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目不斜视,在人群中走得稳重,但手却灵敏,那小手指一勾他,他便反手握住了那调皮的软手。
苏换笑了一笑,河那么美,手那么暖。她觉得,最幸福不过如此。
在一个摊位前,霍安掏钱买了四盏河灯。
卖河灯的老头还特别推出写心愿服务,递过一支细毛笔,“听说在河灯里写上心愿,河伯知道了,便能佑你心愿成真。”
苏换于是兴致勃勃地背过身去写。
霍安哭笑不得,他还不信这些。谁知转眼一看,阿罗也写得认真,赵小虎嚷,“我也要写我也要写!”
写完了,苏换跑去诓阿罗,“阿罗你写的什么?我看看。”
阿罗摇摇头。
苏换继续诓他,“看看嘛,大不了我们交换,你也看我的。”
阿罗有些羞赧地递了自己的河灯过去,只见白色灯座底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娶媳妇。
苏换哈哈大笑。
阿罗赶紧嚷,“你写的什么,我看看!”
苏换却哧溜一声,提了自己的河灯躲到霍安背后,“不能看不能看,姑娘家的心事不能看。”
阿罗这才晓得上当,气哼哼地挥挥拳头,牵了赵小虎往前走。算了,他不和姑娘家一般见识。
苏换去问霍安,“霍安你写的什么?”
霍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写。
苏换皱皱鼻子,“你好没趣。”
走到一处河堤,拾阶而下,苏换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将河灯放进河里。那灯刚晃了晃,苏换又赶紧一把捞回来,转头问蹲在她身边的霍安,“霍安,你就不好奇我写的什么吗?”
霍安只好配合她,点点头,去看她的河灯。
苏换得意洋洋地拿起里面的小蜡烛头,只见白色灯底写了几个小字:
霍安永远喜欢苏换。
他哑然失笑。
苏换哼了一声,将河灯放走了,“霍安,河伯知道了就会灵验的。”
霍安四处瞅瞅,这处河堤有些偏,人很少,夜又黑,阿罗放了河灯,带着赵小虎去岸上买糖人吃。于是他歪过头去,飞快地在苏换脸颊上亲了一口。
苏换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赶紧四处瞅瞅,红着脸微倾身,靠在他肩头上。这时,身后传来啧啧声,“哦,你们真是太奔放了。”
苏换赶紧转过身。
见阿罗伸手蒙了赵小虎的眼,笑嘻嘻看着他们。赵小虎又跳又叫,“阿罗叔叔,我要看我要看。”
回去后,果然,赵敢还两眼闪闪地等着霍安,笑眯眯道,“霍安,你伤好得如何了?练两手?”
苏换自然不同意。
霍安却拍拍她的手背,表示不碍事。两人便去了后院,阿罗也兴致勃勃去观战。
苏换没法,只好扭了赵小虎,帮着冯氏洗这猴子。
晚上她便挨着冯氏睡下了,也不知赵敢霍安他们练了多久。
第二日一早,霍安便带着苏换告辞了。
他将苏换扶上马,苏换兴奋得不得了,这是她第一次坐马,高高兴兴地向冯氏挥手,“嫂嫂,下次让大哥带你和小虎小圆来桃花村玩,桃花村有条桃花河,景色可好了,我带小虎去抓鱼。”
赵小虎一听,蹦跶得欢快,“好啊好啊。”
冯氏揪住他,温柔笑了笑,“下次去,我们便是去喝你们的喜酒了。”
赵敢哈哈笑。
阿罗一个劲儿凑霍安面前说,“霍安,下次教我两手成不?成不?”
苏换觉得好奇怪,他们三个男人昨晚练了什么,今日一早见着感情好了许多。阿罗本来不爱搭理霍安的,今早却像跟屁虫一样围着他转。
告别赵敢一家,出城往东,二人一马慢慢悠悠。
苏换揪着马鬃毛说,“霍安,我觉得你招男人喜欢。连三叔就不说了,你看阿罗,今天看着你也两眼放光。”
霍安好想捏死这重口味的奇葩,见着大路无人,便从后面低下头去,一口咬在她粉白的脖颈上。
苏换啊的叫一声,扭了扭,又觉得他似在轻轻吮,口唇的温热湿润直透背心,脖颈后像有虫子在爬,麻酥酥的好舒服,于是她靠着他,任由他去了。
远处传来车轱辘碾动土泥地面的轧轧声,苏换赶紧一手肘轻轻顶开他,“霍安,有人。”
霍安抬起头来,坐直身体,满意地欣赏她颈脖右侧那块暧昧的红印。
头上一朵乌云飘过,遮了日头,苏换仰头望望,担心道,“霍安,我们走快些吧,好像天要下雨了。达达和小二一定也饿了。”
桃花村 第五十章 谁许你改嫁了?
