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壮觉着没问题,便去轮起了镐头。
叶乘凉不太明白古代这山地开的时候用不用跟谁打声招呼,正琢磨着是不是得回去问问李金鸽,旁边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便出来一个比张大壮还要年长一些的壮汉。
那壮汉似乎认识张大壮,见着张大壮便笑开来,“我就觉着你小子这两天肯定也行出来。你选中这里开地了?”
张大壮一看是刘大同,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大同哥你在哪儿开的?要不我家跟你家挨着开得了。”
刘大同笑着说:“你要是把这片都开出来就能跟我挨着了。你选的这地方挺好,原本我就想在这儿开,可我一人在春播前怕是开不出那么多,就择了旁边那处。”说着刘大同便指了指自己开地的地方。这一眼看上去已经有一点成绩了,让人心里颇觉高兴。
叶乘凉想他那些问题问这人肯定能知道,便问:“这位大哥,大壮在这儿开地要怎么才能证明这地是他开的呢?我担心到时候那张家人又想着占大壮便宜,可别大壮忙活完倒成了给他人做嫁衣,那不是白挨累么。”
刘大同宅异地看了叶乘凉一眼,“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他在他婆娘那里听说了大壮家的事,但是这孩子叫什么他倒不清楚的。不过这孩子看起来似乎挺精明,还别说,要不是村里对开荒的事专门有规定,那张家人还真能干出抢地的事来。
叶乘凉说:“我叫叶乘凉,今年十六,这位大哥若不嫌弃叫我阿凉便可。”
刘大同点点头,“前日里我听小同他娘说了你们去过。你要是不觉大哥高攀,那便跟大壮一样叫我声大同哥就行。至于这山地如何证明归谁,得在确定要开之后去跟里正还有族里打个招呼,如果之前没有人登记,你们便可以开。开出来的山地头三年是不交税银的,第四年开始交,所以开地的日子要记好。”
叶乘凉又问:“那族里要是明明没有人登记还不想让大壮开,所以硬说有人登记了怎么办?”
刘大同听完便笑了,“小兄弟你多虑了。这地登记之后当年开不出来是要交许多罚银的,而且三年内不会允许再登记开荒,所以没人会那么做。”
叶乘凉表示明白了,道过谢之后便跟大壮说:“你确定了没?确定了咱就回去。不过你可掂量好了,这些地你今年能开出来不?别空占了一年时间。”
张大壮豪爽地说:“放心,肯定能开出来的!”
叶乘凉一寻思等天再暖和些他应该也能出来帮帮忙,便就这么着了,跟刘大同问清了要如何跟里正说明这片山地的位置之后,便打了招呼与大壮一起回了村子里。
刘大同在后头瞅着,总觉得这二人走在一起特别像主仆(?)
小小的叶乘凉在前头,牛得跟县官似的,憨厚朴实的大壮就像他的跟班。
莫非大壮真的傻了么?
想起以前在服徭役时大壮的表现,刘大同总觉得这件事情来得奇怪。
当时他跟大壮因为拿不出徭役税,便一起去服徭役,到镇子上修路。后来上头有人发现大壮踏实肯干,脑子又十分灵活,便就把他叫过去做别的事情,听说连工钱都拿得比原来多,大伙都羡慕不已,说大壮肯定是要走好运了。他当时也为大壮高兴,毕竟大壮家里可太困难了,能多赚两个总是好的。可没想到大壮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等他再见到时都是几年以后了,大壮也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也不知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乘凉(凶恶):大壮,你快说!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张大壮(惊恐):秘、秘密?
叶乘凉(严肃):对,快点跟我坦白!
张大壮(纠结):我就偷偷在柴垛里藏了两个地瓜……
叶乘凉(扶额):还有呢?
张大壮(紧张):还有?没有了啊……
叶乘凉(怀疑):肯定还有!
张大壮(拼了):我就偷偷在你脸上亲了一下你爱咋咋地!
