃了一会儿,游信仲拄着拐杖眼神飘忽,姿态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矜持,走过去,坐到主位上,刚拿起筷子,就听到老伴重重哼了声,心道:这个死老婆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面上堆着笑转移话题:“怎么没有汤呀?”说完夹起西兰花。
他话音刚落,突然响起“啪”得一声,夹着西兰花的游信仲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看向出声的地方,原来是王小蝶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正瞪着他。
游信仲向来在王小蝶面前气短,尤其是生气的王小蝶面前没什么一家之主的气概:“干什么……”
游以知听到奶奶回:“一天到晚就知道让别人伺候你,吃吃吃,不干点人事,去把汤端出来去!”这是在给孙儿找面子回来,不想让这老头子继续在孙儿面前耀武扬威。
游信仲气得胡子一翘,敢怒不敢言,瞥一眼旁边看戏一动不动的游以知,游以知接受到信息,刚准备起来去端汤,就被奶奶给制止了。
“我叫你去端,怎么的还使不动你了?真把自己当尊佛,非得别人都供着你是吧?”老夫人往常都待人十分温和慈爱,没想到发起火来特别的有气势,特别说用轻柔的声音冷嘲热讽的时候,被唬住的游信仲悻悻的去厨房端汤,心道老婆子这是更年期滞后了吧?这滞后的也太严重了!
在游信仲的委曲求全下,一顿饭吃得很和谐,除了开头的小插曲,大家都遵从食不言的用餐礼仪,佣人过来收拾碗筷,游信仲去书房练字,游以知挽着奶奶的手在园子里晒太阳。
难得的大晴天,不是阴沉沉的,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暖洋洋,浑身舒坦,两人不由又走了一圈才坐下来,坐在花园的椅子上,佣人将红茶和点心送过来。
“如果谈恋爱了,确定是你想要的,就带人回来,只要你开心,家世这些都不重要。”王小蝶语重心长的对游以知说,她在感情这方面很开放,尽可能的不想给孙儿压力,本来他就过得够苦了,如果还不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相知相守,人生岂不是乐趣全无。
游以知听到奶奶的话,有些感动,差点就和盘托出,但考虑到钟离那方面,决定还是先隐瞒着吧,爷爷那边态度坚决,这边再告诉奶奶,万一奶奶也难以接受,他怕自己失望之余还徒增伤心,毕竟他很希望得到亲人的认同,不仅是认同这段感情,更是认同钟离的存在,但他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当然,如果不被认同,也没关系,既然选择在一起,就要一起去面对,人生总是要经历选择和舍弃,而要怎么选就看爷爷奶奶了,他们如果选择他所选择的,大家都好,如果选择了除此之外的结果,就是舍弃了他,那他就没有理由再坚持。
“嗯。”游以知端起红茶慢慢喝了一口。
王小蝶语气迟疑了下,问道:“你爸爸那边,你去看了吗?”
游以知微微皱起眉,很快又展平,淡淡道:“没有。”
虽然知道这对父子闹得很僵,但王小蝶还是想让彼此有机会修复这段关系:“你看他现在,家庭已经那样,你是他唯一的孩子。”完全不记得游沣还有个女儿,她还有个孙女的事情,可见有多么不喜箫落,连带的不待见她的孩子,加上她的出轨和背叛,王小蝶连提起她都不乐意。
游以知放下茶杯,望着掉光树叶的大树,枯枝像极了手心长出的纹路,曲曲折折的蔓延:“从他选择背叛我母亲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他这样的父亲。”冷漠而疏离,游以知压下对他的厌恶。
王小蝶在心里叹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站在为人子的角度上,游以知这么做无可厚非,但作为游沣的母亲,王小蝶又不得不为儿子说句话,而现在话她已经说了,该尽力的她已经尽力了,旁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对于这个儿子,王小蝶不是不失望的,当初执意要娶进门,按她的意思,去母留子,过几年要想娶什么女子都随他去,只要给游以知一点时间又怎么会接受不了他另外娶妻?混就混在在感情上拎不清,把当时还是孩子的游以知不当回事,而又太把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当回事,一句话,就是太自我自大,目中无人,有因才有如今的果,自去品尝这苦果去吧。
游以知看奶奶的神色就知道她不会再在这件事上为难自己,两人又说会话,游以知就开车去了公司。
安徽,某酒店的走廊内,钟离和游以知通完电话保平安后,正准备推门进去,就看到有人从走廊那头走来,远远看去,竟然是认识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凉。
陆凉看到钟离的时候,眼神明显一亮,快步走近,跟钟离打招呼:“你怎么也来了安徽?”他身后的助理远远站在一旁,不妨碍他们说话。
钟离冲他笑笑:“公差。”
“喔,刚到?”
“是的,看样子你来很多天了?”钟离不由道。
“其实工作已经结束,想留下来多逛几天,你呢?准备在这里呆多久?”
“估计要一周多。”
“刚好,我也还要呆一周”陆凉说完看着钟离,用抱歉的语气道:“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钟离刚刚一直只一副要进屋的姿势,现在看陆凉有事要说,转身看去。
陆凉看他没请自己进去说的样子,抱怨道:“我刚从外面回来,累得够呛,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钟离只好打开门,他刚到,里面都没怎么收拾,行李还在旁边放着,所以刚刚才一直没做出什么动作。
两人走进去,钟离这个主人去拿喝的,未开封的矿泉水放在陆凉的面前,对他没什么坏印象,加上原主和他的交情,钟离对陆凉一直还算客气,比常人要宽厚几分。
陆凉回他一个谢谢的眼神,可能是真的渴了,猛灌了几口才说正事。
“本来这件事准备在当地找个人,现在碰到你,我决定换人。”
钟离挑挑眉,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在找徐邵之的画这件事圈子里都知道,本来办完事我就准备回去了,但是有熟人和我说,安徽这边有个收藏家表示要出这幅画,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看到你,我算是找到定心丸了。”
“你对这方面没兴趣,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大力气找他的画?”
“我送人。”
原来如此,钟离略沉吟了片刻,想想后道:“等我工作不忙的时候,可以跟你走一趟。”
其实陆凉并不是真的找不到专家帮他看画,只是一看到钟离,总忍不住找机会和他搭上点联系,想想当初两人多么熟稔,看看现在,生疏的就像两个陌生人,对于这种情况,陆凉感慨之余也甚是无力,无力是因为现在的钟离根本不怎么给他机会接近,也就只能在公事上有所联系,但也仅限于此。
说完后,陆凉起身准备告辞,钟离进屋之后就把外套搭在了沙发上,现在看陆凉起身,他也站了起来,陆凉刚好看到钟离颈脖处的青紫红痕,一看就是有人在上面故意留下的,像是在冲他宣布主权,陆凉拳头忽地收紧,片刻后不动声色的转开眼睛,像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