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唇不对马嘴。”闻欣毫不客气的评价道,“我在问你;你到底是谁的人,二皇兄?三皇兄?四皇兄?五皇兄?不是问你是谁。”闻欣没有说完话的是,况且我对你是谁没多大的兴趣,我只需要知道你就是那个该死的杀了我两回的魂淡就好。
真是直白的让人不忍直视,就没有人教教六皇子什么叫说话的艺术吗?雪征挑眉,心里盘算着这位是真傻,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闻欣这么直白的开口是雪征始料未及的,但雪征不得不承认这是这个时候最行为有效的方式,当一个人开始利用一定看似有道理又或者是没道理的话打断你所求时;就代表着要么对方不想听你说,要么对方想要岔开话题了,有一定逻辑道理的叫歪楼,没有逻辑道理的叫钓鱼贴,引着你朝吐槽他话的意思大踏步前进,彻底忘记原本的话题。
而闻欣却很好的保持了本来意思,他没有吐槽的雪征的意思,他只求他关心的答案。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雪征一福身答道:“筝学就是筝学自己的人,是饱暖的人,殿下玩笑了。”端的是优雅从容,媚气从生,即便雪征不喜欢他自己的外表,但他也要承认他外表魅力所带来的既得利益。
“你知道我是谁?”闻欣歪头,看似天真无邪。
“自然,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六殿下呢?六殿下之名,如雷贯耳。”雪征点头,也回以微笑,戴高帽,一般就是常理上来说的打开两人交际之门的第一步。
可惜,闻欣不是个喜欢按照常理出牌的,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常理的认知。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为何一开始不称呼我为殿下?”闻欣马上变脸,看着雪征朝着他与其的坑里跳了下去,心里很是痛快。他当然知道是他那句故意的一串皇兄而提醒了对方自己的身份,但对方肯定不会这么说,那么,这样就进入了两难境地。
如果他直说一开始并不知晓殿下身份,只是在听到对话后推断出来的,那么闻欣就可以反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说本殿下的威名如雷贯耳,想要愚弄我吗?
如果对方说他一开始不敢确定,观望了一下。那么闻欣就可以说,对方胆敢妄自揣测他的心思,并一口咬定对方是在狡辩,明知皇子就在眼前却还是没有行礼用敬称,这是对皇子大不敬,要治罪的!
如果对方说……
反正不论对方怎么回答,闻欣都可以找到理由治对方一个欺瞒之罪,然后好好的报复一把当日之仇。第二次刺杀就算了,反正他们一命抵一命了,第一次闻欣却怎么都咽不下这一口气。当然,闻欣也没有打算弄死对方,只因为上一世对方也是因闻欣而死,算是以命抵命偿还了闻欣。但那份被刺杀的痛,和情感上感受到的愚弄,闻欣是怎么都要报复回来才能痛快的。
还有人记得吗?闻欣其实一直都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即便他曾经看起来就是个老好人。
当然,闻欣现在想事情多少全面了一些,很有大局观,他也预料了对方因为这种刁难暴走的可能性,并采取了防备。左之和右之就埋伏在闻欣身后,随时做好了抢救闻欣小命的准备,一有不对,双子就会一个来救闻欣,一个直接偷袭“筝学”。
雪征可以肯定了,这位六皇子远没有他表示上看的那么良善可欺,从他充满了语言陷进的话里就可以知道了。
不过……
“请殿下赎罪,是小人一时错误理解了殿下的意思,以为殿下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故而不敢在言谈中妄自暴露殿下的身份。”雪征表示,他先请罪这事儿不就完了嘛,耸肩。
“既然你知道是本殿下在体察民情,你又为何叫出本殿下的名字?”闻欣穷追猛打。
“……因为是殿下您自己暴露的啊。”雪征略微开始怀疑是自己的理解有问题,还是对方的智商有问题了。
“本殿下暴露,和尔等庶民能一样吗?”闻欣胡搅蛮缠,表示,不要忘了,他是特权阶级。什么叫特权阶级,就是他有理可以说过你,你要倒霉;他没理说不过你,他就会用权势压死你,让你倒霉。
