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蝶此时心火正旺着呢,那么,当着裴府女眷的面,有些话不妨说明。
裴十二姑娘当下被噎住了,看向了自己的娘亲,她的消息自然是从裴五夫人那里得知的,既然这个女人并没有通知各院,那娘亲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在这长房有眼线?可现在她却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枯蝶有些凌厉的气势,让各房的夫人,少奶奶们都不由地看向了她,她们还记得这个新媳妇那日奉茶饭的时候,素日安看起来大方得体,但却不会让人感到会有强烈的存在感,而此时,她的气势就像一把想要出鞘的剑一样,等着随时给人一击。
事实上,裴老祖宗一直在打量这个重孙媳妇,此次事情,是发生在这这个院子里,那么,任何人都会被她列入怀疑的对象,包括她还算喜爱的枯蝶
后来想想又不可能是这个重孙媳妇做的,因为这样对她来说毫无好处,也没有什么动机和理由,根据王嬷嬷所说,这小夫妻两的感情很不错,这人也是她当初选的,所以,就打消了怀疑枯蝶的念头。
她一辈子经历过多少次风浪,虽然对这长房嫡亲的重孙很心疼,但还不至于真的挺不住,先前,她就觉得这个重孙媳妇在如此慌乱的时刻如此的镇定,有些不同寻常,此时,更见她一出击,就直指要害,看来,她先前还是小看了这个小姑娘,元哥儿如果能挺过这一关,得妻如此,也算是上天对他的补偿了。
“哎呀,大侄媳妇,我这还不是出门遇到了老夫人,从老夫人那里听来的吗?想必你十二妹妹当时就在我的身边,也听了些去。”裴五夫人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她不能不开口解释。
裴老夫人面无表情地扫了裴五夫人一眼,当时她身边的人有没有说漏嘴,她也不曾注意,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只是她已经够心烦实在不愿再听这些吵吵嚷嚷,当下开口道:“都吵什么,老祖宗还在这里,你们都有没有规矩了!”她这句话是将枯蝶,裴五夫人,裴十二姑娘都给骂了进去。
“要是让我知道,这次涵儿的事情,跟你们中的某个人有关,那从此之后,裴家就不会有你们这个人。”裴老夫人话音刚落,裴老祖宗就接着开口了,各房相互是有眼线的,就算是她这个老祖宗,也在各房放了许多眼线,传递一些消息可以,但要是用来害人,那她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老祖宗——”众人都说了这三字,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时候辩解不是,不辩解也不是,要是辩解,说不定会被误认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不吭声,也许又会被认为是心中有鬼!所以,省略的话语可以消除这种尴尬
枯蝶也将裴老祖宗的话听到了耳中,她再一次下定决定决心,要将裴老祖宗发展成为她最有利的同盟,有了这个护身护,和在裴府极大的权利,她就不信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能跑到天上去,能藏到地下去,她一方面担心着裴奕涵的病情,一方面脑子在快速地思考这几天在张氏身上发生的一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晴云纱可疑。
可这布料怎么传染病菌的呢?难道这布料上真的背动了手脚?
正在这时,裴老国公,还有裴侯爷竟然进来了,不过作为府中主人的他们竟然不是走在前面的,最前面一人看起来五十来岁,一身白色锦衣,手中一把折扇,一身贵气,眼角的地方和七王爷有点相似,看这气度,应该是位大人物,只是不知这人是谁?这个时候跑到别人家做什么?
枯蝶还在心中暗自猜度,屋内的人见到来人,面上都是一惊,齐刷刷地就要下跪,就连躺在美人榻上的裴老祖宗也下了榻。
“都免了,朕今日是来看看裴爱卿的。”
“皇伯父,您怎么来了?”唐少恨小盆友蹦蹦跳跳地就到了来人的面前,站稳了,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枯蝶倒是多看了这人几眼,从这人的称呼和唐小二的称呼中她已经明了了此人的身份,原来他就是这个东唐国的皇帝,七王爷的皇兄,唐少恨小盆友的皇伯父。裴奕涵的顶头上司。
恐怕来看裴奕涵只是其一吧,就她看来,多半是不放心他的皇侄吧,据说这位皇帝没有子嗣,将来极有可能立一位皇弟或者皇侄做太子,咱们的唐少恨小盆友说不定也有参选太子的资格呢?
