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一天晚上,酋长吹起竹笛声(使它共鸣,作为召集村民集合的讯号)召集他的村民开会。他告诉他们,现在有两只老虎伪装成人,已经住在离此不远的一个地方。他说他不知道它们是那种老虎,但是他们看起来令人怀疑。妇女和小孩从此被禁止走近那个地方,甚至要有几个人结伴才能去。此外,他继续说,他们必须小心,否则会被这两只假装成人的老虎吃掉。
当他们的领导人这样警告着他的人们时,尊者阿迦曼正在禅思,而(藉着他的天耳通)能够听到酋长正在说着有关他和他的朋友。他惊讶於这个梦想不到的罪名,却生起对他们的大悲悯,知道有许多其他的村民将会相信酋长的话,那对他们是一个很大的罪恶和危险,因为(如果他们不改变他们的信念)在他们死後,都将生为老虎。
第二天,他告诉他的朋友,他们已经被控诉为假装人形,想要杀害村民的老虎。「如果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尊者阿迦曼说:「他们死後都会生为老虎。这在他们是严重的业力,而为了帮助他们,我们必须在此停留较久,即使因为他们冷漠的供给,让我们必须感受匮乏的痛苦。」从那以後,有时成群的观察者从村里悄悄地溜到尊者阿迦曼和另一个比丘住处的四周。他们叁、四个人成群而来,携带着工具当做武器。大约十或十五分钟,每一群人就会从树丛间或是经行禅思的步道附近出现,专注地凝视着尊者阿迦曼或另一个比丘,并怀疑地张望着四周,他们从不说话。然後他们就回到村落,第二天才会再来。
他们观察尊者阿迦曼的举止好些时间,似乎对他还是不能确定,但是所有这段时间,他们从未注意到所谓「伪装的老虎」的需要,也不在乎由於他们的冷漠,这些所谓的老虎是否正感受着任何匮乏。村民似乎并不在乎这两个比丘每天是否有足够的食物,或是他们两个的住处是否舒适。他们只给米饭,再没有其它的东西,不仅如此,所给的饭量也很少,即使泡了水还是不够一个人吃。至於饮水,两位比丘必须在他们已经洗完澡後,从山脚下的溪流中取回。他们的住处就在林间树荫下,它几乎不太能够遮阳避雨。然而那附近没有任何山洞或断崖,他们不能找到任何更好的住处。
有时会下倾盆大雨,於是他们必须搜集乾叶子和树枝,做一个简陋的斜墙来挡雨。下雨的时候,他们被迫坐在蚊帐内的伞下,寒冷地颤抖着。然而,有时候强烈的山风夹着雨水,剧烈地吹打蚊帐,甚至他们的雨伞都被吹走了,留下两个全身湿透的人,像树叶般的瑟瑟发抖着。他们所有的比丘必需品散落各处,都被雨水浸湿了。在白天,他们还能够收拾它们,赶紧去找另一个遮蔽之处,但是在晚上,情况就糟透了。狂风暴雨中,一片漆黑,雷声刺耳欲裂,四周尽是被吹断的树枝砰然落地的声音。在这时刻,生命全然暴露在大自然的狂暴之中。
这就是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在自我牺牲的精神下,所忍受的严酷考验,这是自找的考验,他们必须忍耐直到村民的态度软化了,让他们恢复了理性为止。
即使有这些不便和匮乏,然而,它是个适合禅思的地方,没有其他加重心意的负担。深夜,那地区附近常有老虎的吼声交响曲。它们都是庞大、凶猛的老虎,虽然它们就在不远的地方漫游,却几乎不曾接近两位比丘所住的地方。很偶然的,它们之中的一只偷偷地来访,或许来查查看有什麽好吃的没有,但是当伞内的人一动或是坐起来,它就大吼一声跳开了,从未再见过它。
