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杏缓缓的抬起了头,光绪皇帝看着她那张俊美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是上当了。因为,他从贞杏的眼里读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坚毅。
“皇上,臣妾,想要自由。”贞杏一字一顿的说道。
光绪皇帝震惊,他呆呆的看着贞杏。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过去那个他身边的小姑娘。整日蹿腾如何去找更好玩的东西的那个人吗?
不,她不是了,她肯定不是了!他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当年那个每天缠着他,办成小太监和他在乾清宫下棋的小姑娘了。
几年未见,她变了。已经变得他不认识了,确切的说,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珍妃。
光绪皇帝看着贞杏,贞杏也看着他。
“为什么?”光绪帝问道。
贞杏抿了抿嘴,为什么?因为她心里有别人,因为她在伊犁有了自己的家,因为她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想被别人破坏。可是,她敢说么?这些大实话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贞杏的嘴越抿越小,小德张在一旁看了都想要提醒她说话小心。
贞杏毕恭毕敬的给光绪皇帝磕了头,却就是不说出究竟是为什么。光绪皇帝见贞杏磕头,那一双瘦弱的手突然攥起了拳头。
“你……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决议不回宫?”光绪皇帝问道。
贞杏深吸了一口气,柔声说道:“是臣妾的不对,皇上,请赐臣妾死罪!”
“朕现在不是要你死,朕是要你回宫!难道,这个紫禁城就这么让你讨厌吗?难道,朕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光绪皇帝勃然大怒。
贞杏低下头去,是死是活随便吧。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还争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除了听天由命,还有什么办法?君主是天,天要你死,你能活吗?
光绪皇帝的泪珠有掉了下来,小德张跟着跪下哭着说道:“皇上,保重龙体呀。娘娘,娘娘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臣妾,臣妾如今的生活很好。臣妾有自己的生意有自己的房子,臣妾不愿意回到紫禁城里,再忍受煎熬。皇上难道忘了吗?那几年,臣妾被关在景祺阁后的西小院里是多么痛苦?臣妾不想在和皇后斗,也不想和自己的妹妹互相看着不顺眼。求皇上恩赐,让臣妾过哪些平凡的日子吧。”贞杏说道。
光绪皇帝呆呆的看着贞杏的身子,一时间怅然若失。离开是为了回来还是为了别离?短短几年不见,她为何变了心?
贞杏心里却明白,这一番话说出来,按照光绪皇帝的性格,大约是要赐死她的。皇帝的女人跟了别的男人,除了死,还能有什么下场?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女人在这个世界里能有什么地位呢?
光绪皇帝的脾气不好,自然更不会放过她。在他的心里,她与依靠和宠物画上了等号。在这个深宫大院中,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她。而她,又乖巧又可爱,像个小仓鼠一样。他将她这只仓鼠捧在了手里,可是,如果这仓鼠咬了他,他就会立刻攥紧拳头,压死她。
贞杏和小德张心里都明白这会子事儿,小德张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光绪皇帝要是查到贞杏在外面已经和齐博松成家,除掉这两个人后,下一个死的,就是他的师父崔玉贵。这件事儿里里外外都是崔玉贵张罗着操办,所以,他不死谁死?
小德张连连磕头,带着半哭腔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珍小主肯定没有那个意思,珍小主是和您赌气呢。这几年珍小主在外面受了委屈,心里憋屈。再一个,珍小主是害怕,害怕回来以后,皇后娘娘不放过她!”
