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搭进丁府,是对是错?
对和错的边界似乎已经模糊。
婢女间竞争力大,她学着去适应,努力不让任何一人算计,闷性子有所改善,讨好主子方面并不比其他人差,更甚的有点讨好过头了,陷入狗腿子的行为作风圈中,有抹恶意的、处处为自己打算的,所以,公子之事若不能插手,浑身的皮肤都跟着发痒。
她这是怎么?多事的奴婢活不长久。
她陷入一种纠结状态中,多管闲事去还是闷头大睡?她已经躺在被窝里,重新起身穿衣也是种麻烦。
话说即便多管闲事去,她能做什么?做点啥能缓解一下可悲心情?
说来说去,连歆织不是为了公子如何,是为了不那么可悲,她想爽一点这个绝对没有错,哪怕牺牲掉公子一点点的东西,哼哼,公子,奴婢虐你可好?
公子身边美人太多,站了一墙角,偏偏她们站着坑不用,浪费地盘,她把人请出去可好?
她会轻轻的,动作缓慢地把人请出去,一点不用锹挖,姑娘们都细皮嫩肉的,一点不经挖,用力过度容易弄坏。
不用照镜子连歆织也清楚自己此刻神情有多猥琐,作为一个刚刚被抢饭碗,心情差极导致没去吃饭的姑娘,她表示,咱很饿呀,饿的眼冒绿光,这便进食去!
大半夜的,忽然从榻上坐起,连歆织弄出很大的声响,吓了房间的其他三人一跳,霖彩儿迷迷糊糊跟着坐起,道:“乔漫,什么声音啊?”
“没事儿,睡吧,尤婆子不可能大半夜来找。”乔漫口气有点不耐烦,头埋进被里继续睡。
王数觉轻,被弄醒了一时半刻再难入睡,隐隐约约她见对榻有人在穿衣服,然后有开门的声音,她知道,连歆织出去了。
半夜去茅房什么的很正常,不过王数不认为对方这会儿去解手,一定是去做点啥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听说,丁大太太把买回来的姑娘送去惊亭轩了……
第四十七章
同为人类,同为女子,同为丫鬟,互相掐架,谁胜谁负?
咳,连歆织想,既然没拿刀去,一定不算掐架,她只是想把人暂时的赶一边去。
偷偷溜进惊亭轩,发现整个院里除了月亮,再无一丝光亮,那个油灯呢,为啥没被点燃?
连歆织半边身子发麻,她来晚了?天呐,谁来告诉她公子睡得这么早,她如何把人拉出来?不对不对,就算拉出来,生米也都熟了……
把大部分时间浪费在纠结上的她,是该有多蠢,就这样默默地转身离去?
一瞬间觉得风太大,吹得人哆嗦,她一定是病了,腿软的想瘫在地上。
心不在焉往回走,走着走着,回去的路线似乎变了,周围有花园,有假山,她以前来过这里,这会儿不知不觉走过,蹲身某个假山下,脸搭在膝上。
惊亭轩的后门,她来此处作甚?不知道……反正,想蹲在这里,前院被占,她蹲后院还不成么!
夜里天上飘雪,冷风吹身上,连歆织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也不愿继续找虐,起身准备回去,不想蹲身时间过久,起身的瞬间没站稳,腿脚呈诡异姿势朝一边摔去。
哎呀一声,在她以为会撞上假山之际,撞进一人怀里,对方柔软的棉衣不至于让她摔疼,但也让她把对方当成了一个女人,夜色这么深,她凭借感觉不假思索地道:“多谢姑娘,哎,姑娘为何在公子的后院?你该不会是迎秋吧?”
对方好一阵沉默,空气似乎都因为“她”的沉默而变得更冷,只听“她”声音沙哑道:“迎秋不会那么闲,不会像老鼠一样暗搓搓地跑到别人的后院,不会在别人后院打个滚就回去!”
头皮发麻不足以形容连歆织此刻心情,把公子当成一个姑娘,虽说是在黑夜里,但也是一种不尊重,她抓住对方袖子,干巴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哦,你有意的。”丁弥骞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出。
连歆织没再辩解,追着他过去,附近没见着春妙身影,也就是说公子极有可能是独自一人来此,何时来的?在暗处观察多久了?自己傻子一样蹲着发呆被瞧去多少?好吧,这大概不主要,主要是公子和春妙那啥没那啥?她好意思问么?
