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的与利吉托儿喝过酒,纳木多掐着时间客气的领着喻飞跟他们道别,去了大祭司那里。
部族的结亲习俗在某些地方跟南城是一样的,例如新人在结亲前的一个晚上不能见面。喻飞是入赘,照理是要借宿在夫郎这边的亲戚家。不过因为这次结亲的人多,结亲仪式又是从很早就开始举行了,怕大家分散赶来场面混乱不好安排,族长和大祭祀商量下来,便决定将入赘的小子们,全安排在大祭司那里。
大祭司拥有有四个帐篷,主帐供奉着天神的木雕像,大祭司就宿在主帐里侍奉天神。另三个帐篷,一个专门用来堆放草药、另两个则是大祭司的几个徒弟居住。
为了明日的结亲仪式,大祭司的徒弟们分散去了要结亲的几个哥儿家,提点明日要注意的事并帮忙做一些准备,夜里就安排在哥儿家歇息。空出了两个帐篷,就安排明日要结亲的小子们暂歇了。
到了夜里,喻飞与另三个小子睡一个帐篷。其中只有季衍之他熟悉些,另外两个他连名字都叫不上。因为明日的结亲仪式,那两个小子好像特别紧张,一直喋喋不休的说话,把喻飞的睡意也给扰没了。
因为白日里喝过利吉托儿的果酒,喻飞原本就有些熏熏然,这会被吵得心烦,语气不由有些暴躁:“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好几日的功夫都生活在一起,该干的都干完了,结亲仪式完了回去不也就那样么!”
大老爷们的搞什么婚前忧郁症啊,喻飞打了个哈欠:“如果是怕明日会出状况,那这会更应该睡好,不然脑子不清醒才会闹笑话。”
“……”
很好,安静了。
喻飞幸福的倒下睡了,还闭着眼向那两人挥了挥手:“就这样,别吵……”
嗯,他睡了……
两个小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喻飞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慢慢熟睡的样子,这才向喻飞身边的季衍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季先生,怎么喻飞这小子来了北蛮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们都是一个村的,虽然来往不多,但明明记得这喻家小子一直文文弱弱,跟人说话都不好意思抬头的样子。迎亲那日的举动已经让他们很惊讶了,现在看来更是丝毫找不出当年那个病弱少年的影子。
季衍之也躺下好一会了,因为他们吵闹一直没有入睡,这会转过头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他说的也没错,你们还是尽早歇了吧,否则明日没精神。”
“啊……是……”
见季衍之态度冷淡,两人呐呐应了声,这才安静下来,很没意思的睡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功夫,帐篷外就来人叫他们起身。喻飞穿上早前纳木多为他准备好的羊毛滚边对衫,再戴上缝制好的缨子帽。将自己打理妥帖,便与季衍之他们出了帐篷。
帐篷外天色一片墨沉的冷寂,笼罩着四周都灰扑扑的,他们没走几步就到了祭祀的大空地上。
空地中心用树木架了个高大宽敞的祭台,大祭司身着盛装,庄严肃穆的站在祭台正中。底下的空地外围已经聚满了族人,靠近祭台那一圈却是围着几十匹的牛羊。
与喻飞一起的八个小子,在一个穿戴白袍的哥儿引领下走到了祭台面前,早早便赶来了牛羊的布善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驱赶开牛羊群给他们空出一个地方。
祭台上大祭司温和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抓了一圈,大祭司是个四十来岁清瘦温润的哥儿,倒是和喻飞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据说大祭司是部族里最受尊敬的人,他是最靠近天神的人,部族里所有的祭祀迎亲大小赐福都要靠他,族人们有了纷争会去请大祭司做裁决。族人们受伤生病会去请大祭司做法治伤抓药。族长每次要做什么决定,也都要跟大祭司商量……
总之,喻飞把自己听来的各种形容整理归纳了一下,所谓大祭司就是一个集神棍、接道调解员、大夫等等杂七杂八职务于一身的人。
他还以为会是个脸圆圆的,看着跟居委会大妈一样和善的大叔呢……
喻飞走神的当口,大祭司看着脚边已经快倾倒完的沙漏,向前走了一步,面对着祭台下站满的族人们,肃容高喊了一句:“祭祀开始!”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群就爆发出了雄厚的呐喊声:“恭请天神赐福!”