光绪皇帝听了小德张的话,看了看贞杏。看得出,他是愿意相信小德张的,这愿意简单,他不愿意相信贞杏变心的事实。这一点,贞杏能理解。小德张正是抓住了光绪皇帝的弱点,才会这样说。
贞杏打心眼里感激小德张,为了救她不惜犯上。可是,她要的是自由。她已经打定主意,死也不要回到紫禁城里居住。只可惜,她不能和齐博松死在一起,所以,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珍妃,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你不用担心。朕给你保证,她绝对不敢动你一根汗毛!只要,只要朕重新登基,朕立刻费了她!”光绪皇帝说道。
珍妃立刻摇了摇头,眼泪含在眼眶里,她又开始想齐博松了。越是面对光绪皇帝,她越是思念齐博松,思念她的家。
“皇上,不是这样的。臣妾,臣妾刚刚所说,字字都是真心话。臣妾,臣妾是不想回宫了。臣妾只想过一些百姓的平凡日子,请皇上恩准。”贞杏说道。
光绪皇帝知道这下子是真的了,他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二字。他扭过了头去,一滴眼泪滑了下来。等了多年,却等到了这种结果。
“若是,朕不答应呢?”光绪皇帝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
贞杏闭上了眼,又给光绪皇帝深深的磕了头。“皇上,那就请你恩赐给臣妾一丈白绫,就当是臣妾报答了皇上过去对臣妾的恩情。”贞杏说道。
光绪皇帝瞪大了眼睛,指着贞杏生气的说道:“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难道那百姓的日子,比当皇后还要吸引你?”
贞杏落了泪,抬起头轻声说道:“皇上,你没经历过自然不知道当百姓的日子的乐趣。这宫里冰冰凉凉的处处都藏着心机,可是,当百姓却不一样。臣妾喜欢过百姓的日子,每天忙忙碌碌真是舒服。也不会害怕说错话,也不必担心坏了规矩。生活,都是在臣妾的手掌中,臣妾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臣妾家还养了一只小猫,那只小猫十分的调皮,经常会叼着老鼠吓唬臣妾。这种快乐,是在宫里体会不到的。今天,臣妾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还请皇上原谅,原谅臣妾多嘴。”
光绪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痛苦的转过头去。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过去的珍妃难道早已经在几年前死了?他现在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吗?
“你……你走吧……”光绪皇帝哭着说道。
“谢皇上……”贞杏磕了头,心里的石头顿时放下了。
“等等,朕不是叫你回伊犁。这几日,皇爸爸身体不好。等再过几日,我再召见你就是了!”光绪皇帝有补充了一句。
贞杏这心“咣当”的一下,就掉进了冰窖中,敢情,光绪皇帝并没有打算放自己走呀!哎……她就知道,光绪皇帝没这么轻松放手。如今,可是如何是好?
贞杏知道,此刻多说也无意,便跟着小德张离开。两人刚一出门,小德张就抱怨了珍妃几句。贞杏也不辩解擦了擦眼泪,跟着小德张往湖边走。
忽然,小德张瞪大了眼睛。贞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湖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船。那条船,已经到了岸边。
“是谁?”贞杏问。
小德张摆了摆手,连忙拉着贞杏就躲了起来。过了一会,只见李莲英走上了台阶。贞杏和小德张互相对望了一眼,李莲英没带着小跟班的,只自己挎着食盒,这不像是李莲英的性格呀!
李莲英一来,太监们立刻迎了上来。有多嘴的小太监上前汇报,却被李莲英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李莲英一言不发,提着篮子就闯进了光绪皇帝的寝宫之中。
此刻,光绪皇帝还坐在他那张铺着金黄色被褥的床上,回想着刚刚的那一幕。一听门被推开了,光绪皇帝还以为贞杏改变了主意。可谁知道,进来的竟然是那张大驴脸。光绪皇帝赶忙扭过头去擦掉眼泪,这大驴脸是皇太后的人!
李莲英进来,立刻就给光绪皇帝磕头请安。
“皇上,这是御药房进贡的补药,太后说,请皇上服用。”李莲英说道。
光绪皇帝扭过了头,厉声训斥道:“朕什么习惯你不清楚吗?回去回禀皇爸爸,就说朕身体尚好,不需要那些补药!”
李莲英微微一笑,一挥手,几个小太监突然上前按住了光绪皇帝。光绪皇帝吓得大惊失色,软禁瀛台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行为!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帝!
