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朝她看了过来,那表情似乎有点意味深长。
傅嘤嘤淡定腹诽,“……句句属实,你还真的没必要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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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股罕见的柔情
接下来的半夜不知是睡多了还是受到了视线攻击太大了,傅嘤嘤根本不能闭眼,一闭上就看见谢殊扳着一张棺材脸又是脱衣又是露肉的,啊啊啊,她快要疯掉!
这直接就导致次日公主殿下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到了饭桌上。
谢夫人是操碎了心,这可怎么得了啊,公主睡得不好我们会不会被满门抄斩啊。
二儿子用眼神示意他娘不要太过紧张,然后这边又探出手背挨了挨傅嘤嘤的额,“不舒服?”
傅嘤嘤看着一桌的饭食陷入了沉默,是,她是不爱吃甜食没错,但是连小笼包都要做成麻辣味儿的这样真的合适吗谢夫人?脑袋不想要了吗??
算了,傅嘤嘤没精力闹腾,拿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与此同时,一声慷慨激昂的“有刺客——”传进耳中。
谢殊拔剑就上,与来人刀剑碰撞,带出不少火花。
再加上嘴里的饭食简直是口味不能承受之重,重得她灵魂都快要酥散了,傅嘤嘤在这一瞬大咳起来,“咳咳咳咳!”
“辣吗?”那边打得正凶,驸马爷却不疾不徐地关心着她是不是感到辣!
傅嘤嘤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向她打开了,她一边顺气一边摆手,“不,只是呛到了。”
“别担心,府里三天两头都是这样,我哥可以摆平的。”驸马递上一杯温水,还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如果非要给驸马爷的姿态打个分,那就是,满分,满分,满分。
不止驸马,全府上下的人都是统一地处变不惊,该喂饭喂饭该浇园浇园,府上的婢女小翠还钻过刺客的手臂抽空去前院收了个衣服……大岐国的丞相大人,你的日子过得好苦呦!!府中刺客来袭已经成了日常吗?!
真是不家访则已,一家访□□惊人,回宫一定要跟父皇好好絮叨絮叨丞相的水深火热之境!
果然正如驸马所说,谢殊可以摆平,只不过胳膊被刺客的剑尾划了一道,直冒血。
谢夫人连声让谢殊回房包扎,不过后面跟了一句“别吓到殿下”,驸马也没什么多大的反应,仿佛哥哥经常受伤他已习以为常,连句多嘴的关怀都不曾有。
傅嘤嘤看着眼前微笑着的驸马,眼睛又朝谢殊离开的背影瞟了过去,“对了谢谧,还记得那一年我失足坠河,你跳下去救我的事儿吗?”
驸马一愣,“噢……噢!确有此事。”
傅嘤嘤无法想象,她在记忆里放了三年的救命英雄,感觉和现在并不一样,而她想要回味找寻的那种踏实安心感,莫名其妙地也已经不在了。
饭毕,她连人都没带就自己去了谢殊的院子。
很简单,很干净,不像驸马那样文邹邹地喜欢舞文弄墨,房里全是名人字画琴谱棋盘的,院子里都是鲜花拥簇。
谢殊的院子连根杂草都没有,更别说鲜花了,屋里也只有三两把得手兵器,一张桌子,一张床。
而谢殊就坐在床边,自己单手刚为胳膊缠好绷带,一张小脸特白,仿佛死了还没埋。
身为文臣的谢丞相,他小儿子从文,大儿子习武,小儿子百般优待,大儿子伤筋动骨。傅嘤嘤难得一见的同情止不住地就往上涌,“你真当自己是铜墙铁壁么?你是大少爷啊,怎么对方掏剑出来你却还迎上去?堂堂丞相府没有护卫吗?”
谢殊似是觉得意外,淡淡道:“谢殿下关心。”
“我回去跟父皇说,让他给丞相府增派人手,还要彻查此事,怎么能让你三天两头犯险呢,我昨夜看到的伤疤,莫不都是这样得来的吧?”
“不用了。”
傅嘤嘤一愣,“什么不用了?”
