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姚宸之蹙着眉头,道:“我现在一看得见,二身子骨也还行,难道洗脚这事我都不能干好?”
杜雅汐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走到了临窗案台边,动手磨墨,他们早已养成了睡前练字的习惯。
姚宸之看了她一眼,嘴角溢出了得逞的笑容。
泡了脚,做了针炙,两人就站在案台前练字。姚宸之的起步晚,虽然下了功夫练字,但字也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练好的。
杜雅汐看着他的字体从歪扭无力,到现在的工整带劲,一点一点的进步,心里很是欣慰。自从他眼睛能看见后,她就把坚持每天把字体重写一遍,放大后再教他识字,还结合了他的情况,就从《皇帝内经》开始学起。
“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夫四时阳阳者,万物之根本也。”
她手握《皇帝内经》先念了一段,再写在宣纸上,姚宸之就一边认字,一边临摹,嘴里还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
杜雅汐在一旁听着,看着,频频点头。
想不到短短的几个月里,他已经学了不少的字,只是这个朝代的书籍字体太小,他的眼睛还不能看见这么小的东西。
“嗯,不错!宸之,你的进度真大,太厉害了。”杜雅汐不吝啬的表扬他,见姚宸之一脸的兴奋,她只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着他写了半个时辰,两人就按时就寝。
两人正睡得朦朦胧胧之际,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切的叫喊声,“大家注意了,有贼人闯入,小心防贼。”
两人立刻被惊醒,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杜雅汐“嚯”一声掀开被子下了床,推开一点窗户,透着缝隙向外面看去,只见宸院里火光点点,宛若白昼,喧哗吵杂。
突然,她看见姚灵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焦色的朝他们的房间望了过来,眸底闪过一道不明的精光。
“糟糕!”杜雅汐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跑起床边,将欲下床的姚宸之给按回床上。她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姚宸之的被子里,还未来得急跟姚宸之解释,房间里就灯火通明,姚灵芝带着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宸之,雅汐,你们没事儿吧?”
她焦急问道,目光四扫,见床脚踏上放着两双凌乱的鞋子,目光一闪,又问:“宸之,雅汐,你们……”
“姑母,发生什么事了?”罗帐里传来了姚宸之暗哑的声音。
杜雅汐突然钻进了他的被子里不说,还一把扯开了自己和她的中衣,又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她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又不是圣人,怀里就抱着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哪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下,他连声音都不用伪装了,一开口就是魅惑人心的暗哑。
他一动不动的僵着身子,搭在杜雅汐腰上的手微微颤抖。
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以及姚灵芝的试探。
房里的人面面相觑,听着姚宸之的声音,不禁浮想连篇。
姚灵芝微眯着双眼,又道:“宸之,家里进了贼,有人看到那贼翻进了你的院子里,现在年关已近,姑母放心不下,便带人来看看。你和雅汐都没事吗?”
杜雅汐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该开个口。
“多谢姑母关心,雅汐没事。”清脆如铃的声音从罗帐里传了出来,不少家丁一愣,竟是一时恍神。
知道姚灵芝到现在还不肯死心,姚宸之心中愤怒不已。
自己都这样了,她还在担心什么?
念及,他的声音就冷咧了几分,“姑母,我们没事,也没有贼进我们的房间,你就到别的地方去查吧。”
这时,就有下人轻声提醒姚灵芝,“夫人,我明明就看到贼人进了宸院,少爷和少夫人何其重要,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姚灵芝就走到了书案前,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上面的字,还有一旁的《皇帝内经》,目光就阴冷冷的射向挂着大红罗帐的雕花大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少爷的房间,你们想挨板子吗?”门外,丽婶带着紫苏等人赶了进来,看见一屋子的人举着火把,站在床前,不则厉声喝道:“还不赶快出去?”
罗帐内,杜雅汐和姚宸之双双松了一口气。
如果姚灵芝坚称贼就进了他们的房间,为了他们的安全要搜一遍,那他们各睡一被的事情可就穿帮了。
想着,杜雅汐便伸手去拉自己的被子,想把两床被子重叠在一起。突然,姚灵芝惊恐的指着罗帐,道:“里面有人。”
杜雅汐翻了个白眼,废话,里面当然有人,她和姚宸之不就是人吗?
不过,杜雅汐当然明白她的指人是贼,是她虚造出来试探她与姚宸之关系真实与否的贼。
只听见一阵杂嘈,大红罗帐被扯落,两张惊恐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啊——”杜雅汐一声尖叫,躲进了被子里。
姚宸之皱眉,怒指着一屋子的人,喝道:“你看到这里有贼了吗?还不快给我滚出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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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一章,周末家里来了客人,事多,请见谅。
☆、094章 给你纳妾可好?(第二更)
丽婶和紫苏等人立刻拦在了床前,将姚宸之和杜雅兰挡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丽婶的面色很不好看,她毫不畏惧的看向姚灵芝,“夫人,现在都看到这里没有贼子了吧?这个时候,老夫人也已经歇下了,咱们明天一起找老夫人将事情经过讲一讲,可不能让她老夫人担心。”
说着,她厉目扫过那些望着帐子内,暗吞口水的下人。
“这事我会亲自向老夫人解释,至于你?你算什么东西?在主子面前,居然不自称奴婢,还说咱们?”姚灵芝从书案前走了出来,鄙视的看着丽婶,“来人啊,掌嘴。”
“慢着!”杜雅汐冷冷的道:“丽婶并不是姚府的下人,她不是奴才,我看谁敢动她?”
