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少夫人只感到浑浑噩噩,直到被扶上了自家的轿子,才回过了神。她本以为,镇南将军再怎么威名赫赫,如今只不过一个空有品级没有实权的将军;一个县伯,那也是龟缩在一个小县城里的破落户。她也没想着要将他们如何,只是让人留下个坏印象罢了,想不到后果却变成了这样。
霍少夫人回到家里。霍少爷已经得知了消息,等着了。
霍少爷也不多说,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事,我明日亲自过去一趟。”
第三十章 好算盘
女眷那边发生的事情;男宾这边还不清楚。至少温诚是不知道的。
温诚现在很忙,忙着认人。刚才呼啦啦来了一大波人;仔细一看竟都是府城的一些大员。
对温诚这些人来说;基本上家家户户家里都是朝中有人的,要见一个官员,并不像平民百姓那样困难。但是;也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平时有什么往来;家长也多是把有出息的子弟牵出来遛遛,温诚那一伙人还属于冷板凳的角色。
眼下那么好的机会……
几个人对视一眼,几乎同一时刻站了起来;又看了看和他们一起来的几位先生。
“看,先生们都在点头哈腰呢!咱们过去也没事的。”
“就是,我们只是向前辈们表达一下景仰之情。”
“走……?”温诚人还没跨出,就感到自己衣领一紧;回头却见温纶正皱着眉头。
“想去哪里?”温纶放下手,表情十分不耐烦;“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快回书院?”
温诚对温纶本来就有点发憷;再一看温纶身边的熊大;顿时眼睛瞪成铜铃大;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这人不是把他扔在猎人小屋里的村夫吗?说起来,上次在巷子里的时候,这人也跟在温纶身边!
咦?温诚眼珠子一转。这温诚别不是没心待在山沟子里,反倒是勾搭了什么野男人在……啪!
熊大从温诚的表情一变,就知道这货心里面在想什么。他提溜着被拍地晕头转向的温诚,对媳妇儿说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他们出去。你招呼客人。”
温纶点了点头。今天新店开张,离不了人。
限量的君子茶和养颜茶,在打上了华老神医的名号后,伸手亲赖。用抹茶粉制作的茶点,也深受欢迎。另外,由于客人中文人墨客众多,这些人诗兴大发,或者画性大发,或者灵光一闪的时候,都会提笔写写画画。茶楼提供最方便的服务,让这些大家们可以随时取用文房四宝,只收取象征性的一点费用。
几个大师看着温纶忙里忙外,熊大又不见人影,悄声说道:“唉,果然没个女人不行。”
“洪师此言差矣。温小友和熊将军两人琴瑟和谐,何须外人插足?”
“子嗣问题总是要考虑的。”
“这倒也是。他们这样的身份,倒是不怕没人给他们借腹生子。”
茶楼第一天开张,那进进出出的人,愣是让不知情的人不敢进门。府城里有闲还有闲钱的人多得是,瞄到一家新开张的店,哪有不去凑热闹的道理。
可是这往来都是什么人啊?不是大家就是大官,他们只是兜里有几个钱,感觉怎么也底气不足。
最后还是黄真出面,请了布庄掌柜的在内,周围的算是一圈邻居,上茶楼体验了一回。自觉开了眼界的几个掌柜,很是知情识趣,没几天就将茶楼的消息给散播了开来。
茶楼里的茶叶,除了招牌的君子茶和养颜茶之外,其余都是俊贤茶庄出品,府城里也难得一见,顿时吸引了很多茶友。
女眷那边的各种布置,尤其是那些软绵绵的靠垫布偶,渐渐成了府城上流圈子里的流行。布庄掌柜的过来和黄真商量了一番,用那些图样又制作了许多精美的布偶,放在布庄里贩卖,生意火爆到不行。
就在茶楼的生意上了轨道的时候,黄真给了温纶一封信。
信里面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让温纶回去县伯府一趟。
温纶看罢,抬头问:“没说什么事情?”肯定不是老县伯的病情有反复,否则没那么太平。而且,这笔记……
黄真摇了摇头。府里面的规矩,主人家的事情自己不说,下人是不能打探的,这是忌讳。
温纶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让黄真下去。
带着姚青做晚课的熊大进门,将信纸抽过来一看:“嗯?也是时候回去了。”算算日子,他们这一趟出来也够久了。茶楼这边也上了轨道,“茶园和药园那边的进展不知道怎么样了?”