直白的问肯定不成了,不直白的问公子会告诉她么?
羞涩,对这事,她关注太多,把脸皮啥的丢一边去了,公子这个事件关键人一定不会不好意思的,男人嘛,脸皮总是厚的……
绕着公子转几圈,在他附近走了一地脚印,她愣是没找到比较好的措词,不好开口呐!
夜色下,人的神态看不那么真切,不过丁弥骞能感觉到眼前的姑娘在抓耳挠腮,他轻笑一声道:“你有话对我说?”
有,很多……
眼珠一转,她问,“公子沐浴了么?”
丁弥骞挑眉,“嗯。”
“几次?”
“一次,有问题?”
“一次?一次好哇,一次好。”
一般睡前沐浴一次很正常,若和姑娘那个啥了还会再沐浴一次,如今公子只沐浴一次,变相地证明了没和姑娘那个啥,真是喜闻乐见。
连歆织乐了,丁弥骞未必迷糊,他笑的大有深意,“作何来后院?”
被你刺激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也一个劲骗自己,她还能自我欺骗多久……
“奴婢想问公子饿不饿,见惊亭轩没有一个房间点着油灯,想来是不饿了,走着走着就过来后院了,奴婢这就回去。”
原来只是问他饿不饿……
丁弥骞眯眼,之所以棉衣过软是穿的不那么整齐,有点蓬起,有点乱,他正宽衣解带准备睡了,耳听外面有脚步声,他略一思索扔下春妙独自一人出去,跟着院子里垂头丧气的姑娘一路来到惊亭轩后院,他站在假山上看了良久,看着她不怕冷地蹲在雪地上,不经意记起当初蹲身树下那会儿,他当初的表情一定也很傻,只是不曾傻到流泪。
她哭了,他想上前去,但迈不开那个步子。
她哭了,他略有无措,面对这个姑娘,他种种手段总会有些使不上力。
她哭了,不是想问他饿不饿,他知道。
“我饿了,带小爷一起回去。”抓住她手臂,他神情有点不自然。
可以、可以带回去么?可以抱走么?
连歆织猜想,眼眶一定红了,风吹得很疼,不过和心底忽然升起的一股暖意相比,这点疼不算什么。
没经历过的,无论什么,连歆织从来不能很好的理解,比如说色,色到底由何而来?作为一个姑娘,和色沾边,是不是有点不靠谱?但这会儿她真的有点不靠谱了,明明只是被公子牵着袖子,她反而想把手送过去,让对方使劲的摸摸,她是不是色了?
一个不靠谱的姑娘被一个饿肚子的公子牵着袖子,嗯,这个公子可以领回去,她做一大桌子好菜,弄点好酒,把人哄得晕头转向,此为目标。
大半夜的,连歆织引上两个灶,第一个用作烧热水洗菜洗肉,第二个用来煮饭炒菜,其实第三个灶引上能在更短时间内做好夜宵,但她一个人看不过来,腾不出太多手,旁边看着的公子那能指望么?
丁弥骞坐灶屋一角,身下的椅子很高,长腿搭在一个灶上,看似悠闲,腹中并不如何饥饿,他来此只是想跟她回来,看她忙活,被人伺候十多年,他没什么太大感觉,但被这姑娘伺候的感觉似乎又不一样,看她为自己忙来忙去,他内心深处会生出一抹异样。
思及惊亭轩里的春妙,他又发愁,不过是一个开“荤”的姑娘,任何一个都可以,但找一个自己中意的更不错。他看上一个叫莫钟的姑娘,那姑娘没看上他,他看上一个叫连歆织的姑娘,那姑娘又傻又蠢,一点不明白他的暗示,难道他暗示的不够?
宵夜很快做好,连歆织搬来放置一旁的桌椅,托盘端上去,菜香味散开,她肚子快跟着香味叫了,招呼一声大爷似的坐在一旁的公子,她先开吃,人要饿扁了。
丁弥骞起身,从一个椅子坐到另一个椅子上,眼前的姑娘吃饭动作十分快,没用晚膳么?