谢殊盯着她的眼睛,仿佛一腔浓愁无从化解,“这样的关心,不用了。”
“为什么?”
“哥哥在与陛下说什么呢?喏,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我特地带来给哥哥一用。”驸马很不识时机的进来了。
谢殊唇间浮出点点笑意,神情很是大无畏,回答着她的问题,“因为我讨厌你。”
傅嘤嘤气得差点当场问候他的先祖,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人真是有病!
她气呼呼地走了,顺脚踢翻了长廊旁的一排盆花,吓得正在栽培新苗的婢女小翠愣在原地,是继续种也不是,不种……不种会不会被夫人骂她消极怠工啊!!呜呜呜公主殿下好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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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自降公主格调真的有必要吗?
公主殿下坐在房中,越想越气!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谢殊的态度如此在乎?莫不是那次坠河导致脑子真的进了水?
“放松放松,”她自言自语,“来吃点红薯片压压气,什么都会好的!”
可是不行,连塞一盘红薯片都不能消气,她撸起袖子又去找谢殊了,没想到,驸马还在房里没有走。
“救她的真的是你吗?”
“你咬定是你就没事了。”
“可是,我不明白明明是你救了她,为什么要让我扯谎,这事她要是知晓了,还不得恨死我。”
“她喜欢的是你,平添这真相也不过烦心,她希望救她的是你,也应该是你。”
傅嘤嘤站在窗外,全部听进了耳,说震撼不大那是假的,她先入为主觉得救他那人很温柔,就认定是谢谧,可竟是错的,那人是谢殊!冰冷的却在那时流露出柔情的谢殊!
等驸马一走,傅嘤嘤犹如吞了三斤炮仗,立马就杀了进去,“说,你为什么讨厌我?”看看他会不会说实话!
“没有为什么。”
寂静的屋里仿佛有北风咻咻地刮过,谢殊笑了,可那笑容却让傅嘤嘤觉得万箭穿心。他自作主张,他夺去了她知情的权力。以后本应该跟驸马过着郎情妾意的日子,傅嘤嘤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惬意不下去。
谢殊又说了,“公主殿下不要想太多,方才我与家弟所说的不过是另一个人,还请公主不要对号入座。”
她好像听到了冰河破裂的声音,沉寂在冰层底下多时的河水扑上来直将她淹没,她慢慢冷静下来,假装玩世不恭地想讨要个说法,“可是这要怎么办呢?你说让我不要想太多的时候我已经想了太多,你说让我不要对号入座的时候我已经坐下了。”
“……”久久,谢殊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后来还是道出心声,“公主亲自开口要嫁谢谧,我这做哥哥的即使有万般不甘愿,又能怎么样呢?”
傅嘤嘤皱起眉毛,脑中好像有万千马蜂飞过,她想对谢殊强调一句“是认错了人才选的你弟弟”,可是这样自降公主格调真的有必要吗?
“也罢。可能是你我无缘,就此别过。”
本要在谢丞相家呆三天的公主殿下第二日就急火火的回了皇宫,好像尿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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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报应来的是何其猛烈啊
大岐国的公主殿下傅嘤嘤近日起了心事,吃起饭来秀气得像个小雏鸟,搞得皇上连招了三次御医为她女儿看病。
最后御医的诊断也很微妙,道女儿家有了心事,心病这玩意向来都要靠心药医的。
皇上和皇后商讨了一夜,实在想不出他无忧无虑马上要嫁人的宝贝女儿会有什么心事,于是,几日后就下旨招谢家的儿子进宫前来问问情况。
传旨公公的意思没表达清楚,谢相一头雾水地嘟囔,“公主陛下抱恙,怎么却要找驸马问罪?”
谢夫人狠狠瞪了丞相一眼,“说你笨,你还真笨,皇上这是要找谧儿算账的呀,这怎么好让谧儿一个去赴龙潭虎穴,谢殊你替你弟弟去看看情况,反正圣旨上写的是谢家的儿子,又没说哪个儿子。”
谢殊没有半丝推辞,立刻进了宫。
公主殿下此时还在房里发着疯,一会砸墙一会大叫的,宫女急着前来禀报,还没来得及张口,身后的人已经迈前一步,对着她们家的公主说:“听说你病了?”
