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仙尘小跑着跟上,口中诚恳的说道:“罗老前辈!嫣姐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我……算是我求你了!求罗老前辈大发慈悲,日后晚辈必当会舍命相报!”
罗十三瞪了白仙尘一眼,跟着运起轻身功夫,飞一般跑了起来。
白仙尘赶紧发足狂奔,可哪里追得上他,跑了一段更已没了力气,只得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喘气休息。
眼看着罗十三的身影渐远,白仙尘急得大喊了出来:“你若不愿意,直说便是……呼呼……我自己下山找去,顶多死在崇鬼堂的手上!不劳烦你老人家大驾!”
罗十三远远的听见白仙尘的话,忽然转身跑了回来,与白仙尘保持着一些距离,似是故意压低了嗓音说道:“你不许走!”
白仙尘一愣,恍然听出了罗十三声音中尖锐的杂音,就仿佛是有人在憋着嗓子拟声一般。
初次相见时,罗十三离白仙尘较远,众武当弟子又在私下里“叽叽咕咕”的低声议论,白仙尘并没听出罗十三声音中细微的不对处。
此时,在武当山道上经过一番追逐,罗十三像是怕白仙尘真的下山去,气息还未平稳便急着开了口,让白仙尘一听便听出了猫腻。
罗十三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便又以苍老的声音,扯开话题似的开口说道:“仙尘小姑娘,武当此刻当真是没功夫去理会这等事,请你务必要体谅,待到陈师兄回来,老头子必定亲自去替姑娘把柳楼主寻回来。”
“那怎么可以!万一嫣姐被崇鬼堂的人俘虏了,等到陈仙师回来,崇鬼堂怕是早已撤离出了武当山,到那时候,嫣姐不是被他们一同绑走,便是被他们杀了!你去哪替我把嫣姐寻回来!”白仙尘听罗十三提到了嫣姐,言语极为敷衍,一时便把心头的怪异抛到了脑后,捏紧拳头抗议道。
罗十三见白仙尘这般认真的模样,竟丝毫不动怒,反而抬起手来掩嘴窃笑,姿态像极了一名小女子,令白仙尘不由打了个寒颤。
“仙尘小姑娘请放心,柳楼主不会有事的。”罗十三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十分确信,就好像是知道柳红嫣此刻必定是安全的一般。
白仙尘大感怪异,皱眉疑惑的问道:“你又没见过嫣姐,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有事?”
问及此处,白仙尘忽然想到罗十三是江湖前辈、很有可能与柳红嫣有些交情,又或者在来到武当之前便见过柳红嫣、知道她是平安无事的——这么一想,白仙尘脸上不由露出了丝丝喜色,向罗十三凑近过去,想小声问他“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罗十三却似怕极了白仙尘接近自己,急忙大退了一步,怒声叱道:“你这小姑娘何故如此不尊重老夫!你且听我的便是了,我说柳红嫣没事便一定没事,你耐心等着就是了!”
白仙尘眯起眼睛看着罗十三紧张的表情,越瞧越觉得这老人家好生古怪。
回想起罗十三刚才说过的话,白仙尘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满是狐疑的望向了罗十三干瘦的面容,迟疑着低声开口问道:“罗老前辈……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的真名吧,你何故知道我叫‘仙尘’?”
罗十三一惊,装作没听到白仙尘的话,眯起眼睛厌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你若是没别的事,我可要走了。”
白仙尘似在思索着什么,用手指捏着下巴,脚步不停的绕着罗十三打转、不让他现行离开,双眼则上下打量、将罗十三细细瞧个遍,猛然惊道:“啊!你难道是嫣……”
话到了嘴边,白仙尘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话强行咽了回去,眼中满是惊奇与欢喜,嘿嘿一笑,对罗十三的态度陡然变得亲切恭敬。
“那个……罗师叔、罗老前辈、罗老爷爷~白仙尘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莫怪~”白仙尘向罗十三一抱拳,脸露笑颜,几天来的抑郁之色忽然间一扫而空,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细细的打量着罗十三,心中惊呼:“这罗十三不就是嫣姐易容扮的么!”
