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儿又蒸的花卷,就是把揣好的面团赶成三毫米厚度的面皮,再在上面抹上刚从罐子里掏出来的辣椒酱,她家今年的辣椒酱香的很,盖子一打开,辣香扑鼻,咸甜口味也适中,用来做菜,或者拌菜吃,都很香哩。
抹上辣椒酱之后,再把面皮卷起来,根据自己的喜好做成不同形状的花形。
刚入秋,菜园子里的蔬菜并不多,只有小白菜,下午田氏去买豆腐干的时候带了些豆腐回来,正好可以烧个青菜豆腐。
不过,这豆腐她先搁在锅里干炕,所谓干炕,就是锅里刷一层少量的油,再把豆腐切成片,贴在热锅上,炕成两面焦黄,但是得注意火候,要是炕糊了可不成,那样就不好吃了,最好能将两面炕出一层豆腐皮,有些焦脆,这样是最好吃的。
等到豆腐炕熟,再盛起来,回头锅里再放些油,把豆腐重新放进去煸炒,再加入小白菜,改小火,烧至入味,出锅的时候撒些小香葱,即可。
麦芽烧好晚饭时,元青跟冬生才赶着驴车回来,一回来,顾不上歇口气,两人又往院子里搬砖。麦芽想帮忙来着,可他俩不让她插手,她只得拉着小驴子去河边,带它去洗个澡,话说,驴子是杂食性动物,有啥吃啥。她家没那么多饲料,只能将就着,有啥喂啥,这头驴子倒也听话的很,不怎么挑食,吃青草也吃习惯了。
把驴子喂的饱饱的,她又去屋后把几只鹅赶回来,赶上笼。
鹅胆子小,不怕生,公鹅还叨人,老人们说,鹅一叨人,虱子就沾会沾到身上。所以爱干净的小娃,都不敢撵鹅玩。
乡下的确容易生跳蚤,也正因为如此,麦芽不敢养狗,其实农家院子,有条狗安全一些,可就是怕生跳蚤。
麦芽把鹅关上笼,鸭子也赶了回来,这会天还没黑透。赶它们上笼的时候,她瞧见鸭笼里积了一层粪。
这可是种菜的好东西,盖在菜秧子上,那种出来的瓜果可甜了。于是,乘着还没吃饭,她便拿了铁锹,把鸡、鸭、鹅,几个笼子里的粪便都清理了,回头倒在菜园地里,压到刚割完的韭菜根上,其他菜垄也都撒了些。
弄完这些,闻着身上有股子臭味。厨房里也有热水,她便舀了些水端到房里去,插上门窗,洗了个澡。
卤肉锅已经捞出一匹卤肉,在另一个锅里卤的青豆角,早都卤好了,那会麦芽拉了驴子去小溪沟,便叫田氏把青豆角捞出来放在一边。
李氏在那坐了一下午,猛的要起身,半天都没站起来。
元青刚刚洗好了脸,见她站不起来,赶忙过去扶着她,“娘,你还好不?不能站就别勉强,缓会劲再说。”
李氏摆摆手,“我没事,就是坐的久了,腰都硬了,咱们赶紧吃饭,吃完了回家,我现在就想躺床上睡觉哩!”
田氏见她这副样子,关切的道:“要不你明儿歇一天,可别把身子累坏了。”
李氏慢慢的站直,等到缓过劲之后,总算能站直了,“哪有那样娇贵,你要是现在让我在家里待着,我哪待的住,还不如在这儿干干活呢,这样过的还快些,比我一个人在家强多了。”她虽嘴上这样说,可李元青心里明白,她是想多赚些钱,好早日把房子盖起来。
田氏不以为然的道:“你们死鸭子嘴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前元青帮着我们盖房子,现在我们帮着他盖房子,两厢一抵消,谁也不占谁便宜,你何苦非要算的那般清楚,唉,不说了,赶紧吃饭去,明天该干嘛干嘛,你要是把自个累坏了,回头我不还是得心疼吗?真是的!”
李氏知道她是故意讲话气她,田氏也就只有跟她贫,在外面也是很少招摇的。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又要过日子,又要不惹事闲话,实在是累的很。
晚上吃饭的时候,田氏边吃边赞叹,“你们还真别说,这猪大肠烧出来,虽然味儿有点怪怪的,却也好吃的很,特别是加了酸菜,又酸爽又鲜,炖的又入味,随便嚼几下就能下肚,还很下饭哩!”