连歆织可不就没用晚膳么,她才不承认被气饱了,这会儿瞧见饭菜眼冒绿光。
他忽然问了一句,“若我没在此处吃夜宵,你还会在菜里放肉么?”
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她直觉认为这不是个好问题,不动声色回道:“自然不能放肉,肉都是给主子吃的,奴婢哪有那个福气,这次借了公子的光,一尝肉滋味。”说平时没少开小灶吃肉么?那在作死。
“每次和我用晚膳,你都在一尝肉滋味。”丁弥骞手中筷子一夹肉,筷子在她面前一晃。
咳,她眼神躲闪一下,能和公子一同用膳,她这个婢女似乎有点不同,那这个不同究竟有多少?她让“不同”继续发展,继续扩大,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对不对?
惊亭轩。
春妙一脸冷漠地坐在榻上,任谁在快要睡觉的时候被打扰都会生气,特别是和公子准备那啥那啥的时候,公子竟然丢下她跑了?
说外面没谁把公子勾走,她是绝对不信的,思及看自己不顺眼的迎秋,她觉得问题出在对方身上。
等了好久,公子没回来,春妙等不下去了,猛地一摔桌上茶杯,消消火后收拾一番房间,地上茶水擦干净,抚颜一笑,缓步迈出房门。
迎秋躺榻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培养出一点睡意,没等做个好梦便听敲门声,她把被子蒙在头上装没听见,奈何敲门声越发大了,她不去开门就一直敲,一直响,根本别想让人睡好。
迎秋叹气一声掀开被子下地,随意披上衣裙,她这又是得罪哪路大神了,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公子被别人抢先一步占去,她已经够难受了好吧,谁还来找?别是同一院里没事闲的董阔,如果是他,她一定把人骂回去。
人生最意外的,莫过于半夜情敌找上门。
迎秋有点蒙,闹不明白春妙为何过来?莫不是公子有事?
春妙有打人的念头,但为了保持在公子心中的好印象,她忍了,扯出一个不是微笑的微笑,淡淡道:“不请我进去么?”
“不请。”迎秋摇头,道:“如果你是过来炫耀的,那么请走。”
春妙怒,“你是在向我炫耀吧?”
莫名其妙!再说下去迎秋觉得自己会被对方的无理取闹刺激到,索性门一关准备睡觉。
过来找公子回去的春妙自然不会轻易让门关上,硬是用两手撑着门边挤进去,顾不得形象,将人一把推开,冲进屋内。
迎秋被推得一撞桌上,怒,太放肆,不就是给公子开了个荤么,至于如此嚣张不把人放在眼里,她赶紧跟着进屋,两句话没说上,内心都憋满火气的两个姑娘大打出手,在地上滚了好几滚,互抓,互挠……
丁弥骞压根儿不知道他半路撂挑子行为给一个姑娘造成多大打击,更不知道这个姑娘凭借猜测一怒之下跑去找另一个姑娘要人,人没要成,各种误会生出,两人打得一地鸡毛。
他正灶屋里吃好喝好,不亦乐乎……
第四十八章
丁大太太肃容端坐桌边,对跪在膝前不远处满脸惊慌的婢女选择无视,自家儿子性情如何她清楚,没有太过分的原因不会夜里弃人独走,兔子不吃窝边草,原因绝非出在迎秋身上。
春妙双颊红肿,昨晚被迎秋揪住头发狠扇耳光,丁大太太根本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她心中恼极,跪在大堂里双拳紧握藏于袖中。
丁大太太何等人,一眼瞧出春妙隐藏眸底的怒火,不禁冷笑一声道:“公子的心你得不到,公子的人你还拦不住么?有本事尽管去使,别有点小事就大惊小怪跑来,小题大做。”
“是。奴婢明白,奴婢告退。”春妙咬牙,忍住身上的酸疼,一路退出云贤阁,内心深处有抹凄凉,体会到大户人家斗得冷漠、阴暗、复杂,明白一切都要靠自己,迎秋,给她等着。
给人做丫鬟的有几个没背过黑锅,习以为常了好不?但迎秋可以指着天说此次的黑锅又大又黑,压得人喘不过气,差点把脸搭上,她差点被春妙那个女人的长指甲毁容。