姚灵芝微眯着双眼笑了,“出嫁从夫,雅汐,这事你若是以前不知道,那姑母现在就告诉你,但凡是你带进来的东西,那都是姚家的。”
“是吗?”杜雅汐淡淡的道:“丽婶的手上有老夫人的亲笔切结书,白纸黑字说得很明白,丽婶随时可以离开姚家。她不仅不属于姚家,也不归属任何一个人管制,就是我,同样无权处置丽婶。还有……”
“还有什么?”姚灵芝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恨恨的瞪着杜雅汐。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这个狗奴才了吗?
杜雅汐躲在姚宸之身后,轻笑了一声,道:“还有就是谢谢姑母给雅汐解释‘出嫁从夫’这四个字的含义,如姑母所言,这些人都是姚家的,你姑父姓徐,那么……”
“雅汐,话不能这么说。”姚宸之忍着笑,截下了她的话,“姑母虽是嫁出去了,但这些年姚家全靠她管着。”
“你们……”姚灵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没有立场再说下去。
的确,既然是出嫁从夫,那她根本就不算是姚家的人,那么,她有什么立场在这里指手划脚。
一时之间,她满脸涨红,心里更恨杜雅汐几分。
这时,姚宸之又问丽婶,“丽婶,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吗?”
“回少爷的话,没有!”丽婶并不将姚灵芝的挑衅放在眼里。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违者家法伺候。”姚宸之一字一句的喝道,冷冰的语气让众人不由生畏,却又都不敢动,怯怯的望向姚灵芝。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全都在这里?”门外,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老夫人由钱妈妈搀扶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徐宝玉和徐惜玉,还有很少在家里的徐子谦。
徐惜玉和徐子谦只瞄了一眼地上的大红罗帐,立刻背身而立,朝老夫人轻道了一声:“岳母(外祖母),我们在外头等着。”
徐惜玉轻扯了徐宝玉的手,可徐宝玉却是不动,蹙眉朝床上看去,见两人紧裹在一床被子里,不由吃味,隐在袖中的手紧张攥成拳,心里不停的骂杜雅汐不要脸,狐狸精……
“宝玉……”徐子谦皱眉,不悦的看向徐宝玉。
徐宝玉立刻回神过来,连忙随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钱妈妈瞧了一眼那落在地上的大红罗帐,立刻叉腰喝道:“少爷的房间也是你们能闯的?还不快滚出去?都想要领板子吗?”
姚灵芝给白芷示了眼色,白芷立刻反应了过来,冲着众人挥挥手,“都退出去,退出去。”说完,她就站在姚灵芝的身旁。
姚宸之立刻就喝道:“你也滚——,自行领二十大板。”
他知道,这个人就是刚刚说看到有贼子进了宸院的人。
老夫人瞥了一眼苍白着脸的白芷一眼,知道这人一定是做了什么惹姚宸之不高兴的事情了,不然,以姚宸之的性子,他不会下令责打下人。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雕花大房,眸中立现寒光,“打!还有这帐子是怎么回事?涉及人员,各领二十大板。”
冷咧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刚走到院子里的人听到了,双脚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二十大板,他们都没法下床过年了。
“我们姚府用不起这样的下人,钱妈妈把他们打发出去。”人才刚回来,她竟是这般的迫不及待。这还有把她放在眼里吗?当她是个死人吗?
寒风吹过,院子里的人一个个如同风中落叶,瑟瑟发抖。
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姚宸之和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的变化很明显是为了杜雅汐,想到这里,大家都不由的打了个激灵,这才明白过来,惹谁都不能惹杜雅汐。
徐宝玉看着那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人,嘴角溢出一抹冷笑,低声的骂了一句:“贱人,都是因为她。”一旁,徐惜玉轻皱了下眉头,问道:“宝玉,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徐宝玉摇摇头,心里却把杜雅汐骂了一遍又一遍。
徐子谦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下人,听着房间里老夫人的话,心里隐隐知道是谁主导这一件事。他脸上浮现又羞又怒的表情,冷冷的哼了一声,踏着大步离开。
这个女人啊,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悟过来?
她总是争那些做什么?
徐惜玉连忙追了上去,“爹——你要去哪里?”
