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逐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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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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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季仁挥舞大刀,边砍边喊:“白将军,孟兄弟,宗主命我先来助你们脱困。”
  三人杀退城下敌人,攀援回城,白雁声在城楼上举目四望,两军混战,援军分明是临溪的故人,不由热泪盈眶,原来孙叔业当日是假装与谢鲲一起南下,实则分兵绕道向北,只等今日背后一击。
  徐匡并未料到埋伏在外的夏军仅仅这一队人马,他以为谢鲲的五万人全都是去而复返,为慎重起见,收队而去,这一战,伤亡有八千之众。
  孙叔业带着残兵五千又回到了徐州城。白雁声伤势颇重,坚持在城门迎接。两人相见,想起几日前生离死别的光景,分外好笑。白雁声含笑温声道:“叔业说要南下勤王,原来是骗我的。”
  经过这一战,两人之间的信任不知不觉又增进了。孙叔业长眉舒展,嘴角一弯道:“瞒住主公,只恐为城里奸细发觉。”
  白雁声心情大好,道:“你怎么会从北边杀出来?”
  孙叔业忽然想到什么,转身从不远处的队伍中拉过来一人,道:“主公,有个人你非见不可。”
  那人身材魁梧,穿着血迹斑斑的战袍,不怒自威,此时缓缓将头盔摘下,白雁声一看几乎尖叫出声,竟然是邸报中已被处死的前任京畿守备杨难当!
作者有话要说:  阿满手里有一点红痣,就是从这里来的。

  ☆、第三十四章

  燕军虽退,城里却是一片狼藉,众人都忙着收拾善后,到了午夜才稍稍有空,齐聚在白府。
  孙季仁、白雁峰守在外面,阿戎来送茶水,孙季仁要让他进去,白雁峰却多了个心眼,伸手接过了,代替他送进来了。
  斗室之中,坐着白雁声、孟子莺、孙叔业、杨难当,还有一个俏生生的李湘南,正东摸西摸地好奇四下闲逛。白雁声咳嗽了一声,孟子莺颇有尴尬,朝着李湘南微有愠色道:“诸位,这是我同门师妹李湘南,湘南你还不来见礼。”
  李湘南十五六岁,不过中人自资,胜在模样可亲天性爽利,走过来不是敛衽为礼,却是大大咧咧四下里抱拳,脸上笑嘻嘻地不怕生。
  白雁声含笑看了孟子莺一眼,又向李湘南道:“今日多谢李姑娘,李姑娘那战鼓真是出手不凡。”
  李湘南于是摆手装模作样道:“不敢当,不敢当。”
  孟子莺见她不知谦虚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湘南,你怎么来这里了,吴三先生知道不知道,你是不是从湘雨楼偷跑出来的?”
  他一连串的发问,李湘南眼珠一转,连打几个哈欠,边打边往外走:“累死了,子莺哥哥,我要去睡了。”
  “你”,孟子莺待要发火,被白雁声拦住了,道:“算了,算了,来都来了,明日再说不迟。”一边命白雁峰带她去赵婉处,却又想起一事,随口道:“湘南姑娘,多谢你城头那一箭,不然我今日就命丧徐匡枪下了。”
  李湘南本来已经走出了屋子,听了这话又折返回来道:“我没射过箭,我射箭一向准头不好的。”
  白雁声一愣,道:“那还有谁在城上?”
  李湘南仰头望天想了想道:“那城头上后来你们也看到了,非死即伤,能拉动弓的恐怕没几个,我在敲鼓倒是没留心看,要不你们去问问是谁射的?”
  她说话没大没小,不分尊卑,孟子莺直气得翻白眼,要开口骂她,女孩儿眼见他脸色不好,立马就溜了。
  白雁声倒是不很在意,回头转向杨难当,肃然郑重道:“刚才已经听叔业说过了,今次多谢杨将军一臂之力。杨将军是怎么虎口脱险,从邕京来得吗?”
