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张覃不在了,虽然他在叶宁身上醒来了,但是别人不知道啊,所以他母亲赵安萍住的这个房子就不知道会不会保得住,虽然当初签了离婚协议给了赵安萍,但是房产证上写的是张覃的名字。
他看过日历,离他出事也只过了两个月,他母亲住的房子应该没那么快被张家抢走。
天气很冷,因为昨天还下了雨,阴冷潮湿,但是今天天气很好,有太阳。
叶宁就把豆瓣儿从自己怀里拽出头来晒晒太阳,免得他老是缩着打瞌睡。
背着背包走进小区大门,还是老样子,大门正中间的柏油路有一块坏了,是个坑,路两边停满了车,不过都没什么好车,大部分是几万块的小型家用车,还有几辆大客车,那是因为司机住这个小区。
路边有些塑料袋子和废纸垃圾,还有几只小狗在打闹。
他甚至认出好几个老邻居,只是人家看见他都没什么表情,因为不认识。
马路两边的店子都把东西搬出来卖,堆的小山一样,各种点心酒水玲琅满目,红红火火的。每次快到年前,小店们都卯足了劲卖东西。
7号楼1单元504,叶宁慢慢向楼上走。心里充溢着十分奇妙的感觉,有谁能看到自己死后的世界?
可是刚走到4楼,就听见上面5楼传来吵架的声音。
叶宁对这声音很熟,因为他听了半个月叶家夫妇俩吵闹,每天摔盘子打碗的热闹极了。可是这里吵架,应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家人来要房子了!
叶宁三步并作两步就窜上了五楼。
这一个月休养身体的效果不错,他这个身体比先前胖了一些,还有力气跑了。
504开着门,外面有几个人围着看热闹,里面乱哄哄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叶宁连忙挤进去。
客厅东边的柜子上还放着他的黑白照片,屋里的亲人们已经打了起来。
他大概看了一下,叔叔和奶奶、他父亲离婚后又娶的那个老婆孙莲,还有两个堂弟来了,他爷爷和父亲都没来。
孙莲跟他母亲赵安萍正在拉扯推搡,孙莲一边推还骂:“你不要脸,这房子又不是你的!是我们张家的!你凭什么霸占着?张覃没了,我们不能让你把张家的财产带到别的野男人家里去!”
赵安萍就剩了哭,儿子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没了,她精神不济,所以也没心情跟孙莲吵。
现在她头发衣服被扯的乱糟糟,眼皮和脸都是蜡黄浮肿的。
不知道儿子死后,她每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赵安萍家里穷,结婚的时候没带过什么东西来,张家父母,也就是张覃的爷爷奶奶一直都不是很高兴。
这回孙子也死了,房子肯定不能让她带走。反正也早就离了婚了,还讲什么情面呢?
叶宁冲进去抱住赵安萍,挡住孙莲的攻势。
孙莲愣了一下,屋子里的人也都愣了,不知道这个陌生少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搀和进来。
叶宁用身体挡着赵安萍,回身对张家这一堆人道:“人刚没了你们就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抢房子,我看不要脸的是你们吧?”
他叔叔张先来走上前沉着脸问:“你算哪根葱?这是我们张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快走!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叶宁攥了攥拳头,他不是自不量力,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但是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就算他现在不是张覃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妈被人打。
张先来见叶宁不说话,就用手去推他,一推就推了个趔趄。
孙莲上去拨开叶宁又继续跟赵安萍抓挠。
叶宁有点沮丧,这小身板可真不禁用,随便什么人都能打他,要是原来的他,一个26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凭张先来和孙莲,谁也推不动他。
可是现在,他做了拼一场打个头破血流的心理准备。
正乱哄哄的,忽然屋里的电话铃响里,赵安萍连忙去接,那边问了几句就挂掉了。
孙莲上前想把她和叶宁都拽出去好把门锁了,然后三个人就扭打起来。
不过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机,5分钟之后,外面一阵喧哗,人群两面分开,一个西装革履的高个子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因为这小区里都大部分都是工人,还有就是做小买卖的租房住的人,要么就是下面县里的人来买的房子,有钱人几乎没有,所以这样一个满身华贵的人出现,众人不由自主就分开了一条路,怕自己把人家的衣服弄脏了。
这次换叶宁愣住了,这,这不是他们饭店的老总秦瑞峰吗?
