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信仰需要的是虔诚,pi并非一个虔诚者,他是个泛神论者。成年pi的一番论述表明,他需要的是一种超自然的、至高无上的力量作为信仰依靠。至于无论是上帝、安拉还是毗湿奴,并不重要。可以这么说,他的意识里,信仰的是信仰本身,而不是某种特定的神明。
对虔诚者,他选择信仰是去解决问题。而pi这样的人,他选择信仰,只是为了逃避问题。信仰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具体膜拜的对象,而是一个寄托,一个可以逃遁的空间。
这就是为什么,pi要讲两个故事。
两个故事的真假一直存在争论。可在我看来,第一个故事毋庸置疑是编造出来的。李安很狡猾,他从不公开谈论故事的真假,他知道保持一部电影的魅力就是让观众无限地争论下去。可他在电影里的安排,却表明了自己内心的态度。
一个幻想故事,可以天马行空无所顾忌;但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必须符合现实。第一个故事里有食人岛,这是一座深海中的热带密林,中间生存着无数沙漠中才有的狐獴。沙漠和大海,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象。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那么李安为什么不设置一个长满棕榈树爬满老鼠的正常海岛,使之看起来更加合理呢?可李安非但没这么做,反而煞费苦心地挑选了距离合理性最远的沙漠狐獴,这是刻意放大不合理,以此来暗示第一个故事的虚幻性,告诉所有观众,这只是幻觉,这只是想象。我们都希望第一个是真实,但没法说第一个就是真实的。
这有点像我们平时开玩笑。比如我调侃一个姑娘说:“你真漂亮我特喜欢你。”这句话有可能会被当成玩笑,也有可能会被当真。为了避免被当真的风险,我会故意夸大这句话“你比林志玲还漂亮我天天想着你连肉都不愿意吃了。”不合理的部分被无限放大,听的人自然明白这只是个玩笑。
所以,第一个故事是pi所幻想出来的,第二个故事是真实的,是理性的。可pi无法解决第二个残酷故事给自己内心带来的煎熬,他只能逃遁到第一个故事里去,把周围的遇难者幻化为各种动物,才能让自己平静——正如母亲晚餐时所说,理性解决外在的,信仰解决内在的。他那一句“我决定去受洗”,实际上就是自己决定逃遁的预言。
李安在这部电影里,有两种方式来引导观众巧妙地觉察到隐喻存在。一是预演。每一次大的行动之前,都会有一次小的行动作为预演;二是让本体和喻体反复出现,强化两者之间的关联,然后通过构建喻体之间的关系,来揭示本体的命运。
晚餐谈话,无疑就是pi讲述两个故事的动机预演;而基督教牧师对pi说的那句:“youmustbethirsty。”和父亲说“从它眼中反映出来的,是你自己的投影”,则是李安在不断在我们脑海里建立起pi和老虎之间的本喻关系。
有人说老虎代表了恐惧,我觉得应该更进一步,代表的是pi的本能情感。在第一个故事里,pi把自己一分为二,自己代表着人性或理性,老虎是剥除了理性的原始本能——本能地发怒,本能地恐惧,毫无掩饰地表达自己最粗粝的*。
换句话说,第一个故事里的人与虎,是第二个故事人性与兽性之间天人交战的投影。pi不愿正视吃人的现实,只得一分为二,变成人与虎的奇幻漂流。这在许多影评里都有提及。
可是,不要忘了,我们否定第一个故事真实性,理由是它存在着不合理,而且李安保留了“不合理”的标签,以此提醒观众故事的虚幻。
但第二个故事,就真的合乎情理了么?