走到村东口时,下起了蒙蒙细雨,洒在脸上毛茸茸的。但苏换对此毫无察觉,坐马最初的新鲜过去后,便摇得她有些晕了,于是换个侧坐的姿势,窝在霍安怀里美美睡了一觉。
但霍安觉得不大对。
天阴沉沉的,田野树木在一片雨雾中朦朦胧胧,远远看去,村东口似围了不少人。
从城里回来,必过村东口。今日人这么多,是要集体去逛庆余城吗?
宝丰和冬河远远看见了那二人一骑,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霍安二人去了哪里,他们都不知道。那群来人气势汹汹,是为何事,他们也不知道。
那闹着要找女儿的东阳苏家,又实在来得太突然,连三叔被他们从屋子里敲出来时,还睡眼惺忪。
一个长髯锦袍面色铁青,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他家门口,硬邦邦道,“你是这桃花村的村长?”
连三叔点点头。
那人继续硬邦邦说,“村西边那叫霍安的猎户,去哪里了?”
连三叔道,“哦,你找阿安呐?”
那人咬牙切齿道,“我不找他。我找我女儿。”
连三叔揉揉眼,满头雾水。
其实,远远看着那二人一骑就心里暗急的人,不止宝丰和冬河,还有苏珏。
他偷看一眼他爹青得快发黑的脸,心里只想,哦,但愿徐承毓那二世祖眼花了看错了,千万不要是他那奇葩小妹苏换。
可惜,他的祈祷,在那二人一骑走近时,被摧毁得渣渣都不剩。
奇葩小妹苏换她,光天化日下,十分坦荡地靠在一个男人怀里,睡得口水长流。哦好吧,她又一次挑战了他们那爱面子的爹,苏泊山。
苏泊山气得全身发抖,像害了重度羊癫疯。
人群中一个人转身跑,转个弯,跑向正坐在一户人家屋檐下,悠悠闲闲看雨的徐承毓。
“爷,看清楚了,绝对是苏家四姑娘。”
徐承毓冷笑,“老子就说是她。苏换,你有本事,居然跑庆余城来了。”
那随侍道,“爷,这么玩儿,动静大了些吧,弄个姑娘回去,何必惊动苏家老头子。”
徐承毓慢悠悠掸掸绯红锦袍,“玩了我们徐家,说声对不住就算了?就不兴小爷玩玩他苏家?苏泊山他看不住女儿,就得有丢脸的报应。”
那随侍挠挠头,“可……可这也丢了您的脸啊。”
徐承毓笑眯眯看那随侍,温和道,“老子要娶她,她偷跑了。老子要找她,找不到了。你觉得老子这脸丢得够不够大了?苏家的女儿,苏家来要,老子这回这么低调,你觉得回头老爷子会不会夸我?”
那随侍被他笑得发毛,赶紧喏喏道,“一定夸,老爷一定夸。”
徐承毓叹口气,“你放心,老子丢掉的脸,一定要十倍讨回来。”
他说着站起来,正正束发的珊瑚石宝冠,“撑伞。走,去看看老子日思夜想的姑娘。”
这时村东口的气氛,实在凝重得可疑。
霍安推一推怀里的苏换。
苏换迷迷糊糊睁开眼,“啊,下雨啦?”说着伸出手去接雨,谁知刚伸出手,就被一声怒吼吓得一抖。
“苏换!”
啊啊啊,谁叫她?
她揉着眼睛看去,愣了愣,猛然绷直身子,一时魂飞魄散,险些一头栽下马去。
她爹苏泊山!
她大哥苏珏!
啊啊啊,好惊悚。她没睡醒吧?她做噩梦吧?
苏泊山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狠狠一指,斩钉截铁道,“苏换你这个小孽障,给我滚下来!”
