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几句闲话,刘通起身辞道:“三嫂,弟却要去李兄庄上一回,留下拙荆在此。”说着又对小喜示意,小喜挥手,也没说话,萱娘听的他要去李成那里,心头一动,想起刘普那日向李成求亲了,笑问道:“可是要去和李兄弟商量婚事?”
刘通是个老实人,况且这事也没甚好瞒的,笑道:“三嫂问的正是,家兄心急,听的白家已经定了亲事,就让我带着定礼前来,若和李兄说定了,连他们父女,都搬去宁波。”说着就要走。
萱娘听了别的倒无妨,听到连李成都要搬回宁波,心头一时有些着急,忙定一定,想一想话,瞧见刘通要出去,忙喊住道:“刘兄弟且请留一留。”刘通奇怪,停下步子,萱娘这短短时间,已想出话来,请刘通坐下,款款的道:“刘兄弟要和李兄弟联姻,本是喜事,我们都是应当贺的。”
刘通点头,萱娘话锋一转:“却是刘二弟,你也知道,李兄弟在我家,生意全靠他支撑,我一个孤孀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他这一走,我却再往哪里寻一个似他一般的人?”
刘通听了这话,也不禁思量,自己兄长,当时一团高兴,打听的白家已是另外订了亲,说昭儿定是自家媳妇了,也不忙修书,就让自己借着搬岳家去宁波的机会,直接带着定礼来了,却也不去想想,李成会不会应,况且,萱娘所说,也是实情,不由皱住眉头,手握成拳,在桌子上敲了起来。
小喜在旁听见这话,心里也有一动,听的玖哥退了婚,难道奶奶也想过,把昭儿求做自家儿媳?其实细一想起来,昭儿和玖哥,却也是好一对小夫妻,只是自己大伯要求昭儿为媳,这也是美事,自己不好说话的,也不说话。
一时厅上,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各自低头思量,气氛正在尴尬之时,小翠跑了进来,见主客三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咳嗽一声:“奶奶,李爷来了。”
各怀心事的三人听了这话,都抬起头,萱娘下意识看眼刘通,对小翠道:“快请。”刘通到了此时,看眼萱娘,皱眉道:“三嫂,这事还是问问李兄的意思。”
李成却已来到厅上,各自见礼过,萱娘先开口道:“李兄弟,却是前几日问李兄弟的话,不知李兄弟能不能允?”李成今日,却似是有备而来,对萱娘拱一拱手:“三嫂,你也知道,我素来娇惯昭儿,这等婚姻大事,也不好不问她的意思,故此我问了问她,只是她女娃家脸皮薄,只说的一句,任凭爹做主就是,我却正好来问三嫂,女娃子家,这话是允还是不允?”
刘通听见这话,知道萱娘也和李家求过亲,心道,难怪哥哥说三嫂是水晶心肝人,心里的话,却是过了几个绕子才说出来,他咳嗽一声,也说道:“李兄,家兄却也问过你这话,却不知李兄的意思?”
李成倒忘了刘家也来问过亲事的事了,只是得了昭儿那句话,自然就似拿了利器一般,笑眯眯道:“方才刘兄也听到了,小女自有主张,故此还要去问问小女。”
这个,萱娘和刘通都愣住了,这要是只有一家求,昭儿说那话,自然是允了,只是这有两家求,再这般说,难道是两家都不要?小喜见场面又尴尬起来,起身笑道:“李爷,何不这般,我去问问昭儿,我却也带过她,想必她有那不好意思说的话,会对我说。”
第 45 章
小喜说完,见萱娘和刘通脸上,都有些疑惑之色,小喜一笑,走到刘通身边,替他理一理衣领,嗔怪的说:“难不成你还怕我偏着娘家不成?”接着转头对萱娘道:“难道奶奶还怕我偏着夫家?”