至於村民,他们的好奇和忧惧心仍然很强。他们每天下午叁、五成群地跑来观察,却从未对尊者阿迦曼说过一句话,尊者对他们也是一样不发一语。有时,当监视着他的时候,他们自己之间会窃窃私语,做梦也想不到他能够看到或阅读他们的每一个心思,这是他们认为无人能够知道的。尊者阿迦曼也观察着他们,有了更深入的结果!他知道他们继续地试着挑剔他本身和他的同伴,这让他非常怜悯他们,因为他们被酋长误导了,很多人不知道他们将会发生什麽後果。
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在那里住了几个月,而几个月来,村民并未放弃找碴的意图。毕竟说来,他们持续的意图是可许的,总算幸运地(当然是指村民),村民并未企图赶走他们。在这样长时间的察看、等待之後,他们自己必定已经诧异地发现,比丘们没有什麽过错可以挑剔的,除了他们自己找碴的锐眼之外。
一天晚上,当他禅思的时候,尊者阿迦曼用他的神通力听到或宁可说知道,酋长正在询问他的观察团,两个比丘有什麽过错,观察员一致地回答,他们不能找到两只老虎的任何过错,补充说,他们自己的怀疑对他们本身可能弊多於利。当酋长问到为什麽会这样,他们回答说两位比丘从未做过任何可疑的事。
「每一次,我们到那里,」他们说:「两位比丘不是闭眼静坐就是来回走着,不会左顾右盼。任何伪装来吞咬我们的老虎,当然不会是像这个样子。我们已经监视他们很久了,但是他们从未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如果我们继续这样,那对我们可能是有害的。最好是我们能够跟他们谈谈,让我们能够更认识他们。」这个提议得到很多人的支持,他们说曾经在城里看到一些比丘,他们认为这两个比丘是善良而可信赖的。
他们说被比丘的风范所感动,远甚於专注地找碴。在会议之後,他们同意要去找尊者阿迦曼,并问他坐着的用意是什麽,还有当他走来走去的时候是在找什麽。知道了这件事,尊者阿迦曼告诉他的同伴,村民们很快就要来找他们了。一天下午,就如他所说的,很多村民来了。其中一个问他为什麽静坐?还有当他来回走着时是在寻找什麽?
「我的佛德掉了。」尊者阿迦曼说:「我坐着和走着是为了找寻佛德。」「到底什麽是佛德?」他们问:「我们能够帮你找吗?」「哦,是的,你们都能够,」尊者阿迦曼回答:
「佛德是全世界(叁界)中惟一的无价之宝,佛德是全知的。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你们愿意帮我去找佛德,那麽我们就能够很快地找到佛德了。」「你丢掉你的佛德多久了?」「不久以前。有了你们的帮忙,我们就能更快地找到它了。」「这个佛德的无价之宝有多大呢?」村民问。「不太大也不太小」他说:「大小对你我都很适合。任何人找到了佛德,就是世界上的优胜者,因为他能够看到每一件事物。」「他能够看到天堂和地狱吗?」「当然,如果他知道怎麽去寻找佛德的话。否则,我们怎麽能够说佛德是无价的和殊胜的呢?」「我们能够看到死去的小孩、丈夫或妻子吗?」「当然可以,」他回答:「当你已经找到佛德,你就能看到每一件事物和每一个人了。」「佛德有光亮吗?」「是的,佛德有非常光明的亮光,远比千百个太阳还明亮,因为太阳不能让你看到天堂和地狱,但是佛德能够。」「妇女和小孩能够帮你找寻佛德吗?」「是的,每一个人都能够。」「佛德在那些方面是无价和殊胜的呢?它能帮助保护我们防范魔鬼吗?」「佛德在许多方面都是无价和殊胜的,那是数说不尽的,欲望、形象和无形象的叁个世界(中译注:欲界、色界、无色界)都要在佛德前面顶礼,没有什麽能够胜过佛德的。魔鬼都非常害怕佛德,他们害怕那些开始要寻找佛德的人,即使他们仍未找到它。」「佛德宝石是什麽颜色?」「在佛德的亮光里有无法计数的许多颜色。佛德是佛陀的无价之宝。佛德是知识和光辉的泉源。佛德不是一个实体,佛陀在很久以前把它给了我们,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它。