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子箐却无暇顾及,紧跟着喜鹊又来到了另外一处院子。
这里与方才那处不同,四面都有屋子,石阶上屋檐下,坐着四五个丫鬟闲来说嘴。
乍得见了生人,便抬起头多瞧两眼,却没怎么嘀咕。
喜鹊领着她进了正对门儿的那间大屋,屋子虽大,却只有五个床铺五个锁柜,算是宽敞的了。
她指着最里头那个与子箐说道,“你今儿是来着了,云雀姐姐前儿才搬到老太太屋里,且是空了出来,你以后就睡那儿,赶巧在我隔壁……”
“大房里的人真是越来越猖狂了,那小蹄子还敢让我端进屋去,我可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
“谁说不是,改明儿回了老太太,赏她几板子,叫她眼睛翘上天……哎,喜鹊,你在啊。”
“咦?这人是谁啊,怎么就进咱们院子里来了,这么没规矩!”
两个丫鬟嬉笑着从门口过,见了喜鹊便进了屋来,一个穿红衣,一个着绿衫,且不住的子箐身上看。
喜鹊只道,“她是老太太屋里叫留下的,今儿就住咱这儿了。”
老太太亲口留下的?!
那二人一听,顿时堆上笑围了过来,说这说那直问喜鹊子箐叫什么,她们也好称呼。
喜鹊忽的哑然,一时答不上来,叫啥名儿她哪知道,她才也没问啊。
子箐见状,且替她说了,那二个寻思着她是新来的,老太太还没给她改名,便没再问。
只是那个红衣丫鬟一直瞅着子箐,忽的像是想起啥了,与旁的那个笑道。
“我说怎瞅着姐姐这般眼熟,合着咱见过,早先老太太吃的桃仁酥不错,让咱给大房送些去,路过花园子不还瞧见姐姐跟她家里人道别来着。”
绿衫丫鬟愣了下,随即也是想起来了,笑着推了她一下,“对对对,你还骂来着,直怨谁的嗓门这么大,把树上的雀儿都惊着了。”
红衣丫鬟瞅了子箐一眼,尴尬的笑道,“你、你说甚呢,我哪个时候说过。”
子箐看着这俩,只说与她道别的不是她家里人,而是同村的一个大娘,她爹上山摔坏了腿,要钱看病,那婆子才把她带到府上的。
这事儿恰巧让老太太知道了,老夫人怜她清苦,就赏了她二两银子留在屋里伺候。
她那会儿正托那婆子把银两带回家去,好给她爹救急用。
那俩丫头听了有赏银,原是眼中一亮,寻思着怎么分上些,可随后子箐又说她托人把银子带回家了,不免空欢喜一场。
且人家是给自个儿爹爹看病使得,合情合理怨不得啥,这俩丫鬟不咸不淡的寒暄几句,也就散了去。
子箐看在眼里,不以为然,把包袱衣裳拿到床边放好,开锁打开柜子,犹自收拾了起来。
喜鹊若有所思的盯着子箐,沉默了半晌,嘴角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只进了屋来,把门关上,与她说了,让她赶紧把领到的衣裳换上,梳洗一番,她还得带她去见老太太哩。
子箐依言而行,换好了衣裳,将自个儿的东西都搁到柜子里,合上锁与她一同出去。
一路往回,与来时一样,二人没多搭嘎,直把子箐送到前院,叫她自个儿进屋去,喜鹊算是交了差事,便走了。
方才急急忙忙,没怎的在意,这会儿杵在院子里,子箐才怀着几分好奇,四处瞅了瞅。
只见一旁的白墙上垂挂着不少藤蔓,绿意盈盈,静谧无声,伴着清香阵阵,比起那些个艳绝的花儿来,倒是更称人心。
“哎,你站这儿作甚,怎么不进去?”
在这幽静一刻,忽的有人插声进来,子箐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却是杜鹃端着一盘鲜果站在她身后。
子箐只楞楞的说了,瞧着院子里没人儿,她怕乱闯一通吓到老太太,就搁外头等着了。
杜鹃才要过去,听了这话又站住了脚,回过头细瞧子箐一番,好像这会儿,她才拿正眼看她。
随后,杜鹃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她,笑道,“你倒是个伶俐通透的,老夫人午歇将人都打发了出去,你方才若没头没脑的闯进去,这会儿可保不全在哪儿挨板子呢?”