“你!你想做什么!”光绪皇帝喊道!
李莲英反而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缓慢的从食盒里取出那碗熬制好的药。那张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李莲英小心翼翼,仿佛,他手里碰的不是药,而是一颗珍珠!
李莲英转过身子,温柔的瞧着光绪皇帝。那眼神,哪里像是一个太监看皇上?分明是一个长者看着刚刚出生的小孩儿!光绪皇帝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出逃(全文终)
更新时间:20101013 10:09:36 本章字数:3227
“皇上,奴才还是劝您把药喝了吧。皇太后说了,只要喝下这药,您就什么痛苦都忘了!对了,皇太后说,她这两日只觉得身子骨不大好,说不定,就是这两天的事儿。那些衣裳都备下了,就是给皇太后冲喜。皇太后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皇太后决定,还是带着你一同上路,互相,也该有个照应!”李莲英笑着说道,仿佛,他说的不是送光绪帝去死,而是,带着光绪帝去看戏!
“你,你放开我!”光绪皇帝怒道。
李莲英也不急着给光绪皇帝灌药,反而微笑着说道:“皇上,奴才是打小看着皇上长大。若说皇上小时候还真有意思,总跟着老奴才玩儿。老奴才还记得,皇上那个时候总喜欢骑在老奴才的脖子上。说真的,要送皇上走,老奴才第一个舍不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皇上的命不好呢?行了,不说这些了,一会子,药该凉了!”
说着,李莲英一挥手,那几个太监立刻加重了手中的力气。李莲英信步走去,一把捏住了光绪皇帝的嘴。他一个小皇帝,二十多年以来全由别人伺候着。突然有人捏住了他的嘴,他不情愿的张开。
要是换作了一般孩子,可能早就撕咬李莲英的手了。可是,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压制的太久了,早就忘了反抗是什么。
李莲英端起碗,直接就将那一碗药汤子灌进了光绪皇帝的口中。光绪皇帝不停的挣扎,可是手脚都被小太监按压着。可以说,李莲英丝毫不费力的就将药汤子全都灌了下去。
李莲英一挥手,太监们松开了光绪皇帝。光绪皇帝瘫软的躺在床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一个小太监端来一张椅子,李莲英微笑着坐下,瞧着这光绪皇帝。光绪皇帝没有挣扎,也没有乱动,现在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过了一小会,光绪皇帝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光绪皇帝实在忍不住,发出了“啊……啊……”的惨叫声……
听到这几声惨叫声的时候,贞杏和小德张已经在船上了。光绪皇帝的惨叫声响彻瀛台,贞杏听着这声音不禁的发抖。
原来,历史还是按照规矩在行走。她能逃出来,是不是历史的恩赐呢?贞杏不知道。
李莲英等到光绪皇帝的气断的干干净净的时候,才掏出一块白色的丝绸擦了擦手中的汗水。他吩咐大家一切都按照规矩来,接着,他便回去复命了。
他要复两个人的命。
一个是袁世凯,一个是老太后。
袁世凯是贡献药的人,老太后对此一无所知。可是,要是老太后挺过这关去,他和袁世凯的项上人头注定不保!光绪皇帝虽然不讨老太后待见,但终究是皇帝。杀了皇帝,这是啥罪名?李莲英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储秀宫里,慈禧太后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气还是出的多进的少,面如金纸。李莲英一进来,丫鬟们立刻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李莲英和慈禧太后。
“老佛爷?老佛爷。”李莲英喊道。
慈禧太后的脸部肌肉微微的动了一下,李莲英知道她这是醒了。
“老佛爷,皇上薨了……”李莲英说道。
慈禧太后一听这话,呼吸的更加的短促。李莲英知道她是听到了,便微笑着说道:“老佛爷,皇上薨了。皇上,要伴着你一起去了……”
慈禧太后的手忽然抓住了李莲英的手,李莲英吓出了一身汗。这人已经一只脚在鬼门关里,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难道,她是装死?