裴侯爷毕竟父子连心,站在床边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
当朝皇帝很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唐少恨小盆友,觉得他的气色什么都好,显然放下心来了,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裴奕涵的身上,皱了皱眉道:“裴将军的病朕已经听说了,你们几个务必要尽心尽力。如果缺什么药材,御药房有的,尽可拿来一用。”
“臣等遵旨!”几个太医齐声道
“谢皇上恩典。”裴家人跪下谢恩。
“这位想必就是裴将军的新夫人了。”皇帝的目光在屋内的女眷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看到唐少恨小盆友站在枯蝶的身侧,随即发问。
“臣妇见过皇上。”枯蝶上前见礼。神态委婉恭敬,但又不拘泥,落落大方,刚才在花厅的凌厉气势早就不见。
“看起来果然是个不错的。”皇帝打量了她一番,对上她坦诚无伪的眼眸,说了句赞赏的话,果然,屋内的其他女眷的眼神就不一样了。皇上都这么说了,她们日后谁敢轻易说这女人不好的话来。
“臣妇谢皇上夸奖,只是还请皇上去正厅用茶,实因夫君这怪病发作起来,会失去常态,恐惊扰了圣驾。”
“是呀,皇上,还请移驾正厅,让臣等奉茶。”枯蝶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本来就是为着提醒裴家其他人的。
那张氏发病的可怖情况丫鬟们可是见过的,这裴奕涵要是发起病来,被当朝皇帝亲眼看到,这失去了面子不说,以后皇帝想到臣子的疯样子总是不好,所以,枯蝶才大胆开口。
而且,她觉得这位皇帝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太难缠的人,应该不会反对才是。皇帝并没有在裴府多加停留,大概也知道现在的裴府兵荒马乱,没有人有心思招呼他这个皇帝,本要将唐少恨小盆友带到宫里去,可这小家伙却说要等到裴奕涵病好了后再去宫中住一阵。
皇帝也没有多加勉强,反而很有深意地看了看枯蝶,虽没有明说什么,但那意思明显就是,我的皇侄既然要留在你们的身边,那你们就必须要保证他安然无恙。要是他出了什么差错,就小心你的脑袋。
送走了皇上,众人又重新回到了花厅,各房的夫人,少奶奶们有的已经坐不住了,个别已经找了借口先回去了。
事实上,枯蝶觉得这些人现在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反正真心忧急的没几个,何必在这里作秀呢?
