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温雅有礼,是大家闺秀;那神情如此落寞,是演技派翘楚;那身姿曼妙模样如仙落凡尘的女子,正是刚才鲁莽撞过裴李二人的姑娘,白芨。
裴迪叼着筷子没动,李若年端着酒盏没放,眼睛都直直盯着有些可怜姿态走掉的姑娘,然后又同时转去看留在原处的猪公子。
他真真是没有毁掉猪公子这样的威名,一瓣屁股就几乎占了两个座,五官被肥肉挤在脸中心,这样一看,总觉得刚那对白有些微妙的不对劲啊。
裴李二人得出的相同结论是:那姑娘的眼光也太不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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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白芨漫步在初春的街头,心里却全是萧瑟,是该嘲弄这个世界吗?还是该怜悯怜悯自己呢?为什么她看上的,却都不能如愿以偿呢?这等打击,要是换做寻常女子,会轻者萎靡,重者为尼的吧。
不寻常的白芨姑娘望着天笑了笑,万安啊,你仿佛一座日光下的死城呢。
虽然自己姿色欠缺,可好歹也算有些才学,难道那些良人瞧不上自己,是因为她的心灵不够美?白芨回想起今日那个朱公子,眉宽眼圆,又肥又矮,俊成这般,真是让她移不开眼睛。可命运弄人,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是如此。
唉,这难道是平时没修炼人品的缘故?白芨在桥边停顿,指着小摊上卖乌龟的妇人说道:“大娘,这些龟我都要了。”于是,白芨姑娘决定真善美一番,救救小乌龟们。
游览了一下万安,李若年和裴迪行至定情桥上。据传,很多年前的某朝皇帝私访民间时,与一貌美女子在此桥相遇,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便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将姑娘带回了宫,然后生了一堆孩子传为美谈。这座桥被皇帝赐名为“定情桥”。
那河叫无情河,失爱女子走过定情桥时常常触景伤情一跃而下,河水吞噬了多少红颜枯骨,因此被理性派人士提名为“无情河”。
裴迪公子在星星眼女群众的围观下,合起折扇作诗道:“定情桥上桃花飞——”
“啊——”女群众魂被勾去了一半。
“春风远渡舞翠微——”
“啊——”剩下的一半魂也被收入囊中。
“无情河里枯骨肥,咦,你看那是谁?”裴迪折扇一指。
李若年顺着裴迪指着的河水看去,不经意间看到一抹白色丽影。此时夕阳西下,天空照的如同燃烧一般,那抹白,在多少年后,都可以清晰地浮现在李若年脑海。
“哦,是那个力大无穷,眼光不济的女子?”裴迪认出了今日酒楼遇见的白芨。
白芨在笑,仿佛想用笑容溶解忧伤,她将网口打开,手像温柔的暖阳一般摩挲着龟壳,然后把乌龟一只只拿出轻轻丢进河里,“去吧,小乌龟,去找你们的妈妈吧。记得一定要幸福哦!”
如此情深意切,老天爷你可要睁大眼啊!白芨暗暗想,我放生这么多小生命,该有人能看见我的心灵美了吧。
看到这一幕,裴迪公子折扇往手心一砸,唏嘘道:“此女不仅力大无穷、眼光不济,还如此凶残,相亲失败却用杀生缓解情绪,真是可怜了那些旱龟。啧啧,李兄,她动唇说的什么,是在念咒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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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自从桥上的热心少女们为裴李二人做了解惑,他们算是知道了白芨的别样故事。
裴迪公子连连道着有趣,自己如此潇洒倜傥,却有可能在那姑娘眼里连根毛都不是,这么一想,那斗志就熊熊地燃了起来。于是,他就硬拉着李太守挑战白芨姑娘的审美观去了。
李若年可是当朝皇帝钦点的妙人,不仅长得忒俊,才识过人品行兼优,稳重与涵养也是齐备,最重要的是:未婚。这样一个所有妙龄少女心中可望而不可求的良人,与自认倜傥风流的裴迪公子□□干晾在了茶行。
白芨姑娘的父亲是万安有名的茶商,母亲是前朝皇贵妃的胞姐,按理说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出现在自家茶行里,她所显露的姿态应是面凝鹅脂,唇若点樱,身姿飘袅,气质怡人。
可此时,她倚着柜台,哭得跟粥一样,那眼上的妆花得满脸都是,比泼墨山水画有过之无不及。那份伤心呐,是情真意切没有丝毫做作,李若年和裴迪就呆呆地看着她哭完两柱香。
“小姐,你这样的话客人都要跑光了,就不能回屋哭吗?”账房头都没抬,拨着算盘珠子说道。
“在这哭方便,传到李太守耳朵里,也好让他知道对于这婚事,我是有多不情愿。”白芨吸溜了一下鼻涕。
李若年茫然地皱了一下眉,怎么回事,自己何时有了婚事?裴迪公子此刻却笑得格外澎湃,引得满脸哭相的白芨看了过来。
“喂,你笑什么?”
