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了半晌,古闻清搂紧了赵氏,安抚她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事情再闹下去,你也多劝劝红花,别总是与人过不去。她这样的性子,将来可有谁敢上门提亲?”
“我知道。我已经说了她一顿了。”
“唉,翠意,红花这个孩子打小没有父爱,而我也不能给她什么。只能待她将来成亲时,让你给她备丰厚些嫁妆。我这一辈子欠了三个女人的债,一个是你,一个是红花,一个是桂娘。”
“闻清,你别再说这些了。你得想办法把关于雅汐的流言压下去,否则姚家插手进来的话,只怕咱们的事也瞒不下去了。”赵氏说着,担忧的哭了,“你都不知道,今天那些个看我的眼神有多防备,好像生怕我会偷了他的汉子一样。”
想起那些眼神,赵氏难过的嘤嘤而哭。
她也自责过,也觉得对不起刘桂香。
这些年来,她处处要强,性子变得让人讨厌,一方面是因为她对刘桂香又内疚又妒忌,一方面是因为她没有男人可依靠,就算有古闻清暗地里帮着,可终究还是难平她的委屈和孤单。
说到底,她也不是心地恶毒的人,只是生活把她变成了这样。
看着赵氏的眼泪,古闻清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连忙哄道:“翠意,你快别哭了。这事我一定办好,我保证明天过后,再也听不到关于杜家丫头的流言。”
垂首低泣,赵氏点点头。
“雅汐那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姚家说是大户人家,可也不见得就是个好地方。而且那个姚家少爷眼盲又有顽疾,她嫁过去,也享不了福。”
古闻清笑着感慨,“翠意,你还是那个善良的你。这些年都是害得你变成一个需要处处引人注意,害怕被人遗弃在角落的人。”
赵氏听着,又是眼泪扑籁扑籁而下。
他,还是他最明白她。
“走吧!你先回,我随后就回。”
“翠意……”
“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我……”
“我能理解你。”赵氏挥挥手,催促着他离开。
古闻清咧嘴笑了笑,点头离开。
赵氏垂首,手抚着羊皮羊皮褥子,轻道:“咱们从这里开始,就从这里结束吧。”
第二天,村长古闻清一脸怒气召集了全体村民,再三严令,如果再有谁散布关于杜雅汐的谣言,一律逐出村。
一波谣言来得快,去得也快,大伙都选择性的忘了这一茬。满心希望的等着药园的开工,一心期盼能在剩下的半年里,多攒些钱过年。
姚家别院。
胡妈妈由外匆匆而回,凑到姚灵芝耳边低言几句,只见姚灵芝一脸怒气,用力一拍桌面就站了起来,“走!陪我去找老夫人一趟。”
那对母女真是没用,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杜雅汐给破了功。
本以为用这些谣言来击败杜雅汐,没想到她反而赢得了更多的支持。
真正的可恶!
