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还原者兰蒂妮。」
柔软生辉的金发、配上令人猜疑是否晒过日光的白皙肌肤。深邃却不混浊的绿眸。细瘦的粉颈,修长的手指,外加女人味十足的浑圆身材。而且,丰满的胸脯上也有颗闪闪发亮的朱石。她的模样宛如一幅书。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来。」
不过,看来应当走在微笑的她,绿眸里却染上忧伤。明明还是个十分年轻的女人,表情却缺乏生气,阿拉米丝一瞬间把兰蒂妮看成垂垂老矣的老妪,吓了自己一跳。
「我跟妮姆拉姆说过,要她别阻挠,让你们进来。」
兰蒂妮看了卡登的伤,歉然地垂下眼睑。妮姆拉姆闹别扭地撇头看向一旁。卡登早已不将此事故在心上并说:
「为什么妳知道我们来?」
「呵呵……如你们看到的,我卧病在床。假使没法执行鲁塔的义务,受到应有处分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可是,生病是不得已的。」
阿拉米丝同情兰蒂妮。兰蒂妮有这股郁郁寡欢的气息,是因为她是病人?阿拉米丝觉得原因不只这个。
「不。无论有什么理由,未能克尽义务的事实不会改变。」
「不会吧……」
「妳还有其它原因吧?」
卡登旱已知道答案地说道。
「嗯,你说得没错。」
「——我们舍弃了雷蓝。」
兰蒂妮和妮姆拉姆同时答道。
「咦?为什么?」
阿拉米丝本能地提高了音调。雷蓝是给眷属居住的指定场所。舍弃『它』的意思是兰蒂妮放弃了义务。即拒绝当眷属。的确,这样的话,鲁塔下处分——命令我们前来一事,兰蒂妮能够理解。
「……」
妮姆拉姆、兰蒂妮都没有回答阿拉米丝的问题。
「原来如此。这段期间,我们马不停蹄四处去,就是为了这个?」
卡登一个人在别的方面想通了。
来自某处的风吹来,房内的灯火微微晃动。
「来吧……年轻眷属啊。尽妳的义务。」
兰蒂妮再次对阿拉米丝微笑。
「不可以,兰蒂妮小姐。」
「没关系。这样最好。」
但是,妮姆拉姆还是不肯罢休,而兰蒂妮只微启双唇。深邃绿眸有着不动摇的决心。妮姆拉姆强忍哭泣,并低下头去。兰蒂妮从床上向守护者伸出手,安慰似地抚着她的背。
「我的守护者……以及年轻眷属和这位守护者啊。在你们来之前,我活了很长的时间了。我也比你们多知道一些鲁塔的事。」
「妳知道鲁塔的事?」
阿拉米丝不禁反问道。
「嗯。也许是表面上的,不过……我知道。这次,鲁塔派遣和我同是还原者的——你们来这儿,是鲁塔的温柔。」
「……温柔?」
「胡说。我们怎会是温柔。」
阿拉米丝和卡登一样对兰蒂妮的话感到不解。
「不。治疗者没有来,这就是证据。」
治疗者……这是她初闻的眷属名。从名字判断,治疗者拥有治愈兰蒂妮的力量?倘若如此,那还用说,现在需要的不是她,而是拥有治疗能力的人。阿拉米丝没法理解兰蒂妮的话。卡登似乎也是相同的想法,他绷着脸不吭声。唯有妮姆拉姆露出越来越悲伤的表情,像要逃开兰蒂妮般背过身去。
兰蒂妮对着她的背,温柔的说:
「妮姆拉姆啊。妳是我第四个守护者。」
「第四个?」
「因此,妳还相当稚嫩。现在的妳和这两位同样不知道还原者的真正意义。」
「……」
妮姆拉姆没有回头,只是伫立在原地不动。
「来,北方还原者啊。尽妳的义务吧。」
「我怎能……。」
阿拉米丝面对定眼看向自己的兰蒂妮,不禁往后退。
「用不着顾虑。」
「可是——。」
兰蒂妮的话全是谜,阿拉米丝相当迷惑,但最后的话残留在她耳边.还原者的真正意义——这不就是这段日子,阿拉米丝悬在心头的切身问题吗?