刘通刚要说话,小喜已经止住道:“却是你们放一百个心,我那边都不偏向,定会好好问的。”说着就转身翩然而去,萱娘呆了半日,才赞道:“小喜嫁去这几年,越发历练出来了。”刘通只是笑笑。
萱娘用手撑住额头,细想一想,突然摇头笑道:“方才这事,想起煞好笑,我们三家,虽说异姓,却是似兄妹一般,怎今日却差点嚷起来了?”刘通也笑道:“只是儿女婚姻之事,却是大事,李兄慎重些也无妨,方才我却一直怕,怕李兄极了,一家不许,这才不好。”
李成似在想些什么,听了这话,方抬头笑道:“论起来,两个侄儿都是极好的,我怎会撇了这里,另寻别家,只恨我没有两个女儿。”萱娘听了这话,心已经放了下来,知道李成也是为难之举,想来不会撇了这两边的,凑趣道:“要真有两个女儿,只怕恨不得两个都娶回来。”说着叹道:“谁让李兄弟教出的女儿,这般出色,真是把我们英姐给比下去了。”
李成听的也有些得意,却还是摇着双手道:“三嫂家的侄女,却也不似一般闺阁女儿。”刘通见他们俩互相称赞,也笑道:“只是不知我家女儿长大后,可似这般?”萱娘说了半日,口有些干,端起茶来喝,喝了一口,放下道:“小喜这般出色的人,养出来的女儿,怎能不好?”
三人正说的热闹,小喜已经转回,脸上却是笑盈盈的,三人都住了口,瞧向她,刘通没等她开口,就端了杯茶给她,小喜接过,喝干了放下茶杯,用帕子蘸一蘸唇角,抬眼看三人都看着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昭儿侄女,真是人大心大,全不似小时,问她什么,就一五一十说了。”
萱娘听了这话,眼神一溜,心里虽急,却还是款款的道:“好了,你先坐下慢慢说。”小喜坐下,先对刘通道:“我问了半日,她是这般说的,刘家照顾爹爹,实在是有大恩的。”听了这话,刘通脸上不由露出喜色,萱娘不由皱眉,昭儿怎的会这般说。
却听小喜话锋一转:“只是昭儿又说,三婶的恩,却是白骨生肉,雪中送炭,她虽小小年纪,没齿难忘的,肝脑涂地也难报的了恩的,本就有终身不嫁,服侍三婶的意愿。”说着小喜就住了口,刘通正听的入神,却见小喜不说了,问道:“完了?”
小喜点头:“完了。”刘通不由摸摸唇边的胡须,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萱娘已经满面喜色,走到李成身边,深深拜个万福道:“李兄弟,从此后要称一声亲家了。”李成也急忙站起拱手:“小女娇痴,自幼丧母,失于教训,还望亲家不嫌弃。”
刘通见他们两这般对话,问小喜道:“怎的,昭儿这话,却是应了?”小喜白他一眼:“你这傻子,怎么该聪明时,反糊涂起来?都愿终身侍奉了,不就是做儿媳吗?”刘通这才明白,却是细一想想,若没有萱娘在绝境时施以援手,李成父女,此时只怕已化为白骨,更难得的是,萱娘求亲之时,全没有挟恩求报,这样想来,反是自己兄弟二人小心眼了些。
忙上前对李成和萱娘施礼道:“小弟方才细细想了,三嫂对李家,有肉白骨之恩,却全不求报,实乃女中丈夫,令我辈须眉汗颜。”说着就深深揖下去,萱娘忙还礼不迭,笑道:“怎能说我不求回报,却是李兄弟走海路,不就是求回报了?”
