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痴(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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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成痴(短篇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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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海不愧是仓颉山的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下的封印更是深不可测。就算在心魔的帮助下,冲破封印还是花了十天半个月。为了不让后海生疑,她没有尽早出去,而是在玄冰密室继续修行。春去秋来,她耐心得等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才慢悠悠的从谷底回到朝华殿中。
他正斜靠在窗边的榻榻米上,饮着清酒,见她回来,唇边不由带起了些笑意。海芋把去年埋在树下的酒坛挖了出来:“虽然只埋藏了一年,但我迫不及待得想尝尝。”
“一定很不错。”他接过来斟上一杯,浅浅啜饮。
她看着他喝下那杯酒,忽然道:“师父。你还是那么笨。”
他抬起眼眸,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已经动不了了。
“真傻,”她嗤笑了一声,“我说我会改邪归正,你就真的信了。你不知道妖最善变吗?”
他幽幽一叹,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涌现了许多无奈:“别做无谓的事情。”
海芋冲他一笑,决绝地转身走出朝华殿:“可是这仓颉不灭,山主不死,我睡不安稳。”
(四)落花寂寞
有了心魔赐予的力量,她根本不用亲自动手,只是放出了几个万鬼阵法,让他们自相残杀便回到了朝华殿中。
外面喧嚣嘈杂一片,殿内却寂然无声。风轻轻地吹着,梨花树下那对绝色男女,美得彷如画卷。只是那女子眉眼间,夹杂着散不开的戾气,让这幅画,变得有些不和谐。
那个吻,终究还是没落下去。
海芋侧过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动作中,始终透着些小心翼翼。“如今我,终于能和你坐到一处了。”
她抬起眼,看到他挺拔鼻梁上,微微颤动的长睫,只觉得心都要为之颤动。她喃喃道:“小时候,阿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卑微的小妖爱上了九重天上的仙人……这一句话后,阿娘就不说话了。我问她然后呢,她说然后小妖死了,她还说这样的故事都不会长,因为还未曾开始结局就注定了。我曾经不信,也不认为自己会犯傻……”
后海看着她,眼中一片错愕。
海芋突然放开拥住他的手,缓缓走到了他身后的几步远的地方,靠着树干坐下。她静静地凝视着那个白衣仙人的背影,想扬起唇角笑一笑。还没绽开,已经冷在了脸上。这个人爱天下,爱苍生,却独独不曾爱过她。
“你以前爱过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她突然问,声音细若蚊呐。
后海还没开口就怔住了,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你怎么了?”
“我和心魔做了交易。他借我力量复仇,我把命献祭给他。师傅,我的族亲虽然作恶多端,对我却是极好的。所以就算明知道是错的,我也会去做。”她一笑,“反正我是妖,死不足惜……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后海怔住:“我不曾有过。”
“那你说的……难道……”海芋也因为这句话怔住了,然后在瞬间,她想明白了一切。曾经陷害于她杀了仙子的人,并不是山主;曾经冷漠回答她“永远不会”的那个人,也不是后海……都是心魔做给她看的假象。
为什么?
因为族亲被屠尽,所有人的怨念都附于在她这个幸存者的心里。在仓颉山的平静生活,快要磨平她心中的恨,甚至要将她变成一个所谓的好妖。但承载了全族人怨恨的心魔是不会允许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朝着那条既定的道路走去,万劫不复。
原来他不曾喜欢过别人……
她望着他,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她想问“那你喜欢过我吗”,几度张唇,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有一句:“后海,你来陪我坐坐好不好?”
她怕在这最后的时光中,听到的依然是拒绝。
她的愿望如此卑微,就如她的身份一样。只要他不曾喜欢过别人,她心里就被一种满足的情绪充满,欣喜到无法自抑。
只是命已天定……
越接近黎明,就昭示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化为飞灰,散在浩大的天地间。海芋因为自己的名字曾被人讥讽过,那人说海芋的花语是至死不渝,你这妖女也配得上这名字吗?她想,也许正是上天知道她有多么善变,所以才在她变心之前,让她这般死去,成全了她的圆满。
后海听出了她的期盼和渴望,身体却依然动弹不得,明知道她就在身后几步的距离,却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她。甚至都不能转过身去,看她最后一眼。最终他能给她的,还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海芋。”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这么的认真,这么的温柔。然而身后的人无声无息,连呼吸声都几乎湮灭了,他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
“海芋。”
他再次唤道,他感到眼角有些湿意,冰凉的液体从他的眼角蜿蜒而下,从下颚滴落。
——不知道是晨露还是雨水。
天边,露出了第一丝曙光,殿外的嘈杂声终归于空寂。晨风拂过,梨花树上飘落的花瓣被卷到半空,几番飘飞,缓缓落到地上,水池中,还有他的肩上和发上。
无声的,寂寞着。
—END—
作者有话要说:刊于2012。6A飞言情

☆、偷月

【简介】霜白是一个偷,神偷。她偷过最好的宝贝,是一个谪仙般的人,男人。
(一)如今
黄昏日落,云霞红绯,天地间一片静谧怡人。霜白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温柔地注视着前面的少年,专注又细致,恨不得将他整个模样都深深地刻入心中。
少年怎么都甩不掉她,忍无可忍之后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咬牙切齿道:“怪人!不准再跟着我了!”
