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游经离国的时候,包袱被偷了。
而这个偷他包袱的小叫花子一身本事,还非常自负,三番五次的撩拨晏维追他的行踪。晏维觉得现在的小偷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如果不果断跟去,就真是要被这歪风邪气怄死了。
几个时辰地追逐与翻越,晏维觉得自己进入了一座不太对劲的城市,当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城门紧闭外面重兵把守,而他不知道跟着那个小叫花子走的什么旁路,竟然已经身在城里。
他身着亚麻色长袍,虽然长得挺有那么回事的,但是天南海北这样各处走,难免满身沧桑气场。
他转了一圈城里,在病痛□□声不绝和满街腐尸的场景下,他悟了,原来他进入了一座半死城,看样子是瘟疫差不离了。
观察了一阵,那个小叫花子便拎着一堆包袱向他走来,这不是冤家路窄,因为小叫花子开口说:“包袱还你,穷鬼,追了我几个时辰你至于嘛你,不就一包烂草。”
晏维咬了咬后槽牙并未开口。
这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叫花子继续说:“这里已经完了,全都要死了,所以我进来拿点宝贝,活我一个总算好的不是?我带你出去吧,看你那苦命相。你倒是说话啊,走是不走?”
晏维默默无声地去捡被甩在地上的包袱,然后向相反方向走了。
身后一个气急的声音:“你!……不知好歹。”
大约用了一年时间,其中几番辛苦自不用说,晏维使这座城市死灰复燃,小叫花子的功劳亦不可磨灭。
原来导人向善不必多说,以身作则才是王道。
小叫花子名叫小猛,中途曾带着好奇的心理回来看晏维死没死,之后回来的次数愈来愈多,城里康健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后来小猛没脸没皮的黏在晏维身边,一口一个师傅,叫的满嘴涂蜜。
小猛清洗干净后,看上去倒也俏皮,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挺萌的。但是晏维正儿八经地说:“我不收女徒弟,独身男子,这样不太方便。”
小猛眼睛转了转,猛拍胸脯哈哈大笑:“小爷我的气质一看就是纯爷们啊,不然,师傅我脱裤子给你看。”说着手便慌乱地解裤腰带。
晏维忙制止道:“罢了罢了,你能回来就证明已经被感化,希望你以后好好跟着为师学医。”
小猛淡淡地松了一口气,抬头换上阳光一百分的笑脸道:“嗯。”
晏维的心善得十分猛烈,又加上这城里的百姓实在热情难挡,他就决定留下来做这城里唯一的大夫。城里的祥和热闹逐渐吸引了大量的好名声,晏维在名声之间有些飘然。
一日,他翻翻晒药幡子,东摸摸西瞅瞅,心里有点不□□定。因为他这迟钝地性子察觉到了小猛的不对劲。
晏维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小猛,你为何不跟为师一起洗澡?”
小猛一个松手,李大妈送给师傅的上等茶壶盖就摔到了地上。小猛赶紧蹲下看了看壶盖,随即嘴角上扬,“师傅,幸好中间没有裂!”
