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没料到是这种结果,贾母不由得微微一怔,凤姐儿见此情形,当即上前笑道:“妹妹小小年纪,竟想得这样周全,真是难得。只是,老祖宗今儿如此高兴,妹妹又是头一回来,便就暂且先留一晚,陪陪老祖宗说说话儿也好。姑父那里,我们派人去传话儿。”
黛玉听得她这么说,自然也不好不从,只得笑道:“琏嫂子既这么说,那我便要叨扰外祖母并大舅母、二舅母同各位嫂子、姐姐们了。”
贾母听了这话儿,方才笑道:“瞧瞧咱们这玉姐儿这么小小年纪便已经如此知书达理,又会说话,又懂事儿,真真同你们姑母小时候一个样儿……”一语未了,因想起了贾敏,不免又抹起眼泪来。黛玉见她哭了,自己当然也潸然泪下。
众人自是又上前好一阵安慰,半晌方才好了,却也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外头忽然又传话来说“林姑老爷来了。”本待要来见贾母,问她的安,但因她怕见了彼此伤心,便说教“大老爷、二老爷好生陪着,改日再见”了。
于是众人便去传饭,姚珊跟着尤氏同贾母、黛玉等一屋子人一道儿将午饭吃了,方才继续闲话。因林如海就在荣府外书房同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见面,贾宝玉自然也要去拜见姑父的。他似乎十分不舍得离开贾母这间满是漂亮姐姐妹妹的房子,故此急匆匆地去了,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姚珊抬眼看他时,见他又换了一身儿衣裳,却也是用的素色,想来是因见林如海,终于有人提点他别着艳色了。
听着他眉飞色舞地说起林姑父如何和蔼,如何英伟,又炫耀送了他什么礼物等语。又说贾蓉,贾苏,贾兰几个也都过去见礼,弄得也很是热闹。只是因林如海公务繁忙,呆了一个时辰就走了,临走前专门派人来传话“教黛玉好生陪外祖母住几日,家里的事暂且不必挂心。”
贾母听了这个自然十分欢喜,早搂了黛玉在怀中说话,贾宝玉也蹭在她们身边儿,丝毫不管男女大妨,没脸没皮地逗着黛玉说话,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姚珊也微笑着偶尔陪着接几句话儿,但因坐的远,黛玉又被贾母、贾宝玉、凤姐儿那些人团团围着,半天也轮不到她说一句,倒也落得清闲。
如此很快便到了后晌,贾母因见了黛玉精神爽利,连午觉都不睡了,众人便也只有陪着。不过因尤氏、凤姐儿,都有一大堆的家务事儿要管,邢王二夫人也不愿久呆,李纨又要照顾年幼的贾蓉,贾母很快便打发了这几个人走了。只留下了宝钗、三春并姚珊这几个小姑娘,还有贾宝玉那活宝。
贾宝玉此前因见到宝钗、姚珊便已经惊为天人,此刻见了黛玉,更是觉得一颗心都酥了,不知道分成几半儿的好。他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恰如误入宝山之中,不知道选哪一样的好了。给他这举动一弄,姚珊心中十分烦躁,却见宝钗照旧端庄,黛玉照旧悲切,便暗道自己果然还是火候不够,不由得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借机跟着尤氏撤退了。现在即便如此,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好在这会子人少了,黛玉便也能多跟她说上一两句话儿了。再加上贾母见黛玉身子怯弱,便借着聊“丸药”引着姚珊说了几句有关“不足之症”的成因和治疗。因着也算半个专家,提到这个方面,姚珊倒是能够侃侃而谈,通俗易懂地说了几句。那就是这个病要好生调养,少见外人,从此不见哭声什么的——基本上跟癞头和尚说的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医理的外皮,一切就很顺理成章了。
贾母因笑道:“姗丫头最懂这些,便多费费心,帮着我们玉姐儿好生调理调理罢。”
姚珊笑着应了。那黛玉也笑道:“旧日也曾叫姗姐姐诊治过几回,现已好多了呢。”说着便又说起了丸药,姚珊想着黛玉这身子非一日之功,便笑道:“如今也还吃那人参养荣丸?”