看见他,傅嘤嘤就觉得自己眼睛疼头疼,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都疼。
“啊啊啊啊!”她气得直砸床,不知在气自己,还是气谢殊。
据宫女的实况记录,她们公主见到来人先是一愣,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驸马他哥不分礼仪上前一步细瞧着公主,又问:“好些了吗?”然后公主就又疯了,开始砸床。
皇上带着御医在赶来的路上,听见了宫女的汇报,顿时火大,“快,快去给嘤嘤看看,她这是怎么了?”皇上急着问御医,“朕听过一个症状,叫‘人来疯’,怎么觉得和这情况有点像啊?”
驸马他哥被推到了一旁,御医腆着脸上去,对着公主诊断了片刻,然后露出了一个“皇上您懂的”的眼神。
皇上拍案而起,“朕懂什么懂!你有屁快放!!”
御医掩嘴,“公主殿下的心药来了,只不过副作用有点大。”
皇帝一脚踹过去,“少糊弄老子,副作用不是都在吃了药之后吗?看一眼就有副作用了,这驸马他哥到底能有多大的能耐!噢,还有,驸马怎么不来,活得太腻了吗?”
“好了父皇,你烦不烦啊,我有话对他说,你先出去!”傅嘤嘤起身赶人。
皇上和御医出门之后不约而同地趴在了门上偷听,动作整齐划一。
傅嘤嘤看着眼前人,知道这个人是使自己心乱了近三天的罪魁祸首。想说又不想先说,纠结了好一番才开口,“我一直有句话想和你说。”
门外的皇上和御医眼睛登时一亮。
“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别说。”谢殊道。
最郑重的告白,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回绝,傅嘤嘤的手指微微痉挛,无意识地握成了拳,仿佛耗费了很大的自尊,“那你敢不敢呢?”
“这样会伤害很多人。”谢殊道。
皇上急了,“哪样啊?嘤嘤想说什么啊,朕怎么猜不到?”
御医流露出一副“皇上这么不懂女人心所以至今才只哄得皇后一个进入后宫给他生孩子吧”的眼神。
皇上:“你那是什么眼神?当心朕杀你全家!”
御医:“是‘皇上这么英明都猜不出臣更是猜不出’的眼神。”
一旁的宫女满头黑线,喂,你们声音再大点公主殿下就要听见啦!
伤害,怕伤害别人就能够来伤害自己吗?这是她听过的最不能说服她的理由了,谢殊真是伟大啊。“在我的脸面还没有分崩离析前,你能赶快消失吗?”
报应来的是何其猛烈啊,谁讨厌你,老天就让你爱上谁;你爱上谁,老天就不让你嫁给谁。
不想理他了,这样有顾虑的男人怎么值得她去悔去拼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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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结局
她没再瞎闹,在宫里静静地等待着。
皇上不止三番五次地询问她说:“嘤嘤啊,驸马要是惹着你了,父皇给你出气好不好?”
傅嘤嘤没吭声,直到大婚那日上了轿。
一路喜庆非凡,皇上皇后携百官亲自观礼,可谁能料到,新娘子还没下轿呢,就有一人身穿喜服策马而来。
百官们下巴一磕,哎呦,这不是驸马他哥么?怎么回事?老谢的大儿子也要成亲吗?
有人小声嘀咕:“不是来抢亲的吧?”
马上被人训斥,“胡闹,皇家亲事也能随便乱抢,当我们文气斐然乖巧娴静的公主殿下是东西吗,想抢就抢?”
那些前缀形容词在喜娘掀开轿帘的一瞬间分崩离析,哪有什么公主,明明看见公主上了轿,她那是学了遁地之术吗!!
谢殊停在轿前,沉沉看了一会儿,然后嘴角露出一抹笑,他对弟弟抱拳,然后策马转身就走。
一个逃婚了,一个来抢亲,这是何等的默契十足啊!皇后赶紧喂皇上服下了御医特制的速效救心丸。
“朕就说她们之间有猫腻!”