他们那个饭店是高端饭店,属于港岛一个富豪家族企业,曾经也是S市的标杆,连那大楼都是市里曾经最高的,算是一个景点。
很多人以在那里工作为荣,叶宁也是好不容易才考进去的。
但是最近这两年生意不好,人们都说是因为政府反腐,搞的很多大饭店没法维持,只好改行或者卖掉了。
去年员工们都还在私下里传说饭店要卖掉,没想到空降了一位老总过来,就是他们集团老板的三公子,据说是那老家伙第三个老婆生的儿子。
人家富豪阶级就是不一样,大老婆小老婆相安无事。
叶宁还是张覃的时候就觉得很佩服他们,要是他们这里,早就吵翻天了。
他就经常看见小区里有男人在外面找女人,老婆跟他在小区里打仗,那是打的头破血流战火纷飞啊。
有时候从楼上打到楼下,从楼下打到小区广场,锅碗瓢盆甚至菜刀都飞出来了。
市井百姓们生活过的热闹,连处理婚外情也是热闹的,每次这种事发生,小区居民们就又多了茶余饭后的乐子。
不过当时张覃很少看这些,他自己家就是这么被拆散的,他爸张先福先是有了别的女人,后来那女人挺着肚子上了门。
赵安萍倒是没哭没闹,同意离婚,但是要求把房子给她,因为她要把儿子养大成人,不想把儿子留给后妈。
张先福理亏,最后同意了。反正他当时做生意也赚了钱,这么个70平米的小房子,也不值几个钱。
张覃大学毕业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努力学了厨师考进了玉兰大酒店。母子当时都觉得很满意,因为待遇确实不错。谁知道后来一下子就不行了。
幸运的是,秦三公子过来立刻大手笔改革。
生生把个高端的高端华丽的标杆性的大酒店,改成了一个大众餐饮。
他们员工开始都觉得脸面上过不去。
名声虽然不好听,毕竟是活过来了,饭店每天人都爆满,乱哄哄热闹闹,活像个大食堂,也迅速开始盈利,到现在两年,始终很红火。
大家都觉得这老总厉害,总算看到希望了,也就没人再觉得丢人。
不过年轻的老总有个怪癖,从来不去外面吃饭,总是让饭店里一些学徒给他做饭,说是给他们锻炼的机会。
每个被点到的学徒都感激涕零,拿出十二分努力来做菜。
果然这些学徒的进步非常快,而且对老总忠心耿耿,从来不会背地里乱嚼舌头,就是议论也都是说老总和饭店的好话。
实际上他们的薪水并没有涨,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朝不保夕了。
原来的张覃也是学徒之一,而且他给老总做饭的次数比别人要多的多。
他还喜欢在下班之后练习手艺,饭店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允许那些手艺不精的厨师在下班之后用剩下的边角料练习手艺。
所以总是在加班的老总,总是会把他做的那些东西吃掉,还会提出一些很专业的建议。
张覃那时候虽然不敢跟老总攀什么亲近,倒是对他很有好感。觉得这个人很有两把刷子。
不过,有时候他也觉得秦瑞峰有点摸不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然,有钱人的世界他是不懂的,也愿意多想,一直小心干自己份内的工作。
这样一个满身都发光的人物来到张家这样的房子,就像光芒万丈的金凤凰闯进了草鸡的窝,屋里所有人立刻就觉得自己寒酸的看不下去了。
男人慢慢跨进门,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但是那眼神在屋内人身上一瞟,孙莲立刻就松了手缩到了一边,不敢再打。
秦瑞峰踱走到赵安萍面前,微微弯下腰和善地开口:“赵阿姨,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争产续
张家人看这男人竟然是来帮赵安萍的,有点慌了。
张家奶奶立刻挺身向前大声道:“你是谁?这是我们张家的事!我们来要我们张家的财产,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家人纷纷附和,说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多管闲事。
秦瑞峰冷笑一声:“我听说赵阿姨早年离婚的时候,房子作为补偿分给她了,已经跟张家没任何关系,你们私闯民宅,她完全可以报警抓你们!周律师,私自闯入他人住宅还殴打主人,该怎么处罚?”
他身边跟着的一个男人赶忙恭敬地回答道:“秦总,刑法第245条规定,犯故意伤害罪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故意伤害罪,致人重伤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律师够罗嗦,但是秦瑞峰似乎无意打断,一直听他说完。
张家人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被吓到了。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就有个这么厉害的男人带着律师上门帮忙。
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面面相觑了一番,张先来说了句:“我就不信张家的财产能让她姓赵的弄走!你少用什么狗屁律师吓唬我们!妈,咱们走,咱也找律师,回头打官司把房子要回来!”