“小人惶恐。”雪征诚惶诚恐的下跪,眼神中却是精光一闪,待闻欣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他腰中的软剑就已经抽出,袭向了闻欣。
闻欣呆愣在原地,诧异万分。
不是因为“筝学”又要杀他,他已经对于这件事情免疫了,而是“筝学”明显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却装出了他要杀他的样子。也许旁人看不出,但闻欣以死在对方剑下两次的经验(很值得骄傲吗?!)来看,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下狠手。
左之不出意外的挡下了雪征的剑,右之却没能一击成功,被雪征躲了过去。雪征早就知道暗地里埋伏了这两位皇子,要是这样都能受伤,他第一杀手的名号就白叫了。
三对一,见势不妙,雪征也没有恋战,转身潇洒的……逃窜了。
“好轻功!”闻欣感叹,因为那个叫筝学的是直接从二楼栏杆上翻了下去,稳稳落地,飘然飞逸,在大堂里人群的尖叫声中飞奔而出。
“好无耻!”右之咬牙愤恨道。
“还感叹什么,追啊!”左之破坏了整体队形。
“说晚了……”闻欣沉痛。
“追不上了。”右之也很沉痛。
左之一人给了后脑勺一巴掌,让这对二货更加沉痛,顺便闭嘴,这是搞笑的时候吗?!
在这种要见血的仇恨面前,双子同仇敌忾的表示,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就算人跑了,也……也能报复一下他的庙啊!
于是,本来没有打算烧了饱暖的闻欣,再一次在饱暖门外围观了他两个弟弟把饱暖烧了。
那样一个粉墙黛瓦,舞榭歌台的地方就这样在一把冲天大火中付诸一炬,场面乱极了,客人在尖叫,小倌们有些不知所踪,有些被困在了火海里,但闻欣、左之、右之前面却空出来了一个真空地带,无人区,即便是因为这样的局面在慌乱无措的人也不敢靠近这里,因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他们天生明白哪些是危险的,不能招惹的。
更何况,左之和右之早就亮明了身份,他们是皇子,烧了自家不争气的只知道赚钱全然不顾皇家体面竟然干饱暖这种应当的四哥的产业,这是家务事,旁人有什么理由插手?
当然,旁人也不敢插手。
“你是老四的门人?”右之冲唯一赶在外围冲他们叫嚣的人问道。
“是,在下白鹭。”来人说,“是四皇子殿下吩咐来管理这里财务的账房。”
“那就回去告诉老四,我和左之在山上坐忘心斋上等他,有本事他就来,我们随时奉陪。”右之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打小他就极看不惯老四那个死胖子,大概是受闻欣审美的影响,双子也比较爱和长得漂亮的人说话,对二皇子是痛恨,对老四那就是单纯的鄙视和厌恶了。
而刚巧,这位四皇子最怕的也是他这对看似无欲无求的双子弟弟,儿时血的教训历历在目。
当然,白鹭作为四皇子最信任的账房,他是不会知道主子这些艰辛的,只是心中愤愤,这对传说中的七皇子、八皇子太过离经叛道,怎么能对身为他们哥哥的四殿下这么说话呢!可是,他又只是个下人,不能太过分了,只等着回去在四殿下告不知是七殿下还是八殿下的叼装。
至于白鹭回去之后,他家四殿下在听到老七老八来找他晦气之后,吓的好几天没赶出门这事就暂且不表了。
闻欣作为布景板当了很久,好像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忽视了他,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左之、右之闯了祸后那样,他们都理所当然的把仇恨值全部叠加到了双子身上,根本没有觉得闻欣能够如何,那不是好事,而是彻彻底底打从心眼里的蔑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二皇子真的是那个唯一注意到了闻欣的人,他总是有本事把双子的过错加诸到闻欣身上,然后进行惩罚闻欣这件能够令他感觉到愉快的事情。
闻欣真心不知道他在众位皇子中间这两种情况,哪个更加糟糕一点。