“大将军,大将军能听到老夫说话吗?”刚回到花厅坐定,枯蝶就听到里间王太医的声音,枯蝶起身就向里间走去,她这一动,马上就有人扶着老祖宗,老夫人,还有大夫人向里间走去。
“元哥儿,是元哥儿醒了吗?”裴老祖宗人还没进去,声音到先进去了
枯蝶进了内间,裴奕涵的床边围满了太医,见她进来,自动地让开了一条路,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裴奕涵的眼睛是真的睁开了,但却一点神采都无,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了,因为他的身子被绑着,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滞。
裴奕涵发病和张氏的明显有点不一样,也许是李太医用金针封住了他的穴道的缘故,正在枯蝶犹疑不定的时候,裴奕涵脸上的红筋突然暴起,被绑住的身躯好像野兽一样要挣脱束缚似的,全身的骨节都格格作响,几个太医都后退了一步。
裴老祖宗和裴老夫人本要扑倒他面前去,枯蝶忙身子向过一堵,将后面人的视线挡住:“老祖宗,夫君病发了,您还是不要看的好。”
“让开,有什么不能看的。”裴老祖宗的手向右一推,就将枯蝶的身子拨到了一侧,但下一刻,看到裴奕涵的样子,还是惊地没有再向前一步,尤其是裴奕涵血红的双眼,哪里还有平日的沉稳冰冷。
“老祖宗,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别妨碍了太医的诊断。”裴老夫人心中也很不好受,但她还是出声劝解裴老祖宗道。
裴大夫人虽然先前只是听说儿子的这病很怪异,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此时见了儿子可怖的样子,身子一软,就晕倒了,幸亏旁边的裴侯爷接住了她的身子,吩咐旁边的人先扶大夫人下去。
“说吧,用什么法子才能治好大将军的病。”裴老祖宗已经晕过去了一次,这次,她虽然被惊住了,但却稳住了心神。一双睿智的眼睛扫过面前众位太医。
“这,老祖宗,我们正在商量用药的方子,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对症的药方,只能尽量让大将军镇定下来,并减少病发作时对身子的伤害程度。”年纪最大的王太医踌躇了一下,又跟其他几个太医交换了一下眼色,才道。
“那你们何时才能找到对症的法子?”裴老夫人不愿听这些不中用的话,直接反问道。
“回老夫人的话,我们正在商量,准备先开一个可以抑制的方子试一下。不过大将军这一两日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如果第三日,还找不到有效地治疗药方,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现在最好能找到大将军发病的根源,说不定还能对症下药。”
王太医将能说的话都说了,这种怪病本来就少见,如果真的是豸犬症,那就算是神灵也没有办法的,他们只能尽人力,然后听天由命了。
“那就麻烦各位太医了。娘,我陪您先回去吧,可别累坏了您的身子。”裴老国公上前扶住了裴老祖宗。太医的话他已经明白了,不是太医不尽力,而是太医也无能为力,现在这么多的人守着也什么作用都起不了,就算孙子万一有个不好,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老祖宗,王太医说得对,到底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害了张氏,又将病染给了夫君,既然还有两天的时间,我们就一定先要找出那个治病的根源,这样对夫君才是最好的。找不到根源,难保府中的其他人不会受到伤害。”枯蝶上前道。事情到了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原点,还是先要研究张氏发病的原因才是。
裴老祖宗一听,也镇定了下来,马上将事情联系到了与裴府有私怨的人,如果他们害的不仅仅是裴府一个人,而是许多人呢?
太医们商量了一个暂时可以缓解病情的方子,然后让人去抓药,熬药,裴老祖宗,裴老夫人,还有枯蝶一大帮人则出了枯蝶他们的寝居,去了西厢房,张氏还被关在里面呢?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见到他们,忙上前行礼。
“打开门,你们两个进去,好好地给我搜一搜,看这房内有无什么可疑的东西。”裴老祖宗命令道。
守在门外的丫鬟打开了门上的锁,昨日,裴奕涵第二掌打出的力道太猛,那张氏虽然失去了常性,但毕竟是一个娇弱的姑娘家,如何能承受那种重击,全身严重骨折。
后来被丫鬟们抬上床,虽然李太医开了点药,但没有人敢给她喂药,就一直昏迷不醒着。
枯蝶她们进门的时候,那张氏昨日可怖的样子还在,蜷缩在床上,身上什么东西都没盖,看着挺可怜的。