苏珏摸了摸额头。
霍安面色慢慢沉下来。
苏换捏着马鬃毛发抖,村东口渐渐围了好多人,但她只看见她爹发青的脸。她越抖越厉害,低声道,“霍安,是我爹……”
霍安沉默着下了马,然后抬起手去扶苏换下马。
苏泊山气急败坏,几步冲上前,挥起一巴掌就朝霍安打去,众目睽睽居然还敢碰他女儿。
霍安右手扶着苏换的手臂,看也没看苏泊山,左手一晃,目不斜视,稳稳捉住苏泊山挥来的手,然后才慢慢转头看他,眸子深黑,目光冰冷。
苏泊山眉一皱。哦哦,这野小子手劲好大。
苏换连滚带爬跳下来,急忙去掰霍安的手,“霍安你疯了,他是我爹,放开放开。”
霍安冷冷放开苏泊山。
苏泊山往后退了一步,恼羞成怒,扬起的一巴掌干脆啪地甩过去,打在苏换脸上,“孽障!不知廉耻!”
苏换被打得后退一步,跌进霍安怀里。
霍安手一动,却被她按下,“他是我爹。”
苏珏赶紧跑过来拉苏泊山,“爹,有什么话回去说回去说,找到小妹就好……”他低声道,“爹,虽然这不是东阳,可人都看着呢,有损小妹名节……”
苏换捂着脸,含着泪不敢看她爹。
苏泊山冷笑一声,“名节?她从小到大有这个东西吗?跑出来跟着一个陌生男人……”他哆嗦着嘴说不出口,“我……我连下辈子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他一指霍安,“你,给我放开她!我的女儿,我要带走。”
苏换已稳定下来,说来迟早有这一天,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缓缓推开霍安,挺直背脊,坚定地,清晰地,缓慢地说,“爹,我不会回去了。我已经和他成亲了。”
苏泊山眼前一黑,往后一倒。
苏珏急忙接住他,结结巴巴道,“小……小妹,你成亲了?”
苏换正要点头,人群里却传来一声嗤笑。
她顿时头皮一麻。
两个劲装下人殷勤地拂开人群开道。
绯红锦袍,宝冠束发,长身玉立的徐承毓,从容不迫地走出来,笑眯眯说一句,“哟,苏换,你夫君我还没死呐,谁许你改嫁了?”
啊啊啊,村民全惊呆了。
这这这,信息量太大了。
霍小四叫苏换。
苏换还有夫君!
连宝丰和冬河都傻住。这对堂兄妹,是有多曲折。
苏换猛地往后一跳,靠着霍安,紧张得全身发抖,徐承毓这个二世祖,他,阴魂不散地找来了,还穿着他最淫荡的红衣服!
她恶狠狠呸一声,“徐承毓,老娘还没嫁给你!”
徐承毓不气不恼地走过去,随侍亦步亦趋,为他撑着墨色油纸伞。
走到苏泊山二人面前时,他挥挥手,“苏珏,扶岳丈大人过去缓缓气,阿换这孩子顽皮,没事儿,我来拾整。”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向霍安。看了半晌,眯眼一笑,“哦,我想起来了,英雄,是你呐?”
他看一眼苏换,“原来那天是你。老子看走眼了,对不起呐。”
啊啊啊,苏换好想一巴掌拍死他,这个变态二世祖,每一次和她说话,都让她有拍死他的冲动。
徐承毓还在微笑,“英雄,你把手拿开。这是我媳妇,明媒正娶的媳妇,你这样,于礼不合。”
霍安低头去看苏换,微皱眉。
苏换急忙道,“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徐家是下了聘礼,但聘礼是我爹我大娘收的,我没同意嫁我没同意嫁!谁收聘礼谁去嫁!”