晏维低头一看,确实中间没有裂,但是边儿都碎了。
这话题被岔了过去,晏维被失去茶壶盖的忧伤充斥了头脑。
小猛的医学天赋简直烂透了,但好在热爱做饭,不过她自责的是每次吃完她做的饭后,师傅起夜就会很频繁。
晏维摸着小猛的脑袋瓜子安慰道:“小猛,你炒的菜不仅鲜嫩肥美,还成功治愈了为师的便秘。”
虽然小猛知道,鲜是因为青菜上的土没洗净,有一股自然清新感;嫩是因为肉里夹生没做熟;肥是因为肥肉比较便宜;美是因为自己爱撞色拼盘的怪品味。
师傅真是一个好人。
又过去了好多年,小猛十六七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再也瞒不了人。她觉得,师傅一定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拆穿她,和师傅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不想离开,并且想要更亲近些。
那个晚上,她看见师傅对着一盘萝卜干下酒,眼睛越来越迷茫。她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便换了女装去找师傅坦白。
她敲敲桌子,师傅抬起迷离地眼,突然一惊,脱口而出:“凤雏?”说完就摇起头来,“原来醉酒后真能看到幻境啊,凤雏,这个萝卜干没有你腌的好吃。凤雏。”
小猛垂头丧气,把晏维扶去就寝。晏维醉酒后很乖,除了刚才说的那句话后,就一直紧闭着双眼。
晏维被放到床上,衣衫有些褶皱,酒气飘飘进入小猛鼻尖。本就略带正经模样的晏维沾了酒,给人一种禁欲的诱惑。
这风光真是勾去了小猛近八成的魂魄。她舔了舔唇,凑上去,决定偷吃一下师傅的豆腐。
晏维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口,一睁眼,“凤雏”深情投入地吻着他,他知道这是梦,但也想让自己放纵一回,于是一手托住“凤雏”的后颈,一手执腰,翻身便把“凤雏”压于身下———
这个夜晚一切旖旎,本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小猛含着泪泡躺在晏维的怀抱,舍不得时光流逝,心想:如果师傅在动情之际不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喊“凤雏”这个名字就好了。
那人一定欠了师傅很多钱。
小猛身着女装来叫晏维起床,他的头剧痛无比,只恨自己为什么要醒来,如果不醒,那便还能与凤雏在一起。于是,他迁怒了叫他起床的人。
看到小猛后,晏维的眉皱得厉害,他缓缓地说:“从今起,你不是我徒弟。我早也告诉过你,我不收女徒。想不到你以前不仅偷东西,还撒谎。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你走吧。”
小猛咬着双唇半响,然后撂下一句话就走:“如果我真有最想偷的东西,那肯定就是你的心。”
她最想偷的东西,就是我的心?
晏维头痛的厉害,掀开被子起床,却看见了令他惊讶的一抹血迹,随后意识好像模模糊糊地显现:小猛在他身下忍泪的脸……
小猛!
晏维赶紧追出去,在街头环顾都遍寻不着。
小猛走了,像是陪你走一段人生的道路而已。晏维觉得自己此生注定难以得情。
时光流淌,年复一年。
一日,晏维在火场捡到一个小孩,这回他有了经验,先扒了小孩的裤子瞧,紧接着自言自语道:“还好是男孩。”
咦,为什么要说“还好”?晏维自己也不明白。
他教习小男孩医术,对外宣布这是他唯一的弟子。在夜深人静之时,他才问自己:“那丫头那么倔,会回来和他对峙这名分的问题吗?”
结果是,不会。
所以说,爱情这东西,始终都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路过。
晏维,字难情,米安国前太子,知名游医,后定居离国。年二十八时,入梦未醒,卒。
———————————全文完———————————
☆、《幸使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此为番外,收录在单行本《后宫·真烦传》之中。
亦可单独食用。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站在一片大雪纷飞中,“哼,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不信你?你口中所说的那些‘为我好’,我从不稀罕。我恨你,但愿你我此生永不相见。”
最薄情的话一向出自那最柔美的唇。
可他毫不介意,他仍在想,千秋为何要站在雪地里,她穿着如纱会不会冷,即使她眉头点冰,但他仍是想将其抱紧在怀,好好暖上一暖。
“千秋,是我不好……”
他都惊讶于自己的声音是如此柔,柔中竟还带着一丝酸涩。
伸出手,收获的是对方的一记白眼,和一句“我不想再见到你”。
惶恐中他猛地坐起,摸向枕塌一片空无,而视线所及之处也是一片黑暗。心暮然地慌了起来,不知方才是梦还是现实。
嘴中不禁喃喃:“千秋……”
“凤君,您醒了,需要奴婢服侍你梳洗吗?”