杜鹃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通,听到子箐耳里却是背脊一凉,娘咧,这回儿可亏大发了,捞不着参汤喝,还得留神板子上身。
见其惶恐,杜鹃嘴角一扬,让她先候着,自个儿一扭身掀开帘子入了屋。
等了那么一小会儿,屋里传来声响,出来一个小丫头,喊着叫子箐进去。
屋内老夫人已睡起,正靠在软垫上跟杜鹃云雀俩个闲打牙,乍得瞧见子箐,“呦”了一声坐起来。
且上下打量了一番,子箐身子瘦弱,却显身量高挑,穿上这几件好衣料子,倒有几分入眼。
老夫人面向杜鹃,伸手指着子箐,“哎呀,这还是早先那个乡下丫头么?”
杜鹃拈着帕子半掩红唇,笑道,“老太太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这么会儿的功夫便不放在心上了,那这丫头可得伤心了。”
老夫人一听,板着脸嗔怪了杜鹃几句,“你这丫头,惯是牙尖嘴利,敢情是我把你纵坏了。”
云雀也跟着笑了,回头却见子箐还站在那儿,便喊着叫她过来。
“哎,说你呢,怎么只管站着,你是木头不成,还不过来给老夫人见礼。”
子箐一听,忙把手里的那盘果子搁到老夫人跟前,动作生疏的行了个礼。
老夫人见状摆摆手,慈眉善目道,“行了,你们也别吓着这丫头,规矩以后慢慢教便是了。”
杜鹃脸上带着笑,上前扯了扯子箐那件比甲,“到底是二/奶奶管得好,这件群青比甲有些年头不见了,没想到库里还有。”
老夫人也将视线放在子箐的衣裙上,眼里一闪,“嗯,衣裳不错,人也不错,一会儿下去了,再去领两件穿上我瞧瞧。”
云雀一听很是艳慕,不由得瞪了子箐一眼,“还傻站着作甚,快快谢过老夫人啊!”
子箐轻叹一声,低着头福身道谢,叫人瞧不出神情,不过想必应是欢喜不已才是。
云雀还是酸溜溜的,过去扯着子箐的衣袖,“知道老夫人的恩德,往后可得在这儿好好的干!”
子箐吃疼的一皱眉,这死丫头掐她的肉来着!
第二十七章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更新时间2014822 0:34:46 字数:2028
云雀佯装拈着布料,看其好坏,实则暗中掐住子箐的胳膊,等着看她如何。
子箐这边未回头,想着忍忍算了,毕竟自个儿才来,若真的跟云雀呛起火,这个屋里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然而云雀见子箐这般软弱,手下越发用力,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恶意。
小蹄子,活该你受这一遭,才进这屋门就讨赏讨喜,这会儿不压着你点,往后还不爬到她头上!
“哎,说你呢,这么不懂事儿,还不快给老夫人见礼……哎哟!”
云雀正得意着,掐着子箐往前一推,不料其就势,猛地抽回胳膊。
这遭且来的突然,云雀脚下不稳没个准备,手上抓着对方的袖子,却让她甩开了,
她踉跄几步倒在后头那个小丫头身上,折了一块指甲,但是没有断,留了一道血痕。
都说十指连心,云雀疼的倒吸口气,眼泪差点掉了出来,正待发难,子箐却抢先开口。
“云雀姑娘说的是,老太太是菩萨心肠,我一定好好干活!”说着便挽起袖子,摆开架势。
这下除了云雀之外,屋里的人儿都笑了起来,杜鹃拈着帕子半掩着嘴,俯下腰挨着老夫人笑道。
“原以为是个呆丫头,没成想却是憨实的很,老太太,你瞧她啊,那样子,敢情是要上山打虎去。”
老夫人隐忍不笑,故作正色,却在看到子箐那俩条光着的胳膊后笑出了声。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直叫子箐赶紧把袖子放下,这样成何体统啊。
子箐憨憨一笑,背过身去把袖子翻下来,顺便看了看自个儿的胳膊,瞧着都红了,直把云雀暗骂了一通。
屋里一时笑语不断,云雀捂着手却不好发难,且不说老太太正在兴头上,若那丫头指着胳膊上那印子说是她掐的,那到时她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若非她先下手伤人,这丫头也不会弄折她的指甲,说不定老夫人还得放过来罚她。
思前想后一番,云雀将脸拉得老长,推开身后的小丫头,眼里包着泪,站到一旁生闷气。