「无论哪条路,我都活不长了。」
「咦……。」
兰蒂妮若无其事、仿佛在讲吃饭喝茶般,说出大限将至。阿拉米丝说不出话来。这么……这么年轻的人?这么美说……。
「希望我死前,能请妳还原。」
于是,阿拉米丝在她又绽放笑靥的眼眸里,看到不同于方才的神彩。兰蒂妮说已活了很久。这些日子,兰蒂妮为了善尽鲁塔的义务,一定也和阿拉米丝一样见过、还原过许多人。用这只手接收各种人的回忆和时间,然后散去……。
现在,对方主动要求还原。
阿拉米丝慢慢向兰蒂妮伸出手。
兰蒂妮放了心,温柔笑着。
「最后一件事,还原我的人啊……妳的名字呢?」
「我、我叫……阿拉米丝。」
鲁塔的眷属,还原者。
「那么,阿拉米丝,把这拿去。」
兰蒂妮从胸口解下自己的朱石,让阿拉米丝握着它。
「要是哪天妳见到鲁塔……请把它还给她。」
「嗯。」
见鲁塔。她从未想过。可是,阿拉米丝被兰蒂妮的眼神慑倒,她握着朱石点点头。
「那么……。」
兰蒂妮平稳地呼吸,并闭上眼,阿拉米丝再次用手蒙住她。
(啊哈哈……呵呵呵……。)
(妳是谁?)
兰蒂妮天真无邪的笑声,仍然残留在阿拉米丝的耳边。
被阿拉米丝释放的光包围,睁开眼的她,已经不是还原者了。先前安详的威严消失了,只有一个比外表更年轻、天真无邪的少女。她只是兰蒂妮。
「妳说妳叫妮姆拉姆?」
在屋前道别时,卡登对一直默默无语的她说了。听到卡注销奇温柔、甜美的音调,阿拉米丝的胸口刺痛了一下。
「妳也想还原吗?」
妮姆拉姆没回答他。
「神力对本身无效……现在妳要的话,我可以帮妳还原。」
妮姆拉姆依然沉默不语,唯有视线慢慢流转。她的眼神少了和卡登对打时的那份凌厉和光彩,仅有寂寞阴影残存。少了眷属的守护者。妮姆拉姆今后如何活下去……
想到这儿,同是守护者的卡登说要帮她还原。是的,卡登的确温柔。
「不。我不想。」
寂寞的表情依旧,妮姆扭姆现出微笑。
「是吗?」
卡登没再多说。
「只是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如果你们见到鲁塔,请帮我转达……就说请放过我们。」
道了声再见,妮姆拉姆就抬起脚跟,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屋内。
回到仅有一个不知自己名和姓,像个孩子般的女人屋里。
「走吧。」
卡登拖着伤腿,催促阿拉米丝上路。阿拉米丝点点头,也离开了这屋子。她想,这一定大概不会再见到兰蒂妮,也不会再见到妮姆拉姆。她们二人消失了。唯有朱石留在阿拉米丝的手中。
「……为什么?」
近天亮时回到奇毛柯丹的旅店,卡登在旅店问了阿拉米丝一句。
「咦?」
「那时候,妳在还原兰蒂妮之前,本应可以问她问题。」
——问出还原者的真正意义。
「啊……呃……我也不知道……。」
只是,因为兰蒂妮看起来好像希望包括这答案在内,把一切抹去。或者,也许因为地本身觉得这答案不走用别人的话就能理解的。
阿拉米丝目不转睛看着手中的朱石。卡登凝视望着朱石的阿拉米丝。如果见到鲁塔,请帮忙转达……如果见到鲁塔……见鲁塔……。
「阿拉米丝。」
「嗯?」
「妳想去吗?」
「咦?」
前往鲁塔的所在。卡登以眼睛询问阿拉米丝。
阿拉米丝想起小时候,仅一面之缘的鲁塔模样。
阿拉米丝知悉的鲁塔,相貌和现在的她一样,是有张稚气脸庞的少女。只不过,鲁塔娇小身躯散发的威严,和切实怀抱的『心愿』传达给了当时的她。阿拉米丝相信这『心愿』和正义、世界和平以及人们的幸福有关。
为什么——不,我现在不想记起它。
她的确想要知道。
鲁塔的真正『心愿』,以及眷属义务和神力的意义何在?