裴迪折扇“唰”地打开,烧包的小风又扇起来,“呵呵,在下只是好奇,别人都是哭着喊着要嫁李若年,姑娘你却不想嫁,因何?让在下猜猜,这难道是一种绝妙手段,引得他注意,让他对你更有兴趣?”
白芨闻言,拿起铜镜细细地擦了脸,然后端起淑女的架子,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裴李二人,坐在他们面前道:“万安人才济济,各行各业竞争如此激烈,太守夫人这行当,奴家自然不能胜任。”
裴迪刚想笑,却听见白芨接下来说的大实话:“最主要,还是因为李大人长得不太好看。”
那份认真地神情,仿佛在诉说着真理,李若年干咳了一声,那副英俊清秀的面目白了一下。
裴迪手中的扇子忘了扇,嘴张的像是能吞下一颗鸡蛋,“姑娘,你确定真的见过他?”
白芨抿了下唇,柔声道:“瞧过画像,比你还丑。”
“咳咳咳咳咳,”裴迪不能相亲自己听到的,掏了掏耳朵,然后挤眉弄眼撑大了鼻孔问:“你看我这样,还丑吗?”
白芨一副“你这是病,得治”的神态,用沉默将对方鄙视了。
此时,在一旁喝茶的李若年开口道:“白姑娘,太重视外貌的话,兴许会错过那人很多优良的品质。”
裴迪公子又如吞下一枚鸡蛋般,闷骚的李太守这回是在推销自己吗?这世界太疯狂,让人不能直视啊。
李若年回府才看到那一摞媒人带来的画像,母亲大人笑得如春风下的迎春花,正爱不释手地择选挑儿媳妇呢。
“我的儿,快来,瞧瞧这些个姑娘,你中意哪家?”
“里面有白茶商的女儿吗?”李若年俊眉一抬,嘴角含笑道:“就她了。”
李母本想说,白家托媒人说媒时带了几包雨前龙井,你爹喝得一天都没能出得了茅厕,但看儿子的表态,就将话咽进了肚里。
于是,白芨姑娘的小伎俩被完全被忽略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婚礼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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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白芨姑娘最后的挣扎,就是安排高手在婚礼现场抢亲,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不嫁给画像中看上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李太守,这回她可是下了血本。
她对夫君要求并不高,性格咋样无所谓,长相必须得英俊,要孔武有力,要壮硕如牛,从小眼睛到厚嘴唇一样都不能落下,我们白家的后代就需要一个这般英俊的夫君来改善遗传基因嘛。
良辰吉日,最宜嫁娶出行。万安红艳艳的一片,是李太守娶亲的仗势。
可白芨盖上喜盖前,还翻了翻不知从哪个邪门歪道上弄来的老黄历看,上面赫然写着:本日宜穿菊花小肚兜,宜使坏,宜弃鞋逃生,宜翻脸不认人;忌高贵矜持,忌现编瞎话,忌询问时辰,忌□□。她揉了揉砰砰跳动的太阳穴,期盼老天保佑,抢亲的人不要出现什么差错才好。
吉时到,奏乐鸣炮,迎亲的队伍浩荡而来,新郎李若年叩拜了岳父岳母大人。喜娘挽着白芨上了花轿。一切紧张有序地进行着。白芨的那颗心遥遥挂在嗓眼儿,不下不上。