黛玉道:“正是,还有姐姐素日给的茶汤方子。”
姚珊点了点头道:“那便继续吃着罢,今日你才来,身子也乏了,过两日我在单去给你诊诊脉,看看要不要换个方子试试罢。”
那贾宝玉听说,也笑着凑上来道:“姐姐怎地只帮妹妹瞧?不如也给我瞧瞧吧?”
姚珊笑了一笑,没说话,贾宝玉自讨了个没趣儿,正尴尬,那边儿探春已经接口道:“二哥哥还说呢?姗姐姐如何没帮你瞧过,上一回在她们东府里,还是她把你治好的不是?”
这一提,众人便都知道她说的那日贾宝玉魇住了,被姚珊几针扎得睡过去的事儿了,不免都哄笑了起来,姚珊也跟着笑了。再闲话儿了一会儿,贾母便开始安排黛玉住宿的问题,众人便就散了。
姚珊跟着众人慢慢地退出贾母的屋子,正要朝着东府里去,忽然后面有人出声叫她道:“姗儿且慢一慢,我有句话儿要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爬走。继续将自娱自乐进行到底(^o^)/~
第54章 五十四解语
姚珊转头一看;却见是宝钗在后面叫她;她便停下来笑道:“宝姐姐唤我何事?”
宝钗抿嘴儿一笑;还没开口,她的丫头莺儿却已经抢着道:“昨儿我们家姑娘新得了两套花样子;若是姗姑娘得空,不如一道儿去我们院儿里瞧瞧。”
宝钗嗔了莺儿一句;大抵也是觉得她嘴太快,却也没否认,只笑着道:“偏生她巴巴地先说了,姗儿原不爱这个的,但我瞧着这两套约莫能看;想请你去参详参详。”
这话一说;姚珊心中更是有些诧异。概因两个人素日里虽是一道儿参加那个待选的培训,但因着宝钗的性格端庄,姚珊到底还是跳脱的底子,故此虽然大家也算是闺蜜,但这女红针黹之类的东西,她素来是不怎么上心的,反倒是宝钗样样拔尖儿,特别是在这种东西上头,更是绝对地独占鳌头。怎地她今儿居然要自己去帮她看花样子,而且只单叫了她一个人去,想必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姚珊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面上仍微笑道:“既然宝姐姐盛情相邀,我又如何敢不去,左右我还没去过姐姐那里,今儿便叨扰一回罢。”
说话的功夫,因三春早就走在了前头,前后左近除了贾母的人和伺候她们两个姑娘的丫头婆子之外,却也没有别的人。
宝钗见她应了,便笑着携了她的手,莺儿在前头引路,小桃跟在后面,婆子们前拥后簇地一路往梨香院而去。
说起来这倒还真是姚珊第一回来梨香院,自荣国府转出东角门儿,刚刚到院门口儿,便见到一个大丫头正带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在那里玩耍。见了她们来,便上前垂手见礼。
姚珊定睛一看,却见是王夫人的丫头金钏儿带着香菱,便知道是王夫人此刻在房里,大约是在同薛姨妈说话。因朝着她们点了点头,同宝钗一道儿进了屋里。
果然外间堂屋里,王夫人正同薛姨妈拉着家常。姚珊见她们两位说得正在兴头儿上,也不好打搅,宝钗轻轻将她的袖子一拉,两人便也没有敢惊动那两位,直接静静地进了里头的屋子。
这却是宝钗日常呆着的房间了。姚珊见到这房中陈设十分简单,虽然也知道这宝钗素来是个不讲究这些东西的,但看着也实在觉得心里有些发凉。勤俭固然是个美德,但凡事若是太过了,总不大好。特别是宝钗她们现在是寄宿在荣国府,自己屋里弄得这么简陋恐怕不是太好,若是叫有心人看到了去传个什么话儿,绝对要减分儿了。至少在贾母那里会是肯定会的,这一点单看原著里那次在大观园参观蘅芜苑时,这位老太太的反应就知道了。
她有心要提点宝钗几句,又不好说的太直白,便笑道:“宝姐姐这屋子,倒是亮堂的很。”
薛宝钗素来聪明,一听姚珊这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却只微微一笑道:“姗儿你知道我素来不爱那些个东西,收拾起来放着,索性落得个干净。”
姚珊听她这么一说,便含笑点了点头,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左右这姑娘脑子清楚的很,人家愿意这么着,她也不好直接建议,毕竟,现在还没到参选的时候,宝钗的心思,估计完全没有在宝玉的身上。