叶乘凉(心说):果然……傻子就是傻子,你亲都亲了不会多亲几下?!
张大壮(得意):我才不会告诉你我亲一下亲了半个时辰呢!哼!
☆、初次见里正
因为事先跟刘大同打听清楚了,叶乘凉跟张大壮去里正家里时便心里有些了底。而且当时听刘大同话里的意思,那片地应该是还没人要开的,毕竟开山地可是大力气活,要不是那真正勤快的或者家里实在是紧缺,谁会想来受这个累?
叶乘凉路上问张大壮,“你见过里正么?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大壮说:“自然是见过,里正大叔人很好的,不过里正大叔家的婶子可厉害,你可不能得罪她。”
叶乘凉不太明白这个厉害是指聪明啊还是泼辣,便问:“怎个厉害法?”
张大壮小声说:“动不动就拧里正大叔的耳朵!拧得可狠着了。”
叶乘凉:“……”
里正姓孙,叫孙力。孙姓在红沙村是大族,红沙村一百六十多户,有四分之一是孙姓人家。孙家早些年出过四品大官,所以在村子里很是有些威望。可惜现在一代不如一代了,弄得孙力这个里正当得也有点儿不太顺心。
六年前孙力的儿子跟张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张大壮的大堂哥,一起参加了童试,后都考上了秀才。可偏他孙家的孩子考得一般,而张家的却中了个廪生回来!
老天真是太不开眼了,居然让王金花那个泼妇的儿子中廪生!
孙力越想越觉得郁闷,就盼着儿子能在三年后的秋闱上争一口气。谁知三年后,他儿子落第了!好在这次张家的大儿子也落了第,所以他儿子丢人也没丢太狠。
这不,今年又有秋闱,孙力这才开春就已经着急上火开了。谁让他儿子不争气啊,有书不念尽想着种地养鸡!
孙力越想越来气,朝着儿子的房间便大喊:“今年你要是考得比张大力那小子差,以后都不让你碰庄稼了!”
叶乘凉跟张大壮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里正这高亢嘹亮的一吼,心说这里正家莫非跟张家有过节?不过听着说的应该不是大壮家,叶乘凉心稍安,便敲响了门,用眼神示意张大壮叫人。
张大壮便扯脖大喊:“里正大叔,在家吗?”
“谁啊?”屋里出来个瘦高的妇人,见是张大壮便笑了笑说:“是你啊大壮,找你里正大叔啥事?”
张大壮说:“婶子,这不是天越来越暖和了么,我想开几亩山地。今儿一早我去看了位置,就想问问我叔那地有人要没有,没有我就开了。”
孙力的媳妇儿赵静把人让进屋去,让他们跟里正谈,自己又出去忙活去了。
孙力正坐在炕上琢磨着他儿子怎么听到他喊话连个屁都不放,就见张大壮带个人进来了。见是不认识的人,便问:“大壮啊,这是?”
由于大壮跟张家本家不合,所以孙力对张大壮还算挺客气。
张大壮说:“里正大叔,这是阿凉,我家收养的。我们这会儿来想问问您山地的事儿。”
孙力几乎每年都得登记几庄开山地的事情,闻言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问:“你们看中了哪块地啊?”
叶乘凉便按之前刘大同说的把位置告诉了孙力。谁知孙力一听显得有些激动,忙说:“成!你们要是确定在那儿开地,我马上就给记下来!不过那块地可不小,你们今年能开出一半以上么?开不出可是要交占地税的,这你们可知道吧?”
张大壮表示知道,里正便去把登记的册子拿了出来。谁知刚提笔要写,那边有人忙窜进来拦住了,却不是里正的儿子孙杰又是谁?
这孙杰生得挺高,但不壮,长得挺俊的,穿着一身灰袍,慌急地问:“爹,他们要的是哪块山地?不是我之前跟您说的那块吧?!”