雪征躲在暗处看着燃起的熊熊大火,一点都不可惜,反正那是四殿下的产业,烧死的是四殿下和三殿下的人,他的人早就随着他撤出来了,还是他的家当,哪怕是厨房里那盘雪征最爱的点心都没有放过。
雪征的手下不仅不救火,还在努力让火势蔓延开来,越大越好,二皇子和三皇子两边的人马那已经在长门外对上了,不添点乱,雪征表示,他就真的对不起二皇子了。
借势蔓延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多少生灵被涂炭雪征不知知道,他只知道三皇子损失惨重,因为四皇子本来和他算是半个同盟,因为这次事件,两人虽然还在一点,但多少都已经有点貌合神离了。怎么着呢?因为三皇子的心腹暖玉死在了饱暖。而雪征这个名义上的四皇子的人已经暴露了他暗地里其实是三皇子探子的事实。
三皇子听雪征说暖玉是四皇子的人故意引过去的,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暖玉就被人背后偷袭,而他被莫名其妙的七皇子追杀,侥幸逃过一劫,就赶来给三皇子复命了。
三皇子闻晏是个自负的人,有点小聪明,却没有大才。在雪征语焉不详又故意引导的话里,他推断出了雪征想要他以为的事情,老四趁昨晚大乱设计害死了暖玉,又想嫁祸给老七和老八,以损失了一个饱暖为代价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却不成想,他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而且他早就防着老四有不轨之心,在他身边安排了雪征这个眼线。
四皇子那边呢,他因为左之和右之闭门不出,更是显得心虚之召。当然,他本人也是很气三皇子的,无外乎原来他一直信任的“筝学”竟然是老三放在他面前的探子,而在饱暖被烧的时候,老三却管都不管,还什么有难同当呢,我呸!
38、第六周目(六)
皇后本纪;关于一个爱女扮男装的皇后——那朵花。
静谧悠长、绿柳新芽的街巷后,就是司徒大学士的府邸。
穿着黄绿色袍子的稚童被山吹色的带子遮着眼睛,手被另外一个穿着菖蒲色袍子的少年紧紧的牵着;在青石板上毫不畏惧的往前大踏步的迈着步子。
稚童问:“到了没?”
男孩回头答道:“还没呢。”
过了一小会儿,稚童复而又问:“到了没?”
男孩又回头,不厌其烦的回答:“还没呢。”
“到了没,到了没,到了没?”稚童大声问。
“还没呢,还没呢,还没呢。”男孩大声回。
说完,两个孩子就像是两个傻子似的哈哈嬉闹了起来,笑容灿烂;天真无邪。新雨后,阳光和煦,葡萄藤下,青石板上,那是司徒音珍藏在记忆深处最美丽的风景。——如果能够把司徒律换上她的话,也许会更加美丽。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司徒音坚定了自己要嫁给闻欣的心,因为她从没有见过哪个人能够笑的比闻欣还要干净幸福,她坚信,只要她和闻欣在一起了,她也会得到那份干净幸福。
司徒音是司徒大学士唯一的女儿,也是他第一个孩子,早慧独立,又有着一颗不输给任何男子的好胜心。她从小就被当做男孩子教养,喜欢穿男装,思考一些她那个年纪不应该思考到的问题,同时她也知道一些她那个年纪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所以,她很难会发自真心的微笑。
司徒音知道,对她一直很好,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的皇上,不是真的把她当做女儿,而是因为国师离境说她注定要嫁给某个皇子,并辅佐那位皇子,带给国家繁荣和昌盛。
司徒音还知道,她可以随意的挑选自己的丈夫,但这随意也有个限定语,就是从那些与她一同上课的皇子中挑选。
而以上的这一切,只因她出生时天象异变,南斗第一星明亮耀眼,坐忘心斋的国师离境亲自来到她家门前为她卜卦,说她取卦为坤,司任脉,主守成,天府入命,姜后转世。简而言之就是彻彻底底的皇后命格,在命理上来讲是离境所见过的最合适皇后之位的人。
学士夫人生前也总是说,她在生她那天梦见了高冈上的梧桐,淡紫色的梧桐花就像是一串串小铃铛在朝阳下摇曳,美的不似人间。
《诗经》大雅篇卷阿上有言: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凤凰有了,朝阳有了,梧桐有了,就剩下音了。