李氏也赞道:“是好吃,加了酸菜还能去些油腻,酸爽的很!”
冬生打了些水果酒,给几个人都倒了些,那卤青豆连着壳一并端上来,吃的时候,跟吃花生一样,边吃边剥壳。因为是带着壳卤的,豆子的清香保留的很充分,煮的也很烂,卤汤味道融入豆壳里,使得咬一口豆子,满满都是卤汤的香味,这东西下酒是最好了。
麦芽挑着眉梢,问田氏,“娘,你说这卤青豆好吃不?能不能卖出去呀?”
田氏吃了一会卤大肠,这会正在剥豆子往嘴里塞,瞧这模样,像是不好吃吗?田氏冲她直翻白眼,忍着没吭声。
李氏看她们娘俩在那对峙,失声笑道:“我着你娘都快把盆吃了,要是这壳能吃,她说不定也塞进肚子里了呢!”
麦芽噗嗤笑了,李元青打圆场道:“我看这卤豆子的确是不错,青豆是应季蔬菜,现在要是能卖,咱就多卖些,等明年再多种些青豆。”
冬生也点头,“我看啊,等明年春,咱们要种的东西还多着呢,最好能再开些荒地出来,那荒坡也能种豆子,还有玉米,今年玉米收成不错,明年也可以多喂两头猪。”
元青傻呵呵的笑了,“等有了地方,我一定多养几头猪。”
李氏附声道:“咱家旧房子的确太小了,都磨不开身,只能等房子盖好之后再说了。”
田氏这会才吭声,“这青豆子也不能全做卤菜,还得留些做豆种呢,麦芽又想着要做豆腐脑,豆子可不能全用了。”
李氏叫她不用担心,她家今年也种了不少,再说了,青豆能做卤菜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过了日子,豆子就老了,只能晒干成黄豆。不过这大肠却是可以试试,但是现在还不能做成锅子,却可以用卤。
麦芽想了下,对他们道:“要是卤大肠,原先的两口土灶又不够用了,大肠味儿重,要是跟其他猪下水一块卤,会窜了味,素卤也不能跟其他的搁一块,同样会窜味,这样一来,至少得有三口卤锅才够用。”
田氏愣了会,捂着嘴笑道:“咱家已经有了四口锅,还是不够,再多几口锅,咱家都能开食堂哩!”
不过说归说,事儿还得办起来。
第二天,乘着有空,冬生又开始和稀泥,准备再垒一口土灶。
泥土是黄泥巴,从屋外挖的,家里有制模的四方盒子,把和好的稀泥倒在里面,等日头晒干之后,就成了土坯。
垒土灶是个技术活,要是垒的不好,容易窜黑烟,也就是不利于排烟,能把烧火的呛个半死。
等土灶垒好了,卤香园的卤菜又多了几个品种,也因为这样,田家跟李家的人忙的天昏地暗,光是洗猪大肠就费老鼻子劲了。
秋天暴雨渐渐多了,偶尔上午一场雨,到了下午天就晴了。
两家把玉米山芋收了之后,把属于谢家的地都还了回去。剩下的,今年再种些油菜,来了来年好有菜油吃。
田家屋子周边的玉米也都收完了,早在结玉米的时候,种下的黄豆也快要能收获了,麦芽就建议在屋前屋后的空地上,也种上油菜。
油菜跟其他粗粮一样,不挑地方,种哪都成,只要把底肥打好就成。
过了几天,冬生把土灶垒好了。李氏每天上午过来帮忙,中午吃过饭,再回家去,收拾一下家里。
这天傍晚,麦芽在菜园子拿根竹竿够扁豆,想着晒干以后,冬天拿来煎咸鱼吃。
林虎却匆匆忙忙跑来了,推门一进来,就到处找麦芽。
“麦芽姐,麦芽姐!”
田氏在院里扫地,听见他嚷嚷,忙说道:“她在菜园呢,你干啥急成这样哩!”
林虎抹了把脸上的汗,顾不上跟她解释,又冲到菜园里。
麦芽早听见他在喊,站起身,问道:“你找我干嘛?”
林虎喘着粗气,站在篱笆外面,“我爹让过来我问你一声,夫子来村里了,晚上能在你家吃饭不?我爹说,我娘做菜不如你做的好吃,就想问你能不能烧晚饭!”