大祭司开始咏唱祭祀祷文,最外围的族人抬上了早准备好的皮鼓与马头琴,厚重的鼓槌声声入耳,马头琴悠扬的调子应和着。喻飞双手交叉抱放在肩头,做出早前纳木多教给他的祭祀礼节,表示对天神无上的崇敬。
随着祭祀开始,日头也渐渐拨开沉寂的暮色,光线越来越明亮,太阳升起,照耀万物。
早晨是一日之初,生长的开始、劳动的开始,向天神请求赐福的最佳时机,喻飞拿出前世站军姿的状态渡过了一上午的迷信活动。
咳,好吧……他能重生到这个世界,他本身也是个不科学的产物,真有天神的话勿怪勿怪。
“……愿您以无尽的慈祥,接纳我们新的族人,给予他们祝福……”
祭祀到了尾声,喻飞与其他七个小子一起走上祭台,大祭司拿着一碗混了牛羊血的烈酒,沾了些在手上,再依次点抹上他们的额头,一边抹一边低喃:“天神慈祥,接受我们新的族人,并给予赐福庇佑……”
搞得跟驱魔作法一样……可别抹上就把我这孤魂野鬼给超度了吧……
喻飞在心里嘀咕,等粘稠的液体抹上额头,他闭上眼做出恭敬状。
他是最后一个接受赐福的,大祭司念完祷词后,喻飞睁开眼,正对上大祭司温和善意的眼神,立刻回了个标准的感谢礼。
嗯,没有感觉,果然这神棍是个水货。
上午的祭祀结束后,族人们就开始宰杀牛羊,搬出早准备好的木堆火架,与一坛坛酝酿多时的美酒。喻飞与其他几个小子下了祭台,依旧站在空地中央,等待迎接自己的夫郎。
马蹄声纷沓而至,喻飞笑着望过去,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三个爱人英姿勃勃的策马其中。
三人骑到他面前拉马停下,等他伸手。
这是北蛮的一个风俗,哥儿骑在马上,小子伸手拉下,意为哥儿对小子的驯服执手。
喻飞就近对着由和乱伸出两只手,两人一边拉住一只,利落的跳了下来。再牵下阿卓时,喻飞笑了笑,对三人眨眼道:“这就嫁给我了啊?”
三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所幸喻飞也没想他们回答什么,他只是笑,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眉梢。原本清秀眉目更是好看,再衬上纳木多和多哲特意准备的服饰,看起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他们原本是紧张了一个晚上,想到今日的结亲几乎都没睡好觉,一生一次的大事,又因为是这个人,所以情绪起伏纷乱,辗转反侧了一夜。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这个人如此欢喜,所有焦躁的担忧的紧绷的情绪,竟像是一瞬间都不复存在了一般。
他这样欢喜呢,欢喜今天,与他们在一起。
他们也一样。
19、闹洞房(上)
燃烧的蹿火上架着整只的烤全羊,在火焰烘烤下兹兹流油,空气中是浓郁的烤肉香味。配合着开了坛的热辣酒香,分外的勾人食欲。
结亲仪式相比上午的祭祀大典,少了肃穆也没喻飞想的那么繁复,跟自己的三个夫郎接受过大祭司的祝福后,就可以跟族人们尽情吃喝玩闹了。
北蛮没有南城那么多规矩,像结亲时夫郎要留在屋里,只能夫君出来应酬这些习俗都是没有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能在我前头找到夫君。”曾跟着一起去南城迎亲的叫树的哥儿醉醺醺的搭着乱的肩膀,打趣道:“你脾气这么坏,希望你夫君不会后悔。”
“去死!”阿乱直接给了他一拳,树险险闪过,对站在一旁含笑围观的喻飞道:“看见没有~”
喻飞将阿乱拉过来单手搂住,淡笑道:“对着我不坏就行。”
要对谁都好的没心没肺的,他还不乐意呢。
“你怎么就看上他们家了……”树郁闷的灌了两口酒,又来拉阿乱:“不行不行,你今天一定得跟我喝个痛快。”
“行,可怜你个没迎到夫君的。”乱哈哈打趣,态度倒是坦然了许多,也不像以往喻飞靠近时小别扭的挪开。反倒侧过头看着喻飞问道:“我去跟他喝两碗?灌醉了省的回头他们闹洞房。”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乖顺还会听他的意见了?