白仙尘虽不知柳红嫣何以如此行事,但只要她平安无事,心里总是无限欢喜的。
“我早该知道,早该猜到的!她满是皱纹的皮肤是假的、苍老的声音是伪装的、不理会我是怕被我看出她的妆扮——这世上能以易容瞒过我眼睛的,除了嫣姐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白仙尘恍然想了明白,又想起自己之前以为“罗十三”真是个老人家,对他“前辈”长、“前辈”短的称呼,脸孔顿时羞得通红。
“噢……对了对了!嫣姐来武当是为了夺回小蝶的情报,如今王远才被崇鬼堂害死了,原计划便无法再实行了,故而嫣姐才扮成罗十三的模样,一来以嫣姐的谋略可助武当渡过难关,免了江湖上的一场血光之灾,二来我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回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啊……难怪‘罗十三’不让人前去通报陈仙师,难怪'他'习惯叫我‘白仙尘’、而非‘白小红’!”白仙尘想着想着,几天来的困惑一时也都迎刃而解,后来想到深处,更是惊喜的一拍手掌,以崇拜佩服的目光望向了“罗十三”,心中大叫:“嫣姐大智大慧、谋略极深,若非我对易容这一行颇有研究,怕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天嫣姐确也尽心竭力的在为武当宗办事,更是不计前嫌、大仁大义之极!”
“罗十三”看白仙尘愣在原地发呆,眼神中对自己满是敬佩,估计是想通了什么、又想错了什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再也装不了“对白仙尘冷淡厌烦”的姿态,望向白仙尘的眼中流露出了欢喜之情。
白仙尘又细细打量了“罗十三”一遍,看到“罗十三”平坦的胸处,暗觉奇怪,用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柳红嫣原本的大小,然后用好学而疑惑的目光盯着“罗十三”看。
“罗十三”看懂了白仙尘的意思,脸孔不由涨得通红,似是气恼了起来,一甩袖子就驾着轻功跑远了。
白仙尘见“罗十三”害羞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越想越觉得好玩,干脆不顾忌路人的目光、捧着肚子站在山道上仰天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三十三:
而后的几天中,白仙尘有事没事便往罗十三那儿跑,给罗十三端茶送水、敲背揉肩显得格外殷勤。
一众武当弟子不知其中缘由,只以为白仙尘是为了恳求“罗十三帮忙寻找柳红嫣”,故意讨好他老人家。
倒是王丹霞发现了白仙尘似乎不再为柳红嫣而忧心了、开朗了许多,替白仙尘高兴之余,却也对罗十三显出了几分敌意。
那些天中,白仙尘无需再忧心柳红嫣的生死,便就显得十分怡然,见柳红嫣暂时不打算离开武当宗的样子,就也随遇而安,拿出了爱广结善缘的本色,与一众武当弟子打成了一片,倒也结识了不少武当弟子。
比如爱吹牛的赵小威、冷静很有男人味的孙大好、拳掌功夫颇为了得的陆有德、为罗十三打扫房间的小童薛琉儿、还有白仙尘也见过的、奉命跟着罗十三当侍卫、看门、打杂的两兄弟,郭程与郭余。
白仙尘再也没提找柳红嫣的事,罗十三也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总与白仙尘嬉笑闲聊、看起来好似祖孙两人,显得亲密之极。
几天下来,武当上下平安无事、一切如旧,一些大胆的弟子一同去武当山山间勘察,却也没遇上崇鬼堂的人。
渐渐的,武当上下悬着的一颗心都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不少人都说“崇鬼堂慑于罗十三的威严,已然撤退了”,时过不久后,便连布置下来的警戒都也懈怠了。
就这样,平平无事的渡过了半个月——而后有一天,一名女子到访了武当宗。
那天还是上午,白仙尘与罗十三、郭程、郭余几人在书房中说笑闲聊,一旁的王丹霞则满脸不快的喝着清茶、并不搭话。
门外,忽然响起了赵小威惊喜的叫唤:“小红姑娘!小红姑娘!出大事啦!快……快出来啊!”
