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喜欢吃是没错,但是也没有到当着自己娃儿吃独食的地步。清楚男人也心疼她,就一家几口坐在一起把鸡分了吃。
鸡是吃了,但是王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保住。
到了夜里的时候,又开始出血了。
杨铁栓又去请大夫,那老大夫今天也被折腾的够呛。大冬天又是大半夜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但是想着毕竟是一条命,而且妇人小产后还要吃药的,要不然流的不干净,到时候会出大问题。
只能又跟了杨铁栓去了杨家,摸了脉说孩子流了,又开了副药,才又领着杨铁栓回去拿药。
王氏这下吃鸡都安慰不了她了,也不顾自己还在出血,坐在炕上就嚎了起来。
何氏披着衣服站在东屋门口,这一天把她折腾的也够呛,听到王氏嚎,心里也很烦,嘴里忍不住就咕叽了一句,“鸡也给你吃了,谁让你有了身子也不说一声的。”
杨铁栓刚从屋外进来,就听到这话,嘴里大喝了一句,“娘!她都被你打的小产了,你就不能少说一句。”
听到男人给她撑腰,王氏嚎得更大声。
何氏僵着脸,反驳了一句,“那不是因为她出去埋汰你妹子,闹得二妹都说不上亲吗?”
杨铁栓也是知道这事的,王氏也没瞒他,说娘说她败坏了杨大姐的名声,所以马媒婆把给杨二妹说亲的事推了。所以他才会一直没吭气,毕竟是自家的理亏。但是换谁刚没了一个娃儿,心情都不会太好。
“杨大妹不做那些,王氏至于出去埋汰她吗?还不是被杨大妹欺负狠了,心里有气没处撒?她挤兑王氏的时候你怎么不管管?”
何氏被哽的直翻白眼,也不知道说什么。
杨铁栓这话也没说错,有因才有果,所以大家都有错。
杨老爷子把何氏拽了出去,“你别理你娘,让王氏好好的养养,娃儿、娃儿以后还会有的。”
他也只能这么说,能说什么呢?骂老婆子把大儿媳妇打流产了,还是骂大儿媳妇不应该出去埋汰自己的姑子?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事儿就是一本扯不清的乱帐。
于是,没两天外面又流传王氏小产的事。
那天杨铁栓急急忙忙去请大夫,村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又是半夜去叫大夫的门,动静那么大,旁边的邻居也是知道的。
落峡村就这么大点,没几天这流言就传了出来。大家都说何氏太恶毒了,把大儿媳妇都打流产了……
于是,杨家二妹的亲事更加难了。
不知道何氏知道她收拾王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会不会后悔自己走的这步臭棋。
何氏后悔不后悔不知道,反正王氏在家里是更加嚣张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她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好好在炕上养着,这不是她公公说的吗?!
所以这段时间何氏脸拉得老长,成天都阴沉着个脸,但还是忍着脾气去侍候王氏坐小月子。
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是因为老头子这样说的,另外则是老大发了脾气。如果说杨学章是何氏心里的宝,那么杨铁栓则是让何氏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儿子,从小也是宠大的,恨则是他那混不吝的臭脾气。
杨铁栓在屋里侍候了王氏两天就烦了,然后就扔给了何氏。说你要是想让我出去打零工,你就把王氏侍候好了。
至于杨铁栓是不是出去打零工了呢,谁也不知道。
王氏这个小月子一直坐到过年前两天才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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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婉她们后来听说了这事儿,都有点感叹。大家都是女人,流了一个娃儿肯定都是蛮令人惋惜的事。但是感叹完,还是庆幸两家都分了出来,不用搀和。
不管庆幸也好感叹也好,年的脚步又走近了。
今年杨氏家也没有养猪,所以也没有杀年猪。倒是杨二老爷子家杀了年猪,请了大家去吃了一顿。
吃回来,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各自回去忙了起来。
因为今年大家都赚了不少钱,所以过年准备的吃食都是很丰盛的。
准备过年要吃的东西的时候,给杨家那边送年礼的事又到了眼前。
两家商量了下,决定还是跟去年一样吧,反正村里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他们这么送也没人挑理。
至于说他们赚钱了还送这么点东西,那跟那边有什么关系吗?外人除了知道杨铁柱带着老三一起在做小生意,至于做什么生意大家都是不知道的,赚了多少钱别人更是不清楚。
这两家对那一家人都没有什么好感,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没必要去便宜别人,更何况便宜给别人,别人也不会记你一文钱的好。
所以今年给那边的年礼,还是一家一条一斤的肉和一坛子酒,让马叔送了过去,杨铁柱他们连面都没有露。
这样就怪好,该尽的义务全部尽了,剩下的谁也不沾谁。
第104章
林青婉他们这边过年过得是红红火火合家欢乐,杨家就是阴云密布火药味儿十足了。
王氏在炕上一躺就不起来了,何氏天天耐着性子侍候她小月子不说,家里的活计全部压到了冯氏身上。
冯氏活计做多了,难免会在杨学章面前抱怨,杨学章还指着岳父以后指点一下他,好助他中个秀才回来,就到何氏面前絮叨。说大嫂就是个小月子,至于在床上躺着还要你侍候她吗,差不多就行了。
何氏能侍候王氏坐十来天的月子,已经超出大家所料了。要不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何氏早就把王氏收拾的连她妈都认不出来。听了老儿子的话,就赶着王氏起来下地,不要天天在炕上装死了。