少年摸约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的锦袍脏污,漆黑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唯独那双眼睛,如同浸在雪水里的月光,清亮逼人。
霜白静静地看着他恼怒的样子,忍不住弯唇一笑:“我跟着你有什么不好的?你饿了,我给你抓鱼烤了吃,你摔了跤我还能拉你一把……”
少年斜斜睨了她一眼,完全不买帐。“既然你这么好,为什么要把我从皇宫里劫出来?既然你这么好,为什么答应放我走,又不肯给我指明回去的路?”
她唇边的笑意渐渐湮灭,如同秋日里飘落的叶,竟有些萧索。
她沉默了良久,突地扭头就走。
“果然是怪人。”少年在她身后冷哼了一声。
霜白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树林深处,才发觉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心中一凛,急忙运起轻功原路返回,少年已经不在原地了。
当然,他是不可能等她的。
再找到少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彼时他正虚弱地靠在岩石上,脸色苍白,浑身染血,看起来狼狈不堪。不远处,是一只没了声息的野狼。霜白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扒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势。
谁知少年急忙推开她,捂住身上的衣服,狠狠瞪着她:“不行!”
霜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见他防贼似地盯着她,不由作罢。目光从他身上染血处扫过,见他面露尴尬,她心里了然了一些——恐怕是伤到了一个比较微妙的位置……吧?她不顾他的反抗,一把把他打横抱起来,全力往最近的城镇赶去。
耳边传来少年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声音:“你不能用背的吗?”
“你伤到小腹,我怕硌到你,影响到你以后……”
“闭嘴!”
阳光温淡,微风和煦。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唇角轻轻弯了弯。
在医馆处理好伤口,霜白将少年带到了一家客栈安置了下来。他不肯让她帮忙擦洗身上的脏污,只得拜托了小二哥帮忙。趁着这空闲,霜白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几套衣服还有糕点和一大堆补药。
少年斜靠在榻上,微微皱眉:“方才入住客栈,也是用我的玉佩抵押,你哪儿来的银两?”
他这话明显是怀疑她了,她却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说:“我可是神偷,想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就像我把你从皇宫里偷出来一样。”
提起这个,少年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冷哼了一声说:“你方才出去,我已经派人送信给皇叔。”
她的眸中蓦地迸发出杀意,似乎随时会喷发出来。
“你要杀我?”少年僵直了背脊。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笑容可掬的,这段期间,她从未苛待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这令他差点忘记她是个居心叵测的刺客,而自己的性命是攥在她手里的!他的神经紧绷着,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到窗边坐下,望着天空发起了呆来。直到夜幕降临,客栈被官兵们重重包围了起来,她才恍若回过神来一般,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冰寒的刀刃上,印出身后少年单薄的身影,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突地一笑:“太子殿下。”
少年一怔,随即嗤笑道:“你这一声唤得太早,父皇不止我一个儿子。”
她一笑:“如果我说,你会在两月内得到太子之位,你信不信?。”
“哦?”
“这是预言。”
他显然是不信的,只当她信口胡诌,不过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那你还能预言什么?”
“我还知道你十年后是什么样。”
“还有呢?”
“你那个皇叔成王……”
霜白还想说什么,便听厢房外阵阵的脚步声接近。她身形一闪,迅速地隐藏到了黑暗中,就在房门被撞开的刹那,闪电般地窜了出去,森寒的匕首直逼向走在后面的成王。成王身边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见情况不对,立马把成王团团围在了中间。
霜白一击没有得手,只得作罢,飞身破窗而出,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她轻功卓绝,打斗的功夫却很三流,继续缠斗下去恐怕连命都会赔上去。她不怕死,但绝不甘心死在成王之前!