就冲着她写的那句霸气侧漏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区区一个荣国府二房的嫡次子,大约还未入的了这位宝姑娘的眼。故此,好名声比好印象对她来说更有吸引力。更何况,除了贾老太太那种等级的超级富贵闲人,王夫人等大约都觉得她“勤俭持家”,并不会觉得她“节俭太过”。儿子媳妇的标准,跟孙子媳妇的标准总是不同的。王夫人的眼界同贾老太太的品味更是想去甚远,更不要说,宝钗还要叫她一声“姨妈”,这种关系,比其他什么都强——贾宝玉作为薛宝钗的保底儿选择,那是绝对跑不了的。
姚珊暗自感叹宝钗的清醒和理智,然后默默地为她点了个赞。宝姑娘这种水准,不去宫斗实在太可惜了,保不齐就是另一个贵妃呢。不过,老爷子那里搭进去一个元春就够了,可以的话,还是去下一任新君那里吧。
且不说姚珊心中如何想,那边儿莺儿早就将炕桌摆好了,又自拉着小桃出去倒茶。宝钗便请姚珊上炕坐,然后从笸箩里翻出花样子给她瞧。
姚珊心道,原来还真是要看花样子啊。因笑着伸手接了过来,原来上头却是两样花卉图案。一样是百花图,千姿百态,样样开得正艳,另一样却是牡丹图,倒是半开半闭,有些萧索。姚珊细细看了几眼,心中一动,又看了宝钗一眼,见她面上果然微微有些愁色,不免暗暗叹息了一声,方才道:“这百花儿固然千娇百媚、不可方物,但牡丹毕竟是国色天香,艳冠群芳,终究要胜了一筹。”
宝钗听得这话,面上的愁色更深了些,只叹息了一声道:“只怕逆风不解意,好景奈何天了。”
这句听来,倒是话中有话了。姚珊正待说话,却见帘子一动,莺儿已经倒了茶来,给她们两人奉上之后,便又静悄悄地垂手退了出去。
姚珊看那茶倒是上好的明前新绿,便捧起来细细品了一口,又放回桌上之后,方才笑着道:“宝姐姐素来是个豁达的性子,却不知道今日竟也有这样的时候。只是,姐姐今日既然单把我叫来,说这样的话,想必是未将我当做外人了。”
宝钗笑道:“我同姗儿你相交日久,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她也喝了一口茶,方才缓缓道:“你今日既然来了,又能同着我说这样的话,想必也是懂我的心的。”
姚珊叹了口气道:“姐姐既然不拿我当做外人,又特特拿了这样的花样子给我看,我又怎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看着茶盅上飘着的那点碧绿的茶叶,微笑道:“姐姐也不必妄自菲薄,此次乃是小选,即便是百花争艳,也压不过姐姐一朵儿艳冠群芳,届时留了牌子,还怕什么风不风的,天不天的。”
大约是没料到姚珊说的居然这么直接,薛宝钗的面色有些发白,又有些发红,呐呐道:“姗儿,我原不是这个意思……”
姚珊笑着接口道:“以花喻人,言以明志,这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事儿,咱们这一年来既然在一处儿,不说同吃同睡,也算是有同窗聆训之谊了。我瞧着姐姐是极好的,自配得上这百花之王的名号。若是诸事得宜,少不了也是有大造化的。”
宝钗微微红了脸儿,笑道:“我倒是算什么呢,妹妹才是天仙一样的人儿。”
姚珊见她拉上了自己,立刻自我解嘲地笑笑:“姐姐快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原不是这块材料,届时不过去给姐姐做个伴儿,走个过场儿也就罢了。”
宝钗笑道:“妹妹过谦了,我倒是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命啊。”
姚珊见她今日屡屡发悲声,倒也猜出了几分,因也不耐烦再同她绕圈子,便径直问道:“宝姐姐原本不是这样容易灰心的人,我同姐姐相识也有这些日子了,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可是外头有什么事?”
