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卓亦忱愣了一下。他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你、你到底是不是穿的啊?!”按理说,穿越人何苦为难穿越人,干嘛要一再地逼问他呢?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卓昀蹙了蹙眉。
卓亦忱心里“咯噔”一下,“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啊?!”他又转念一想,卓昀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像是现代人,若真是同类人,卓亦忱不能不看出端倪来吧。
于是,他又问,“难不成你是从古代穿过来的?”
卓昀的眉头越拧越重了。
卓亦忱见对方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这些话,他隐隐地又猜到了几分,便问,“你,你是哪个时代,唔,不对,应该是朝代!你是哪个朝代的人?还是说,你原本就在这个朝代出生?”
卓昀终于听懂了几个字,他缓缓道:“我不是在卓府出生的……”
“这下我明白了!”卓亦忱在他胸口上推了一把,“行了,你先别怀疑我,你让我起身,我再慢慢跟你解释行不行?”
“不行,我不能放你起来,”卓昀纹丝不动地压着,“你就这样跟我说。”
卓亦忱颇感无语,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整理一下思路。”
“首先,原来的‘卓亦忱’真真是死了,但不是因我而死,他得了重病也不是我害的。我和他,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就算我想害那也害不了!这是其一。”
“第二,我不知道庄妃是谁,更不是她的走卒。而且,我卓亦忱也不听任何人的指派,我就是我!”
“其三,我偶尔装装傻,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至于结巴……我是真的结巴!这个我可不是装的,但我有时候又不结巴,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卓亦忱终于发现,他此刻又不结巴了!可是他现在没有在谈论厨艺啊,只是卓昀把他狠狠地吓到了,也把他这个温脾气的都给逼急了。
所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意识到这一点后,卓亦忱又张了张口尝试性地说了几句话,竟然好好的,没有再梗回去了!
这、这难道是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么?
卓亦忱说:“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你之前不是就说过,惊吓可以治疗口吃吗?我刚刚真是被你吓到了,所以,所以我就这么好了?”
卓昀有些不悦,“你当真拿我当孩子唬?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便直截了当地承认你是装的罢了!”
“但我不是啊,”卓亦忱感觉这个理儿是怎么都说不清了,“我的确是结巴啊,但是,我好像已经好了,大概是被你吓好的……”
卓昀忽然松开手起身,不再压制着他了。
卓亦忱追问:“我刚刚说的那三点,你都明白了吗?”
卓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无非就是撇清你不是庄妃的人,你也没有加害卓家。”
“嗯……”卓亦忱想了想,点点头,“没错,差不多是这两个意思。”
卓昀又看了他一眼,便推开他往外面走去。
卓亦忱在他身后说,“你相信我吗?”
卓昀的脚步停了。
“听不懂我的那些话没有关系,有些你的确理解不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害你死。”
最后一句话让已经镇定下来的卓昀又暗自心惊了,这个卓亦忱到底是推测出了什么?难道已经知道他是死去的太子么?
卓昀转身回过头,再次看向他的哥哥。而卓亦忱脸上也是风轻云淡的,纯净的瞳孔正凝望着自己,他嘴角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
“若要杀你,我有太多机会动手了。”
卓昀心头一跳,沉默不语。
一场误会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卓亦忱把打碎的瓷碗清理干净,端着重新置办的饭菜再次走进小卧房。
而卓昀坐在小方桌前,他的面前就摆着那把霸气的玄铁刀。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动静,他便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在卓亦忱身上。
“这把刀怎么回事?”