喻飞尚在狐疑,树已经嚷嚷起来:“想得美!我就是醉死了这洞房也不能不闹!”
“你这家伙……”
喻飞笑了笑,放开乱,在他腰间亲昵的摸了一把:“去吧,你可别醉了。”
“不可能。”乱骄傲的一扬头:“我是族里酒量最好的,谁都喝不赢我。”说罢拿过树递来的一坛酒跟他碰了下,笑弯了眼睛:“喝的你连路都走不了,还能怎么闹。”
“不可能!”
喻飞站了会离开几步,只见几步外的阿卓和由也被拉着喝酒。闹腾着要灌醉他们的也多是些还没能迎回夫君的哥儿,半时羡慕半是玩闹的围着他们玩车轮战。
这情况,倒是跟南城那边的结亲宴完全相反,要是在那里被拼命灌酒的可就是他们了。
同喻飞一样没人闹着的季衍之拿着用洗净的香叶包着的羊腿肉,向喻飞递了过来:“吃点?”
“谢谢。”喻飞也没客套,接过咬了一口:“季先生看起来挺高兴的。”
“不是说叫我季大哥就好了么,不用这客气。”季衍之嘴角挂着温润的笑,确实比往日多了几分喜气的样子。
“季大哥这喜上眉梢的,可比我们刚来这的时候,要好看多了,夜家两兄弟把你照顾的不错啊。”喻飞善意的打趣,季衍之有些腼腆的笑了笑,竟认真的点了头:“他们确实对我很好。”
多年寒窗苦读,却一次次名落孙山。他对仕途冷了心,那原本与他定有婚约的柳家哥儿又贪慕富贵,毁约另嫁到城里。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来了北蛮,不想自己娶得这两个哥儿,竟是真把他放在了心尖上捧着。想着法的让他开心,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对他好。这一日日的,便是块冰也给暖化了。
“季大哥想明白就好。”
季衍之眉目舒展,淡去了之前的失意苦闷,倒显出几分昔日的温润书生气: “人生匆匆几十年,能遇见真心相待的人不容易,是该珍惜的。”
看着四周热闹欢腾的人群,那不远处被围着灌酒依然笑得乐呵呵的夜和月,他觉得满心柔软。
喻飞几口解决剩下的羊腿肉,笑着搭上季衍之的肩向他们的夫郎们走过去:“走吧,我们去劝劝,要是醉的太厉害回头可别吐我们一身。”
部落的哥儿平日里摔跤打猎的厮混着长大,彼此间的感情大都很好,正是因为熟悉所以灌起酒来才格外没有顾忌。如今看不下去的小子们加入战局,到让他们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怎么?心疼阿卓了?”看喻飞将阿卓拉过去,有人打趣道:“那帮他喝了?”
“我酒品好,喝了就一觉睡到天亮,那你们可别闹洞房了。”喻飞自然没答应,他这身体的破酒量还没练出来呢,现在挡酒那是不自量力。
“那可不行……”
也有些微醉的哥儿们嚷嚷着:“别人可以不闹,阿卓他们三个可不行!”
阿卓三兄弟在各方面都是部族里的佼佼者,族里的哥儿们本着对强者天性上的亲近,大都跟他们十分交好。如今有这么个可以捉弄他们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那就手下留情吧。”喻飞将脸色晕红的由也不动声色的拉了过来:“都醉死了,怎么闹?”
他倒还挺好奇,这里是怎么个闹法。前世跟着闹洞房的时候,那群损人花样百出他什么没见过,不知道这时代,还能有个什么新鲜的闹法?
20、闹洞房(下)
在喻飞的干预下,阿卓和由勉强躲过一劫,没被起哄的哥儿们灌个烂醉。而另一边跟树拼酒的阿乱也脚下打飘的晃了过来。
“树呢?”