回想一下第二个故事的过程:pi、母亲、水手和厨师登上救生艇。水手受伤,很快死去。厨师将其吃掉。然后pi不小心放跑了一只海龟,被厨师殴打。母亲与厨师争执,被厨师所杀。厨师把母亲的尸体扔进大海喂鲨鱼。pi出于愤怒杀了厨师,并吃掉了他。
在这个故事里,各种元素和第一个故事完美对应,母亲猩猩,厨师鬣狗,水手斑马,老虎pi的本能,看似完美无缺,合乎情理,连最理性的保险公司都快要认同,但其中却存在着两个破绽。
第一个破绽,是香蕉。
当pi讲述第一个故事的时候,说猩猩坐着漂浮的香蕉而来。保险调查员立刻指出,香蕉不会漂浮。当pi讲述第二个故事时,对这个细节居然没有修改,仍旧坚持说妈妈坐着漂浮的香蕉前来。
第二个破绽,是妈妈的死。
厨师是一个对食物很执着的人,他会吃老鼠,会把水手杀掉用肉做鱼饵。对他来说,每一块肉都是极其宝贵的。可是妈妈死后,厨子没吃掉她,扔到了海里喂了鲨鱼——这是一种浪费,尤其是厨师已经吃过了水手,对他来说,最大的心理障碍已经消除,没理由会做这种浪费行为。
第二个故事本身已经非常圆满,却多了这两个颇为醒目的蛇足。实际上,它们也是刻意被保留下来的标签,用来提醒观众——第二个故事也并非真实——至少隐瞒了一部分真实。
这两个破绽,都与母亲有关。毫无疑问,第二个故事隐瞒的真实,就是母亲的下落,
前面我说过了,李安喜欢用各种比喻反复强化本喻关系。少年pi和老虎是其中最醒目的一对,但还有一对本喻很容易被忽略。
母亲与莲花。
莲花与母亲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在此之前已经有两次显著暗示。一次是在开头,母亲在地板上用粉笔画莲花给pi和拉维看。一次是电影中段,pi俯瞰海底,先是鱼形成莲花,然后又变成母亲的容貌(这里pi父和拉维的脸都没出现,指向特别明显),最后叠加到了沉船。所以准确地说,莲花代表的是pi对母亲的思念和爱。
与此同时,李安还特意安排了阿南蒂给pi讲解舞蹈,引出一个关于莲花的重要比喻:林中莲花。
在pi问阿南蒂林中莲花是什么意思时,她没有回答。直到我们进入整个电影最关键的一段情节:食人岛,才恍然大悟。
pi在夜晚的林中摘下一朵莲花,打开以后,里面是一颗人牙。于是“林中莲花”这个比喻和指向,在这里得以完成。
我们知道,第一个故事是pi的幻想。那么他在岛上的动作,肯定是对各种现实发生的投射。莲花是pi对母亲的思念;莲花中的人牙,代表了母亲的遗骸,也即死亡。而母亲的躯体,实际上就是整个食人岛。
岛是母亲,而岛下涌起的酸潮,则是母亲的下场。
酸潮是一个意义异常清晰也异常恐怖的比喻。如果想表达母亲死亡的意象,有很多种办法,最简单的比如说潮水慢慢淹没岛屿,代表母亲的溺水;或者鲨鱼啃噬小岛的根茎,代表葬身鲨腹,等等……可李安选择的是一个非比寻常,几乎和海洋没有一点关系的比喻:酸。
这个酸,自然就是人的胃酸。酸潮扑上小岛,这个意象表明母亲是被吃掉的,被胃酸所消化,所以遗骸的代表物是牙齿。
pi在岛上吃了植物根茎,老虎吃了狐獴,这是食母的暗喻。有一种说法认为,根茎和狐獴代表尸体的肌肉纤维和蛆虫,代表了吃人,这两个比喻在电影里找不到可参照的点。李安如果要设一个比喻,一定不会只设一次,一定会重复多次,或者找另外一个参照点,所以这个猜想是否成立,需不需要影射到如此细致,有待商榷。但食母是确凿无疑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食母之前已经预演过一次。
pi是个素食主义者,他第一次抓到一条大鱼,一边大哭一边用锤子把它砸死。砸死以后,pi跪倒在筏子上,哭着对鱼的尸体说:“毗湿奴,谢谢你化身为鱼来救我。”他这么做,是因为自己面临着饥馑危机,理性告诉他只能吃鱼渡日,为了能够达成心灵妥协,pi必须在信仰里找了一个借口。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关于道德的教义太过鲜明,没办法利用,于是pi只能选择毗湿奴作为理由。这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pi的宗教观。
