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咱都混到这份儿上了。”老太太一脸的苦涩,“都是你害的。”接着埋怨道。
“妈,您就别添乱了,您当我爸心里好受不成。”帼英劝道。
“唉……”老太太长叹一口气道。
老爷子别过脸继续道,“清远农场的工作没了。肯定回大队挣工分,要养活你们俩也容易。别惦记我们老两口,我们有胳膊、有腿。还能动,这日子总能挨过去。”
“别听你妈说的,总想着往娘家倒腾东西,贴补我们。让婆家人看不起,这里起码有有限的自由,种种地。咱只当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老爷子笑着说道。
“咱家帼英嫁给他不就是想贴补咱俩的。”老太太嘟囔道。
“你趁早给我歇了这个心思。怎么人家干得了,你就干不了。你金塑的,人家就是土捏的不成。”老爷子又训道,“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官太太,咱现在是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别打肿脸充胖子,你就认清现实吧!”
“你说我跟你过的这叫啥日子,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挨到解放,转到了地方工作,安全了吧!又碰上这运动。你说你要是贫下中农出身多好。”老太太唉声叹气唠叨道。
“你给我闭嘴,不许你在说这话,这出身是自己能决定的吗?我爹娘好不容易把我养大,人都没了,还诬蔑他们。前些年没事的时候,你咋不说呢!一方面享受的着父母给的,现在又哭爹骂娘的,给谁看呢!忘了祖宗,那是人吗?连畜生都不是。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我父母没错,他们勤劳善良,挣的每一分钱都对得起良心,为了支援革命散尽了家财。”
“好好,他们好,我错了吧!”老太太立马认错道,心里却不服气要不是他们咱们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妈,你干嘛碰触爸的雷区。”帼英朝她摇摇头道。
“帼英,别听你妈的,一辈子算计,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老爷子哭笑不得道。
“好了,往事不提,明儿跟清远回家见见婆家人,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何况咱家帼英不丑呢!”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一看见这个搅时的老婆子,改口道,“行了,睡觉吧!”
老爷子吹熄了煤油灯,一家三口躺在炕上。
帼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趁着一弯下弦月披上衬衣下了炕做在了门外。
老爷子看她如此悄悄地也下了炕,只有炕上的老婆子传来细碎的呼噜声,没心没肺的睡的香着呢!
“谁?”帼英听见身边有动静,当场下的警醒的站起来,摩挲着找家伙什。
老爷子一看这泪差点儿落下来,他捧在手心儿里的闺女啥时候如惊弓之鸟似的哽咽道,“帼英别怕,是我。”
“爸,是您啊!坐。”帼英起来让开木凳子,坐在旁边的石墩上。
“帼英啊!怪爸让你嫁给一个土里了刨食的。”老爷子痛心道,“但凡有点儿法子,爸也不……”
“爸,我不怪你,嫁谁都是嫁。”帼英苦笑道。
老爷子犹豫了半天才道,“帼英别把姓付的那混蛋欺负你的事,告诉清远,但凡男人都在意这一点。”
帼英闻言随之一愣,笑道,“爸,是清远救了我,他知道。”
“你这孩子,爸还以为……”老爷子又哭又笑道。当时闺女回来衣服扯破了。一直哭,他还以为……
“没有,清远还揍了那家伙一顿。”帼英笑道。
当时被姓付的,拽到玉米地里,她真的是绝望了。没想清远从后面一棍子闷倒了姓付的,又补了两脚,起码让姓付的半个月下不了床。
想起那件事,除了自己的狼狈,就是他骂她的那些话了,不知怎么地记得最清楚。甚至连他当时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骂过她。
她还以为乡下人都老实木讷不会说话呢!没想到都这么牙尖嘴利的。只不过都是骂她蠢、骂她笨的。
“还看什么?还不快走。”姚清远凶神恶煞地骂道,“哭什么?真是个笨蛋,不知道这长高的玉米地就是天然犯罪的场所,农村三岁的孩子都知道。”
“这混蛋的话也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
“你以为我想求人,如果不是我妈病了,我才不会……”
“与其求别人,不如自救。”
“人那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行了,你赶紧走吧!大夫我帮你请?”
