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风抽着嘴角,这都谁家养大的小孩啊,炸毛炸成这个样子?
那汉子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轰地站起来,“野丫头,还真是欠揍!”
说着便一把揪住非燕要打。
谁知非燕一不躲二不闪,仰头倔强地看着他,“你不准咒明先生死!他是好人,还是对我好的好人。”
霍安正在喝水,见这一幕,赶紧放下水囊起身来,从那汉子手里揪过非燕。
阿丘劝,“你和小孩子计较个什么劲,算了算了。”
霍安将非燕揪过去,也不知在木牌上写了什么,非燕翘着嘴背手站了一会儿,别别扭扭地走过来,对着那余怒未消的汉子说,“对不起。”
那汉子只好自认倒霉地挥挥手。
非燕转身走回去,像只蔫小鸡,缩在那里啃面馕,再也不抬头了。
蔡襄叹口气,这一趟走马像什么话,押货的师徒俩先后溜了,还甩个炸毛小累赘给他们,这都半个月了,才走了一半路程,要不是走货佣金高,他们这趟亏到姥姥家了。
而对于待在保宁,深居简出的苏姑娘来说,这半个月也着实漫长得可以。
她每晚睡觉前,都在床头的丝绳上打个结,免得自己忘记霍安走了多少天。
白日里她倒是各种忙,忙着跟覃婶学裁做衣服,忙着和蛐蛐八卦斗嘴,忙着把达达小二放出来遛遛晃晃。
达达小二是有灵性的,加上时日久了,也就对这宅子里的人友善起来,只要不摸它们,它们也不会冲着蛐蛐覃婶他们发狂了。
蛐蛐喂了它们几次食,容易被美食征服的小二就对他更友善了,偶尔心情好,还冲他摇摇尾巴,喜得蛐蛐成就感满满,对这两只巨无霸黑狗兴趣十足,自告奋勇每天去喂它们。
这一天是个凉风习习的阴天,在热得蒸包子一样的七月里,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一大早起来,吃过早饭,苏换忙着做衣服,蛐蛐兴致勃勃放了达达小二出来遛。
忽然苏换听着门外狗吠骤起,想是来了外人,于是放下手里针线,跑出去看。
牵着成成,一身浅绿裙装的成蕙正笑眯眯转过影壁,在卯伯带路下,进了中庭来,身后还跟着六个青帮弟子,有两个人手里各自捧了一只朱红匣子。
蛐蛐手忙脚乱地牵了达达小二,胀红着脖子,控制住这两只过于激动的狗爷。
成蕙看见从回廊急步走出来的苏换,笑了笑,“小四,你们还是带着这两只狗啊。”
苏换走过来,安抚住二狗,让蛐蛐带了狗去后院,这才笑着迎过去,“成蕙,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玩啊?里边坐里边坐。”
覃婶去斟茶,蛐蛐走出来,成成猛地甩开他阿姐的手,抱着怀里一个圆盒子,冲过去兴奋地喊,“蛐蛐哥,我把战无不胜大将军带来了!”
成蕙喝了一口茶后,才笑眯眯道,“最近帮子里事务忙,我爹又养着伤,抽不出空子来登门拜谢,就让我先来探探你们。听说霍安他们出门走马了,想来你在家也无趣,我来找你玩玩。”
苏换好高兴,有个同龄女伴也是不错的,以前在桃花村她也算有个闺蜜花穗,可惜后来她看上了人家看上的男人不说,还拐带那男人私奔了,想来这个闺蜜也就灰飞烟灭了。
于是两个女孩子唧唧喳喳。
蛐蛐也无聊得紧,和成成趴花庭子里玩战无不胜大将军。
聊了半天,成蕙猛一拍额头,笑道,“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礼物来。”
两个青帮弟子将朱红匣子呈上。
苏换打开一看,手就抖了一下,急忙推回给成蕙,“不成不成,这太贵重了。”
一只匣子里铺了黑丝绒布,静静搁一支玛瑙簪子,简单大方的流云状,还配了两只玛瑙耳铛,精巧剔透,流光溢彩很是美丽。
另一只匣子铺了红绸子,放了一只绞丝镂繁花的黄金镯子,金灿灿耀花了苏换的眼。
成蕙笑眯眯推回去,“说来你夫君两次出手相助,我爹说,这点薄礼简直不足言谢。要是你们不收,我就带着成成赖在这里,不回去了。”
她俏皮地笑,唇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苏换绞着手犯难,“霍安他不会收的。”
成蕙取了玛瑙簪子站起来,便要帮苏换簪上,满不在乎道,“又不是送给他的。这都是些俗物,你不要嫌弃。”
苏换心里拼命说,我不嫌弃我不嫌弃,我好喜欢这些俗物,一定很值钱吧?存下来以后买宅子。
成蕙帮她簪好簪子,往后退两步,眯眼端详,赞道,“小四你长得真好,什么都不簪也漂亮。”
苏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成蕙说,“今日天气凉爽,咱们下午去泠泠湖泛舟玩吧,泠泠湖那边有个梨子园,咱们泛舟过去摘梨子,怎么样?”