苏泊山刚缓过气来,一听这话,又背过气去。
苏珏将气得半晕的老爹扶在路边石头上坐下,面色一沉,“小妹,听话,跟大哥回去,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好好商量。”
商量个屁,回去她还不任由他们摆布,她又不傻。
于是苏换稳定了再稳定,四平八稳站好,两眼直视徐承毓,“徐承毓,咱们没缘分。我和他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整个村东口都静得怕人。
但比不上徐承毓的眼神怕人,他唇边笑意一点点收敛,目色变得阴鸷,“苏换,说谎是要负责的。”
苏换正想说话,安静很久的霍安终于动了,不耐烦地一把将她拨到身后去,冷冷淡淡地立在徐承毓面前。
这日霍安黑衫黑裤,身高腰挺,与绯红锦袍长身玉立的徐承毓相视而站,在雨雾中一黑一红,实在都很养眼。
苏换猫在霍安身后,从他肩后探出头来看,脖子一歪,被雨打湿的一绺头发落下来,徐承毓便猛然晃见了她右侧脖子上那块暧昧的红印。
于是,二世祖徐承毓便在这时,彻底爆发了。
他歪一歪头,“伞拿开。”
那随侍赶紧拿了伞退后。
徐承毓捏拳冷笑,“苏换你看你这品味,找个哑巴?简直是侮辱老子。你话多得跟下雨一样,找个哑巴也不怕把自己闷死。你让老子太生气了。不过还好,这个哑巴至少还能打!”
“打”字一出口,他右手便诡异地一伸,宛如暗蛇直取霍安背后的苏换,十分迅猛。霍安脚下微错,左手竖掌,准确无误地挡住徐承毓的手,又猛一翻,化掌为爪,擒住了徐承毓的手腕。
徐承毓冷笑,“好功夫。”
说着自肩膊处猛力一抖,也不知怎么手臂便抖得像蛇一样,右手便诡异地从霍安手中滑了出来,下盘微沉,伸出左脚一扫。
霍安眼里微有惊色。
这男人练过极阴柔的内家功夫,绝非二世祖中的泛泛之辈。
苏换见二人打起来,赶紧往后跳,目瞪口呆。
啊啊啊,她好吐血,徐承毓那个二世祖,他平日一副软趴趴贱嗖嗖的模样,标准阴柔肾亏状,居然还会打架!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她之前怎么不知道?
那一黑一红两个男人打得非常欢快,越打越快,渐渐分不清彼此。
雨也越下越大。
整个桃花村都震撼了。
那那那个,霍安那哑巴原来这么会打架?
苏珏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偷偷跑过去揪过发呆的苏换,“小妹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两个男人为你打架,好霸气啊。想不到徐承毓学过武,太他妈会伪装了,哦你那哑巴也不错,出手又快又狠,嗯我觉得他身材也不错。对了你话那么多,怎么想不开找个哑巴啊?莫不是看上了他的身材……”
苏换好想死啊,转头看一眼她抽风的大哥,“大哥,你哪点看出我有成就感?”
苏珏点点头,“对对对,你现在正闹妖蛾子。话说你准备怎么办?你看爹都被你气晕了。你把他气死了也不对吧,好歹他生养你十七年。”
苏换道,“你们怎么找来了?”
苏珏道,“徐承毓半夜深更派人来告密的。”
苏换呸了一声,“人贱自有天收!”
苏珏忧伤道,“可惜天还没收他,他先来收你了。其实我们也以为这二世祖闹腾几天就算了,可现在看来不妙,他还就瞧上你了。前些日爹娘去徐府赔罪,提出让三妹代你嫁过去,可徐承毓一口回绝了。”
苏换以手蒙面,她内心好摧毁呐。
但苏珏继续说了一句让她更摧毁的话,“小妹你要保重,我还听说徐承毓这次玩大了,昨晚偷用他爹的手令,调了东阳城两百名城守来庆余,名目是助庆余县衙擒拿拐骗少女的采花大盗。”
苏换石化。
就在这时,那黑红二色的人影蓦然发出砰的一声,一黑一红蓦然弹开。
徐承毓噔噔噔急退几步才站稳,唇边缓缓洇出一丝鲜血,头冠坠地,黑发散下,衬得白玉脸无端阴媚。
霍安也连退几步,面色倒如常,眉头却皱得紧。
苏换吓得大叫一声,“霍安!”
哪知她脚下才动,徐承毓已趁着众人发呆,鬼魂一样飘过来,一把扣住她的左手腕。霍安脚下一动,胸前伤口传来剧痛,旧伤又撕裂了。他忍不住晃了一晃,下意识去捂胸口。
徐承毓手下的人,哗啦哗啦蹿出来,虎视眈眈围住霍安。
苏换急得要死,转过身,扬起右手便给了徐承毓一耳光,“徐承毓你弄死我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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