于是,鱼成了毗湿奴的化身,pi有了一个可接受的理由,内心回归平静。
这次吃鱼事件非常重要,承前启后。
往前看,它与晚餐谈话相对照。父亲在晚餐时说了句话:“今天的羊肉很美味,可惜你们享受不了。”说明父亲是家里唯一一个肉食者,他代表着理性,理性是要吃肉的。母亲则告诉pi,理性可以解决外在,信仰可以解决内在。这一点是食鱼事件里也得到体现,pi理性地杀鱼吃肉,然后用信仰给自己内心找了个避难所,一个借口。这个很变通甚至有点狡猾的举动,与pi在餐桌上轻松地说“我决定去受洗”的精神是一脉相承。
往后看,母亲就是鱼。鱼是毗湿奴所化,那么母亲也一定是毗湿奴pi来的。pi吃鱼是因为这是毗湿奴的化身,pi吃母亲也是因为她是毗湿奴的化身。一个化成鱼,一个化成了海盗。食鱼事件就是食母事件的预演。
宗教变成了pi的心灵庇护所,他给自己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壳。对pi来说,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教义太过清晰,对善恶的道德评判太过清晰,他唯一能选择的——同时也恰好是她母亲所信仰的——只有印度教。只有毗湿奴的神话特性,才能为pi食母构造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李安唯恐观众还搞不清楚这个比喻,还特意给出一个岛的轮廓特写。有人说这是毗湿奴的侧影,有人说这是一个女人,都没错。这个轮廓本来就兼具了母亲与毗湿奴两种特性。莲花是毗湿奴的象征,而母亲信仰的是印度教,毗湿奴的神话就是她讲给小pi听的。从这个特写镜头,母亲莲花毗湿奴这三个元素的连接,得到了一次明白无误的强化。
这就是为什么岛的轮廓既像毗湿奴,又像是母亲,pi为了给自己的食母寻找了个宗教理由,早视它们为一体了。
在这之前,pi应该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在幻想层面,鬣狗杀死了猩猩,老虎杀死了鬣狗,但很快鬣狗、斑马和猩猩的尸体全都消失了,全都被老虎吃掉了。投射到现实层面,厨师杀了母亲,pi杀了厨师。然后面临饥馑的pi吃掉了水手的剩余部分和厨师,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食人是一回事,食自己的母亲又是另外一回事。pi在吃水手和厨师时还能保持正常——食鱼事件里,pi杀死了鱼自己却没吃,而是喂了老虎,表明他把吃人归咎为自己的兽性,自己的人性还保持着清醒——但面对自己母亲,他内心的惊慌和挣扎可想而知。
在登岛之前,故事一里有一场惊天动力的大风暴,老虎在瑟瑟发抖,pi在呼天抢地。开始时pi还呼叫着神明,但很快就放弃了。这说明他的人性和兽性同时遭遇大了现实中的大挫折,这挫折可能是真正的风暴,也可能是其他灾难,总之造成的结果是食物匮乏至极,陷入极度的饥饿。唯一的食物,只有母亲。
吃了,自己心理绝对无法接受;不吃,一定会饿死。
可这场危机太过强烈,于是pi的人性和兽性不得不暂时达成统一,或者说妥协,把母亲当成毗湿奴的化身,重演吃鱼时的故事,并且构造出一个毗湿奴食人岛的幻象。正如电影开头讲述的,到了夜晚,我们都生活在毗湿奴的梦里。
然后,在幻想层面,人与虎同时登岛,pi吃了植物根茎,老虎吃了狐獴。不知大家还记得不记得,当pi告别阿南蒂的时候,阿南蒂给他手腕系了绳子,代表了与最爱之人的告别。再回想起pi一登岛便在岛上系了一段绳子,便会豁然开朗。pi是在告别,与母亲告别,因为他即将要吃掉她。
到了夜晚,酸潮涌动,莲花里只残存一颗牙齿。等到pi夜晚打开莲花看到人牙时,林中莲花的暗喻发挥了作用,他的理性之火终于觉醒,意识到自己做下的极恐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未改,疯狂修文中……