迎秋哭得惨兮兮,跪丁弥骞腿边抹泪告状,“呜呜公子,奴婢为你端茶递水多年,伺候前伺候后,面面俱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被春妙打,她就算是公子的人了也还是个婢女,这才刚开始呀,日后她岂非整日以虐。奴婢为乐?奴婢一人被打也就罢了,但保不齐某一日连歆织会跟着被打,公子,不守规矩的丫鬟不能纵容哇!呜呜……”
拖连歆织下水,以达更好的效果,变相说明春妙无理取闹胆大妄为,处处针对公子身边婢女,如此罪恶深重必须处罚。
连歆织在外间候着,听里间声音清楚,她忍不住一摸鼻子,公子被她领走了,但别咒她被打呀,脸肿什么的太难看,被霖彩儿抓过一次就够了。
没有太过分原因弃人独走的丁弥骞此刻正盯着自身衣摆看,不确定是不是被丫鬟的眼泪鼻涕糊了一把,昨夜去吃个宵夜罢了,引出如此多乱子,临走之际和春妙说过可以一个人先睡不必等他,结果这话似乎没有用,让无辜的迎秋被找麻烦,他该管一管了,不过春妙此刻跑去云贤阁,他娘最好别插手让他不好办。
丁大太太可以说是很了解儿子,对此事并没插手……
丁弥骞从里间移至大堂而坐,静待春妙而回。
没待多久,春妙双颊红肿地步进惊亭轩,水汪汪大眼饱含委屈,用脚趾头猜也晓得她离开这段时间迎秋在向公子告状,丁大太太撒手不管,被迎秋先下手为强的她吃亏极了,必须对比可怜找回场子。
远远地对丁弥骞温柔一笑,适当地用帕子半遮面容,春妙并未如迎秋一般跪倒他膝前,而是行一礼退至一旁站好,摆明了她的态度,她没错,但她被打了很可怜。
丁弥骞心情多少有些复杂,都宽衣解带了还将人丢下是有不妥,但身为一个婢女不该跟着冲动,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面道:“收拾细软,今日你便出府,”
把人原封不动退回去,虽然不尽妥善,却好过继续留在府中耽搁。
春妙救父卖身为银子而来,没到手大笔银子自然不肯轻易离开,买都买回来了,想将人赶走却是不易,她心知公子比丁大太太好惹,便一行礼不卑不亢道:“公子赶春妙走,可知春妙回去后该如何自处?与其受人闲言碎语之苦,不若一吊细颈就此了结。”言罢,她就头朝大堂内的一棵粗壮柱子撞去,大有撞死当场的架势。
丁弥骞脸色一变,从椅子上一站而起将人拦住,道:“何必想不开,我送你白银百两,够你多年花销。”
春妙顺势撞入他怀中,在他看不到的角落眼底闪现一抹精光,“家父抱病在身,常年卧榻,白银百两却是不足。”
把人从怀里推开,丁弥骞面无表情,“你的应有价值不多于百两,令尊身为男子,未卖进丁府,却是无法估量其价值,给百两足以,你且先回。”
春妙瞬间面色大变,咬唇,身子摇摇欲坠,“你怎可侮辱我父?”
“自甘堕落,何须他人刻意侮辱。”扫她一眼,丁弥骞重新坐回椅上,“你若不回,则以三等婢女身份暂住,月例半吊,连织可为你安排住处。”
咬牙,春妙纵有不甘,只能暂且如此,退出去和一个叫连织的姑娘打招呼。
听春妙称呼自己为连织,连歆织眨眨眼,道:“歆织,望别叫错。”
春妙脸一白,只当公子记错名了,既是名字记错,眼前的姑娘在公子眼中应是并不重要。
给三等婢女安排住处此为尤婆子权力,连歆织并不逾越,将人带至尤婆子身前她转身离开。
春妙识相地给尤婆子塞点铜钱,让给安排好的活与房间,顺便一探公子平日喜好、和平日比较受他宠爱的婢女。
尤婆子掂量一番手中铜钱,笑眯了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春妙,“……”
惊亭轩的大堂,迎秋欲言又止,让春妙留下未免太过便宜她了,真的赶人走又要给白银百两,她有意说公子太大方了。
看出她心中所想,丁弥骞摇头,道:“女子名节之重,百两白银如何能买。”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如水,连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