这样的女子,其实是太危险了,她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进姚家。
“夫人,老夫人刚刚才从外头回来,我们要不晚些再过去?”胡妈妈提议,“夫人,你也别太直白了,老夫人既然喜欢她,那就一定不会随便改变主意,你若是想劝,可一定不能让老夫人生疑。”
忍气吞声,暗中谋划了这么多年,她可不希望自家夫人就这么前功尽废。
姚灵芝又重新坐了下来,端起一旁的茶盏轻呷了几口,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许久,她才放下茶盏,浅浅颔首,“还是你心细,倒是我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说着,她握住了胡妈妈的手,轻拍了几下,抬头笑看着她,道:“这些年,多亏了身边有个你。”
“夫人,你别这么说,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主仆二人,在房里说了些贴心的话,等到丫环们送来了精致的点心,姚灵芝这才领着胡妈妈,提着点心去姚老夫人的院子里。
“娘,灵芝给你送点心过来了,这些都是刚做好的,你快尝尝。”示意胡妈妈放下黑漆雕花食盒,姚灵芝笑着走了过去,接过豆蔻一下一下的替姚老夫人捏肩。
姚老夫人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欣慰的道:“还是女儿贴心,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到家里有女儿贴心的照顾。”
“娘,你咋还把我当小姑娘呢?”姚灵芝笑了笑,娇嗔。
“呵呵。”姚老夫人牵过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来,“在娘的心里,你就是已经做了祖母,你也还是娘的孩子。”
“娘,药堂的事情子谦也跟着你学了这么多年,家里又有我顾着,依我看啊,你老就在家享享清福好了。现在宸之也快在成亲了,你得把身子养好,将来曾孙子还需要你帮着带呢。”
姚灵芝拿起筷子给姚老夫人夹了一块点心,笑眯眯的道。
姚老夫人点点头,笑了笑,道:“这些年来,的确是多亏了你和子谦里里外外的顾着。不过,现在为娘的身子骨还能动,也趁着还能动,就想着多替你爹完成一些心愿。如果不让我有些事情忙着,我还真的不习惯。”
“惜玉已经跟子谦在药堂学习,以后啊,这些家业还得由年轻人来做,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外祖母的庇佑下吧?”姚灵之笑眯眯的说着,悄悄的打量着姚老夫人的反应。
眸底闪过欣慰,姚老夫人颔首,“惜玉是个好孩子,你教养了一双好儿女。将来药堂的事情,还真是少不了他。”
眸光略沉,姚灵芝听她只字不提当家之事,也不明说由徐惜玉来当家,心里很是不高兴。不过,她还不敢在姚老夫人面前表露真正的情绪,便笑着点头应是。
“娘,宸之的婚期会不会紧了一些?咱们姚家长孙成亲,可不能马虎,有许多事情都是要准备的。”姚灵芝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姚老夫人一眼,又道:“今天我去了药堂一趟,子谦让我带了东西给钱海。在街上听了一些关于杜家姑娘的流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既是流言,定不能当真!”姚老夫人一脸平静,看向姚灵芝道:“杜家那丫头,我自信不会看走了眼,那些流言我也听说了,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若是让我查出是谁在后面造的谣,我定要拉她去见官,拔了她那三寸之舌。”
见姚老夫人一心全偏向杜雅汐,那些致命的流言,到了她这里就成了一派胡言,姚灵芝不禁攥紧了拳头,暗恼不已。
这一个二个都中了杜雅汐的邪了不成?
怎么全都一心纵向她?
“娘,那丫头当真这般好?”姚灵芝试探着问道:“常言道,无风不起浪,有了这种流言,难道我们就真的不差人暗中查查?”
“不需要!”两道声音一里一外重叠响起,姚老夫人笑着看向门口,连忙让一旁的钱妈妈去搀扶姚宸之,“宸之,你怎么过来了?”
姚宸之笑了笑,“我想过来陪祖母一起吃晚膳。”
“乖孩子,快快坐下,先吃点你姑母做的点心,待会让人传膳,咱们三人一起吃。”说着,她看向姚灵芝,“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正好,大家坐在了一起。吃完饭后,就一起商量一下采礼和新房的事情。苏城那边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新房就干脆用宸之现在房间,不过得重新置办一下。灵芝啊,这事就交由你来办,你明天就先回苏城,我这边有什么需要的,再让人通知你。你可愿意?”
姚灵芝笑着点头,立刻应道:“宸之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是他唯一的亲姑母,这事自然该由我来操办。娘,你就放心吧,这事我一定给办得妥妥的。”言罢,她面露难色,看着姚宸之,声音放低了几分,“宸之,昨天的事儿,你不会怪姑母吧?姑母也是关心你,毕竟当时杜姑娘是一身男子装扮,而且,你们虽有婚约在身,但毕竟还未成亲,这样私下见面,让人知道终究是不好的。你也不想让人在背后说杜姑娘不重闺誉吧?”