青黛就摇晃了一下徐宝玉的手臂,轻问:“小姐,咱们也回吧,这外头风大,你若是得风寒可如何是好?顾家那边说是想选一个年前的好日子,你可得珍惜自己的身子。奴婢……”
青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徐宝玉一句要吃人般的眼刀子给止住了,她紧拧着嘴唇,眸子转了转,突然就抬步离开。
青黛的话,提醒了她。
她不能就这样嫁给顾怀远,她要的姚宸之。
“娘——”姚灵芝神色复杂的轻唤了一声,老夫人就摆摆手,道:“出去再说。”
“是。”姚灵芝福了福身子,上前和钱妈妈一起搀扶她,老夫人又对身后躲在被子里的一对人儿,道:“天冷,你们都歇着吧,不管是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祖母。”两人连忙闷闷的应了一句,“祖母慢走。”
“走吧。”老夫人瞥了一眼姚灵芝,姚灵芝立刻点头应是,和钱妈妈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离开。
周海芬那天上门来找她,无意中给她提了一个醒,所以,杜雅汐回来后,她尤其注意了一下她的肚子。她也是有生养过的人,当然一看就生出疑问,四个月不到的肚子,又怎么可能连冬裙都隐藏不住呢?
而且,那天周海芬还一再强调,无忧蛊绝对不可能被破解,所以,杜雅汐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姚宸之的。
所谓假的真不了,她今天特意打着进了贼子的幌子,进了姚宸之的房间来一探真伪。虽然没有抓到杜雅汐的短,但是,她也不是没有收获的,那书案上的[黄帝内经],那厚厚一沓还散发着墨香的字帖,无一不说明,姚宸之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
她扶着老夫人出了宸院,亲自看着一众下人打板子。
听着耳边的哀嚎声,她悄悄看了一眼端坐了屋檐下的黄梨木圈纹雕花椅上的老夫人,眸中就掠过了几丝怨恨。她明知这些人都是自己带过去的,可却要自己看着她们受罚,这不就是明着打在下人们的屁股上,无形打的却是她的脸。
如此一来,以后家里的下人还敢不敢听她的话?
还能不能听她的话?
姚灵芝暗暗用力揪着手绢,牙齿咬得咯咯响。
可气!可恨!
她不能再这么傻下去了,她一定不能。
板子打在皮肉上啪啪声停了下来,钱妈妈轻轻的碰了碰老夫人,示意她说几句话。老夫人便坐正了身子,厉目扫过那些趴上条凳上的人,冷冷的道:“你们护主,我可以理解,但是,逾越了就该罚。少爷和少夫人是你们的主子,主子的话,你们岂可不听,主子的房间,你们岂可不请自闯。”
众人连忙求饶:“求老夫人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周身的气息又冷了几分,冷冷的掀唇,“没有下一回,我会让人安排你出府。”
如果不狠下心杀鸡给猴看一次,那么,这些人永远都看不清,在姚府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话落,院子里响起了哭泣声,老夫人站了起来,把手搭在钱妈妈的手上,扭头看向姚灵芝,淡淡的道:“灵芝,这事你来办。先让人扶他们回房,送上膏药,明日再作打算。”
“娘——白芷,她?”姚灵芝欲言又止,但任谁都听得出她是在替白芷求情。
趴在条凳上的白芷听着,立刻抬头看向老夫人,在她看到老夫人摇摇头后,一颗心就坠入了谷底。她和白薇从小就被爹娘卖进了姚府,家里根本就没有她的立身之地,如果她不能每月拿着银两回家,那她那些年幼的弟妹一定又会步上她和白薇的后尘。
永远没有自由之身,永远都为奴为婢。
她不要!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扑嗵一声,白芷从条凳上摔了下来,她一步一步的朝老夫人爬去,泪流满面的求道:“老夫人,你大发慈悲,千万不要赶奴婢出府。奴婢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妹要养,还有体弱的娘,家里不能没有奴婢的月银。求老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众人听到她求饶,纷纷效法。
一时之间,院子里求饶声闪在寒风中,让人听着不由生怜。
可老夫人却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心软,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早知今朝,何必当初。”老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些人,冷冷的甩袖,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一出府,二去洛城别院,你们好生想想,想好了就告诉夫人。”
说完,她身形如松,昂首阔步离开。
那边,宸院。
自一行人离开之后,丽婶就和红着脸的紫苏、忍冬把大红罗帐重新挂了起来。杜雅汐就探出脑袋看着丽婶,道:“丽婶,对不起!”
丽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随即的嗔了她一眼,“少夫人,你千万不能这么说,你为我而与夫人生了嫌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的维护之情,丽婶记在了心里,也发誓要加倍的还她。
这个世上永远都不缺责打下人的主子,可却很少像杜雅汐这样,当自己身边的人当成亲人般看待的。
不仅是她,就是那四个丫头,胡荽他们都是一样。
一视同仁。
杜雅汐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再说下去,反而就生了情分。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