泛舟?
蛐蛐耳尖,扑过来两眼发亮道,“四姐姐,泠泠湖好风光呐。”
苏换有些呆,“啊?可……可是你安哥说,我别到处乱跑。”
成蕙撇撇嘴,鄙夷道,“霍安怎么这样,嫁了人难道连门都不能出了?成天闷宅子里,简直生无可恋啊。”
苏换赶紧道,“其实霍安不是不让我出门,是我……我……”
她简直不好意思说,她是个长年闹妖蛾子的货。
正说着,卯伯从外面进来了,还带着一个人,“蛐蛐,你永荣哥来了。”
永荣手里提着一包红纸糕点,看见苏换和成蕙,又瞅瞅那庭子里那六个青帮弟子,愣了愣,腼腆地抿唇,喊了一声,“蛐蛐。”
蛐蛐跳起来扑过去,觉得今天真是好热闹,于是兴奋道,“永荣哥你怎么来了?”
永荣哦了一声,将手里糕点递给蛐蛐,“城里新开了一家做糕点的吉祥斋,我看这云片糕好吃,就买些来你们尝尝。拿着,我先回堂子去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
苏换站起身来,“永荣,你坐下歇歇,喝口茶。”
永荣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用,你招呼客人,堂子里还有事要忙。”
蛐蛐却扯住他衣袖,“永荣哥,留下来吃饭吧,我在家好无聊的,襄哥他们都走马去了,堂子里能有什么事,不如咱们比比拳脚?”
成成一听,跳起来凑热闹,毫不客气道,“阿姐,我们也在这里吃饭好不好?蛐蛐哥要教我斗蛐蛐。”
成蕙竟然也毫不客气,笑眯眯一拍手,“主意不错,下午我们一起去泛舟摘梨子,小四怎么样?”
啊?苏换傻眼了。
你,你们客气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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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女王这捉急的孩纸又出来蹦跶了~
江湖远 第七十八章 冤家路好窄
半推半就的,苏姑娘就收下了那两匣礼物,成蕙给她簪上的玛瑙簪子,她取下来小心放着,想着等霍安回来再说,要他觉得不好,自会拿去退了。
半推半就的,苏姑娘就被成蕙拉着出去泛舟了,没办法,她闷了半个月,也心痒难耐想出去透透气,何况还要去摘梨子,好有趣好憧憬。
成蕙热情邀请永荣也一起去,蛐蛐十分赞同,“永荣哥,反正堂子里也没事,一起去玩,人多有个照应。”
有个照应,这句话打动了永荣,于是也点头了。
一群人吃过午饭后,说说笑笑坐马车出了城郊。
在路上时,苏换想起那日梨春园的流血事件,忍不住问,“成蕙,你爹的伤不打紧吧?”
成蕙满不在乎道,“不打紧。江湖人打打杀杀,他习惯得很。”
说着歪头笑,“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又招祸呐?你放心,我爹已经查出那对头是谁了,不过是些江湖恩怨,我爹已做了。不然你想,我能带着成成这么到处晃悠吗?”