学渣的脑袋装不了两件事情。他这边一门心思地忙着茶楼,将茶园和药园全都丢到了脑后,顿时又感到自己当老板不合格了:“这次去县伯府,干脆再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跟我们上山的。”
姚青自己擦了脸,自告奋勇道:“阿青也可以学。”
姚青的学神程度,在短短几天里又将温纶的三观刷新了一遍。他这几天几乎不遗余力地带着姚青,在府城的大家名士面前刷脸熟。姚青也不负众望,各种举一反十。几个师长都有传授学问的意愿,最后却耐不住姚青认为自己的“工作”在山上,不能辞职而作罢,只得约定了书信往来。
在温纶看来,姚青啥不能学啊?连武功都跟着熊大学了起来,十分像模像样,至少比他的广播体操好多了。
一家子都是爽快人,当下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就出发。翠莲被留了下来,几道茶点还没完全教会请来的厨娘,再说厨娘的人品也还需要考验,短时间内不会上山。一家三口,就带着李二和碧荷一起上路,架上驴车往龙州县走。
等到霍少爷接到消息,赶到茶楼的时候,熊大一家早就出了城门。
黄真知道霍少爷的来意,可不代表就要给霍少爷面子:“不知道尊夫人的病情是否有所反复?这些日子还未曾大好?”敢在开店的时候,当着那么多贵客的面往他们茶楼身上泼脏水,也就是他们霍家还有几分脸面,否则哪还有他霍少爷到了今天才登门?
是的,在家说好了第二天就来登门道歉的霍少爷,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倒不是他有意拖延,而是:“家中临时来了贵客,无瑕走开,倒是怠慢了贵茶楼。”
黄真连称不敢。
两个人站在门口推三阻四地打太极拳,最后霍少爷都心头火起,却只能强撑着笑脸离开。
霍家不是什么不知三四的外来人,对龙州县伯的能量大体还有数。确实,无论是按照龙州县伯的分量,还是镇南将军的分量,茶楼都无需给他们霍家面子。可是老县伯早就传言不行了,现在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没走,等爵位传给了那个不学无术的温诚?县伯府败光都快,更别说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了。
至于那位镇南将军,那更是一场笑话。一个空有品级,手下一个兵都没有的将军,能算得了什么?别人怕他,他们霍家可不会怕。
熊大一家坐在驴车上。
现在的驴车,小毛驴还是那一头,可是车已经从载货的平板车,升级成为了有篷的房车。
李二坐在前面跟着熊大学赶车,姚青也趴在那里看着。
温纶抱着被子睡得昏昏沉沉,碧荷在一旁看着,防止他磕碰,简直不能有任何一刻掉以轻心。
姚青看着小小一头毛驴,再看看他们那么多人,感慨:“小毛驴力气好大啊!”
小毛驴抖抖耳朵:“恩昂~”那是!
姚青到底是小孩子,顿时觉得十分有趣,跟小毛驴还真的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话起来。
十四岁的李二少年表示:幼稚!
熊大完全不了解现在的小孩子心里面在想什么,顺着姚青的话道:“这次回去,咱们去集市看看,再买一头驴子。阿青要不要骑马?咱们再买匹小马?”
姚青此刻对小毛驴的热情满点,立刻就摇头道:“不要,我要小毛驴。咱们再买点鸡仔不?”
这个可以有。村子里养的鸡本来就那么一点,抱窝的数量也不多。现在山里面人多,多养点鸡,也能改善一下口味。总不能让媳妇儿连个鸡蛋都吃不上。
熊大往车厢里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自家媳妇儿跟自己在山上受苦了。
县伯府里,此刻理应在府城的温诚,正坐在厅里,满脸的兴奋:“娘,三弟,四弟,你们没见当时那情景。洪大师,区永贞先生,杨成先生……”温诚一连报了十来个人名,各个都是各自领域的巨匠,“那可都在我面前。”
温宇泽面上也是一派向往,心中却想着,怎么那么好的机会,就让给了温诚这个白痴?兄弟几个里面,论才智,温诚是毋庸置疑的敬陪末座,偏偏就比他们早了几年。
温景盛也是一般想法,只是他年纪还小,这时候跳过去拉着温诚的衣摆撒娇:“大哥,下次带我一起去长长见识吧?我还没出过县城呢!”
温景盛这一说,温宇泽也心头咯噔一下,突然发现自己也从未出过县城。温诚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就已经被送去府城的书院了。
刘氏见状,笑着安抚道:“不急,有的是机会进府城。等你们大哥回来了,让他带你们去。”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温诚的脑子并没有笨到哪里去,只需要人扶一把。
眼下虽然还不算条件成熟,但也算是个不错的时机。温诚现在去当官是不成的,但是也不需要做什么,哪怕是跟在他那个大哥的身边,和那些名流混个脸熟,对他将来的发展也用处不小。
第三十一章 顶嘴
温纶这次回来;依旧和熊大两人住在了老县伯的院子里。
这一次倒是听说了,温纶原本住的院子;被老三老四改成了书斋。据说,为此温宝淑还闹了一场。
温纶看着报信的下人;眼皮子都没抬。原身的那些是是非非;他总觉得跟自己隔了一层。原身是被弟弟妹妹害死的;他倒是想找他们麻烦来的;可他也不能把这三个恶毒的小鬼突突了。前面一段时间,他好不容易都眼不见为净了,偏偏这时候他们不死心得来找存在感。啧;还以为他是原身那个书呆子么?