胡妈妈立刻插了一句,很是忧心的道:“现在外头流言纷飞,把杜姑娘说得很是难听。”
“姑母多虑了,宸之怎会怪姑母呢?不过,外头的流言,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要说些什么咱们也管不了许多。必要时候,若是抓出这背后的人,我们可以抓她去见官府,告她毁人名节。”
姚宸之眉头都不皱一下,言之笃笃,字眼之中全是对杜雅汐没有条件的信任。
不过,他心里却是为她担忧。
毕竟这些的流言,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终究是一把无形的刀,伤人于无形。
尽管她告诉他,她腹中已有孩儿,但他仍旧相信,她不是轻浮的女子。她不愿向他说明一切,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熟到彼此都没有秘密。再说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也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却无法为对方负责吗?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联想到那个黄衣姑娘,如果她也到了杜雅汐这样的境地,她又会如何面对呢?
又有谁能替她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
心中的内疚,疯狂速长,一发不可收拾。
“祖母,我相信杜姑娘的品性,暗查之事,于情于理都不可再提。我决不允许,有人怀疑我的未来妻子的品性,也不允许任何去暗查她。”姚宸之内心火热,只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烧。
他就是看不得有人怀疑杜雅汐。
姚老夫人点点头,“宸之,你多虑了,祖母和你一样相信雅汐。”
“谢谢祖母!”
“谢我?”姚老夫人看着姚宸之的目光中夹着打趣,直觉姚宸之是对杜雅汐动了心,看到这样的局面,姚老夫人是最高兴的一个,“这人还没有进门了,你就已经这么护着了,祖母都要吃醋了。哈哈哈。”
俊脸染上红晕,姚宸之垂下脑袋,嘴角轻翘。
姚灵芝看着眼前这一幕,暗中气得胃都痛了。
……
环山村,杜家院子里。
慕年流兮浮生
鸳鸯花架下,挂着四盏油灯,灯光如昼,杜家人围坐在桌前,各忙各的,不时聊天谈笑,一派温馨。
杜父刻字,邰氏正在一针一针的绣喜鞋,而杜雅汐则在鼓捣着竹茶盏,杜瑞兆研药粉,就连小小年纪的杜雅兰也在帮忙递东西,一家人忙得不日乐乎。
谣言的事情处理得很干净,并没有给杜家人留下不好的阴影,只是邰氏看向杜雅汐的目光中,还是有着自责和担忧。杜雅汐看着也只能叹气,不知该如何安抚她,更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珠胎暗结,她估计得求死了。
杜雅兰跑到了杜雅汐身边,看着她给竹茶盏身上画荷池图,双眼直放亮光,直直的盯着赞道:“二姐,你画的这只蜻蜓可真好看,像是真的一样。二姐,这个杯子送我成不成?我好喜欢哦。”
杜雅汐勾完最后一笔,放下竹茶盏,摸着下巴打量了半晌,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杯子不是给你的,待会二姐再给你做一个可爱一点的,在杯子上给你画一只可爱的小猪怎么样?”