就在这会儿,门帘被人打起,一个婆子进了屋来,说孙婆子把新来那俩丫头的契约签了,请老夫人过目。
杜鹃接过手呈上去,老夫人不过一瞥了事,便让杜鹃收好。
且与那个婆子说了,孙家的这回差事儿办的不错,丫头讨喜上心,得看赏。
那婆子心下羡慕的很,忙替孙婆子道谢,又说了一大堆吉祥话方才作罢。
老夫人明了,只让那婆子与孙家的一道,去账房领俩红包,就当养养那张老嘴皮子。
那婆子一听,一张老脸笑得只剩下嘴了,磕了头作了揖,笑么呵的退出屋子去。
老夫人随后招了子箐上前来,“你这丫头既然没有卖/身于府上,我也不便给你改名儿,子箐这俩字儿还算顺耳,且就这么叫着吧。”
“再有你们几个也记着,人家有名有姓,往后别再‘哎哎哎’的这么叫,要是让外人听见了,还寻思着是我许的,没有一点规矩。”老夫人将屋里的人挨个指过,众丫头连声称是。
子箐也忙福身道谢,老夫人则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和蔼一笑,悠悠而道。
“行了,一天到晚听这么些个,听得我老婆子的耳朵都长茧子了,你这丫头且过来与我说说你们村里边的事,我老婆子爱听这个。”
说着还让杜鹃云雀去拿些茶点果品来,好就着听故事。
云雀哪里情愿,不过收到杜鹃一记凌厉的眼风,还是扯出个笑来,乖巧的应了一声,跟着杜鹃出去了。
然而到了外头的小间里,她却又沉下脸来,也不急于热茶,犹自坐到一旁。
想她进府数年,却不及那乡野丫头一朝,她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讨讨尽老夫人的欢心,又接连得了赏!而她还得依附在杜鹃之下,陪着小心,本是同样的人,却还得看她的脸色。
心思到这,云雀只觉指尖疼痛难忍,心中郁气又生,顿时委屈极了,眼泪浮上来,顺着脸颊,吧嗒吧嗒落到地上。
杜鹃手里拿着点心匣子,见此低低一笑,“哎呀,看来那个子箐还真是能耐,进了这屋不过半个来时辰,就叫云雀姑娘哭了鼻子。”
云雀脸上挂着泪,愤愤道,“谁说我是为了那小贱蹄子,我不过是……不过是……”
杜鹃转过身来看着她,替她把不敢说出口的话说全了,“不过什么?你无非是瞧不得那丫头得宠,恼气老夫人不向着你罢了!”
云雀一听这话就急了,立刻起身,赶上来要捂杜鹃的嘴,一边还急忙扭头看向里屋,待听得老太太几句笑语,才是松了口气。
她回眸看着杜鹃,埋怨其道,“我的好姐姐,这话怎可乱说,我不过是一个丫鬟,怎就敢恼了老夫人。”
杜鹃冷哼一声,推开她的手,本想说,“亏你还知道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然而话到嘴边却是变了,许是想起自个儿也不过是个丫鬟,何必自打嘴巴。
“得了,我还不晓得你,你惯是个是小性子的主儿,才在屋里你是怎么作践那丫头的,你以为没人瞧得见么,老太太那儿已是给你留够了面子,你还不知足!”
云雀这回倒是收住了眼泪,却不是为了杜鹃的这两句话,而是将胸口堵的那股子郁气散了去,就没必要哭的死去活来。
“老夫人哪是为了我,才出来前,她老人家的那几句,不正是对我说的么。”
她拈着帕子抹抹泪,撇撇嘴,走到案台前忙活着烧水泡茶,“我就不明白了,那乡下丫头有什么好的,叫老夫人这么上心。”
杜鹃忍不住笑了,却是带着鄙夷,可笑云雀道行不深,亏她平时还透着一股伶俐劲儿,这会儿却是随着那几把眼泪掉到地底下去了。
“说你是个傻的,你还精过了头,咱老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看上一个不起眼儿的乡野丫头。”
云雀一顿,一脸不解的看向杜鹃,而她只摇了摇头,说日子还长,往后她就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 小贱蹄子骂谁哩
更新时间2014823 21:47:12 字数:2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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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娘嘞,我说箐姑娘,这可是老婆子我压箱底儿的衣裳了,你要是再瞧不上,我可就没法儿了!”