王氏这会儿正得意呢,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硬是躺在炕上装死,何氏一叫她起来,她就哭着说伤了身子,说她有多么多么可怜,被人打小产了,还不让人坐月子,她遭这么大的罪,再不好好养养以后生不了咋办……
哭得全家人都听见了,大房几个孩子看到自己娘哭得那么凄惨,也个个同仇敌忾。
杨家大郎已经十一岁了,懂的事儿也多,出去和别人玩耍,经常有小伙伴说他娘可怜,被他阿婆打的连小弟弟都没有了。别人家的孩子估计也是听了大人们在家里说,然后就觉得很是同情小伙伴。
可是杨大郎不这么想啊,他也清楚阿婆是打了娘,还把娘打得卧床不起了。王氏这人虽然不靠谱、贪吃、小心眼等毛病一大堆,但是对自己几个孩子还是挺好的。所以杨大郎就恨上了何氏,几个比他小的弟弟妹妹,他也给他们灌输‘阿婆不是个好的,把娘打病了’之类的思想。
大房其他几个孩子还是懂王氏生病了的,只是不懂王氏口里说的小产是啥。尤其听王氏在何氏面前装死,口里成天哎哟哎哟的,还以为娘真的被阿婆打怎么了。
这会儿阿婆又过来训斥娘,娘哭得那么伤心,肯定是阿婆在欺负人。
小孩子懂什么,恨就是恨了,大房三个小子个个冲到何氏面前,大叫你个老虔婆不要欺负我娘。嘴里骂了不算,还用脚踢何氏。
何氏这下懵了,硬生生挨了几脚。
听到动静的杨老爷子和杨学章赶过来,才一人手里提一个,把几个小崽子拽开。
何氏气得直抹老泪呀,她是造了什么孽呀,几个孙子骂她不说都跑过来打她。对大房这几个孩子,何氏虽然不宠着,但是态度也算是极其纵容了,没想到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杨老爷子问几个小娃,问他们为什么要打骂阿婆。
杨大郎满脸狠毒,振振有词说,阿婆欺负人,把娘打病了,小弟弟也没有了,我打的就是她。
杨老爷子腰一下子塌了下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个滋味。
打孩子吧,大孙子说的确实没错。不打把,这几个娃儿这么小一点怎么会出口骂长辈,还动手打自己长辈。
所谓的潜移默化,有学有样,这就是了。
大房几个孩子成日里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何氏张口就是污言秽语,动不动就是厮打痛骂,王氏也不是个什么好榜样。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正是一张无暇的白纸,你在上面画了什么就是什么。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能教出个什么好孩子出来。
杨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手抖了半天,巴掌都没有抽下去。拽着抹老泪的何氏,转身回了正屋。
等大家都散了,王氏也不哭了,招手让几个孩子过来。杨大郎并两个弟弟一过去,就被王氏搂在了怀里。
“还是我的几个儿子好,你们那个爹把老娘扔家里受那个老虔婆的虐待,还是我几个娃娃给我出了气。好儿子,娘给铜板你们买糖去吃。”
看来杨大郎口中的老虔婆就是和王氏学的,这王氏见自己儿子打骂了长辈,居然不开口指责,而是还给奖励,也不知道以后大房这几个孩子会被教成什么样子。
……
何氏被几个孙子打骂了,气得几次都想收拾那几个兔崽子。
杨老爷子又是拽又是劝,才安抚住她。何氏毕竟是个老思想,就算不宠这几个孙子,但是她自认对这几个孙子还是挺好的,你让她下手去打,她也下不了手。只能怄得老泪直流,然后叹气打消了这个心思。
不过她也撂摊子了,也不再去东屋侍候王氏,任她怎么在东屋装死哎哟都不理她,但也不去说让她起来下炕干活的话。
杨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几个孙子,就托人给杨铁栓带了信。
杨铁栓过了很多天才回来,回来后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把几个小崽子拖到东屋里。
先是用好笑的眼神瞄了几个儿子一眼,“几个小子行啊,都会动手了。”然后又照着脑袋一人拍了一巴掌,拍完了,说道:“都给我哭。”
不愧是杨铁栓的种,立马明白了爹的意思,一个个都哭了起来,凄惨的仿佛死了爹娘似的。
于是杨老爷子觉得孙子被教了,何氏也被治愈了。
至于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过后,何氏又把杨铁栓叫过去问他这些日子打零工赚了多少钱,杨铁栓立马蔫了。
说外面活计不好找,好不容易找了一家打短工的,他白干了十几天活,别人不但工钱不给结还把他赶出来了。
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但是却是极少的,镇上也就只有那么一两家风评不好的有钱人家是这样。为人吝啬,毛病也多,请人过去打短工,不想给人结工钱,就各种挑刺说干得不好之类的云云。你要是磨着要工钱,别人直接就让人把你扔出来了。
落峡村里出去打零工的村民也碰到过这样的事儿,一般碰到这样的事,那只能自认倒霉,毕竟一个乡下泥腿子哪里惹得起别人有钱人家。
何氏用疑惑的老眼看着大儿子,不能怪她这么想,而是这个儿子前科太多了。每次出去打零工,不是拖拉着不去,就是去了各种工钱结不到。
杨铁栓一看老娘的疑惑眼神,立马就哭丧了个脸。说自己工钱没结到不说,还被人打了,说着还把胳膊露出来给何氏看。
何氏一看,上面确实青青紫紫了一大片。
这个大儿子还是满得何氏心疼的,何氏立马心疼的不得了,也不提工钱的事儿了,一口一个没事儿吧没把你打伤吧。
杨铁栓苦着脸说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还说他去大夫那里看了,人家给他上了点药,但是药钱还没结。
何氏一听到这,脸就僵硬了。
可是想着儿子的伤,还是摸摸索索从身上摸了几文钱给他。
杨铁栓拿着手里的铜板,呲呲牙,“娘这不够啊!”