不过佛德在那里并不重要,如果你真的想要寻找佛德,你就必须坐着或走着,自己重复念着佛德、佛德。在这段时间,你不要想到其他任何事情,让你的思想安住在你内在的佛德中,如果你能这麽做,那麽你可能会找到佛德。」「但是,我们必须坐多久或走多久去寻找佛德?」「一开始,十五或二十分钟就够了,佛德不喜欢我们匆忙,一匆忙就厌倦而不能找到佛德了。今天这样就够了。」在这善巧的开示之後,村民就回到他们的村落去了。他们没有告诉他说他们要走了,他们站起来就走开了。他们没有说再见的习惯。在村子里,其他留下来的人热切地询问着他们。他们重复着尊者阿迦曼的开示,并说他和他的比丘不是像他们起初所怀疑的伪装的老虎。
村民对他的开示有浓厚的兴趣,不久之後,他们都热诚地念起「佛德」来了,从酋长下至妇女和小孩都知道如何在心里念诵。
尊者阿迦曼的开示产生了奇妙的结果,比任何人所期望的还要快得多。过了不久,有一个男人能够藉着尊者阿迦曼的善巧方法而找到佛德,他说在他忠实地奉行那个方法之後,很快地就得到一种喜乐的安宁,依照他说,在那个成就前的四、五天,他梦见尊者阿迦曼,他来把一枝有着光亮火焰的大蜡烛放在他的头上,在他的梦中,他非常高兴,因为他能够发出一种光,强度足以穿越他身边几公尺内的黑暗。当後来他得到了那种喜乐的安宁,他跑去见尊者阿迦曼,向他陈述他的梦和他的奇妙成就。尊者阿迦曼於是教导他一个更深入的修习,并告诉他要更努力。他细心地奉行尊者阿迦曼的开示,而很快地获得较高的成就和附加的他心通,透过它,他能够知道一个人的心有多麽污秽或纯净。後来当他跑去见尊者阿迦曼时,他坦白地说出来,依照山地人的习性,他已经观察了尊者阿迦曼和他同伴的心,现在很了解他们了!
「那麽我的心像什麽呢?」尊者阿迦曼戏笑地说:
「它是罪恶的吗?」「那里,」这老人立刻回答:「你的心解脱了所有的烦恼,它沐浴在一种奇妙的光亮里面,你是世界上贤圣的人,我从未见过任何像这样的事物。你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为什麽你刚来的时候不教导我们?」「但是,我怎麽教呢?」他回答:「你们没有一个人曾经来问过我。」「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一个圣人,否则我早就来了。
现在我们知道你是多麽地有智慧,当你被问到为什麽静坐和来回走路是要寻找什麽时,你说佛德丢掉了并要我们帮您找寻佛德,当问到什麽是佛德时,你说佛德是光明之宝,事实上,您的心已经是佛德,但是您要使我们的心像您一样光明,现在我们知道您是神圣而智慧的,您不需要我们帮您寻找佛德,您是要帮助我们为自己寻找佛德!」那个人成就於法的消息很快地传遍了全村。每一个人对於念「佛德」都更有兴趣了,也因此对尊者阿迦曼更感兴趣了。从那时起,两只「老虎」的事就被完全遗忘了。
每天早上,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後面就跟随着那个人,替尊者拿着钵器,也从尊者那里学得更多。即使当他有其他的事要做,他也会差人告诉尊者阿迦曼。还有其他几个人,男、女都有,在禅思修习上都有进展,但是第一个得法的人显然是最佳的。
现在,他们对於尊者阿迦曼有了正确的态度,每一件事都自动地改变了。从前,村民从不关心两个比丘的饮食睡眠乃至或生或死,一旦他们知道了他是谁,他们就热心於尊者的安宁和舒适了。吃饭、睡觉和经行禅思的地方,在没有尊者阿迦曼的一句要求之下,都整整齐齐地建造好了,他们也亲切地向他抱怨说,他怎麽可以像野猪那样在草木纠葛丛生的小径上行走呢?