  中年汉子洗刷干净,身穿灰布长袍,还是国字脸,细长眉眼,清清爽爽,面上还带有几分囹圄的痕迹,淡淡一笑把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原来他是在临刑前一刻被人救下的,救他的人自称姓曲,他本来想去中州,但是听说卢辙反了,后来又听说鲜卑军队围困徐州,最后才决定来徐州投奔白雁声。“白将军放心,我在这里只待到胡人退兵,出门在外也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总之不会给白将军添麻烦就是,若是将军还不放心,我即刻出城也无所谓。”
  余下三人相互侧目,让曲乘风营救杨难当是他们离开邕京时定的计策,却没有想到曲乘风真的办到了,真是不可小觑。白雁声目光温润,语气柔和道:“杨将军见外了。杨将军不觉敝处寒陋,屈节前来,正是雁声和众位的荣光。从此之后北击胡虏,拯溺救危更是如虎添翼了。将军在我这一日,我定保将军无恙。”
  杨难当微微颔首,他已经明白那救他之人与眼前之人当是一路的。
  白雁声欲向杨难当讨教破敌之策,忽然孙季仁引着谢府的管家来拜访,说是谢小姐点名要白雁声过府一叙。孙叔业不由会心一笑,杨难当初来乍到不明所以,孟子莺的脸上顷刻却像挂了三斤寒霜一样。
  谢鲲虽走了,却留下个烫手山芋,白雁声没奈何只得跟着去了。孟子莺心情不好径直走了,孙季仁便带着杨难当去休息。回来的时候,看见兄长还伫立在窗口,走过去摸摸他的身上都是冰凉一片。问道:“宗主为何还不歇息?”
  孙叔业独望星空,伸手指了指天空道:“今夜天象有异。”
  孙季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东南方天空看去,一弯蛾眉月飘荡在蔚蓝色的天幕上,于是道:“没有什么异象啊,月亮比平时亮点。”
  孙叔业道:“你再仔细看看月亮周围。”
  孙季仁挣个铜铃大的眼睛又看了看,月亮右上方不远处是温婉明亮的镇星(土星),左下方则是璀璨夺目的启明(金星)。镇星迷人,启明明亮,双星抱月,交相辉映。孙季仁恍然大悟道:“原来都这个时辰了,太白星(金星)都出来了,天快亮了。”
  孙叔业一时无语,他这个族弟神经大条,说话还是简略点好:“这双星抱月的天象这一年来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越往北走,启明星越亮。你可还记得方才主公说与徐匡对阵时,有人从城头偷射羽箭助他的事。”
  孙季仁抓抓头发一脸茫然说:“启明在东北,当然越来越亮。白将军说有人助他,也许是流箭刚好射中也不一定啊。”
  孙叔业凤目斜斜睨着他,孙季仁憨笑一声道:“宗主说的谶纬之学我不太懂,不过大致含义我能猜到,是说白将军是月亮,然后有星宿扶持,对吧?”
  孙叔业这才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孙季仁见他又将目光投向长空,唏嘘问道:“那这镇星是谁,启明又是谁呢?”
  孙叔业抿唇一笑,表情高深莫测。
  再说白雁声到了谢府,跟着管家穿过曲曲折折的院楼,见不是像往常一样往北溟堂的方向,心里纳闷。到了一处极深的院落,但见梅绕平台,竹藏幽院,两层绣楼灯火通明,朱门大启却不见半个人影。
  管家至此躬身道:“白将军请进去吧,我家小姐就在里面。”
  白雁声没听清楚愣了须臾,待回过神来管家已经走远了。夜半无人,此地不宜大声喧哗,只得硬着头皮往绣楼里走。内室装饰不多而意甚修雅,白雁声在堂中站定,环佩声近,兰麝香浓,一盛装丽人自内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府千金谢连璧。
  左右并无一人,白雁声微移目光,站在门口轻声道:“谢小姐,这于礼不合,恐有损小姐清誉。”
  谢连璧面色端然,眼角带愁,望着这一身戎装的青年,亦是轻声道:“我与将军说的事,不可与外人道。清誉不清誉的,我也管不着了。”
  白雁声心中咯噔一声,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事,俗话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竟然连这也可以不顾了。
  谢连璧在室内走动不停,两人都是无语,白雁声觉她步伐杂乱,似是内心有着极为激烈的争斗,待要开口,却听她先出言打破了沉默:“白将军可知,徐州城里有关于您的传言。”
  白雁声道:“什么传言?”