刘通此时已直起身子,听了萱娘这话,笑道:“三嫂此言差矣,走海路难不成不是三嫂的本钱,况且三嫂处事公正,此般事情,我须眉男子也难做到,谁知一个裙钗辈,轻易为之,实在惭愧。”
萱娘还待再说,小喜笑道:“好了,这些赞来赞去的话,也少说些,还显得外道了,只是奶奶,此时都是晚饭时分了,还请奶奶赏我们一口饭吃,好各人收拾回家。”萱娘拍小喜一下:“你这丫头,却是越来越会说了。”
说着就唤小翠,让她去备饭,小翠应声答应道:“奶奶,却是英姐和昭儿,已经让厨房备好酒饭,抬出来就是了。”小喜不由赞道:“没想到连英姐都能想到这事了,真是时光如水。”萱娘今日接连得了许多喜讯,心怀大慰,唤玖哥兄弟出来陪着李成他们,自己和小喜就在里面饮酒。
席间不过就是叙些家常,英姐已经知道,李成亲口许下了昭儿的婚事,喜欢的不知道怎么似的,饭也不好好吃,只是不停和昭儿说:“妹妹,我说的没错吧,你就是我家人。”萱娘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乜着一双醉眼道:“英儿,日后要改了称呼,叫大嫂,什么妹妹?”英姐只是嘻嘻笑,昭儿面色红红的,自坐在酒席那,就没有说话,此时听见婆婆这般说,头就垂的更低。
萱娘见她小女儿娇态必露,想到昭儿既应了,想必对玖哥也是满意的,心里越发高兴,不由觉得小杯喝酒不爽利,命换大杯来,连喝了几大杯,却是双腮喝的似胭脂一般,小喜虽也替她欢喜,却从没见她喝的这般多,忙劝住了,又唤人沏了浓茶来给她醒酒,萱娘还摇手道:“不防的,人逢喜事,自然就高兴。”
说着叹气:“虽说和他,夫妻情分只是淡淡的,终究他给我留了两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好女儿,却也勾了。”说着不由滴了两滴泪下来,小喜跟在她身边日子长,知道萱娘想起以前在大宅时受的委屈,却有一多半和叔洛有关,心里暗想,虽说寡妇日子艰难,要真似三爷那般的丈夫,还不如没有,只是这样的话,也不好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说出来,安慰了萱娘几句,萱娘却也知道自己失态,擦一擦泪,又重新说话。
一时刘通酒已够了,况且夜色已深,就进来辞了萱娘,带着小喜回去,萱娘虽留了几留,只是今日自己酒多了点,也只是虚留,命玖哥兄弟送他们出去,自己就扶了小翠回房。
走到二门时候,却见李成站在门口,正在和昭儿说话,瞧见萱娘过来,李成退后一步,萱娘停下脚步,对李成笑道:“昭儿聪明伶俐,全是亲家教导有方。”李成正欲答话,却见萱娘两腮红的似胭脂一般,想是多了几杯酒,眼神有些迷离,素来梳的很整齐的鬓发,此时却有几缕垂下来,飘在耳边,李成虽是个正人君子,却是从没见过一向一丝不苟的萱娘,却也有这般风情,不由多看了两眼。
却正见到萱娘侧了头,在和昭儿说话,一段雪般的脖颈露在外面,今夜恰又是满月,看的分外真切,萱娘和昭儿说完话,抬起头来,见到李成直盯住自己,忙把头发理一理,对他笑道:“亲家,却也晚了,还请早些歇息去。”
李成面不由红一红,心里暗骂自己,那有直盯住妇人看的理,想是今日心情舒畅,酒多喝了几杯,看来酒惹祸,确是如此,日后当戒酒为要,忙和萱娘拱手,自己下去,萱娘拉了昭儿的手,要进二门来,却想起一事,笑问她道:“怎么你爹爹,也无续弦之念?”
昭儿低头道:“却是爹爹说,世间继母多狠毒,常有为了亲生孩儿,害死前房子女的,况且爹爹常出门的,自然不放心续个不好的来。”萱娘听了这话,摸摸昭儿的头:“这也是你爹爹一点爱女之心。”
昭儿应是,此时玖哥兄弟,打闹着从外面进来,见了母亲,忙停住脚步,给她施礼,昭儿见了玖哥,面不由又红了,玖哥面上虽是镇静,却有一片红色在耳边染起,留哥施完礼起身,用胳膊拐一下玖哥,挤着眼睛笑道:“嫂子也该受个礼。”说着深深一揖,昭儿羞的用袖子掩住面,就奔入房中,留哥依旧笑嘻嘻对玖哥道:“哥哥,嫂子跑了,你怎的不追。”
玖哥拉了他一下,还没说话,却被萱娘喝道:“好了,难道你也喝多了酒,混说起来,还不快各自回去睡觉。”留哥见娘发话,忙吐吐舌头,重又行礼,和玖哥去了,小翠扶住萱娘,笑道:“奶奶,哥儿们都长大了。”
萱娘点头,轻轻叹气:“长大了。”
次日萱娘派人找工匠来,要在书房一侧,重新盖一所院子,将玖哥兄弟搬到那边去住,王大带了工匠忙乱了几日,量了尺寸,定了式样,又带着来回萱娘,却有人报:“奶奶,刘爷来了。”萱娘还当是刘普,笑道:“定是来辞行的。”
说着遣下工匠,坐正身子,方说的一个请字,就听见刘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三嫂,你却给了兄弟一鼻子灰。”说着刘普就出现在门口,萱娘忙命人看座上茶,都坐下了才道:“却不是我从中抢,只是昭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也舍不得她嫁到外面去,原先是我家两个儿子,都定过亲,我还一直说可惜,谁知天凑巧,这才求了她。”
刘普摇手道:“三嫂,弟此番来,并不是来问罪的,只是弟左右思量,这昭儿没有了,那三嫂总要赔我一个人才好。”萱娘不由捂口轻笑:“我家三个孩子,全定了亲,却不知要求谁去?”