“那呢,你们快把他……背回去吧哈哈。”阿乱向后一指,树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脸上全是迷离,嘴里还在嚷嚷着:“闹洞房……”
“树啊,你太丢脸了。”边上的围观哥儿们很没同胞爱的嫌弃道。
“刚才还说能一个人把乱灌倒,不要我们帮忙呢。”
“歇着吧,这么多年他就没赢过乱……”
“那是!他能赢我,除非是天神附体!”乱笑得欢,虽然他也醉的不轻,但嘴上仍得瑟着:“就说你喝不过爷还不信……”
看他笑得脚步不稳险险要往后倒,喻飞赶紧伸手扶在他后腰上。
“喻飞?”阿乱侧过头看着他,眼里也不甚清明的样子,嘴角还留着笑意,露出一边冒尖的小虎牙,看起来还真是……
可爱啊,喻飞眼色沉了沉,凑近了些:“是夫君。”
“夫君……”喝醉后的阿乱乖得要命,下意识就跟着喻飞重复了一遍。
“乖。”喻飞下意识的伸手揉了下乱低着的脑袋。
四周的哥儿们见此立马把出师不利的树丢在身后,又围了过来。
“哎哟,乱醉了啊!
“哈哈,好笑死了原来他醉了会变得这么……”
原本安静依靠在喻飞身上的乱皱了皱眉,像是一下清醒过来般目露凶光的瞪了他们一眼:“滚!”
“还是这样啊……”
由眼含笑意,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缓声道:“乱醉了以后,对不熟悉的人会更凶哦。”
“不熟悉的人?”
“该死,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么,乱你太过分了!”
在几个哥儿愤懑的抱怨声中,喻飞无声的笑了,
所以,他是熟悉的人喽?
夜幕渐深,烤好的牛羊肉已经被吃了个精光,跟树一样醉的厉害的哥儿小子们横七竖八的躺在空地上,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另一部分人开始兴致高昂的拥着新人闹洞房去了。
“阿乱别装醉啊!快快醒过来!”
“烦死了!”
推搡间,喻飞跟自己的三个夫郎跌跌撞撞的倒在榻上。
“开始~”
一起钻进帐篷的四五个哥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分外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道:“既然是你们三个洞房,那这次就不客气了……”
“就用那个招吧。”
看热闹打趣的目光不住在四人身上打转,喻飞慢慢坐了起来,好整以暇的回视他们。
怎么,要玩什么激烈的?
“喂不要太过分啊……”由皱眉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别忘了你们也有洞房的时候……”
“要有那一天,随你闹~”
没理会由的威胁,站在最前面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个哥儿坏笑着,从身后摸出了一个……
苹果?
喻飞顿时怔住,那哥儿见一直淡然以对的喻飞变了神色,还以为是震住了他,更加乐呵了:“一生一次的洞房,谁都不准生气啊!”
说着果然如喻飞所猜想的一般,他又从拿出一根十分纤细的绳子绑在苹果上,然后提住绳子的一头,将吊着的苹果悬放在跟喻飞靠的最近的阿卓面前正对嘴唇的位置,再对喻飞挤眉笑道:“阿卓、由、还有乱,一同有三次机会,你不能用手,就这么凑上去啃光这个苹果。”
“……”
“快啊~”
“要是不好意思那就认输,要罚酒~”
见喻飞沉默,众人连忙起哄,一时哄闹声差点没掀了帐篷。
喻飞有种想扶额的冲动,这感觉真像是严阵以待屏息凝神的进了敌营,然后发现敌人只是个没长牙的娃……
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闹洞房么……还是传说中最过分的招么……
靠啊,这一招在他上辈子已经是很过时的把戏了好么,果然他不应该对这个时代的娱乐抱有太高的期待么
“还是算了,酒我……”以为喻飞是受不了这闹法,阿卓正待出声认罚,就觉面前黑影一闪,苹果被撞到他唇边,喻飞已经咬了一大口。
〃啊!”被喻飞出其不意的动作一惊,提绳的哥儿连忙把苹果拉起来,喻飞顺着力道自然的扑向阿卓的嘴角。
“还是亲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