赵小威的声音由远到近的传过来,一句话说完,似乎已离书房不远了。
赵小威腿脚极快,总是负责跑腿的活儿,他自己也以轻功见长、并以之为傲,而一般来说,赵小威前来禀告事务,叫唤的该是管事的罗十三,绝不会是闲人白仙尘才对。
众人满脸疑惑,但也习惯了赵小威卖弄关子、故弄玄虚,便都不慌不忙的站或坐在原位,只待赵小威猛地推门进来,王丹霞才恶狠狠的问道:“叫嚷什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王丹霞语气甚是凶狠,吓得刚想说话的赵小威猛地把话吞回了肚子,再要开口讲话,竟有些结巴了:“我我我……我是是,是来报报报……”
“我什么我!报什么报!”
王丹霞又是一吼,吓得赵小威吸了口凉气、再一次把话咽了回去,竟忽然觉得气息通顺、又能顺畅说话了,诉苦道:“哎哟!我是来报信的!王师姐,我可没得罪你啊!”
众人忍不住哄笑,惹得赵小威满面通红,连忙面向白仙尘,狡黠的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小红姑娘,今日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你听了一定开心得忘乎所以,不过……”
“不过什么?”白仙尘好奇的问。
“不过我直说了可就没意思了,你且猜猜看是何事?”
“你又来了!”众人听赵小威又要卖关子,纷纷站起来撩起袖子,似要群起而揍他一顿。
赵小威见此,连忙给了提示,说道:“这好事可是小红姑娘你朝思暮想的……这样吧,我差不多就直说了,是小红姑娘日思夜想的‘故人’回来了!”
众人闻言哈哈一笑、尽皆了然,却见白仙尘露出疑惑之色,思索了一会、才欢喜的展现了笑颜,起身叫道:“你是说——君亦然回来了?”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纷纷又将目光看向了赵小威。
赵小威听得白仙尘的答案,露出满脸的疑容,抓了抓头皮,摇头道:“小红姑娘你日思夜想、担心挂怀的‘故人’原来是‘剑神’君女侠,我还以为是柳楼主呢……”
“柳……柳楼主?哪个柳楼主?”白仙尘越听越摸不着头脑,皱起眉头望着赵小威,又环顾了一下众人,却见众人也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但竟都是在望着自己。
“这……”赵小威被白仙尘问得发愣,愣了一会儿,才面色古怪的反问,“这天下间有几个‘花红柳绿’?”
“自然只有一个!”白仙尘不经思考立刻作答。
“那就对了……那柳红嫣、柳楼主应该……也只有一个才对吧?”
白仙尘一脸的莫名其妙,望向了扮成“罗十三”的柳红嫣,却见“罗十三”毫不惊讶,脸容上似乎还带着些诡异的微笑。
嫣姐不是扮成了罗十三么,怎么——未等白仙尘理出头绪,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娇笑从远处传来,白仙尘一呆,立即自书房门口沿着石路向外张望,竟看到一名打扮华丽的红衣女子正迈着婀娜的步子、款款走来。
那女子酷爱华丽花俏的打扮,看起来娇媚无比,可迈起大步、举手投足的姿态,却又毫无大家闺秀的婉约秀美,反倒宛如一个江湖豪杰般豪爽大气。
白仙尘看着她,她远远的也早就看见了白仙尘,眼中露出溺爱与喜色,开口却是毫不留情的向白仙尘怒声骂道:“没良心的小家伙!我失踪了如此之久,你一点都不担心我,不曾来找寻过我,却在这里嬉笑玩闹!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账家伙!”
“嫣……嫣姐……?”
白仙尘痴痴的望着那个红衣女子,那分明就是白仙尘时时记挂着的柳红嫣,可若她是真的柳红嫣,那“罗十三”又是谁?
“是了……是了!”白仙尘的头脑渐渐清晰,心中想道,“罗十三虽是易容出来的,可也从未说过自己就是嫣姐!他不是嫣姐!他究竟是谁?来武当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仙尘打了一个冷颤,心中猛然生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想望向罗十三、再将那张脸孔看个清楚,手臂却已然被罗十三猛地拽住!