“二姐,就算我长得比较胖,像个小猪似的,你也该表达得含蓄一点吧。”杜雅兰噘着小嘴巴,表情很受伤的道:“人家的小心肝受伤了,二姐现在都不疼雅兰了,一心就只想着对大哥哥好。”
“雅兰,小孩子家家的,可别乱说话。”邰氏紧张的朝门口望了望,生怕有人听了,明天又各种谣言乱飞了。
现在的她就如同惊弓之鸟,就怕别人又传出什么对杜雅汐不利的流言。
杜雅兰立刻扁了扁嘴,眸中水气渐聚。
杜父连忙伸手抱过杜雅兰,笑着安抚她,道:“雅兰,你娘不是怪你的意思,你可不能乱想。最近咱们家里发生太多事情了,你娘心里急,你要多听话,别让你娘急上加急。”
“爹,我知道了。”杜雅兰点点头,又看向邰氏,乖巧的道:“娘,我以后一定不乱说话了。”
“嗯,雅兰真乖。”
杜雅汐看着一家人因为自己而弄得紧张兮兮的,心里很是自责。她拿起另一个还没有画东西的竹茶盏,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只可爱的Q版小猪,笑着递了过去,“雅兰,这只小猪叫猪猪侠,他是一只勇敢的小猪。来,二姐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看到可爱的东西,立刻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下子就拿着杯子呵呵的笑了起来,爱不释手。
杜瑞兆抬眸看向雅兰手中的竹茶盏,眸底闪过一丝欢喜。杜雅汐瞧着,无声的笑了笑,拿起一旁的竹茶盏,想了想便下笔在杯身上画了Q版的杜瑞兆,画中的杜瑞兆手里拿关扁担,怒目圆瞪,一身正气。
“瑞兆,这个杯子给你。”
“给我?”杜瑞兆接过杯子,看着杯身上那个像是自己,又不像自己的人儿,问道:“这是?”
“你啊!”杜雅汐笑了笑,似乎深有感慨的道:“我最喜欢那个爱护家人,为了保护家人而勇气爆棚的小男子汉了。瑞兆,你别生二姐的气了,好不好?有许多事情,二姐也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你才能真正的明白?二姐只能说,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明白二姐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二姐,我?”杜瑞兆的眼眶泛红,突然咧嘴一笑,“我从没有生过你的气。”
“呵呵!瑞兆果然最疼二姐了。”杜雅汐笑道。
杜雅兰不服气的从杜父身上滑了下来,跑到杜雅汐面前,张开手臂,道:“二姐,雅兰也疼二姐。”
一把捞起她,温温软软的小人儿立刻圈住了她的脖子,在她的脸颊上重重的亲了几口,“二姐,香不香?甜不甜?”
“嗯,香香的,甜甜的。”
“呵呵!”
“哈哈!”杜氏夫妇相视一眼,看着几个儿女,欣慰的笑了。
一时之间,杜家的院子里笑声萦绕,挂在竹梢的月儿也笑弯了眼,星星眨巴着眼,羡慕的看着这一家相亲相爱的人。
翌日一大早,姚老夫人便带着几十个人来到了杜家,这些人全是那些难民。他们听说有地方可以安身,还有了生活的活计,一个个都满怀希望的跟了过来。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杜家自然是住不下的,当下,姚老夫人和古闻清、杜家人一合计,就暂时将人分到了村民家中,也找了人帮忙在竹林里再盖一座房子,用来安置这些难民。盖房子说来简单,可建起来是需要时间和人力、物力的。
在众人整地的几天,杜父就画出房屋的草图,仍旧是竹屋,但规模比杜家的要大上好几倍,样式也采纳了杜雅汐的意思,简约式的房厅厨卫一套式的。建房的人看到草图后,也不禁双眼放亮,直说这个主意好。
人力多了,村里自愿来帮忙的人也多,杜雅汐便让人帮忙给自己家里接了自来水。说是自来水,其实就是砍些竹子,用工具把竹节打通,再一根一根的接起来,把小溪的水接到自己家的院子里来。
她还设置了水阀口,用起来既方便,又省事。
自来水接通后,村里的人都效仿了起来,一时之间,环山村空前的热闹,整天都可以听见到处叮叮当当的响,到处都是笑声一片。
姚老夫人知道这事后,便让杜雅汐画了草图,差人把草图送回苏城,让姚灵芝将新房旁的两间耳房,一间改建成有上下水的茅房,一间改建成浴堂。
三七急缺的危机也因为有了杜雅汐给的快速止血散的方子,还有一些良心未氓的药农供应三七,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关,多方赶制,终于够了供应军营的量。
姚老夫人也放下心中的一块巨石,全部精力都移转到了姚宸之和杜雅汐的婚事上。
……
“老何,这是她让你带回来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