「您甚至说这就是寻找佛德的道路,」他们说:「而且您告诉我们,您坐着和走着是为了寻找佛德!您是多麽奇特,跟其他人多麽不一样!您是世界上最卓越的,然而您却不吹嘘,我们很喜欢您。您的床不过是乾叶子而已,现在都腐烂了,您怎麽能用它住了好几个月?
这就像个猪窝,这让我们心情沈重。我们全都这麽愚笨,我们是多麽盲目啊!有些人甚至控诉您们是伪装的老虎,但现在他们都已经改变心意了,我们告诉他们有关您们的一切。」079戏剧性的离别山地村落居民的敬意和尊重是强烈而真诚的,而更重要的是,绝对的,他们能够为他们所尊敬的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尊者阿迦曼所说的一切,都被恭敬地听受和忠实地奉行。除了诵念佛德之外,他教导他们更深入的禅思课程,假以时日,他们将能够更进步。尊者阿迦曼和他的同伴为了他们的缘故,便与他们作雨期安居。
两位比丘在二月初到达他们的村落,而在第二年的四月离开,已经和村民们相处了一年多。然而,他的离别却成了一个戏剧性的,泪流汪汪的场面,因为他们不让他离开。他们说即使他会死在这里,他们也会很乐於安排他的葬礼。他们全心地奉献於他。这显示了他们是如何地能够承认他们的过错和自我改正。他们能够知道他是真正的圣人,并请他原谅他们对他的罪过。
离开他们之前,他对他的同伴说,他们已经从他们自己的恶业中得救,他们可以自由地继续往前走了。但这麽做,对他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一旦他们知道他要离开,他们就从村子里蜂拥而出,而在他面前痛苦地哭泣,恳求他不要离开,这就好像他们在哀悼某人的死亡那样。他们的悲恸是感人的,他们的恳求则是可怜而令人心碎的。他试着用安慰的言语来跟他们解释,说明为何他必须走,请他们不要再悲伤了,那对他们是无益的。
当他们似乎已经稍微平静下来时,他整理他的必需品,并从舒适的住处开始走出去。然後,一件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小孩子和大人们都团团围住他,有些人泪流满面地抱着他的腿,试着要把他拉回来,有些人则以同样的意愿拉住他的衣服,还有些人从那个要陪他走一程的人身上攫取他的雨伞、钵皿和水壶。情景就好像是一群小孩子哭着要求他们的父亲,不让他离开,他只得回来又花了更多时间来安慰他们,用各种道理来减轻他们的悲哀。费了很多的时间,他们才让他走,然而他才走了几公尺,他们又再度悲不自胜了,从他後面快跑上去要拉他回来。他们都痛哭失声,比刚才更紧紧地依附着他的腿部和衣服。这一次,又费了他好几小时来安慰和说服,而场面已经变成了一片混乱,痛哭和哀号,啜泣和尖叫,小孩和成人都一样。
「请再回到我们这里来,」他们忧伤地啜泣着:「不要离开太久,我们会非常想念您。我们的心已经破碎了。」这就是村民泪汪汪地恳求尊者阿迦曼回来的哭喊声。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呐喊着祈求他的哀悯,害怕他永远离开了他们。
他在猜疑的恐惧和不满中来到了他们的村落,却在那些曾经指控他和他的同伴是伪装的老虎的人们的心碎的眼泪中离开了它。这真不愧是如来的追随者,他的责任就是清扫人们心里的污染,为他们自己和别人,把它们转变成无价之宝,这是基於慈悲的责任,绝不会由於别人的误解、怀疑或恶意而受到干扰。这样的慈悲在任何地方,都是痛苦众生的避风港和避难所。
080懊悔不及当听着他的叙述时,他的听众不禁想像着那些可怜的村民流泪的情景,他们不让尊者阿迦曼走又无法劝阻他,可怜地恳求他回去看他们。这样的人们,单纯而不任性,诚挚地受他感化,为了他将乐意地牺牲他们所有的一切。就像小孩子,亲切地依恋着他们的母亲或父亲,他们抱着他的腿,拉着他的衣服,扭绞着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