那一方令人艳羡的娶亲仗势,直到夫妻拜天地时,终于被迟迟而来的抢亲团伙破坏。白芨听到动静,兴奋地忙要拉下喜盖一睹精彩,却被一只温柔的手按住,那是他的准夫君在说:“娘子,盖头不急掀,为夫去去就来。”
白芨心里蔑视地一哧,去吧,不回来也不打紧。
亲朋好友哪见过扛着杀猪刀的屠夫抢亲队,当下晕厥了一大片,下人宾客骚乱一团。
在那呯嗙械斗声中,白芨一把揭了红盖头,提起裙摆趁乱就跑。太过兴奋,白芨跑掉了一只鞋都没注意到,她的计划是先跑出李府,逃离万安,转坐小船走水路直奔江南,亦可巡游美景,亦可再觅得良人,跑吧,跑。
可不曾想,那伙屠夫抢亲队在新郎官和伴郎的面前,溃不成军撑不到几秒,于是,抱着臂的新郎官李若年,就看见他的娘子掀了盖头撒丫子跑得如被狼追。而伴郎裴迪公子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缓缓问道:“你娶得这媳妇,可真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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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跑到万安边境,已到日落时分,白芨有点后悔自己没能顺走一些嫁妆,委实可惜。寻了一件客栈,她从怀里摸出那枚李家送的传家玉佩,对目瞪口呆的掌柜的说:“开间客房。”
“那个……”掌柜的被眼前的落魄新娘子吓得言语不能。
白芨吸了吸鼻子,道:“掌柜的莫怕,我这是在玩行为艺术,不会给贵客栈带来麻烦的。”
于是,白芨趴在浴桶壁上,吐出了一口气,呐,今日还真是精彩纷呈呢,李太守应该不会为难爹爹吧。
“要加点热水吗?”
“嗯好,谢谢。”白芨闭眼接话,然后瞬间失魂落魄,如被雷击。
一个男人站在浴桶前,笑容藏毒般看着她。两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凝滞了,一种奇怪的张力紧绷着。白芨心慌,别刚出虎穴又如狼窝啊,这是黑店吗,怎么能放陌生男人进来。
哦,也不算陌生,是在茶行与她讲过“别太注重外貌,要注重品质”的那个男子。
胸前没什么遮挡,她向水下沉了沉,然后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喂,李兄,开门噻,闹洞房这事儿不能少。”
他是李若年,他就是李若年!他知道我不想嫁给他,还硬要娶我,这是不是让人更气,让人更气!想嫁一个良人,咋就这难!
白芨又向水中沉了沉。李若年斜靠在床边,唇角带着笑,眼底,却氤氲一片,不知何意,白芨只觉水温霎时间凉了一样。
“夫人,你已经够干净了,出浴吧。”声音里的笑意丝毫未减。
白芨哆嗦着唇,“你你你想做什么?”
“春宵一刻,洞房花烛,夫人觉得我会做什么?”李若年的态度温柔的要命,不发火,不发脾气,不使坏,只是再做一个陈述,亦或是一个邀约。
白芨眼睛一转,道:“咦,现在几时几刻,我怎么在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有抢亲的人掳了我?”瞎话张嘴就来,识时势者为俊杰嘛。
烛光闪了一瞬,啪璞一声灭了。白芨被一双臂从水中拽起,又跌落在温暖地怀里。她的脑子此刻都是炸的!不知是震惊还是害怕,但她不敢声张。
那个声音在耳边诺诺道:“熄了烛火,有没有感觉为夫帅了几分?”