“这说话的调调,我想起来,你是谁了。”这粗俗凶巴巴的语气可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原来是你啊!几个月了,还没长进。笨死啦。”姚清远也认出了她是谁了。
事后请来了赤脚大夫,带着迟疑两剂药下去,妈的病好了。其实老太太是心病。任谁从天堂掉地狱里,这生活上带来的不方便,还要干重体力农活儿,快要被逼疯了。然而被她这么一吓,妈总算打起了精神。
他骂得对,人最终还得靠自己。
可是这农活真不是人干的。她和爸妈一起下放来劳动改造时,正巧遇上麦收。初遇姚清远就在麦地里。
他们就这么直接给扔到了麦地里,二话不说。下去收麦子。
天知道她长这么大连麦子啥样都没见过,就这么干农活,居然还是最原始的拔麦子。
偌大一个农场连收割机都没有,甚至镰刀都少用,一切都是靠人工来干。因为这里不是产煤区,为了弥补缺乏燃料,舍不得把麦根留在田里,是要把其收到家里当柴火烧的。
因此,拔麦子就成了麦收的第一道工序,拔麦子是直接去地里;用双手拦过一把麦子连根拔起,拔麦子前要保证地里不能很湿不能很干,过湿插不进脚;过干拔不出来。
天刚蒙蒙亮,人们就下地了,金黄的麦子在晨风中招摇,逗弄得人们两眼放光,帼英可再也没有感慨那好心情了。
没有任何前奏,每人几垄一猫腰便拔了起来,拔麦子可不是轻松的活,花费力气不说,单就两面手掌,就让人很难受的了。帼英这双嫩白的小手没有任何的劳动保护措施,全是赤手空拳的一墩墩地拔,一把拔来,麦秸常常会发出涩涩的“吱吱”声。
拔出的麦子得用脚将麦根上的土踢掉,需手伦脚踢讲究配合,用脚使劲踢麦根上的土时,她手忙脚乱的落在最后,更倒霉的还被土里碎玻璃之类的利器将脚划伤,包扎做梦吧!更无公伤可休。
实在忍受不了,这血一直冒,也顾不得脏了,一屁股做在土上。
“脚被划伤了。”
粗声粗气,满身刺鼻的汗味熏着她头昏脑涨,根本没有力气搭理他。
“你干什么?”帼英又气,又羞,因为脚丫子被人抓着呢。
“上药!”
绿色的汁液,敷在伤口上很快就止了血。
“起来,继续干。女人,别连累我们队。”
话落就消失在她眼前,在一大片猫着腰拔麦子黑黑点点中,他们穿着打扮一样,头戴着草帽,脸上糊着厚厚的尘土,跟带着面具似的。谁还认得出他是谁啊!
真是粗鲁,穷搓丑,乡巴佬,真受不了,这是第一次初遇清远,他留给她的印象。
第二次见面就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似乎每一次见面都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第358章 各方反应(二)
帼英摩挲着自己已经长满了老茧的手,心下一片感慨,刚开始几天,自己的手上磨起血泡,手一攥麦子,钻心得疼。可这个时候,又是绝对捞不着休息的,必须连轴转。这样,人的手掌连续磨出几次血泡,经过几番痛苦的折磨之后,就长满老茧了。而成为老茧的手,会变得异常坚硬,牛皮一般,再也不怕麦子扎了。
呵呵……真成了劳动人民的双手了,那里还有白皙柔软的样子。
“笑什么呢!”老爷子轻笑道。
帼英抓过他的手,“爸,现在我们的手都长满茧子了。”
“帼英啊!还记得我教你的《女儿经》吗?”老爷子望着天上一弯弦月感慨道。
“那不是老掉牙的老古董吗?妈早就烧了。”帼英说道。
“帼英觉得它是老掉牙的东西吗?”老爷子挑眉反问道。
“这怎么说,排除封建糟粕,它在为人、处事、治家等方面,它提倡敬老爱幼、勤俭节约、珍惜粮食、讲究卫生、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举止得体、注意礼貌等等,这些还是值得学习和提倡的。”帼英小声地说道,眼神还偷偷地瞄瞄屋内,怕老太太突然蹦起来。
“好好,我女儿没跟着发疯,有自己的判断力。”老爷子非常高兴地说道,“你婆家是个大家庭,都住在一起。我打听过的,为人和善、子女也都孝顺,老人明事理,处事也公道,你呀!在家娇惯。好在是二儿媳妇凡是跟着老大家的学就成……”老爷子把自己打听到的一一都说给了她听。
“清远他小叔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多少能护得住你们,你别笑爸现实。”老爷子唏嘘道,“有时候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那爸为什么不选别人。”帼英理智的说道。
“因为清远那傻小子看你时,双眼放光。可以看出来他喜欢你。”老爷子开导道,“男人和女人因为有感情才会结婚……”
“爸,爸我们才没有感情呢!”帼英赶紧辩驳道。
“傻丫头,真没有?”老爷子挑眉道。
“真……真没有。”只是语气没有那么坚定,“他老是骂我笨。”帼英挽着老人家的胳膊撒娇道。
“咱家帼英又不是受虐狂,干嘛上赶着挨骂呀!”老爷子轻笑道。
“为了堵一口气。不被他看扁,不就是种地吗?我也会。”帼英好强道。
老爷子摇头轻笑傻丫头没发现她现在是多么的有活力!刚来时,除了生活上的变化,还有自己的感情上的挫折就如木头一样无知无觉。
现在嘛!总算活过来了,老爷子拍拍她的脑袋道。“你们以后要彼此坦诚的过日子就成了。到乡下生活肯定有诸多不便,有不懂的,不明白的让清远教你,多跟着他学。明儿见公公婆婆,这入乡随俗,别使小性子。”
“知道了。”帼英说道,也许这个婚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过,看着空中的弦月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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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清远哥咋了,讨论的结果如何?”姚致远一看见三大娘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你还没睡。”三大娘把马提灯放在炕桌上道。
“没呢!发生这事我怎么睡的着。”姚致远一欠身坐在炕沿上道。
“军远他们呢!”三大娘问道。
“明儿开学了,我让他们早早的睡了。”姚致远说道,“娘快说说你们和大伯他们讨论的结果?”