“是是,有猫腻,皇上您冷静!”
丞相府的老管家也是痛心疾首。“驸马爷啊,公主殿下早都跑了您还不快追,站在这里做什么!!”
谢谧一张俊脸丝毫未变颜色,只是微妙地道出了老管家听不懂的四个字,“享受僵局。”
等谢殊在集市上寻到了公主,彼刻她正在街面上吃糖葫芦。
一见他,她也似笑非笑地摆摆手,“呦,谢公子成亲去啊?”
谢殊一把将她抱上马,酷得一剑封喉的人温柔起来竟也是如沐春风的,“刚抢亲回来,扑了个空。公主殿下今儿真是做了一件漂亮事。”
傅嘤嘤嗔怒,“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样我就会跟父皇说,不要嫁谢谧了,嫁你。”
“我不想让你承受胡作非为的骂名,抢了亲,所有责罚都有我承担,你是被动的。”
“那你现在就不害怕伤害你弟伤害你娘伤害你全家啦?”
“谧儿跟我说,他可以让步,前提是公主也同样喜欢我。”
傅嘤嘤别过脸去,“谁喜欢你了?”
谢殊扳过她的脸,给了她一个湿吻,“如若不然,你怎么不去做轿子,却坐上了我的马?”
心跳越来越快,视线像是黏了丝,将他们缠到一起。
在真正意义上的新婚大喜之日,两人顺理成章地做了些面红耳赤嗯嗯啊啊的事情,心里的踏实,堪比长城蜿蜒千里守卫疆土的滋味。
—————————全文完—————————
☆、《朕倒要看看你还能活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 文/连翘 出版于《桃之夭夭》杂志2014年01期B版副刊
作为大岐国的一介女官,徐晚灯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惹上脾气大好的皇帝不可怕,惹到冷面丞相那才可怕!不管你怎么努力想活得一塌糊涂,丞相大人都有办法让你的生命精彩纷呈,喔千万不要啊,她真的只是想好好的当奸臣流传千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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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种不祥的预感
作为大岐国的礼部侍郎,作为女官制度刚刚盛行后的第一位受益者,徐晚灯被指令去陪来访使团感受京城风土人情的这个事,她还真是一句抱怨话都说不得。
即使那些西域人士首先就跟她提议要去领略一下京城最著名的烟花之地醉红院什么的……她一个女子,还是得作陪。
徐晚灯踩着虚浮的步子,点了几个会唱小曲的姑娘,等嘤嘤呀呀的背景音小调一来,再推杯换盏嬉笑言欢就很合时宜了。谁知这帮西域使臣根本就不满足,扯着徐晚灯的袖子让她给他们再找姑娘。
这个“再”字,就说明了与哼歌唱曲的姑娘相较起来,使者们更喜欢那种能摸手搂肩甚至更深入的。
徐晚灯一个脑袋两个大,一个一个的应了,西域使者审美奇特,选的姑娘高胖壮不说,相貌也别具一格,简直是口味不能承受之重。
管他的呢,徐晚灯看日头不早,便分别敬了几杯酒,然后留使者们在这里玩乐自己告辞了。
谁知一出门,就碰见丞相大人萧疏临掀帘下轿,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冷冷淡淡的眉眼,冷冷淡淡的表情,就这样摆着一张棺材脸的丞相大人用余光撇了撇徐晚灯,“哦?是你。”
看见萧疏临出现在这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如临大敌。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相传大岐国的丞相大人逐祸而走,人到哪哪就天灾人祸官员落马从不消停,有如神算。不过这倒不是徐晚灯紧张的缘由,这两人最大的孽缘是他们之间存在过一纸婚约。
当年徐晚灯不喜欢既定好的事,也看不上萧疏临这一瓢食之无味的冷水,所以就违背了父意,没有安安生生的嫁人,反而选择考科举入朝为官,最后成功入仕,得以在朝堂上与萧疏临两两对望,即为自己谋得了新人生,也为女人挣足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