所以,司徒音的名字就这样被定了下来,小字凤凰,是司徒大学士立誓这辈子都将肝脑涂地效忠追随的当今圣上亲自决定的。他给司徒音定的名;他给司徒音定的小字;他让大学士把司徒音当男孩子教养,因为命里司徒音是要辅佐皇上的,先帝希望司徒音能够从一个男子的角度去想事情,她要自立自强,有主见,压得住场子,气场强大;最后也是他把男扮女装的司徒音接进了宫里与皇子读书,一方面是让她和她的未来夫婿培养感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要培养司徒音的政治敏感度。
当然,关于天府入命一说,仅限于四个半人知道,皇上、国师、大学士、大学士夫人,以及半大不小的司徒音。
所以,司徒音在初入蒙馆时,是极其厌恶那里在读的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三皇子的,她总在想,天哪,难道我的未来就一定要在这三个蠢货中定下来吗?也许三位皇子并不是蠢货,但当司徒音戴上有色眼镜看待他们的时候,哪怕他们眨眨眼睛,都可以是他们就是蠢货的证明。
接下来蒙馆里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六皇子。
六皇子闻欣比司徒音小五岁,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他不够聪明,不够漂亮,甚至连性格都不是司徒音喜欢的那种利飒款式。
但司徒音“命中注定的对手”司徒律喜欢像个跟屁虫一样成天围着六皇子转。
司徒律是比司徒音小了五岁的弟弟,大概真的是应了命中注定,从小司徒音和司徒律的喜好就极相似,两个人又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谁也不服谁。
司徒音因为是皇家预定的儿媳,未来要母仪天下的人,在大学士府里地位一直超然;司徒律作为司徒大学士唯一的儿子,又是家中较为年幼的那个,也很是骄纵。而在本心里,两个孩子又在悄悄的嫉妒者彼此,司徒音因为未来身份的关系,一直与父母无法亲近,就好像中间总是隔着一层什么,长大之后司徒音明白,那么一个臣子对于未来主上的阶级感;司徒律作为小儿子一直深得父母宠爱,但上面又因为有着司徒音这个样样出色的“兄长”,即便他再出色,也从未得到过应有夸奖,他们总说,你看看你哥哥,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如何如何。
所以,这对关系复杂的“兄”弟,每每在共同喜爱的东西面前相遇,就必会是一场恶战,你争我夺的非要分出个高低大小来才肯罢休。
司徒音不得不承认,她开始注意到闻欣,只是因为她的好胜心作祟而已。
当然,后来司徒音喜欢上闻欣,那就和司徒律以及好胜心全全无关系了。司徒音在喜欢上闻欣的那一刻开始信命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某个人,你乍看上去平淡无奇,但却越看越发现对方就是珍宝蒙尘,坚信对方早晚会一鸣惊人……即便那只是错觉,完全是因为你喜欢他,他在你心中便成为了最美好的。
真正打动司徒音,让她觉得怦然心动的那一刻,就是在她已经渐渐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少'划线'年'/划线'女的那年夏天,闻欣还是个小小的像是个团子的时候。
司徒音倚在墙头看着闻欣想,那是我的花儿。
司徒音虽然很爷们,但她偶尔也会像所有的少女一样,喜欢粉色的胭脂,喜欢天蓝色的绣球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喜欢话本小说里关于爱情的幻想。从那个夏天起,闻欣就变成了司徒音心中的那朵花,粉色的,天蓝色的,毛茸茸,又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幻想。
司徒音呵护着她的那朵花长大,小心翼翼的给他浇水施肥,为他遮风挡雨,然后在他成年之时,请皇上下旨,男变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