当然,慈禧太后并没有装死。她也没马上死去,她就是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李莲英的手。心里虽明白,却也说不出来了。
她在死前,总算是弄明白了。全宫里,最坏的不是她,也不是荣禄,而是他李莲英李总管。
可惜,这一切都知道的太迟了。慈禧太后缓缓的放下了手,她死于那天的晚上。
贞杏和小德张在宫门口遇到了麻烦,几个侍卫硬是不让小德张出门。说小德张身上藏了东西,小德张越是解释,越是不听。
贞杏真的着急了,她亲耳听到了光绪皇帝的惨叫声。光绪皇帝一死,到时候,宫门戒严,他们要想出去,真是插翅难飞。
小德张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掏出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银子。可这银子没打动这些侍卫的心,似乎,这些侍卫就是要小德张难看。
贞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看着小德张,小德张也看着她。甭管怎么解释,就是不肯放行。贞杏此刻欲哭无泪。
正为难着,忽然,后面走来一个人。一面调侃着小德张,一面向门口走来。贞杏一回头,那人正笑着,可见到贞杏的脸,那人却愣住了。
贞杏也是一愣,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能遇见他。他笑了笑,挥了挥手,对大家说道:“张公公一向偷鸡摸狗,今天什么也没拿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行了,人家难得不偷一次。你们还要逼着人家偷不成?放行吧,等到张公公下次在偷东西的时候,你们的眼睛就要看住了!”
小德张感激的看了看他,虽然这话里话外都是调侃的意思,可是,小德张还是感激他。
一出了宫门,小德张就碰到了等了小半个晚上的崔玉贵。小德张将宫里的事儿简单的和崔玉贵一说,崔玉贵一听皇上死了,立刻安排贞杏出城。
贞杏又坐上了车,小德张亲自驾车向城门口飞奔出去。此时,是唯一的出城机会。倘若,皇上殡天的消息泄露出去,九门提督就要立刻封锁城门。还不就是怕兵谏?
幸好,崔玉贵他们跑的快。车子刚刚出城,九门提督就听到消息,将城门封上。
贞杏松了一口气,到郊外了。贞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抬头,却见崔玉的眼睛里冒出了凶光。
“珍妃娘娘,你怎么打算?”崔玉贵问。
贞杏见崔玉贵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愣,随即说道:“我没什么打算。”
崔玉贵想了想,点了点头,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又命令小德张将车停下。
“娘娘,齐博松在那里等你。”崔玉贵说道。
“真的?”一听齐博松,贞杏的眼睛里顿时放了光。崔玉贵点了头,下了车,贞杏也没多想,跟着崔玉贵就下了车。
一行三人走到一处空地,贞杏来来回回的张望,不禁的问道:“齐博松在哪儿呢?”
崔玉贵转过头来忽然双手卡住了贞杏的脖子,贞杏大惊失色,不停的狠狠的砸着崔玉贵的双手。
崔玉贵冷笑着说道:“送走了你,我就在送齐博松。能不能当苦命鸳鸯,你到阴曹地府跟皇上去解释吧!”
崔玉贵一面冷笑一面加重了力气,贞杏吐出了舌头。只看到眼前一阵的苍白,忽然,崔玉贵手中的力气放松了。贞杏渐渐的缓过气来,崔玉贵的手突然一下子松开了。贞杏一屁股就做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空气是多么的珍贵。
只见崔玉贵的脖子上多了一把刀,拿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神武门那里帮了贞杏和小德张的李克。
“我就觉得奇怪,跟着过来看看,想不到,崔公公竟然想对珍妃娘娘下手!”李克说道。
“你……你不许插手!叛徒!”崔玉贵说道。
李克微微一笑,说道:“崔公公,你一死,我不就是组织里的首领了?说真的,我早就讨厌你这个老太监了!”
“你……”崔玉贵怒道。
等到贞杏平安回到伊犁的时候,崔玉贵的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了样子。
多年以后,贞杏听说李莲英也死了,是被人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