「可是,我们不准擅自离开雷蓝。」
阿拉米丝将呕吐感隐忍下来。
「也许吧。而且,听说去找鲁塔的人,没有半个回来。」
「…………」
的确,怀有这种疑问的本身,说不定在鲁塔眼中是件不愉快的事。可是——。
阿拉米丝的心里浮现了以往发生的事。哈法沙的事。来到雷蓝,最后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眷属的事。还有,兰蒂妮和妮姆拉姆的事,以及手中的朱石。
「卡登,你的看法呢?」
阿拉米丝用小手轻轻抱住自己纤瘦的身子。
「我……。」
「啊,不过,你受伤了。对不起。我真是。」
「别在意。阿拉米丝。妳的意思怎么样?」
「……」
「我中……妳的守护者。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去何方,我都跟随妳。」
「…………」
胸中突然吹起热风。
「……我想去看看。」
不过把话说出口,她就发抖了。
「是吗?」
卡登征征一笑,点了点头。
「啊,可是,卡登……。」
「行了。什么也别说。」
卡登的人手放在阿拉米丝的头上,轻抚她的头发。阿拉米丝担心卡登的伤,但明白卡登绝不反对她的想法,她很高兴。如果卡登真心反对,就会严词禁止我去。虽然他很少对我说话,但从他偶尔展现的笑脸、温柔的举止和声音,我可以了解他的心情。我想他也一样。因为我俩像兄妹般长大。对阿拉米丝而言,这走自豪的事。
「那么,明天出发。」
「嗯。」
可是——唯有一样不能让卡登知道,那就是我的心意。
这……。
西行——遥远的黎明
根据书上记载,鲁塔之地位在遥远的西方,即穿越广大沙地、横渡望不着边的大河,攀登高耸的都摩积峰。
「如梦境般遥远的地方。」
「还好。我不知道……这趟旅程得持续到何处、何时。我们必须慎重准备。」
「嗯。」
翌日上午,卡登和阿拉米丝再度披上长袍,离开了旅店。
「首先,我们得买齐必备品。可是,奇毛柯丹这地方……。」
「可是,一定能买到水和肉干。」
阿拉米丝抢先走在前头。她非常清楚接下来的旅程不是件易事。不过,这旅行是卡登和阿拉米丝自己决定的。它不是为了执行鲁塔任务的眷属和守护者之旅的双人旅行。究竟隔了多少年?可说萧条、鸟不生蛋的奇毛柯丹,在现在阿拉米丝的眼中看起来十分明亮。实际上,今天的天空比往常高又蓝,空气干爽、清新。
「啊。那里好像在摆摊了。」
前方正巧有商队摆起路边摊。阿拉米丝小快步地走近那里。这时,她听到路上排着商品的毛毯对面,发出咦地一声高叫。她回头一看,有个摊贩模样的女子笑着向她挥手。
「喂,是我。我在哈法沙做生意时,曾拿缎带给妳看。」
「哦……。」
老实说,她记不清楚那小贩的长相,但记得那缎带很美。
「难不成你们两人从哈法沙来这里?哇啊,你们太鲁莽了。现在风势特别猛,行走沙地人不多的话很危险。」
「啊,呃。」
「对了,妳觉得这条缎带怎么样?上次那条已经卖掉了,不过我从新认识的商队批购了新货。东西比以前好吧?」
「啊,唔……。」
「怎么样?我们见面也算有缘,我算妳便宜一点。」
「啊,我、我……。」
女子说话节奏快,阿拉米丝迟迟跟不上。
这时,有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来,拿起了蓝色缎带。
「想要吗?」
原来是卡登。他交互看了一眼缎带和阿拉米丝。阿拉米丝微微点头。
「……知道了。」
卡登从袋里拿出银两,将缎带钱付给女子,并顺便买了几样旅行用的东西。
阿拉米丝把手里的缎带拿到亮处,频频注视。它看起来手工确实比上次那条缎带精细。她觉得颜色更接近她的瞳孔。如果把它戴上,卡登会对我说什么呢?