“不了,我想在躺一会儿。”
×××
躺下冷静了好一阵儿,他才缓过神来,想起千秋是架不住连儿的吵闹,带着连儿去城外狩猎了,有陆侍郎和司徒美人伴驾。
没带他去,是说城外艳阳加风沙,对他眼睛不好,恰逢景神医研究出一帖新药,要给他敷敷眼睛。这些个事情加一块,他和千秋竟有五日未见。
昨夜他们狩猎归来,竟也静悄悄睡了,千秋并没有到他这儿来。
迫切地想摸摸她的脸,想摸摸她这五日是否饭吃不好瘦了,思念从心底蔓延出来,于是就做了那个患得患失或者说是异常苦逼的梦。
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噢?射月说你还没起塌,我过来看看,怎么?是昨儿睡的不好?”
千秋终于在清晨出现,是来看他。
“燎原,你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看太医?”
太医能医心病吗?他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背给她。
若真的关心他,早干什么去了,昨夜为何连问都不问,难道她根本就不曾想他?
明明心心念念想见的可人儿来了,可他却仍心思不安地烦躁,活像民间所形容的那种深闺怨妇。这不应该是曾经犀利严谨的摄政王会有的情绪呀,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确实幼稚丢人,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千秋不幸被他浓浓地“深闺”怨气辐射到,狠狠地抖了抖,“燎原……你这是不想见我吗?那……本王走了?”试探的语气。
实在忍不住,这个太会气人的小混蛋如此狡猾,竟看了一眼就要走!
他坐起,一把就将她拥入怀中,嘴上还是没有发声。
倒是怀里的宝贝儿笑了起来,“噗哈哈哈,你这可是在妒忌?想不到在有生之年,我也能让你尝到妒忌的滋味。我不介意你来找我哭诉,真的。”
他介意,他很介意。他满腔满腹的柔情都想倾倒出来给她,但绝不是哭诉。这离千秋最近真是反了,总是调笑他。
他紧了紧她的肩,问道:“玩得好吗?连儿是不是很开心?”
“哼,一张嘴就是你的宝贝连儿,你将本王放在眼里了吗?”千秋撒娇道,作势要挣扎。
“我的眼睛……是放不进眼里的,但我将你放在心里,千秋。”
又悲伤又温情的话语一说,怀中的人儿就软成了浆糊,“哎呦,我跟你开玩笑嘛,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胖一点。”
千秋对他上下起手,他去阻碍她的进攻,却惹来她笑得咯咯咯,顿时她又话语带气:“怎么瘦了?!御膳房不给你饭吃吗?本王找他们算账去。”
说着又风风火火地要走,被他一把拽住,“千秋,你清净一会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果然就乖了,把小脸停在他的面前,两人的吐息都喷在对方的面门,格外暧昧。她问:“看得见吗?”
“不太清楚,你穿的是紫衣服?怎么不穿皇袍?”
面前的人儿得意地吧唧嘴,“我让她们给我做的紫龙袍呀,你看是不是跟你比较配,你穿紫色就特别好看。”
“胡闹。”
“丞相拧不过我只好答应,不过不让我上朝这么穿。你是没见他的脸,气的都泛紫了哈哈哈。”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顽劣。”他摇摇头,但语气中满是宠溺。
手被千秋抓住,贴着她的面,“你摸摸我瘦了没?燎原。”
×××
他早就想摸了,手软软地触碰着,眉头却皱起,担心地问道:“怎么有几个包?”
“还不是你的那个宝贝儿啊,射猎物他射不着,射马蜂窝倒是一射一个准啊,你是没见,冬阳的脸肿的才大呢哈哈。本来玩两天就可以回来的,不是怕被大臣们笑话,硬是等包退了才回来么……”
真是又好笑又无奈,他们的孩子,和她一样能闹腾,宫中早已私下给离连起了外号,称小太子离连为“阎王愁”。
“我瘦了么?”