卓亦忱尴尬道:“其实,那就只是一把厨刀而已。”
卓昀蹙眉,“玄铁极为稀少,我从来没见过有人竟敢用玄铁做厨刀。”
其实,这种厨刀在现代是有的,虽然很昂贵……
“我来跟你解释一下吧。”
卓亦忱把饭菜放在桌上,拿起了那把刀,指尖比着那极薄的刀刃。
“刀刃越薄,厨刀使起来就越灵活,但是太薄的刀子又没有足够的重量,在进行快切和劈斩的时候就会难以发力。这是厨刀的两大矛盾。因此,厨刀会分为轻刀和重刀两种,用处各不相同。”
是了,卓昀记得宫廷里的御膳房,每套刀具至少都有五种不同的刀型。
“玄铁比钢刀寒、韧、利,但它又足够沉,可谓将刃薄和质沉两大优势融为一体,一把刀就顶了其他好几样功效。只要这一把,我就不用再买其他任何刀具了。正好给家里省钱,也给我自己省事。”
卓昀又问:“怎么你现在都能拿得动这把刀了?”
卓亦忱神秘一笑,“这还是多亏了你呢!”
“我?”
“嗯,”卓亦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的体力能在这段时间内得到很大的增强,其实很大程度上因为你……”
“为什么?说清楚。”
卓亦忱拼命地想啊想,想找一些替代词和替代的句子,无果。
最后,他只道:“大抵是因为你非同一般,天人之姿,体内聚集了日月之光辉,天地之精华。凡是靠近你的人,都会得到照拂和庇佑。”
这玩笑似的语气。
卓昀挑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卓亦忱赶紧一笑带过,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好在卓昀没有细问了。
“拣宝啊,我跟你说啊……”卓亦忱忽然语重心长地开口了,“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人,这已经不重要了。但你现在是卓昀,你就得老老实实地靠这个身份和这具身体存活,千万不要做出格的事情,非常危险。”
彼时,卓昀正在吃饭,听到这些话后,他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搁。
“我没有出格。”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东宫太子,今个可是对人家又下跪又叩头的,错也认了,誓也发了,还想要他怎么样啊!他逃离学堂是觉得不想浪费自己时间,他要尽快回到皇宫里!但如果这一茬也能叫出格,那他的杀伐决断不就是大逆不道么!
卓亦忱知道对方身上那股傲气的劲儿怕是怎么都挫不掉了,尽管这种傲气现在看着还带了些稚气,但是……
卓亦忱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妈妈嘴地啰嗦些什么了。不过还是说了一句。
“卓家虽然被贬,但日子平平淡淡的也很安逸不是么?你为何……为何不安于现状?”
安逸?呵,卓昀在心底冷笑,那他的胞弟是怎么死的?
这是卓昀急着见到皇帝想要回宫的另一大原因,他怕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日子会逐渐消磨他的意志和锐气,如同官场失意的人一样,隐着隐着,就不想再出仕了。再好的骏马,长期不奔跑,也变得懒惰。再好的宝剑,长期不出鞘,也会变得镛钝。
他卓昀一定要竭尽全力地重归己位!
“哥,你想好了名刀会的初试要送什么菜品上去吗?”
卓亦忱眨眨眼,乐呵呵地笑了,结果却答非所问,“你怎么又愿意叫我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叫了呢。”
卓昀磨牙,“你不是说要安守己分么!”
卓亦忱伸出手来摸摸对方的脑袋,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嗯,真乖!”
☆、第十章:编织情网
冬季能栽种的农作物不多,大蒜头是其中一种。半个月前父亲就已经把屋后边那块荒地开垦出来了。这一天,太阳很好,卓亦忱就拎着一包蒜头来到地里。卓昀帮着锄地,密密麻麻地挖小坑,然后把那些种子埋进翻好的土里。
不知系统君送的种子和普通种子有什么不一样,还有待种下去后验收成果。卓亦忱现在已经对这个“食值”、“色值”相当熟悉了,用起来也得心应手。系统君能根据他心中所想所求,提供很多古代没有食材、厨具、种子、香料等等。
几天前,他的手被原先那把钝刀切伤,豁开好大一个口子。当时卓亦忱吮着伤口,一边想着要是有一把新刀就好了。但家里实在没钱,银子光贴补家用都不够了,还想锻一把新刀出来。卓亦忱决定还是和这把老刀继续磕下去,权当是练习刀技好了。但是就在三天后,系统君便奖励了他一把崭新的玄铁刀。
玄铁刀是消耗“食值”的产物。但这个种子却是消耗“色值”的产物。卓亦忱目前没觉得这俩样有啥区别,反正都算是厨房里的东西。
难道这个种子结出来的果实会有什么不一样么?