枯蝶心下有些黯然,今天出事的是张氏没准哪一天她出事了,也会被裴府所有的人遗弃,世家的人情她从来就不敢指望,指望娘家也指望不上,唯一能指望的男人,此时还生死不明,她奶奶的,要是让她找到这次害张氏连累裴奕涵的人,她一定实现当日杀牛的誓言,要将对方的血肉一刀一刀割下来,让她们也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肉体痛苦,让她们也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老祖宗身边的两个丫鬟开始东翻西翻起来,几乎将整间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其他人为了避嫌,也不敢动手,就等待着一个结果。
这种等待是漫长的,是极度让人不舒服的,但在场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尤其是先前负责张氏衣食起居的几个丫鬟,早就惊的面无人色,有的已经软倒在地。
“老祖宗,是不是有人容不下人,用了不该用的法子,然后却连累到了大少爷。”裴三夫人的话明显另有所指,这张氏的身份是裴奕涵的通房,如果枯蝶这个主母想除掉这个通房,暗地里动点手段也是正常的。
大家族的正妻那个没有几分手段,为了不让别的女人分去自己的男人,什么肮脏的手段都施的出来,更何况,先前枯蝶还给两个通房给了个下马威。裴三夫人的矛头指的就是枯蝶。
“三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您认为张氏的病跟我有关?”枯蝶脸色一沉,看向裴三夫人的眼睛,盯视着对方,一丝也不放过。
“这张氏你房中的人,有些事情还需要明说吗?”裴三夫人在枯蝶的眼神逼使下,还是忍不住偏过了眼,但她觉得这个理由还是很充分的,当下语气又强硬起来。
“张氏?张氏算什么,一个小小的被人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小小的通房,别说我没把她放在眼里,就连夫君也没把她放在眼里,我这院子的下人,不管这里面那些人是你们的人,但她们都可以作证,自从三姑妈将那张氏送到我房中,夫君根本正眼都没看过她一眼,就权当她根本不存在,就连她当日主动勾引夫君,掉到了湖中,夫君也不曾有丝毫怜悯爱惜,绿裳,你告诉三夫人,当日夫君是怎么说张氏的?”
“回三夫人的话,当日张氏掉入湖中之后,大少爷说,要死别死在我面前,奴婢亲眼所见,当时你房中的春柳也看见了。”绿裳听到枯蝶点到了自己的名,不卑不亢地回道。
虽说,现在大少爷突然得了这种怪病,如果治不好的话,她跟着大少奶奶的日子以后恐怕不好过,但这些日子以来,她是真的将枯蝶看成了自己的主子,此时回话的时候,也不曾想过,日后是否会得罪裴三夫人。
“那么,请问三婶娘,这样一个女人值得我去害她吗?我有必要去害她吗?说实话,我觉得她很可怜,而且,我叶如蝶也不屑去害她,她还不具备让我害人的资格,更勾不起我害人的兴趣,
今个,我就把话说明白了,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张氏,连累了夫君,到底是谁一直在我们身边捣鬼,那我叶如蝶现在对天发誓,绝不会让对方在有生之年过一天安稳的日子,甚至后悔曾经做过的一些,我说道做到。如果您不信的话,大可拭目以待。”
枯蝶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在裴府的女眷面上齐齐地扫视了一遍,特别是停留在,裴五夫人,三姑奶奶脸上的时间长了一些,这一番话,让裴家所有的女眷脸上的神色都有了些微变化。甚至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裴老祖宗刚才没有说话,此时看着枯蝶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化。
裴老夫人却怔住了,她见过各种世家千金,无论心地是怎样的,大概分为三类,一类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觉得世上的事情都要按她的心意来,一个不顺心,就给别人好看,所有的心思都是表现在明面上的。
另一类是表面看着端庄娴雅,但内里其实阴险狠毒的,但在人面前却装的有多善良就有多善良,就算是算计别人的时候,也是不动声色的。
还有一类就是,毫无主见,毫无头脑,天生就是按着别人意志行事的,遇到事情也只会哭哭啼啼,撑不起场面的那一类。
她到不曾见过枯蝶这一类,因为你很难界定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心中的疑惑再次浮现到了她的脑海中,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家如何能养的出这样的女子来。
“那你说,这张氏到底是怎么了?”裴三夫人被她一番话顶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后悔自己刚才说话之前,不该只想着给这个长房媳妇一点好看,却让对方生生地降了自己一军,片刻后,才虚弱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三婶娘问的问题也是侄媳我想知道的,今天,既然把事情说开了,那蝶儿就当着老祖宗,祖母,还有各位婶娘的面问大家一个问题,在我叶如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