刘普搓搓手,呵呵一笑:“三嫂,说来也怪,三嫂调理出来的丫鬟,一个比一个能干,此次所求,却是小翠姑娘。”
孙家
萱娘还是不理,问过了留哥,知道今日孙老爷方一断气,孙奶奶命人去报丧,哭哭啼啼,指挥着下人布置灵堂,谁知这群人突然就闯进来,说孙老爷没个儿子,出殡不像,非要把一个十岁的孩子过继给孙老爷。
大凡女子都是偏心自己所生,孙奶奶自然也不例外,皱眉道:“休说现还有个妾,怀着四个月的肚子,若生的个儿子,也不算没后,再者人家没儿子的,女儿招夫进门,也是常事,怎的非要过继个儿子过来,别人身上的肉,也贴不到自己身上,不可不可。”
摇头不允,那几个人,本就打着主意,孙奶奶应了最好,孙奶奶若不应,就硬做也要做的,把她们母女赶出,占了房子,那些细软自然是不让她们带的,就算有几亩田地,也有的是法子弄过来,就算孙奶奶不服,去报官,这却是孙家族内自己的事,官家也少管的。
领头的听孙奶奶说完,笑道:“二嫂这话说的,小嫂子肚里的孩子,不过是一点血泡,男女都不知,况且世人生孩子,总有生不下来的,生下又死的,指望那一点血泡,还不如指望我们给二嫂挑的孩子,再者这孩子过继给二哥,自然是认二嫂为母,小嫂子就算生下个儿子,也是长幼有序,碍不着甚么事。”
孙奶奶被这一番无理的话,气的手直发抖,说不出话来,领头的见状,笑道:“二嫂,俗话说的,有夫从夫,无夫从子,二嫂现在夫子都无,自然我们这些做叔伯的话也要听了。”说着就要让那个孩子过来给孙奶奶磕头叫娘,孙奶奶怎么能依,那孩子的娘,见孙奶奶全不依从,发起暴躁来,偏巧这时留哥又出来,那人知道留哥是孙家女婿,又想起孙奶奶方才所说,女儿也可招夫,上前就抓住留哥,恨道:“定是二嫂要把家私抵盗给这小子去,三叔休要再和她说,把那两个赔钱货都赶了出去,由她们自去,这里的房子,自然就是我家儿子在这住。”
留哥正不明所以,那婆娘又对地下站着的下人们道:“还不快来见过你们小主人?”说着放开留哥,把自己儿子往前面一推,孙奶奶做主母时日长了,况且素日见这些族里的,都对自己低眉顺眼,还当是原先一般,也顾不得那领头的在说些甚,推开那婆娘,就是一掌,喝道:“这还有没有规矩,怎的不分上下。”
那婆娘是山野村妇,岂是孙奶奶这等女子能招惹的,被打了一掌,顺势就躺了下去,哭闹道:“打杀人了,打杀人了。”随他们来的那些人,正愁没有机会下手,借着这个机会,齐声道:“二嫂,你太不成样了。”
有几个就发声喊:“二嫂不成样,我们索性把这些东西都拿了,省的二嫂给人。”有了这句,女人们都卷起袖子,桌上的花瓶,茶壶,刚拿出来的尚未挂好的白布,都被这些人你抢我夺,搜刮一空,留哥见自己岳家被抢,要去阻拦,反被人架住,身上挨了几拳。
孙家那两个女儿,本在后房陪着那妾,听的丫鬟来说,族里的来打抢,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许多,姐妹急急出来,方到了前面,就被几个婆娘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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