卓亦忱仔细端详着掌心里圆溜溜的小蒜头,他先拿到自己鼻子下嗅了嗅,发现这玩意儿倒没有一般蒜头那么重的气味儿。然后,他又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尝出一丝丝辛辣的味道,他抿抿嘴,这东西似乎和普通蒜头也并无区别啊。
这情景落在卓昀眼里,他以为卓亦忱又在犯傻了,便说:“以后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装傻了,也不嫌累得慌!”
“嗯?”卓亦忱感到有些莫名,“我没装傻啊,我平常不就是这样子吗?”卓亦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很有些呆。
“色值”原本涨的很慢,至少比“食值”慢多了,它之所以好不容易地爆了一次表,却还是因为卓昀的缘故。
那一天因为那把来路不明的玄铁刀,卓昀狠狠地怀疑了他,并且大吵了一架摊牌。卓昀迅猛地将他压上床并且说了一句话,然后那个“色值”就诡异地疯长了一下。达到了一定值后,系统君就消耗这些值奖励了这一袋蒜头种子。
兄弟俩耗了两个时辰,翻土挖坑将这些种子全部埋得好好的。卓亦忱又出了一身的汗,他走到树荫下,把水壶先递给了卓昀。
卓亦忱看着自个弟弟沾着细密汗珠的侧脸,他突然冒出一句,“你怀疑我的那天,是不是把我当女人了?”
卓昀一口水喷出来。
卓亦忱淡定地抹了抹溅到他脸上的水珠子,瞧你这反应,怕是那天真拿我当女人了吧?”
卓昀竟无言以对!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抚了抚胸膛给自己顺气。
“你不把我当哥,我也不怪你,毕竟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卓亦忱了,你看着我多少会有点膈应,这我能理解。但尽管如此,你也不能拿我当女人看待啊……”
说够了没?卓昀傲气地横了他一样,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我就算不举,那也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从灵魂到肉体都是。更何况,我、我应该没有不举吧……”
卓昀瞪了他一眼,将水壶一把塞进他手里,转身就走了。
卓亦忱怔怔地望着卓昀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
这一次,又是哪里惹到他生气了?
思忖片刻,无果。卓亦忱只好耸耸肩,扛起一旁锄头,拎着手里的水壶回家去了。
自从济民师傅“家访”那次后,卓昀果真乖了不少。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情愿,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但没办法,卓父和卓母都把他看紧了些,卓亦忱受了父母之托,也是叮嘱监督。卓昀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做。他那个傻哥哥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处在什么位置就应该做什么事,如今他已不是东宫太子了,那便必须扮演好卓家小少爷这个角色,依靠这种身份,凭借这具身体,好好地过日子。只有把日子过好了,其他事情才有了可能。
卓昀终于认识到,自己的确太过心急了——他太急着回去了。但经历了那件事情后,他终于能稍稍冷静平和了一些,仿佛是一桶冷水,狠狠地泼在了正肆虐的烈火上,从而避免了火灾的隐患。
还是慢慢来吧。
卓亦忱一进屋便看到卓昀正趴桌上写字,大抵是济民师傅让他抄四书五经那些吧。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卓昀的字竟写得很好,字体挺拔,笔锋利落。
“你的字和之前我们在天一阁匾额上所见的题字,很有些相似。”
那是自然,卓昀心道,他的字是父皇亲手教出来的。而如今……
卓昀略微低下头,却在转眸间看到了卓亦忱手里正捏着一张纸,上面还密密麻麻地写了什么东西。
“这是——?”他从卓亦忱手里截了过来,摊开到自己面前一看。