宝钗叹道:“我便说姗儿你最是个明白的。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便也同你直言了。”她又叹了口气,方才道:“实不相瞒,这还是我那哥哥的事儿。你可知咱们当时遇到的时候,他做了甚么事儿么?”
姚珊心中已经大略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但却仍是只摇了摇头,等着她继续说。
那宝钗见她如此,果然硬着头皮接着道:“姗儿你方才可见到那香菱了?”
姚珊点了点头,暗道果然就是这事儿了。跟着,那宝钗果然将薛蟠因看中了香菱,不料这香菱被那拐子卖了两次,与前一手的买主冯渊起了争执,不小心将人打死的事儿说了一遍。倒是现在苦主冯家已经将他哥哥告上了衙门,正发签子拿他呢之类的云云。
姚珊听着她说的,同原来的剧情也差不多,但只是为啥贾雨村还没动手胡乱判案,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见到宝钗一脸愁容,便也安慰她道:“这事儿原是薛大哥哥莽撞了,只是,到底咱们在内宅不好操心,还是请姨妈同二太太商量商量,看看亲戚们是否有个什么法子罢。”
宝钗道:“妈早就同姨妈说了这个事儿,听说是落在了应天府,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要秉公办理呢。”
姚珊听着这个,知道这说的就是那贾雨村了。这货这一回居然真的发千子拿人了?不应该啊,他不是还跟薛大傻子喝过酒的嘛。
一念未了,外头莺儿已经来回说:“姑娘们,太太、姨太太请姑娘们外头屋里说话呢。”
第55章 五十五宽心
听见这话儿;宝钗倒像是有些诧异,不过姚珊心中却多少猜着了一点儿,故此,只拉起宝钗的手笑道:“既然是二婶娘和姨妈叫咱们,那可要赶紧去;方才我都还没给她们二位请安呢。”
宝钗听得她说的俏皮;便也微微一笑;便依言同她一道儿到了外头屋里。果见王夫人和薛姨妈并肩坐在炕上;正等着她们俩呢。
姚珊便同宝钗一起给她们见礼。薛姨妈早一把搀起她来笑道:“我的儿,方才光顾着同你二婶娘说话,竟是没见你来;是姨妈招待不周了,宝丫头怎地也没提醒我一句。”
姚珊笑着道:“姨妈可别怪宝姐姐;是我见姨妈同婶娘聊得入神,故此不敢打搅,倒是该问我一个不恭之罪呢。”
薛姨妈因朝着王夫人笑道:“太太您看,这孩子嘴儿真是好,还是那么会说话儿。”
王夫人也笑着道:“可不是么,连我们家老太太,都一直夸她呢。说我们家再没人比得上姗丫头伶俐了。”
姚珊见这恭维话是一筐一筐地来,没奈何地也只有堆着笑脸同她们俩客套。如此,你来我往地说了几车的套话,停下来喝茶的功夫,薛姨妈终于轻咳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听宝丫头说,姗儿你们当时来京里时,是同一位贾大人一道儿的?”
姚珊听着这话头,愈发觉得这薛姨妈和宝钗请她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当然,她也没有露在面上,只故作迟疑着道:“这……不知道姨妈说的是哪位贾大人?”
姚珊这话问的虽然略有些夸张的嫌疑,但原本也没错的,没有一个正经人家的闺阁少女总是关心别人家的男子的前程去向之类的。就算是演技太浮夸,那也得走这么个过场。她可不想被荣国府的人说宁国府掌家大奶奶的娘家妹子,是个不守规矩的轻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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