“仙尘,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罗十三苍老而陌生的声音在白仙尘的耳边幽幽响起。
“你是谁……你不是嫣姐!你……你到底是……”白仙尘的声音不住的颤抖,想挣脱罗十三的手,可那只手掌却如铁箍一般紧紧扣住了白仙尘的手腕!
白仙尘用另一只手使劲掰扯罗十三的手指,不得动他分毫,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王丹霞,向王丹霞及武当众人呼喊求救:“王丹霞!王丹霞!这个人不是你们的罗师叔!他是个冒牌货!”
郭程、郭余、赵小威闻言皆愣在原地,正在这时,柳红嫣已然走进了书房,见白仙尘被人扣住了手腕,觉察到了房中的古怪气氛,眉头微微促起、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而满是杀气。
“王丹霞!王丹霞!这个人很可能是崇鬼堂的探子!你快下令让人把他绑起来!王丹霞!你在听么?!王丹霞!!”
白仙尘焦急的向王丹霞求救,本以为王丹霞爱慕于她,必定会依她所言行事,却没想到王丹霞始终低着脑袋、一言不发,恍若什么都没听到。
白仙尘的尖声惊叫,倒是引来了不少武当弟子,渐渐的便把书房进门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任谁都不明白白仙尘在说什么,所有人都只是诧异的望着书房中的情况,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白仙尘将目光移向了郭程、郭余,又移向赵小威,转而望向围观人群中的孙大好与陆有德,见众人都是一脸的疑惑,急忙指着罗十三大声解释道:“这个罗十三不是真的!起先我以为他是嫣姐扮的,以为是嫣姐为了帮助武当宗渡过难关而乔装改扮,可他不是嫣姐!他一定有他的目的,脸上那层面皮必定也是假的!”
说话间,柳红嫣与白仙尘的目光默契的碰在了一起,眼神中掩不住久别重逢的喜悦,而听了白仙尘的话,柳红嫣便也差不多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暗运内力在手中,准备向“罗十三”动手,却顾忌白仙尘受制于他,不敢轻举妄动。
大多武当众人对白仙尘的话皆是半信半疑、不敢有什么动作,而人群中,像孙大好、陆有德这样与白仙尘关系较好、深知白仙尘为人的人,则对白仙尘所言无比信任,已然拔出了长剑,准备揭破“罗十三”的假面具。
罗十三冷的一笑,叹了口气,竟淡然自若的说道:“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白小姑娘可莫要和我说这等玩笑啊!”
白仙尘哼了一声,眼眸一转,伸手便抓向了罗十三的脸孔——白仙尘是易容的行家,若是罗十三不避开,必会被揭下脸上的假面皮!——而这正是白仙尘所愿,只要能够如此,便能知道“这个罗十三”究竟是什么人,并迫使他说出来武当的目的,化解眼前的危机!
“这个罗十三”武艺本也是极高的,避开白仙尘的突袭其实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却不知为何,他竟没有做任何闪避的动作!
白仙尘的手掐住了罗十三脖颈后的皮肤,却竟然摸不到任何贴了假面皮的痕迹,想起一些江湖易容师善于将面皮贴在脸部,白仙尘又把手移向了罗十三的耳根处,竟已然没有发觉任何易容的痕迹!
“这……这不可能……”白仙尘满脸的不可思议,忍不住又自言自语的惊呼了出来,“难道……难道你是真的罗十三?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相处这些时日中,白仙尘深信“罗十三”就是柳红嫣,便是因为“这个罗十三”知道她的所有的喜好,与罗十三相处起来便好似生活已久的挚友一般融洽——但若他当真是罗十三,他怎会如此了解白仙尘?
柳红嫣的眼神温柔而冷静,与白仙尘目光相交、就仿佛是在安慰她说“不要惊慌,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一般,令白仙尘的心略感安定。
忽的,王丹霞猛然抬起脑袋,一双充满仇恨、满是血丝的眼眸狠狠的瞪向了柳红嫣,愤怒而又哀伤的冷不防的说道:“柳红嫣!是你杀了我哥哥!”
整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