曹婆子搭了个竹梯爬到衣柜的最上头,翻了一件下来,没好气儿的看了子箐一眼,把衣裳塞给了她。
本来屋里主子赏给丫头几件衣衫是常有的事儿,可也不像这位啊,昨儿才拿去的衣裳,今儿就过来换。
说是老太太瞅着这色儿不好,要寻个素些的,这不是折腾人么!
子箐站在下边扶着梯子,接过衣裳扯出个笑来,“有劳曹大娘了。”
曹婆子见状,更是阴阳怪气的埋怨道,“可不得有劳么,我这见天就是劳神的命,这么大的院子我得盯着,前院来的人儿我得陪着,我可没功夫单单伺候姑娘你一个!”
子箐听了这话也是一脸无奈,“曹大娘,这衣裳原是老太太让换的,我也瞅不出啥好坏来,更别说瞧上瞧不上了,咱就是个丫头子,听着跑腿,哪里轮的到我来挑么。”
这几句说的在理,曹婆子再寻不出啥说头来,当下脸拉得老长。
子箐瞧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曹婆子,说是老太太屋里的糕点,她留了些给她尝尝鲜。
曹婆子一见,收起长脸立马笑开了,嘴里更道,“哎呦,这怎么话说的,瞧你这女子还惦记着我哩。”
说着手就伸了出去,将那纸包接过来,打开闻了闻,“呦,真香!”
子箐笑了,“大娘要是稀罕就多吃些,这原是老太太赏的,一会儿回去了,若她老人家瞅着高兴,我再给大娘拿些。”
曹婆子也是个通透的,嘴里应着好,扭头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件崭新的,湖蓝底儿的衣裳,换下子箐手上的那件。
说方才自个儿拿岔了,这件老太太瞅了,保准差不了,还让子箐到自个儿打盹的小屋子里把衣裳换上。
曹婆子守在门口,边说边把那糕饼掰开塞到嘴里,俩眼儿顿时眯成一条缝,这糕饼入口即化,里头还有馅儿,香甜软糯,出不吃一点糖渣。
“哎哟,真是香死个人了,我早前儿搁二太太娘家也没尝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过了半会儿,子箐挑帘从小屋里出来,曹婆子瞅着一愣,上前打量一圈直叫好。
这丫头生的一般,唯有笑摸样俏上几分,年岁还有些大,都十七八了,那些个娇嫩衣裳是穿不住的,只有这股子素净劲儿拿捏得最好。
这不,衣裳套上身,倒跟老太太屋里的娇杜鹃有得一比了,要不怎说是经她手里挑出来的衣裳,任谁穿上了,丫鬟都得变成小姐去。
子箐见曹婆子说的欢情,只当她是客套,扯出个笑来与她道了别,拿着换下的衣裳便走了。
出了这院子,顺着原路返回,走过一道圆门,子箐便站住了脚,只见原先没有的,这会儿倒让十来个家丁挡了路。
他们正招呼着几个壮实的汉子拉着车往这边过。
子箐前后瞅瞅是过不去了,就近问了一个,那人虽不认得子箐,但瞧她身上的穿着,便知道是哪个屋里的丫鬟。
他恭恭敬敬的说了,他们这是要给花园子换新株,一时半会儿停不住,她要是着急赶路,可绕道而去,顺过还给她指了路。
子箐道了谢,恰巧几个壮汉把换下花卉推了过去,她赶好看过一眼。
只见车上堆着的那些,株株新绿,枝芽翠嫩,且还挂着花苞。
到底是大宅子,说换就换,真是糟践了,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无不惋惜的转身走了。
子箐摁着那人说的,从前头第三道圆门穿过去,出了这个门,又是一处园子。
这里倒是幽静,遍地花木,遍地草茵,花香萦绕蝶蜂飞舞,真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子箐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伴着花香前行,心想啥时候也能让她老爹老娘到这么个园子里逛上一遭就好了。
她这厢只顾着看,不曾留意脚下,忽的踢翻一物什,正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