☆、第200章 魔性大发(四)
第二百章魔性大发(四)
“话说;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时怎么事儿……”林晨初望着被几千幼族占领的西南平地;喃喃自语。
这时终于从草丛里站出了一个人形模样的绛衣宫娥;看见林晨初之后连忙跪下请安然后又消失在了草丛里;接下来又有四个宫娥站起身,也也如法炮制般如第一个宫娥跪消在了草丛里,林晨初觉得自己最后一根神经也要被挑断了,整个人石化碎裂的都快成渣了的时候;一抹白衣白发的白面美男站了起来。
林晨初顿时惊喜非常;刚喊出“皇叔”两字;缥鹇向后一仰;瞬间倒了下去;转瞬便也消失在了草丛里。
林晨初抓狂:“卧槽……”
等把几个迂腐的宫娥从草丛堆里拖出来,一群熊孩子也好像知道自己错了般老老实实的蹲在原地;作蔫头耷脑垂泪欲滴的状。
问几个宫娥自然是一问三不知,林晨初便叫她们照顾力竭昏倒的缥鹇,和找适合居住的地方,剩下留给他的就是调查为什么这群熊孩子会出现在七重天。
接下来就是一群七嘴八舌的自告白,虽然答案乱七八糟漏洞百出,但林晨初也勉强听明白了——原来是雀神殿所有人都出去送他了,整个殿内除了在空中巡逻的青鸾之外基本没啥能管得住他们这群熊孩子的大人了。于是这群小兽们趁着宫娥姐姐离开,偷偷的溜到了灵虚殿内探险。(林晨初:探险……)。
灵虚殿大门设了结界,于是群小犊子轻而易举的就从窗户溜了进去,等它们进去之后,就发现里面其实跟自己住的地方也没啥两样,于是就开始遵从本能的破坏家具……咳咳,嬉戏玩耍。
很快,在某个喜欢挖坑的天狗幼族在翻毯子的时候,惊喜的发现了毯子地下有一个巨大阵法。于是这群孩子就好像偷看到老爸私藏的a片一样,团团好奇的围在了阵法旁边猜测它是干嘛用的,最后集体意见是——这绝壁是南帝仙君藏好吃的地方!(林晨初:我去【哔——】上一秒钟不还是藏臭袜子的么!除了硕【哔——】那个渣谁会把吃的跟袜子放在一起啊!)
剩下的不用多说,林晨初也猜出来了。这个阵法极其巨大而且并不完善,所消耗的仙元力极其恐怖,光凭这几千个小东西还不足以完成催动阵法,于是在某只催动阵法之后,整个屋子的幼族们为了救同伴都跳进了阵法之内,但是很快便仙元力又被抽空,于是引来了休息在旁边金光殿的缥鹇长老和四个金仙宫娥。
这场拔萝卜式的灵力灌输赛,最终以从小到老几千个仙族成功拔出萝卜……打败邪恶的阵法获得胜利,但因为并没有接应阵法让它通过,所以阵法自动选择了林晨初最为传送点,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林晨初会在忽然之间压力倍增,仙元力打大损了。
林晨初无奈的又在地上设定了一个传送阵法,想要如法炮制,但是尝试了无数次,进去实验的那个宫娥总是会出现在他的身边,看来仙界的那个阵法可能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损坏了。林晨初叹了口气,现在当务之急,应该还是先让这群孩子们休息一个晚上。
七重天经过千年修养界内灵力充沛,虽然没什么危险的动物,但有毒的植倒是很多,几个木族的幼族自告奋勇当起了排查兵,其他熊孩子则是跟在五个仙娥后面建造临时的住所。总而言之,除了那个因为饼子被水融化了的小浣貂之外,其他的幼族对于这个新的世界,都是愉悦而积极乐观的。
心灵手巧的仙娥们用树木和藤蔓很快搭建起了简易的屋子,屋内放着张由木族幼年编制的藤床,缥鹇长老的床上甚至垫着一床棉花压成的褥子,看起来十分舒服像样。一间房子自然不够,几个宫娥带着其他幼族又去建新的屋子,林晨初则留在这里和一个宫娥照看昏迷的缥鹇和虚弱的白泽。
白泽恢复的很快,没过多长时间就又跳到林晨初的肩头打起来鼾,醒了的时候就扯着尾巴自己玩自己。虽然给缥鹇输入了不少仙元力,但是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