何氏无法,又从身上抹了几文钱给她,一脸的肉疼,还立马开口说,“就这么多了,多的没有。”
杨铁栓也很爽快的不开口要了,说去给大夫结药钱。手里掂着这十来个铜钱,心里乐滋滋的。
于是,杨铁栓拿结药钱当幌子,只回来了短短一会的时间又走了。
这一走就是几天后才回来,家里人问他哪儿去了,他苦着脸说去要上次工钱了,结果仍然没要到。幸好就是,别人这次没有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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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叔把杨铁柱他们的年礼送过来后,人就走了。期间也没说什么话,就是说把两家的年礼送过来,然后就是过年不回来吃年夜饭了。
去年过年时候杨老爷子说过的话,现在被马叔换了个好点口气回了回来。
听到这话,看到桌上那少的可怜的年礼,杨老爷子心里头不是滋味儿极了,连马叔人走了都没发现。
不是他嫌这些东西少,他知道老二老三都赚钱了,这村子里天天都看他们赶着骡子车进进出出,哪个不知道别人是挣钱了呢。但是别人能挣钱那是别人的本事,这是你眼红不来的。
换着平时这点年礼在落峡村的水平来说真的不少,但是在都老二老三‘都挣大钱’的基础上,着实显得有点寒酸。
其中的意味,杨老爷子懂,何氏也懂。还能是什么,别人的意思就是面上情,走个过场。
何氏从马叔进来的时候,就拉长了老脸。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合着他们都赚大钱了,就送这么点东西回来?”
何氏今年仍然没有准备过年的肉食,一个是着实没钱,二也是想着到时候老二老三送年礼的时候肯定丰盛,毕竟老二老三挣大钱可是全村人心里都有数的啊。
谁知道送的还跟去年一样!
“老娘去找他们去,问他们心里还有没有爹娘。”何氏嘴里不甘示弱的说着,屁股却是贴在炕上没有动。
杨老爷子叹着气开口道,“你就省省吧,别人怎么说还是给家里送了年礼,不给你送,你能捅破天去。”
何氏也是明白这个理儿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光会嘴上耍威风。
这一年多来,她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
以前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老二和老三跟家里分家了,再也不听她的使唤了。自己赚了钱也没有说孝敬老娘一二,关键她还不能和他们闹。
你和别人闹什么呢?首先杨族长那话还放在那里呢,何氏可是上了‘黑名单’,别人说了你再撒泼找事,就开族中大会把你休回去。
何氏不得不惧怕这个,她没自信老头子能顶着姓氏都不要了还护着她。姓氏宗族对人来说是个什么道理,是个人都懂。被家族出名了,那就是过街老鼠了,人人都会看不起,更何况她也舍不得一家子连个姓氏都没有。
再加上这大半年,村里头的流言蜚语,何氏再怎么痴傻,也是知道大家的天枰都是偏着老二老三那边的。人人都说她何氏苛责,家里对别人不好,压榨了别人好多年不说,分家的时候连颗粮食都不给。
她何氏就呸了,她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崽子,对他们好不好,用得到你们这些外人瞎叨叨嘛,跟你们这些外人有个蛋的关系。
何氏心里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也明白舆论的压力。
闹腾大了,村里人都骂你,到时候还真成过街老鼠要被杨族长休回家去,以免败坏杨氏家族的门风。再加上前些日子和王氏闹的那一出,现在村里人人都骂她不是个东西,她也不敢在风口浪尖上折腾。
所以此时她只能坐在屋里,成宿成宿的心里不平衡,却什么也做不了。
“好了,别想了,把东西收着,到时候过年也能吃口肉。”杨老爷子说道。
家里如今是什么光景,杨老爷子现在也明白了。从生理到心里都完全的转换过来,再也说不出来去年年夜饭时说的话,埋怨何氏不折腾好点的年夜饭。
家里给老四成亲,银子花了个精光。秋收以后,交了税留下口粮后,剩下的粮食倒是卖了一点银钱,但那也是少的可怜。杨老爷子现在终于知道银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