三大娘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道,“致远,娘可事先警告你,你要是娶媳妇儿。可不准找黑五类分子的女儿。”
“娘,好好的。说我干嘛!”姚致远摆手道,“又不是我结婚。”
“我事先给你打预防针。别像清远似的死心眼儿,一心要娶黑五类的女儿。为了这不惜丢掉自己的前程,清远就是下一个长风。”三大娘看着他又道,“你这年龄也不小了,少不得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
“娘,我还小呢!小叔结婚不是挺晚的,这几年我以学业为主。”姚致远赶紧说道,免得又引火烧身,让她目光注意到自己。
“那大伯和大娘她们咋办?”姚致远问道。
“咋办,这事搁在谁身上都难办啊!我是没法子,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就看谁的风强了。”三大娘最终蹦出来这么一句话。“行了,去睡吧!”
“娘,您还睡的着啊!”姚致远看着已经躺在炕上的她道。
“我怎么睡不着,这事我也帮不上忙对吧!”三大娘说道。
“娘,您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姚致远不满地说道。
“我不高高挂起我还能咋地。”三大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娘,这事要是召开家庭会议咋办,您投谁的票!”姚致远突然问道。
“哟!都忘了这茬了。”三大娘随即又说,“我这票当然是投给你大娘了,难不成真看着你清远哥去村里扫街啊!怎么你想投给清远啊!小心你大娘不让你登门。我们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可都是为你清远哥好!”
“娘,您连菩宁市都没过,可没我走过的路多。”姚致远嘴里嘟囔道。
“臭小子,故意找茬不是,找打不是。”三大娘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你们总说为我们好!可清远哥觉得不好呢!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姚致远摇头道,“娘,我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愿意呢!清远哥,想结婚就让他结呗!”
“臭小子,怎么翅膀硬了,想飞了。”三大娘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道,“还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愿意。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我打你这个不孝子。”三大娘围着炕开始找扫床的笤帚疙瘩。
“娘。娘,别找了,我就这么一说,这事咱说了不算,得听爷爷、奶奶的意思。”姚致远赶紧摁着三大娘手道,“娘。您歇着吧!我也去睡觉了。”
姚致远蹿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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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清远这事你有啥章法没有。”姚长青洗着脚丫子道。
“我听领导的。”田胜利调侃道。
“去!”姚长青娇嗔道,“快说说你有啥想法。”
“我有啥想法?这女方咱还没见呢!清远这般到底值不值!”田胜利说道。
“哎呀!当家的你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明儿我请假也得去相看相看女方。”姚长青一激动。本来放在木盆边上等着晾干的脚,一下子踩进了木盆里。
“哗啦”一下,水花溅的老高,“你瞅瞅,你激动啥呀,看看裤子都湿了。”田胜利指着自己的裤脚道。
“咋呼啥呀!大夏天的,一晚上就干了,再说了也该洗了。明儿起来我给你洗了。”
“这女方要是相看结果满意呢!”田胜利躺在炕上问道。
“当然是要尊重本人的意见了。”姚长青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你不怕大嫂那大扫把撵咱们啊!”田胜利侧着头问道。
“嘿嘿……持赞成票的估计不止我一个人,法不责众,大嫂还真能拿着大扫把挥舞啊!”姚长青奸笑道。
田胜利见她如此兴奋。不在提大侄媳妇怀孕的事,心里松了口气,有其他事牵着她的心也好,躺在炕上的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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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长山两口子跨进自家门槛后,大娘看着他向堂屋走去道,“你上哪儿。”
“跟娘说一声啊!咱们回来了。顺便问问这事咋办?”姚长山耷拉着脑袋道。
“都这时候了,爹娘都睡了。还问什么问?”大娘拉着他进了西厢。
“他爹,俺可给你说啊!你可临了当了叛徒。咱可不能清远哭天抹泪的就心软了。”大娘拉着他警告道。
“知道了,知道了。咱们统一战线。”姚长山点头附和道,他接着道,“孩子他娘,清远现在要死要活的,这事咱得慢慢来,咱越反对他越要是结婚咋办,别着急。”
“慢慢来,清远不是你儿子啊!”大娘斜愣着他道,“这事还必须得快刀斩乱麻,这要是风言风语传出来,咱家这名声还要不要了。这要是被农场领导知道了,咱家清远可就等于上了黑名单了。”
“也对!”姚长山点点头道,“那听爹的意思吧!”
“当家的,你还咱家当家的吗?什么都听爹的意思。”大娘把坐在炕上草鞋一蹬,气呼呼的说道。
“我听你的。”姚长山一翻身,躺在炕上就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