他一发话,在场的张家女人和小一辈的都有了主心骨,连忙跟着他走了。
外面围观的邻居们也都趁机散去。
秦瑞峰那脸色和态度让这些人感到十分危险,摸着自己的脖子赶紧走了。
秦瑞峰关了门,拉着赵安萍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一边温颜悦色地安慰,说不会再有人来伤害她。另外还有饭店发决定给她办一份商业养老保险,希望她节哀顺变。
说起张覃,赵安萍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不过她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过分悲痛,只好忍着伤心让秦瑞峰坐,一边谢他一边又张罗着倒茶。
在赵安萍眼里,这饭店老板这么年轻,人品贵重又有钱,还肯怜恤员工,真是世间难找的大好人。
儿子出事后,派出所通知她出事了,当时觉得天塌地陷,恨不得跟儿子一起去死,办好了后事之后,她才想起来通知饭店。饭店当时只过来看了看,她以为事情就完了。
没想到过了两个月人家老板亲自找上门来给了抚恤金,今天又过来帮她,还要给养老保险。
不过这种好意,赵安萍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人家饭店老板再厚道,她儿子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厨师,当不起这么高的待遇。
除了这个事,还让她有些羞赧的是,张家人每天都来闹,让外人看见,脸面上真是过不去。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现场还多一个人,秦瑞峰带了两个人来,一个律师一个助理,加上赵安萍,就应该是4个人,怎么还多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赵安萍自然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因为刚才这孩子帮她挡住张家人打她,身上挨了好几下。
她连忙问站在边上不言不语的叶宁,是不是张覃的朋友,请他也坐下。
叶宁赶忙说是,他们以前是偶然认识的,只是不怎么见面而已,可张哥待他非常好,他听到消息心里难过,就来看看。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对着那张黑白照片鞠了一躬。
叶宁说完,抬了头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秦瑞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手端着白瓷茶杯,眼神却里有着不明所以的意味。叶宁觉得那是敌意,觉得有些纳闷。
叶宁说完了话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站在边上。
秦瑞峰皱着眉头喝了两口茶,说他有事要先走一步,然后就带着人起身走了,赵安萍送到了门口。
叶宁并没离开,坐在沙发上等赵安萍回来说话。
赵安萍不认识叶宁,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个劲让他喝茶吃点心,又问他是不是还在上学之类的事情,来这里父母知不知道。
叶宁就把现在这个身份都说了出来,还让她看了身份证和户口本,说他被父亲和继母赶出来了,所以来S市找个工作,本想找张哥帮忙的,没想到他出事了。
赵安萍一听他身世,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自己就是怕儿子受人欺负,所以一直没再婚,带着儿子生活。
没想到这个叫叶宁的孩子比她儿子更苦,就叹了口气,她也没什么办法,起身到屋里拿了两百块钱给叶宁,让他自己去找工作,还叮嘱他一定要小心别被人骗。
叶宁想了想,现在相认也不可能,就这样吧,先认认门儿,以后经常来。
要是有机会的话就把事情挑明,没机会就不说,用张覃好朋友的身份经常来往吧。
于是叶宁也起身告辞,钱却没拿。
他刚到这里,他妈妈未必信任他,所以还是慢慢相熟了再谈钱的事。
叶宁走出楼门,叫了声“豆瓣儿”,几秒钟后神仙就扑鲁着翅膀飞到了他肩膀上,原来它在旁边的树上藏着,嘴里不知道在吃什么,鼓鼓囊囊的,据说是小区一个5岁的小女孩给他的台湾烤肠。
叶宁窘的要死,连忙小声说他,跟小孩子抢吃的,这脸还要不要了?
豆瓣儿狡辩道,人家愿意给,他又不是白吃的,跳了一个舞才吃到嘴的。
叶宁摇摇头不再说话,这家伙就是馋而已,等他有钱了多给他弄点好吃的就是了。
一人一鸟一起出小区。清瘦秀美的少年,肩膀上站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这景象很奇特,所以一路走去都有人在回头看。
走到小区门口,叶宁站着想了一会,他不知道现在去哪里。身上的钱不多,所以要省着用,不想住宾馆,租房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找着了也未必是他能租的起的,只好先住一天几十块的日租房,再找合适的房子租。
日租房好找,永新苑北边十字路口有一个新的小区,很多四五十平米的小户型,被改成日租房小旅馆出租,一个房间租半天80块钱,反正明天他就要找房子,先租半天比较合适,到明天中午就可以退房。
叶宁走到永新苑门口,在报亭买了一份莲花周刊,上面有很多租房信息。
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头顶的天阴了,刚才还是大太阳的。
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见过的人,秦瑞峰。
秦老板的脸色不算好,可以说是很臭的一张脸。
叶宁有点纳闷,他跟他刚见面吧?不可能得罪他啊?这怎么个情况?
秦瑞峰“吭”了一声道:“你是张覃的朋友?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张覃有你这么个朋友?”
叶宁有点纳闷,觉得他这前老板有点多管闲事,于是嘴上也不饶人:“张覃有什么朋友应该给你汇报?你跟他什么关系?”
秦瑞峰哑了,站在那里几秒钟,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怪癖!
叶宁看着他气哼哼的背影,觉得有点理解不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他还是先找房子要紧。
找了半天却被找到,只好去永新苑北侧的日租房先住下。
现在是冬天5点多天就黑了,叶宁租了个半天房,租好了把背包锁进柜子,然后在楼下小吃店要了一屉包子和一碗粥算是晚饭。
店里吃饭的人和店员们看他拿包子掰碎了喂鹦鹉,都觉得好玩,过来逗着豆瓣儿玩。豆瓣儿趁机卖萌,要了不少好吃的,有鸡蛋,有鹌鹑蛋,还有几个炸丸子。
他要是能吃米饭,肯定跟人家要米饭炒菜。
叶宁对这个不要脸只要吃的家伙算是彻底失望了。
吃完饭离睡觉还早,虽然外面冷,但是从小旅馆门口到永新苑,一整条人行路上的夜市却很红火,走过去溜达一下,发现做的最多的还是一些小吃。
他忽然想,干脆出来做小吃,或者做早点卖,至少能每天有点收入,要是去饭店打工,顶多做个小工,辛苦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
等做早点攒点钱再加上中午卖盒饭,攒的钱多了就开个小吃店。
这是他现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