  谢连璧停下来,站在他侧面观察,一字一句轻声道:“说将军当日没有随我父出城,而是留守,是另有所图。”
  “什么所图?”白雁声闻言也眯起眼睛。
  谢连璧紧紧盯他道:“说将军设计将我父调走,是为了找寻时机将城献给燕军。”
  白雁声长眉一扬,反诘道:“谢大人为什么出城,别人不知,小姐难道还不知道吗?”
  谢连璧反应也很快,道:“我虽然知晓,但将军坐困愁城,兵少将寡,未尝不会生出反心。卢辙、徐匡都有前车之鉴。”
  白雁声目光坦荡,嗤笑道:“原来小姐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谢连璧僵立在那里又是默然。好半晌白雁声才听她轻叹一声,好像羽毛扫过脸颊一样柔软,变换了口气,柔声道:“白将军,方才得罪了,我平日委实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世道变了,人心也不一样了,不能不防。白将军能不能说一件事情,让我相信你。”
  白雁声这下不得不正视她了,女子仪容娴婉,而眼中流露出的不安,随时都会被击垮的样子,令他不由不心生怜惜,又十分好奇,到底是何事让这聪颖女子左右为难以致花容失色。
  谢连璧见他直直望着自己,好像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缓缓道来:“谢小姐,我有一个一胞双生的妹妹,如果还活着,和你差不多大。如果你要问她现下在哪里,我只告诉你,为了让我两个弟弟活命,她饿死在这乱世中。大丈夫提千军,入死地,却无法救唯一的妹妹,是我毕生的遗憾。”他说到这里不由哽咽。
  谢连璧垂下眼睫,低声道:“将军请随我来吧”。她带着白雁声上了二楼,东厢布置成书房的模样,白雁声未及细看,谢连璧从博古架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首饰盒大小的木盒,打开小锁,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片递给他。那上面弯弯曲曲画着许多线条,又夹杂看不懂的符号,白雁声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谢连璧轻声道:“我父喜藏书,这是从他的一本佛经里掉出来的。你仔细看看,是否有印象。”
  白雁声又低头看那纸片,却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听谢连璧道:“将军日夜守卫徐州城,难道没有发现,这图上画的就是徐州城的地形。”她说着就从书架上另取来了一副徐州舆图铺在桌面上。白雁声两厢比较,豁然开朗。
  谢连璧走到他身边,芊芊玉指指着纸片,道:“明线画的是街道,大致不差,虚线画的这里是暗河,这里是兵道。”
  白雁声眼底眉梢满是讶然,猛抬头肃穆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会有这图?谢大人知不知晓?”
  谢连璧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我曾听此地的乡老们说,佛经传入中原最早是在彭城,百十年前有一个胡僧从西而来,此地长官笃信佛教,彭城建邑之时曾让他负责营建,也许就留下了这草图,夹杂在佛经之中。我六岁之时,家里扩建花园,曾挖出一段地道,爹爹那时以为是富家大户躲避盗贼所设,并没有在意,让人填埋了事。爹爹走后这些日子,我整理东西,方才想起这段旧事。”
  白雁声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似是考虑她这话的分量,也同时明白了刚才她为何诸多试探刁难,有入既有出,想必出城的暗道也是有的。她生怕这图落在歹人手里,燕军破城指日可待。
  二人距离不过两步之遥,心中的不快一旦消解,他甚至能看到谢连璧脸上的红血丝,根根睫毛仿佛可以数得清楚。
  谢连璧觉他目光太过放肆,只得低头咬牙,方要呵斥,只听他道:“谢小姐,我有一事不明白,当日你为何不与谢大人一起走,定要留在这里?”