孙力跟抖落灰一样使劲抖落他儿子,可是这小子实在是抓得紧,他楞是没抖开,气得两撇胡子直颤颤,“你小子给我好好念书才是正经,你管他们要的是哪块山地!”
孙杰一听更急了,转头问张大壮,“大壮,你们要开哪块地啊?”
张大壮就按照之前刘大同说的给孙杰说了,孙杰一听嗷一声蹦起老高,“爹您不能这样!我之前就跟您说好了我要那片地的,您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里正气得脸都红了,“你给我滚回你屋里念书去!你开地,你开个屁地!等你什么时候考上举人,老子随便你开!”
张大壮跟叶乘凉无语了,合着这小子不想念书就想面朝黑土背朝天。
居然还是个自由主义者?
叶乘凉在心里夸了一句,跟张大壮安静地等在一旁,看里正跟儿子急得脸红脖子粗!
后来里正心脏病犯了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就要晕过去,然后没办法,孙杰就妥协了,在他爹眼看就要翻白眼的时候哆哆嗦嗦把地址给记上了,还记上了张大壮的名字,还让张大壮印了个手印!
叶乘凉瞅着,这孙杰只怕心都在滴血了,瞅那两笔字写得,跟特么得了帕金森一样!
孙杰恨恨地瞪了张大壮跟叶乘凉一眼,出去了。
这时候奇迹发生了!刚才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里正蹭地一下坐起身探头看门口,一脸奸笑,“臭小子,还想跟老子斗?!也不数数自己屁股上几根毛!”
叶乘凉:“……”
张大壮:“……”
里正捂着嘴用力“咳”一声,严肃地看着二人,“这开地可是大力气活,你们既然已经定下了,那便要努力把地开上,争取今年就能有收成,可别半途而废了。”
张大壮憨厚地点点头,“一定的,那里正大叔您歇着吧,我们回了。”
叶乘凉跟张大壮出了屋,一眼就看到等在院子里的孙杰。孙杰蹲在地上本来正拿着稻草杜扒拉地上的小石子,见他们出来,立马说:“你们为啥偏要那块地么,真是气煞我!”
张大壮傻呵呵说:“因为阿凉说那块地好,庄稼一定能长好。”
还能不能更虎一点儿?!真特么猪一样的对友!
叶乘凉瞪张大壮,孙杰瞪叶乘凉。
这时候赵静出来了,拧起孙杰耳朵便朝张大壮他们说:“你们可快把那块地开出来吧,省得这臭小子老是惦记着不好好念书!”
孙杰疼得直龇牙,张大壮笑着“哎!”了一声,说:“婶子您放心吧!”
孙杰看着叶乘凉跟张大壮的目光都要喷出火来了,叶乘凉看张大壮也没好眼。这死二愣子,真是皮厚不怕敌人多!
回去的路上叶乘凉都没给张大壮好脸色,直到到了家看到麦子发了芽才好些。只要出了芽,注意温度和湿度,芽长得就会很快了。
叶乘凉越发注意着麦芽的情况,每天早中晚都会把盖着麦芽的棉被掀开看看一天能长多少。可有个问题却也不得不赶紧解决。他家,又断粮了……
饶是脸皮再厚,叶乘凉也不好意思再去司徒尘飞家里借东西。虽说这几天司徒尘飞不在家,管事的都是何晏,可何晏也不是当家的,借多了司徒尘飞那边要是没法交待,那不也是为难人么?
可是袋子里的米真的只够再吃一天,这还是在弄特别稀的稀粥的情况下。
咋办!?
叶乘凉站在院子里正有些发愁,王金花那个女人又不知因为什么事扭着屁股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乘凉(愁):大壮,家里又没粮了,咋办?
张大壮(直勾勾瞅):……
叶乘凉(怒):你瞅我干吗?!我又不是粮食!
张大壮(挠头):可是司徒大夫告诉我,吃了你我就不饿了。
叶乘凉(爆怒):滚!