苏换被看穿了心思,扭着手指,不好意思地笑,人家江湖儿女就是有胆气。
说着说着,就到了泠泠湖。苏换下马车一看,只见烟波浩渺天水一色青,眼前顿时一亮。
这泠泠湖在保宁是个神奇的存在,地处保宁城南郊,湖还蛮大,其最初形成已不可考,但有一年保宁大旱,连护城河都断流,该湖却依然不涸,被保宁人视为聚福之湖。
不仅如此,泠泠湖还风景秀美,湖面翠波粼粼,湖岸绿树葱葱,湖中心有几个小荒岛,掩映在飘飘芦苇中,野鸭子栖息成群,十分有情致。
南来商客都一致认为,这泠泠湖颇有南边湖地的风韵,因此也算保宁一大景,平日骚客文人,风流侠士,官家女眷什么的,时常去泛舟游玩。
青帮果然是有钱的,大小姐泛舟游湖的画舫,也十分漂亮,船舷上画了大朵大朵的浅碧莲花,看得出,成蕙大小姐蛮喜欢绿色。
苏换觉得成蕙有品味,绿色是个爽利颜色,很合她走的爽气路线。
因为是七月末,游湖的人比春天的少,这时湖上安安静静,不见几艘游舫。
画舫船头船尾都默然站了青帮弟子,蛐蛐和成成兴奋地在船头嚷嚷,不知闹什么,成蕙领了苏换永荣到舱里去坐,黑木雕花矮脚条桌,深绿团花软布坐垫,放几盘糕点果子,一套紫砂茶具,落落大方又不失精巧。两边舱壁的上半部挖空的,挂了翠色细竹苇帘子,舱里的人哪怕就是坐着,也能轻松赏鉴湖光山色。
苏换欢快无比,热情地将白庆薰送她那盒顾渚紫笋拿出来,“成蕙,这是上好的顾渚紫笋,味道很好的,你尝尝。”
成蕙让人取了去沏,转头去看腼腆坐对面的永荣,“你也是蔡襄帮子里的人?”
永荣点点头,他说话很少,稍有些手足无措,似乎觉得和两个姑娘对坐舱里不大合适,又不好失礼跑出去,所幸这时蛐蛐跑进来了,激动地抓着他衣袖晃,“永荣哥,那边好多野鸭子,我们去打野鸭子吧!”
永荣赶紧一把摁下他,“打什么野鸭子,游湖就游湖,坐好,不许到处跑。”
苏换笑,“蛐蛐屁股上长了疮的,才坐不住。”
跟屁虫成成正好也跑进来,一听就嚷,“蛐蛐哥,你屁股长疮呐?”
蛐蛐羞怒,瞪着苏换,“四姐姐,端庄一点。”
众人都笑,又是年轻男女,这么一笑,倒是活泼许多。下人沏了茶来,成蕙喝了一口觉得挺好,问苏换这茶从哪里买的,于是苏换积极地给白庆薰大少爷牵线搭桥,把他家的茶夸得天花乱坠。
蛐蛐和成成趴在舱边看野鸭子,永荣只好默坐一旁,心道失策,他莫名其妙来游什么湖,两个小孩玩两个姑娘聊,他一个大男人好尴尬,耳边传来咯咯的清脆笑声,他低头喝口茶,眼皮一抬,就望见对面姑娘桃花春风的脸,只好又低头喝茶。
就在这时,蛐蛐和成成忽然拍着舱舷哇哇乱叫,指着天上吼,“你们快看,好多野鸭子飞过!”
苏换成蕙他们探头一看,哦果然,淡青的天色里,黑压压一群野鸭正扑翅扑翅飞过,发出嘎嘎的怪叫声,十分壮观。
蛐蛐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挂的破布囊里掏出一支精巧小弓弩,塞给永荣,鸡血澎湃,“永荣哥永荣哥,打一只,就打一只,咱们捡回去做酱爆鸭吃。”
永荣看这装备,顿时明白这孩子其实游湖是假,打野鸭子是真,无奈地摇摇头,只好上了一支弩箭,神定气闲一抬手,瞄准天上低低飞过的野鸭群。今天不打下一只野鸭子,止不住蛐蛐一腔鸡血飚啊。
成蕙瞄瞄那小弓弩,有些嫌弃,“就这小弓弩能打下来?”
蛐蛐说,“成小姐你不要小看这弓弩,永荣哥用它打死过一头獐子。”
成蕙说,“吹牛吧?”
蛐蛐说,“我没吹牛。永荣哥准头可好了,专打喉头和眼睛,百步穿喉,说的就是他。”
成蕙正想笑,忽听耳边嗖的一声,永荣已将那弩箭弹射出去,瞬即一声嘶鸣,天上鸭群乱散,一个黑点直坠,好似落到对面一艘画舫上去了。
蛐蛐和成成活蹦乱跳,“打中了打中了!”
成成仰头喊,“阿姐,我们赶紧划船过去,把野鸭子捡回来。”
成蕙笑嘻嘻,“好好好。”
于是画舫便划过去了。
凑近那画舫时,一个青帮弟子站上船头甲板,抱拳朗声道,“画舫主人可在?”