“让我再摸摸。”这张让他惦念的小脸,好像怎么摸都摸不够一样。
手指触及她的唇边,却被一口叼了去,千秋舌尖围着他的指绕了一圈,又猛地一吮,把他的魂都快吸出来了。
他赶忙将手抽了回来,指尖都有些发烫,“千秋……”
“呐,你摸,我身上也被叮了几个包,还真是奇怪诶,怎么能叮到这里。”她抓着他的手又开始乱动,他稍稍挣扎,这可好,直接就被推到——
本该制服身上摸来摸去上下起伏的人儿,可,奈何又抵不过那心底对她的渴望。
他渴望她,不能没有她,他奢望她也能够和他一样有这想法。
夏末秋初的阳光,暖意中带着一丝清寒,从窗缝中偷偷溜进来的光线,洒在他们二人的身上,那极致快乐压抑而出的**,混掺着浓浓的爱,衬着他们二人的脸,多好看。
这一场欢情,延续到午时用膳方才结束。
千秋的肚子饿得能吞下半个天,于是御膳一上来的时候,她就毫无悬念地吃超了,仿佛稍微一动,就会听见肚皮爆裂的声音。
她泪眼婆娑,拽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娇滴滴地呼道:“好难受。”
他笑的温和无害,“你这是活该。”
“还不都怪你!”
他拨拉着她的额发,“怎么你吃多了,又怪上我了?”
“还不是你把人家弄得那么累,所以才——”
话被及时伸来的手捂在了嘴里。
一旁的宫人宫女们笑得面红含羞,捂嘴四望。
而他,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脸腾的就红了,“散散步消食可好?”
“父君!父君——”
阎王愁一路小跑,像根离弦的箭一般栽了他个满怀。
十二岁的小太子身形拔高,脸也不再那么圆,眉眼中竟还能看出几分英姿飒爽之气。
“连儿,稳重一点。”他将阎王愁放置在腿上,“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喂喂喂!”千秋敲着碗碟,“燎原你不公平啊,以前一见本王,问得可都是‘功课做了没’?怎么一见他,问得却是‘玩得开心吗’?”
“你跟小孩子争风吃醋做什么?”他抱着阎王愁亲了亲小脸,“连儿的脸上倒没有包。”
千秋在一旁愤慨,“你的儿聪明呗,他把脑袋扎进了水池里。”
“但是父君,你摸连儿身上,被叮了好些包!”说着,阎王愁就将他的手往自己衣裳里放,讨宠之情不言而喻。
“迟了,儿喂,这招已经是本王用剩下了的,你再换一个。”
阎王愁叉腰嘟嘴道:“母皇您太坏了,您跟儿臣说父君要休息,不让儿臣这几天来缠父君,没想到您自个却——”
千秋摊摊手,“本王又不用去国子监上课,你也不看看你那课业稀烂,那么笨,当然要好好学习先。”
离连眨着求知的大眼睛,嘴角一斜,“母皇,太傅教儿臣了一个词,叫做‘遗传’,您看能不能用在这里呀。”
“……”千秋捏断了筷子,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这个小娃娃越来越不好欺负了。
×××
他牵着这一大一小,漫步园中,虽然视线模模糊糊,但心却异常明亮。
他想一直这么走下去。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前方的打斗声传来,离连踮着脚一瞅,“嗤”的就笑起来,“他们两个又干仗了哈哈。”
然后小太子看了千秋一眼,“父君,您该管管这个后宫了,您瞧母皇将它搞得多乌烟瘴气的。”
阎王愁这吐槽功力到底跟谁学的啊!千秋捏着眉心,硬是想不明白。
他看见两个揪斗的身影由远及近,不由自主地将千秋护在身后,对着前方说:“住手!”
甚是威严的两声,千秋眼里冒出了桃心,小太子眼里浮出了崇拜。
冬阳脱离战斗,奴才样的嬉皮笑脸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