田氏也听到了,笑道:“那咋不行哩,我们平常想请都请不到哩,你去跟你爹说,就说晚上我们家烧饭,叫他们都过来吃,叫老材长也一起过来。”
田氏有了回答,可林虎还是朝麦芽看了看,麦芽冲他点点头。
林虎欢蹦乱跳的走了,“我这就去跟我爹说。”
等他走了之后,田氏叹口气,“唉,这有了夫子,咱村里以后的小娃们就都有学上了,”虽然冬生跟麦芽年纪都大了,不能去学堂了,可是以后他们的孩子也能享受这一切,能做个有学问的人。
哪个父母不想让孩子学文化,上学堂,只是局于条件所限罢了。
冬生他俩又去拉砖了,不在家。好在,田家每天都要做卤菜,家里好些菜都是现成的。
知道晚上要招呼夫子,麦芽心里也有些小小的激动。夫子就是老师嘛,对于老师这个词,只要上过学的小孩,都对他们有种特殊的感情。
麦芽收起了篮子,不再摘扁豆了,“娘,我去河边把竹网收了,弄点鱼虾回来晚上加菜。”
田氏也忙着把屋子收拾一遍,把东西都归拢归拢,听见她要去小溪沟,有些担心,“小溪沟水又涨了吧,你一个人去能成吗?要不过一会娘去收。”
麦芽回了院子,把装扁豆子篮子放下,换了草鞋,又拎了个水桶,都要准备出门了,“我都去过好几回了,能有啥事,天热的时候,哥哥还教我游泳呢,小溪沟的水那样浅,都不到我大腿,有啥好怕的,你在家吧,我先去了。”说着话,她人就没影了,田氏想喊也喊不到。
麦芽学游泳的事,她是知道的,那会天热,冬生看妹妹闷的小发红,便提议带她去小溪沟里玩玩。当然了,冬生是男娃,可以光膀子,麦芽是女娃,所以就穿着衣服游。
小溪沟的水也不深,浅的地方只及脚踝,深的地方也顶多只到膝盖以上,的确不危险。
反正他们家在这一块是独门独户,也不怕被人看见讲闲话。田氏对孩子一向很放任,总觉得他们少了父爱,已经很可怜了,所以平时很少拘束他们。
且说,麦芽跨了小水桶,一路小跑到小溪沟里。现在天气渐渐转凉了,溪里的鱼也多了起来,每天傍晚都能收上来不少。
麦芽挽起裤角,踩着河边的鹅卵石,一路摸下去,小水桶在水面上浮起来,被她一路拖着往那处窄口走去。
竹子编成的网,洞眼比较大,这样可以放生不够规格的小鱼,只留下那些大的。麦芽把网子一翻过来,里面赫然多出一只黑头黑脑的家伙,正划拉着四个爪子,努力想从网子里面爬出去呢!
“呀,是老鳖,”瞧着这只乱划拉的小东西,鼻子尖,有点像猪鼻子,脖子长伸出来也很长。
麦芽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不是乌龟,还是老鳖,俗称王八。虽然它跟乌龟有些相似,可是两者却完全不同。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老鳖壳上没有鳞甲,而乌龟背上的壳却有着像鱼一样的鳞片,要不然古代人怎么拿用龟甲写字呢!
这只竹网里的老鳖,活了有几年,足有四五斤重,这玩意比乌龟长的快,性子也暴躁,弄的不好,还咬人呢。
麦芽小心把它抓着,放进水桶里,又把网子里剩的其他大鱼,抓着放进水桶里。她下水的时候,用绳子把水桶绑在腰上,不然哪里有手去抓鱼。
网里剩下的小鱼都放生了,稍大的一点的装着回家喂给鸭子吃,只有那些小不点,重新扔进水里。
捡完了鱼,她把网子翻过来,把里面网下的杂草树枝什么的都倒了,又把竹网搁在水里刷洗干净,之后才放回原处。
走回岸上的时候,她脚一滑,一屁股坐到了水里,裤裙都湿完了,好在水桶没事,那只老鳖也没能有命逃脱。
得了宝贝,麦芽顾不得身上的水,一路拎着水桶跑回家。
“娘,你看我收到什么了?娘,娘!”