  谢连璧奇道:“你难道不知,我家在此地经营数十年,我若是跟着爹爹走了,这徐州城一时三刻人心便乱了,何消别人来攻城,自己先溃不成军了。小女实在不忍心见爹爹的心血毁于一旦,而天下骂名滚滚而来。”
  白雁声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这个女子竟然有着母仪天下的气度。他将纸片收入怀里,向谢连璧一抱拳道:“多谢了,小姐这份心意我替徐州百姓收下了。深夜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两人先后下了绣楼,白雁声在台阶上略一踌躇,低声道:“我妹妹有一个心愿,想要一个女子不再命如草芥的时代。”他说完这句话,身影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而谢连璧仍在玉阶之上凝望。
  待回了将军府,少不得将众人再惊扰起来,一见此图,孙叔业不由叹道天不亡我,孟子莺虽然面有不豫,还是连连点头,杨难当一时出神。听见白雁声唤他,方回过头来道:“白将军,我有一个想法,也许顷刻就能解了徐州和邕京的困局。”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目光灼灼望着他。
  杨难当稍觉话说得过了,便谦虚道:“是我胡言了。”
  白雁声忙鼓励道:“杨将军不妨说说看。”
  杨难当也觉不吐不快,略一忖度,道:“我从邕京出来时,曾经与燕军遭遇,混在胡虏里面,听过一个消息,说是燕帝慕容德现下在幽州督军,我想若是……”
  “围魏救赵!”他话没说完,孙叔业和孟子莺一齐失声喊道。
  白雁声目光一闪,整张脸也是亢奋起来了。幽州离此地不过百里之遥,若能悄悄行军,一旦兵临城下擒住敌首自不必说,就是围而不下燕帝命四方回援,也能稍解燃眉之急。
  他想到这里连连唤阿戎来添油加灯,好好谋划。谁知喊了几声,都没有人来回应。
  这夜三更时分,一个黑影从徐州城高高的城墙上跃了下去,在黄土地上站定,回望了城门一眼,拔足向鲜卑军营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在彭城以北十几里的地方是一处古河道,千百年来河水早已干涸,却留下卵石遍布的滩涂地。徐匡的大营就扎在这里。这几日大营里来了一位稀客。
  可容一二十人的皮帐篷里,燃着滋滋冒油的牛油大烛,虽是初冬时节,帐篷里温暖如春,深夜里徐匡全副甲胄端坐在一把藤条交椅上,威风凛凛,直让人想起那句“将军金甲夜不脱,都护铁衣冷难着”的悲凉和沧桑。帐篷深处铺着厚厚的狼皮褥子,褥子上伏着一个胡人少年,着盘领左衽的丝质长袍,窄袖袖口缀着一圈三寸长的白狐狸毛,露出一段凝脂皓腕,在褥子上打弹子玩。
  他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睁着,睁着的眼睛是一碧如洗的蓝天色彩,聚精会神瞄准眼前不远处的一颗琉璃弹子,用手里的一弹,那弹子径直滚下了褥子,滴溜溜在冰冻的黄土地上滚着,最后停在了徐匡的交椅下面。
  少年哎呀一声盘腿坐起。徐匡面无表情,咳嗽一声道:“小侯爷,末将……”
  安南侯萧瑀萧元瑜爬起来盘膝而坐,笑嘻嘻道:“徐将军,你为什么还不撤兵,本侯的兵符已经给你看过了。”
  徐匡脸露难色,沉吟良久道:“安南侯,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萧瑀连连摆手不耐烦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要我对你说几遍?”
  徐匡咬紧牙关,从嘴里崩出一句话道:“那恕末将不能领命。”
  萧瑀闻言倏地从褥子上站起,长袍下面光着一双脚,脚背洁白如玉,脚趾泛着花瓣一样的粉色,冷笑一声,道:“我的虎符是假的?还是你要抗旨不遵?”
  徐匡摇摇头,“都不是。末将失路之人,万里孤臣,得皇上垂救,幸恕生命,委以重任,实有再生之恩,绝不敢不遵君命。安南侯可知臣为何拼死要攻下徐州城?若是徐州一线不能打通,柱国大将军便无回军之路,十几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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