「……买这条就够了吗?」
「嗯。嘿嘿嘿。」
阿拉米丝娇羞地咬住唇。好高兴。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愉快的心情了。
「那么,走吧。」
「嗯。」
「客人,又要旅行吗?这次上哪儿?」
「……西方。」
「西方吗……这时期,横越西方沙地非常困难。尤其今年风势特别强,像我们这种老经验商队也遭到好几次危险。」
原本语气欢乐的女子,唯有说这话的时候,担心地沉着声音。卡登没有答她,就离开了路边摊。阿拉米丝稍微向女子行个礼,便跟着卡登走了。她仔细一瞧,卡登仍拖着脚走路。
离开街道没多久,景色全是蓝天和黄沙。
二人一心一意朝西行。
「呜……。」
强风迎面吹来。视线范围一瞬间染成与沙子相同的干黄颜色。
「到下风处。」
如往常一样地,卡登站在阿拉米丝的前面,替她挡风和沙。
「累了吗?」
「唔唔嗯。我不累。」
的确如商队女子说的,饱受热风吹袭的旅行十分辛苦。无论卡登如何为她抵挡,她一样全身走沙。一拂再拂也照样积沙,因此,她觉得身体有些沉重。可是,由于这是她选择的道路,也成了她前进的动力。
「你呢?脚要不要紧?」
「……还好。」
虽然他尽可能地用上等布条紧紧裹住伤口,但沙子还是跑了进去。阿拉米丝知道那条跛腿慢慢地变沉重了。可是,卡登绝不会喊痛,也不会说想休息。
「说到这个,妳不戴缎带吗?」
卡登偷偷看了一下阿拉米丝的长袍里面。
「啊,嗯。沙子会弄脏它……所以,我小心收着。」
「是吗?」
「嗯。嘿嘿嘿。」
单单想着缎带的事,阿拉米丝觉得又能努力下去了。
在太阳高挂天空的时候,她被卡登的长袍包着休息,然后带着浅浅睡意行走。不久,太阳像要挡住二人的去路般巨大,并慢慢接近地平线。天空、沙地都被阳光照成朱色,世界染成火烧般的颜色。
「好棒,好美啊……。」
明明见惯的景色,但每看一眼,阿拉米丝的胸口就越躁热。
「……说得对。」
一句冷冷的话却令阿拉米丝高兴极了。在做眷属和守护者之旅时,她连这样的回答也得不到。她想卡登果然也一直认为这景色很美。
「怎么了?」
入夜后,铺在沙土的布上,卡登如往常一样,用徽湿的布擦拭阿拉米丝的身体,并向她问了一句。
「咦?什么?」
「没什么。我看妳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啊……。」
阿拉米丝突然想到自己在卡登面前走什么模样,一下子害臊起来。隔着布,卡登触摸的地方热热的。虽然她不是为此高兴。但的确也觉得有种安心感……。
阿拉米丝轻抿着下唇,低下了头。
「欸,卡登。你记得吗?」
营火已变得微小,不久就要进入梦乡。阿拉米丝仰望星星和皓月,并且平静地问道。
「以前我们经常一起看月亮。」
「……」
卡登没说话,默默地从营火转而看向夜空。
「像这样子就会让我想起当年……你记得吗?卡登,那时的舞。」
你记得吗?这句话的声音今阿拉米丝的心情舒服。
「妳记得?」
「嗯。我到现在还会跳。因为这支舞是……当年大姊姊教我的。」
仰望的月光中,浮现令人怀念的脸庞。
「你姊姊的舞真的跳得很棒。」
「如果能再和你像那时候跳舞,该有多好啊。」
他没有回答。她一瞧,卡登正紧闭着唇,怒瞪似地看着月亮。
「唔……卡登,伤口疼吗?」
「不疼。」
其实,卡登的伤口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一点一滴恶化了。
「……我忘了。」
「咦?」
「我已经忘了舞怎么跳。」
「……」
她松了口气。此时,卡登难过不是因为伤口疼痛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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