温纶和熊大都不说话;那下人自觉无趣;倒是消停了,伺候着洗漱用饭。
等到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结果嘴巴都还没张开,就有人来请:“大少爷、夫爷;夫人有请。”
熊大眉头一拧;对着下人瞪了一眼。虽说现在才中午;可他们一路从府城过来;于情于理怎么也该休息一天。什么事情那么急,非得要赶着现在就说?
那下人抬头,看到熊大的眼神,顿时双脚一软,险些跪了下来,却还是坚持站在门边等着。
温纶扯了扯嘴角:“走吧。”他穿过来那么些日子,多多少少倒是明白了一些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或者说是这个家庭的价值观。一个庶子,恐怕地位也就是比下人略高一些罢了。哪怕原身曾经被几个嫡出的子女害死,可他们心中不会有什么愧疚,更加不会有什么惩罚。
熊大被温纶一扯,只能迈开脚步:“一会儿别怕。”
温纶暗暗翻了个白眼,他什么时候怕来的?
熊大见媳妇儿不吭声,强调了一句:“凡事有我在。”
温纶抬眼看过去,拍了拍熊掌:“我没事。早点解决,我们明天还要去买驴子呢!”
龙州县有马市,主要卖大牲口,偶尔还能看到从龙门关过来的马匹。府城有许多大户人家,派了人在这里守着好马。马市发展至今,质量比起府城要好得多,价格还便宜。
在前面带路的下人嘴角狠狠一抽。县伯府里,大少爷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是公认的最好伺候的主人,风光霁月的人物,什么时候也能一本正经地谈起买驴子这种俗物来了?从他们的话里,对夫人却半句不提,这真是……难道买个驴子,能比夫人还重要?
在温纶和熊大心里,那下人的揣测是事实。
所以,刘氏在和熊大这位新夫爷客套寒暄过后,那命令听起来就格外荒谬。
温纶的眼睛都笑了起来:“母亲有命,大郎不敢不从。只是……”
刘氏听到温纶的话,脸色刚刚和善了一些,就听到转折,不由得脸色一正:“只是什么?”
“只是二弟的学问实在是……”温纶摇了摇头,“我怕二弟在那些先生面前非但讨不了好,反倒落下个坏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大郎,你有意见尽管提,你二弟的学问怎么了?”在做娘的心里,自己的儿子总是千好万好的。温诚的学问是比不上温纶,可是在县城里的时候也不算差,怎么就落下坏印象了?
熊大对着想要跳脚的温诚哼了哼,温诚立刻就鹌鹑了。他看到刘氏看过来,直接就说道:“岳母,这话本不应该我来说。只是我们在府城这些日子,听说的二弟的那些行径,真是……还让不让我们做人?”
刘氏对自己儿子总归还是知道一些的,可没想到会被新夫爷这么毫不客气地指出来,当下脸上难看起来。
熊大可不管,话也是越说越不客气:“我看二弟年纪也不大,整天跟着一群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成天喝花酒逛窑子……我家媳妇儿的为人我自己清楚,可换了别人眼里怎么看?我媳妇儿还要不要做人?我熊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这话,放哪里都说得过去。齐国虽然不禁同性婚姻,可是对身份中做媳妇儿的,在道德上的要求更高一些,也是不争的事实。小叔子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赌,别人心里面有点上不得台面的想法也是正常,做夫家的肯定会被人看低一眼。如果夫家强势一些的,说不得闹上门来。严重一些的,休妻或者断绝往来的也不是没有。
熊大这一段话,将刘氏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如果熊大只是个村夫,她立刻想怎么整治都行;可熊大是镇南将军……这山沟子里的村夫,怎么就变成了镇南将军!
温诚本以为这次让刘氏出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没想到事情会有转折。嫡母让个庶子做事,庶子竟然还敢不从?
温诚没说话,温宝淑却已经是叫了出来:“母亲让你做事,你还敢顶嘴?什么东西!”
温纶对着温宝淑看了一眼,淡淡道:“母亲,妹妹岁数大了,再这样下去,可不好找人家。”
温宝淑闻言,气得眼睛都要冒火。
温宇泽赶紧拉了她一把,低声劝道:“姐姐,那是镇南将军。”
温宝淑低声恨恨道:“什么镇南将军,还不是穷山沟子里出来的。”
熊大可不管,将茶碗重重一放,冷笑一声:“熊某出身是差,可也没听说过有规矩的人家是这样的。媳妇儿,咱们走。”
温纶装成小媳妇儿一样地站起来,对着刘氏行了个礼,就跟着熊大出了门。
刘氏看着两人的背影,瞬间一口气就哽在了胸口。
几个子女看到刘氏捂着胸口,倒伏在桌子上,心头一惊,赶紧上去扶,被刘氏推开。
刘氏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混账!全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刘氏平时很少发火,就是生气,也少有扯嗓门的时候。这一下直接就将几个子女吓坏了,一个个都噗通着跪倒在地,连自觉没犯错的温宇泽和温景盛都跟着跪了下去,脑子里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犯什么错。
守在门口的下人,更是吓得连肩膀都缩了起来。
刘氏低头看着几个子女,想到熊大的话,脸上就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都给我去祠堂抄族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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