她曾发誓只要自己活着一天,便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刺杀成王!但没有想到的是,她根本没来得及计划下一次的行动,就被成王的人活捉了回去。而在沦为阶下囚那刻,她才知道自己身上被下了特制的追踪迷香。
鞭打,烙铁,插针……什么刑法都上了一遍,身体像被撕裂一般,疼得她几欲昏阙。混混噩噩中,只听成王说了句什么“既然如此,不如送他个人情”,紧接着被人捏着下颚灌了一些汤药……再次睁眼的时候,已是数日之后。
刚睁眼,她就看见了少年。
他正坐在不远的榻上,垂眸看书。头上的紫金冠,明黄蟒袍,无不昭示着他已经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她还知道,他将会成为一代明君,除流寇,平暴乱,万民拥戴,却……早早身陨。
她望着他,不知不觉间,双眼水雾氤氲。
“我保你性命,只是你的武功,已被皇叔废去。”
“我知道。”她眨了眨眼睛,把涌出来的泪逼了回去,偏着头冲他一笑:“如何?我的预言是真的。”
他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他只是把这个当成巧合。
他让侍女伺候她吃东西,自己则坐在她身边,轻声说出了疑问:“我至今都没明白,你为何劫走我,最后却去刺杀皇叔。”
“因为我知道,他以后会谋权篡位,杀了你取而代之。”
老成的少年眉宇间神色敛尽,冷眸瞥了她一眼,甩袖离开:“此癫狂之语不可再说,皇叔乃国之栋梁,不容你污蔑半分。”
霜白叹息了一声,默默低下头喝起稀粥来。
接下来一两个月,霜白都没有再见到他。
她是被太子带回来的,东宫中的人都把她当做太子的女人,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如今见太子像是忘了她这么一号人物,身边的嬷嬷和宫女都急了起来,眼语言颇有些担忧“姑娘你本来就比太子年长几岁,要是不……就会……”
霜白只当没听见,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自武功尽失后,她唯一的消遣便是散步赏花,偶尔看着花开花谢,竟生出些惆怅凄凉的感觉来。又过了些日子,当今圣上替太子殿下选了一门好亲事,择日完婚。彼时,东宫开始筹备婚礼,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一次途经御花园,见他在亭中饮茶,身边伴着一位十二三的少女,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眉眼间依稀有一两分像她。这一点身边的侍女也曾告诉过她,还安慰说“其实太子殿下喜欢的是姑娘你”,但她心里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眼前的少女是他心尖上的人,以至于香消玉殒后,还让他念念不忘。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心中就仿佛被狠狠一撞,钝痛渐渐麻痹了四肢百骸,叫她无法呼吸。她有些幸灾乐祸的想,还是不要去提醒他了,就看着那少女死去好了!
但在纠结了整整一宿后,她还是决定把知道的告诉他。
他听了后,虽不信,还是吩咐人多做了一些防备。然而半月过去,宫外还是传来未来太子妃“暴病而亡”的消息。当晚,他来找她喝了半宿的闷酒。霜白忍着心中酸涩和妒忌,安慰他说他已经尽力。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睁着一双迷离的黑眸,又问了上次的问题:“你既然想刺杀的是皇叔,为何却劫走我?”
“……其实,我只是想到皇宫中偷点东西,见到你便不由自已。”
他无声的勾起唇角,低声笑了:“你喜欢我?所以忍不住帮我?”
她凝视着他,眼眶微红,潋滟的水光中似乎蕴含了千言万语。许久,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挪开了目光,淡淡道:“不,你和我心仪之人很像。”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他年长你十岁。”
他沉默了一瞬,声音略沉:“说来听听。”
“我也曾把他从皇宫中劫出来……”
(二)以往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霜白是一个偷,神偷。她仗势着自己卓绝的轻功,什么地方都敢去凑上一凑。
听闻太后寿辰将至,各路官员争相送上奇珍异宝,她琢磨着去太后的小金库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物件。打探好路线之后,便趁夜偷偷潜了进去。皇宫中歌舞升平,丝竹悦耳,好不热闹,就连侍卫巡逻也稍有松懈,正好给了她钻空子的机会。霜白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宝贝,准备打包带走。就在那时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视线,她顿时惊若天人,呆愣在了原地。
他就仿佛是画卷中的谪仙,踏着星光月光而来。那双向上挑起凤眸中,似乎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淡淡一瞥,就让她失了三魂七魄。
被美色所迷的霜白,立刻丢掉手中所有宝贝,打晕眼前的男人扛在肩上,运起轻功,逃之夭夭……
回到家后,她把男人放到床上,撑着脑袋喜滋滋地左看右看了起来,生怕一不注意,宝贝就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出手重了些,他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霜白觉得,他大概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因为自他失踪到现在,皇城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他长得这么好看,又在皇宫之中……霜白摸了摸下巴,心里叹息了一声,竟是个失了皇恩的男宠。
正想着,发现他正惊诧地望着她,双眸中隐隐有些担忧。
在他的注视下,霜白有些手足无措,她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安抚道:“那个……你不用害怕,我既然把你从皇宫里解救了出来,就不会伤害你。你叫什么?”
他怔了怔,良久才轻声回答:“吴月。”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话说着是很容易的,可没用着一天,霜白才知道她带回来的是怎样一活祖宗。喝茶,她奉上;穿衣,她帮忙;热了,她还得去扇扇子……霜白觉得她这个神偷从来没有这么大材小用过,可回头一见他微微笑了,又觉得做这些都是值得的,于是继续鞍前马后,忙这忙那。
记得有次她感叹了句:“你这么挑剔,脾气这么坏,怪不得会失宠。”霎时,吴月的脸色变得很怪异。霜白怕他想起不堪的往事,只好闭嘴。
院中有一棵巨大的蓝花楹,浅紫色的花朵层层叠起,一眼望去,就像是温柔缱绻的烟云。吴月喜欢坐在树下望着她,浅淡的眸光穿越她的身影不知到达什么地方。他没有掩饰,一来二去她也就看出来了。霜白不是个喜欢把事藏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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