☆、这东西真甜
张大壮家在红沙村的最东面,王金花往这儿来十有八…九就是来张大壮家,叶乘凉不想让王金花吵着李金鸽休息,便开门出去了,也没刻意搭理王金花。
王金花一见叶乘凉出来便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脚步,似乎是想起之前在乡亲面前出丑的事了。但是她这种人典型的脸皮厚,像那种程度的问题过几天便可以变得不痛不痒的,而且她今天来可是真有事,便不屑地看着叶乘凉说:“我找大壮他娘有事,你叫她出来!”
叶乘凉离着大门几米远处,把声放平了说:“她在午睡,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我会转告她的。”
王金花还想着羞辱李金鸽一番呢,当年李金鸽嫁进张家的时候谁不说长得好看啊,生生把她给比没了,如今李金鸽又瘸又瞎,她还不看看她笑话?便说:“你甭废话,快叫她出来,不出来到时候她要是在乡亲们面前落了脸面可别怪我没提醒。”
叶乘凉冷着脸看了王金花一会儿,却不想王金花这女人没什么耐性,不过片刻功夫便朝屋里喊开了,“大壮他娘,你们当年抱养大壮的时候我跟大力他爹可是过来看过的,我知道你们家里穷,吃个粮都得上门去跟人借,衣裳破了都没料子补,可是这人情都是有来有往的,你这躲着不出门算是怎么回事啊?!”
屋里的李金鸽本来也快要醒了,王金花这尖锐的声音一响,当即便睁开了眼,一时没搞清怎么回事,再加上屋子里又暗,折腾了好半天才摸着自己的拐杖。
叶乘凉担心李金鸽会醒,忙回屋去看了看,结果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亏得他进来得早,不然李金鸽搞不好就会掉到地上了!这炕可不矮,这把年纪掉下来还不要了命?
李金鸽搭上叶乘凉的胳膊,“阿凉啊,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外面叫喊,是外头来了人么?”
叶乘凉说:“就那个王金花,谁知道又想闹什么幺蛾子,您别担心,这不是有我在么,不会让她讨了便宜的。”
李金鸽心里稍安,跟叶乘凉出去了,借着外头的光没用太长时间便锁定了王金花的位置,“你有什么事就快说。”
王金花打量了李金鸽一眼,“我当多好呢,还不是又瘸又瞎?啧啧啧,要我说这不是亲妈就是不想着儿,大壮他赚点钱多不容易啊,就这么被你全看了病去,嘿,还楞是没治好。这下倒好了,大壮娶不着媳妇儿也盖不了房,谁家这般大的小伙子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啊?真是招人笑话。”
叶乘凉直接把话接上了,“招人笑话那也是您这样的招人笑话,听您的意思您要是病了肯定不医是吧?我觉着也是,我要是有您这种就爱嚼舌根的娘肯定也舍不得花钱给看病!还不如多养两头猪来得值!”
“你!”王金花气得不轻,因为这小狐狸精还真是说到了她的痛处,她那个儿媳妇儿精明着呢,表面上对她百依百顺,落了个孝顺名声,可真要有花钱的地方就翻脸不认人了。要不是她要面子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些,她早就闹开了!
“你要是没事我就进屋了,大冷天的没人愿意跟你掰扯这些没用的。”李金鸽有些不耐烦。
“进什么屋?我话还没说完呢!”王金花卷着破手绢硬是装城里人,说的事却还是那么小家子气,“我家秋凤可快临盆了,你虽然不被族里承认,但这一码归一码,上次我家大力考中廪生你就没来,这会儿你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吧?还真想着尽占人家便宜呢?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当年你家大壮来的时候我可是花了十文钱,你怎么着也得把这钱给我还回来!再者说了,你不是差点当了秋凤的婆婆么?于情于理也该去看看不是?”
“王金花!你别扯那么多没用的!你家秋凤要是生了,你倒是记得来请我!”李金鸽先前还没觉着有什么,毕竟她跟大壮的爹抱回大壮的时候王金花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