对面那画舫垂了珠帘,有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影,想来是女眷游湖,这时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走到甲板上,“你们有何事?”
那青帮弟子客气道,“我家主人射下一只野鸭,不想落在贵舫上,劳烦大哥借个路,让小弟过去拾回来。”
那下人还未回话,帘子里传出一个淡淡的女声,“魏三,出什么事了?”
那魏三垂首回道,“小姐,来人说射下一只野鸭,落在了咱们船上,要过船来捡。”
那小姐淡淡哼了声,“他说捡就捡呐,那岂不是什么人都能找着借口,上咱们船了?”
魏三恭敬道,“小姐说的是。”
想来青帮在保宁吃瘪是不多的,那青帮弟子闻言就沉下了脸,正打算回舱禀过成蕙,蛐蛐这个耐不住的,却已跳上船头,“那这位大哥,劳烦你捡来扔给我们,多谢。”
魏三斜睨他一眼,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转身便走,应也懒得应声,也不见去找那死鸭子。
蛐蛐有些生气,这船人怎么这般不好相与?
正待耐着性子再发话,忽然珠帘子一掀,走出一个蓝裙小姑娘,瞅他两眼,声音猛然拔高,“哎呀小姐,是那个脸皮厚吃油糕不知礼数的臭小子!”
蛐蛐愣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一盆脏水泼得他呆住了。捡只死鸭子而已,怎么就脸皮厚不知礼数了?
成蕙等人闻声也走上船头来看。
蛐蛐打量那蓝裙小姑娘一眼,猛然全身一抽筋。吃油糕?哦哦哦,他想起来了,那在布庄子里走高贵冷艳路线的主仆俩!
你大爷,冤家路窄啊。
他瞟见苏换也出来了,急忙跳过去,扯了扯苏换衣袖,低声说,“四姐姐,不好,碰见咱们的仇家了。”
苏换懵懵懂懂,“啊?咱们有仇家?”
蛐蛐说,“看那边看那边。”
苏换抬眼看去,正见一个红裙丽人拂开珠帘,袅袅婷婷从舱里走出来。
她眯了眯眼,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姑娘啊。
蛐蛐见她这迟钝模样,好着急,“四姐姐,布庄子,双宫绸,看你这样我好焦心啊。”
苏换顿悟,赶紧往蛐蛐身后躲,高贵冷艳路线她熟悉,走这种路线的姑娘一般记仇的,她得赶紧闪,不要把旧妖蛾子唤醒了再闹一次。
蛐蛐说,“四姐姐,别躲了,人家眼刀子都抛过来戳你几回了,你才想起人家,那丑八怪要伤心死。”
永荣微皱眉,“蛐蛐,什么仇家?”
蛐蛐叹气,“说来话好长。”
红裙丽人站那里冷艳一笑,“我说是谁这么不知礼数……”
她话音未落,忽然成蕙端详她两眼,往前走两步,挥手笑喊,“之之,是你呐。”
苏换和蛐蛐晴天霹雳。
成蕙居然,居然认识那高贵冷艳?
高贵冷艳愣了一下,忽然也认出成蕙来了,笑道,“成蕙,你也来游湖呐?”
蛐蛐嘀咕,“哟,原来丑八怪是会笑的。”
两个姑娘站在甲板上寒暄起来,两船舵手得令,将两只画舫再靠近一些,高贵冷艳让人放下船板,袅袅婷婷地往成蕙这画舫走来了,顺便冷瞥一眼苏换。
苏换好郁闷,只好装懵懂小白兔,无辜望天。
成蕙欢快地招手,“来,之之,我给你介绍我新认识的朋友……”
高贵冷艳一笑,“不用介绍,我们认识。”
成蕙有些惊讶,“啊?”
苏换正在拿捏是装呢还装呢,高贵冷艳已走到她面前,冷冷艳艳地上下打量她裙子一眼,“这花软缎是不错,就是裁得差了些,不够精细。”
蛐蛐气得炸毛,连立在一旁的永荣都面色微沉,这口气不善,谁都听得出来,成蕙有些搞不清状况。
苏换觉得心里有坨火,轰地腾起来,闹妖蛾子是吧,老娘最拿手了!
于是优雅地抚抚头发,矜贵地笑了笑,“姑娘,不精细其实还好,人不近看看不出来啊,可不合适就太凄惨了,往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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