“之前还结巴的时候,我就只能老实地提笔,将要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写下来。谁知被你一吓便好了,这张纸也就用不上了……”
卓昀微微抬眸,眼神闪动,“你……你真的没有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更没必要骗你,只有你信不信而已。”
卓昀又把头低下去了,卓亦忱站在他身旁,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卓昀微微凸起的喉结稍稍动了动。
卓亦忱轻声说了句,“你慢慢写,我去烧水了。”
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木窗外有月光漂浮在乡村野地之上。
卓亦忱疲乏困顿,一挨上枕头便呼呼大睡。卓昀和他并肩而躺,清晰地听见他短促的梦呓,回家,回家,快快,快到了。
卓昀把卓亦忱的肩膀扳了过来,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你已经在家了。”
他用指尖轻轻拂开对方额前的乱发,然后将嘴唇印了上去,“以后即便换了地方,你也不能离开我。”
卓亦忱似梦呓地“嗯”了一声。
卓昀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明明几天前他还怀疑这个人,刀锋的寒光在他眼前一闪,那一瞬,他甚至是动了杀念。卓亦忱眼角那一点点被他强逼出来的泪意,让他心生不忍。
卓亦忱说他自己并不是庄妃的走卒,更未曾想过要加害卓家的人。
那时候,他便在心底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是谁,到底来自哪里,已经不重要了。卓昀如今不想追究这么多了。他好不容易如此中意一个人,怎能轻易放他走,怎能伤害他甚至是想要杀了他。
卓昀轻缓地抬起对方的脸,他蓦地想到那天这个人被压在自己身下的样子。明明惊慌得要命,却还是强作镇定。卓昀心头一热,把人拥进自己怀里,一种名为“温柔”的情绪密密地缠绕上来。
那天夜晚,似有隐隐约约的箫声飘入屋里,宁静而悠远。
如在梦中。
☆、第十一章:后厨重任
卓昀要赶早去学堂,每日天不亮便起了,等到卓亦忱醒来,卓昀便早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以来,卓亦忱的身体又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善,每日醒来都觉得精神得很。
卓亦忱要求一个人出摊,老让人伴着实在耽误事儿。虽说一个人会累得满头大汗,但卓亦忱很情愿,只要自己手再快些还是忙得过来的。
像以前的每个早市一样,臭豆腐的摊点前人头攒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卓亦忱辛辛苦苦在这集市里摆了这么久的摊儿,钱没赚到多少,但名气却是日渐积攒,吸引了很多并不是食客的人,很有些酒楼的后厨特意过来挖人,但卓亦忱却并未答应,因为他还在等,等一个或许是更大的机遇。他不想当小厮,要做就做主厨!
今日早市,卓亦忱依旧站在他的老位置,右手拿着长长的竹筷上下翻飞,左手还要忙着收钱。天色越来越亮,早市快要结束时,人群散去了些,卓亦忱才能稍稍松懈。
这时,便有两个人拨开聚集的人群走了过来。
卓亦忱抬头,走过来的那两个人看着是打下手的模样,但衣着华贵,大抵也是富贵人家的下人。
其中穿蓝衣的男子较为年轻,他到卓亦忱跟前,拱手开口道:“这位小爷,咱可找你好几天了,敢情你还在这旮旯。我们来请你去咱邵府走一趟。”说到“邵府”二字时,蓝衣男子明显加重了语气,以表尊贵的权势。
卓亦忱并未说话,只是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你们为何找我?
那人便解释道:“太常寺卿邵府慕名而来,还请这位小爷赏光。”
卓亦忱了然,答道:“别急,等我忙完这最后一拨客人。”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手上的动作却还是迅捷得很,油锅中一块块金黄色的豆腐干在长筷的拨弄下翻飞旋腾,却又不溅起一星半点的油花。
卓亦忱这种不徐不疾的态度倒真真少有,邵府是鼎鼎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