田氏被她鬼哭狼嚎的叫声,震的耳朵发疼,忙从厨房走出来,“你乱嚷嚷啥,你娘耳朵没聋,”下一秒,她又看见麦芽浑身湿的,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裤脚上面全是泥巴,她傻眼了,“哟,你这是咋啦,你掉水里啦?都叫你别去了,要是被水冲走,我看你咋找回来!”田氏话里有开玩笑的成份,因为看见她小脸满是笑容,也知道没啥大事。
麦芽径直跑到她跟前,把小水桶往她面前一搁,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娘,您先别急着骂我,看看这桶里是啥?咱今儿可是有口福了哩,这东西可是大补哟!”
田氏往桶里瞅了一眼,眼睛越睁越大,“这是乌龟还是王八?这么大个头,只怕有好几斤吧?”乡间乌龟王八也不在少数,可谁也不会专门去爪,这玩意浑身都是壳,也没几两肉,烧的不好,还有股子腥味,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煮两条鱼吃呢。
麦芽乐的合不拢嘴,“娘,这是老鳖哩,它被困在小溪沟的竹网里,今儿算它命数到了,落到咱们手里,可不就成了农家桌上的一道菜嘛!”
田氏瞧着水桶里的老鳖,在桶里乱爬,把那些鱼啊,虾啊啥的,都划拉到后面去了。
小桶里水不多,只够几鱼扑腾的,所以还不至于把老鳖淹死。
田氏嘟囔道:“这咋能吃哩,前后都是壳,那肉还没有一两哩,哎呀,扔了吧,费那事干啥!”
麦芽看田氏对王八这样反感,只怕是以前也折腾过,可惜没能下肚子吃。可抓都抓了,要是这会扔掉,岂不是很可惜。况且她还惦记着那位纪村长,要是知道得了痨病的人,吃王八,那是再好不过。
“娘,你看这……”
“吁吁……”
她还没来得及说服田氏,元青赶着驴车,冬生推开院门,他俩拉砖回来了。冬生一进门,就瞧见麦芽拎着小水桶,知道她去过小溪沟收鱼了,可再一瞧她身上糊的那些泥水,就更晓得她是掉水里了,“你收鱼就不能等我们回来吗?干嘛这样急,瞧你那一身弄的!”
麦芽站在院子里,大门开了,冷风一吹,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湿衣服呢,“我这就去换衣服,”她把水桶搁到廊檐下。
田氏走出来,对冬生道:“你林叔说请夫子在咱家吃饭,说是你林婶烧菜没麦芽烧的好吃,怕夫子不喜欢,就请到咱家来了,你妹妹听说了,哪还坐的住,等不及的就要去收鱼,又摔了一跤,才弄成这样,幸好咱这门口的小溪沟里没有破陶碗,碎瓷器啥的,要不然指定割破手脚。”
李元青已经在往院里搬砖,“下回叫麦芽别去收鱼了,我们回来的又不晚,不急这一时片刻。”
冬生却问道:“夫子要来咱家吃饭吗?”
田氏笑着点头,“没错,是你林叔说的,晚上就来咱家吃饭,”能请到夫子子,是荣幸,哪怕家里人再穷,也得把夫子款待好喽,这是乡下人的习惯。
冬生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激动,他以前跟着妹妹去县城找谢文远的时候,远远的站在学堂门口,瞧见里面坐着讲学的夫子,在他看来,那夫子就像佛堂里的神仙,高不可攀,圣洁高远,他们这些乡下小娃只能远远的瞻仰。
“娘,那晚上叫妹妹多煮些好吃的,咱不能怠慢了夫子。”
元青搬了一趟砖回来,听说夫子要来,他倒没有冬生那般热情,就问道:“除了夫子,晚上还有谁来,一共来多少人?咱得有个数,不能把菜弄少了,家里剩的肉够吃吗?”
田氏卷了袖子,帮着他们搬,“我也不晓得,大概有四五个吧,你妹妹兴许是急红眼了,竟把竹网里搂的王八带了回来,说是要晚上杀杀吃呢,你们说,那王八前后都是壳,那壳总不能吃吧?”
麦芽已经换好衣服,系了围裙,准备去收拾王八,听见田氏的话,她差点笑出声,“娘啊,我没烧出来呢,你咱知道不能吃,我王八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药铺的掌柜都拿它当宝呢,你却把它说的一文不值,要是王八能听懂,它都不干哩!”
田氏被她讲的傻眼了,这满身是壳的东西,还能补身子?
元青证实她的话,“婶子,这王八的确是好东西,以前我捡过几个,都卖给县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