“我……”
李若年用食指压住她的唇,“嘘,我们……”
不得不说,白芨姑娘关键时刻脑子里还是有根弦在里面,她极为认真地说道:“我们还没有夫妻交拜,礼不成,你不可胡来。”
抱着她的怀抱并未有何动作,李若年百依百顺,将她放于床榻,盖上薄被,然后坐在床边,一直抚摸着她的发。
白芨有点茫然了,踟蹰了半晌,才道:“为什么是我?你明知道我不愿意的。”
“因为你坚持,你倔强,你不盲从,即使所有人都说你的审美是病态的,你也没有妥协,这是一种很好的品质。”
“你漂亮,你不扭捏作态,你哭的样子又奇怪又好看。”
“因为我知道你的病因,小白。”
“……”
白芨的心像被揉过了一般,那是儿时的一片艳阳天,一群伙伴在池塘边玩耍,拖着鼻涕地白芨看着孩子们荡着秋千。
坐在秋千上的女孩锦衣绫罗,小辫子甩啊甩,帮她摇秋千的小哥哥眉眼甚是好看,白芨吸了吸鼻子,诺诺的开口:“小哥哥,我也想玩。”
“滚开啦,丑八怪。”
“哈哈哈哈哈……小白是丑八怪。”那些嘲笑震住了白芨幼小的心灵,她又吸了吸鼻子,挪着步子走到池塘边去丢石子。
另一个不认识的哥哥跟她讲话:“喂,你叫小白吗?”
白芨回头,同样是好看的哥哥,可是他们的心那么坏,一颗石子丢出,眼泪滴下,视线有些朦胧,那石子没投进池塘,她抬起脚,猛地一踢,整个人便栽进了水。
池边的孩童开始呼叫,大人们火速赶来救人。那时的李若年只是随着父母来万安走亲戚而已,无意中看见了脏乎乎小肉包子一般的小白,心生怜悯。无奈时间有限,白芨得救后,李若年随着大人离开了万安。
白芨落水得病,病后就落下了这奇怪的症状。
“夫人,我当时是想告诉你,‘喂,你叫小白吗?我觉得你很可爱,我帮你推秋千好不好?’现在说,是否晚了呢?”
白芨装作打起了呼噜,眼角却滑下泪来。
那双温暖又安心的大手,一直摩挲着她的发,一夜,之久。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总裁竟然是神仙》
1 我会考虑和你交往
命运这东西,实在不可控。汪碧潭算是深刻地了解到“衰神附体”是个什么滋味了。
她在一家饮用水公司做事,今儿个给客户送错了水质样品签错了合同,被上司在电话里训斥了半个小时;回公司的路上钱包又被偷了,身份证信用卡以及这个月仅剩的六十九元活命钱毛都没剩下一根。
仕途不顺,财运不佳,现在肚子又饿得能吞下半个天,悲剧帝汪碧潭瘫在座椅上,心里期盼着衰神玩够了她的这副玲珑身子能早点离开……
“汪小姐?”
一声充满磁性的呼唤,男人弯下倾长的身子,肆意散发着惑人心魄的气息。
汪碧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和自己近在毫厘,不禁立刻屏气。
男人名叫辛衡,是公司亚太区新上任的总裁,不苟言笑,整天都是一副丢了钱的表情,可就算这样,都按捺不住汪碧潭这颗蠢蠢欲动的大龄“少女”心。
在公司众多的男性角色里,碧潭最喜欢的就是辛总裁,其实他们的接触并不多,喜欢辛衡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在关于他的八卦里有大量话题都是在说他很有钱,然后,他还很帅……
在如此美好的定格画面下,不识趣的上司在一旁推卸责任顺带补刀:“辛总,这个汪碧潭太不像话了,让公司赔了钱又赔了脸,现在同行都在笑话我们把新开发的产品用白菜价卖出去了,当初招她进公司,完全是因为她的名字带水跟公司合拍,没想到她竟然是祸水啊,还TMD是蠢货的货……”
上司是个秃顶的老男人,以啰嗦著名,所有话题他都能翻来覆去往三遍以上的说,这次拿错水质样品,他的磨叽啰嗦占得“功劳”其实并不小。
汪碧潭自动忽略背景音,与辛衡离得这么近,她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嘤咛一声啊娇躯微颤啊到底该怎么表现”,在没想出来之前她依旧屏着气,生怕一个呼吸就把眼前的美好破坏掉。
这女人毫不掩饰的爱慕眼神让辛衡怔了一下,花痴见的多了,但眼前这个花痴显然是花痴中的翘楚,在让公司赔了这么多钱的前提下,还能用欲求不满的神色看着BOSS……她的胆儿到底肥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