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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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宰相-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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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英想跟你这当叔叔的去打仗,你是司令员,得由你来批准喽,就看你肯不肯收他这个兵喽。」毛泽东依然貌似公允,莫测高深地微笑着。

「彭叔叔,不是开玩笑!我已经考虑了一个多月了。」毛岸英恳切地说。

「岸英,你听我说,现在国家最缺的,不是我这样的武夫,而是经济建设人才,你在工业界好好干,更可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彭德怀仍竭力劝阻。

「可是边防危急,大敌当前,我怎幺能安心在后方工作呢?现在全国人民都行动起来了,我是国家主席的儿子,应该带头去朝鲜。」

彭德怀内心里是忧喜参半。作为一名老军人,他当然喜欢青年人踊跃从军,积极要求上前线。……可他依然闷着脸,摇着脸:「你结婚还不到一年吧?你们小两口商量过了?你可不能瞒着你爱人埃」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她是烈士后代,她会支持我。」毛岸英含糊其辞地说。他的性格表面上比父亲温和,但内里却跟父亲一样执拗,想干一件事就非干不可,谁劝阻都不会回头。

彭德怀心里有数,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早就商量好了,只等着他来表态了。这事也太教他为难了。战场上,子弹不认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幺办?

其实,作为父亲的毛泽东,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长子的安全问题。毛泽东本人就是从战火中闯荡出来的,自然娴熟军人的安全系数:战斗一打响,从士兵到班长,每时每刻都会倒下一大片;排、连干部牺牲的最多,轮到营级干部牺牲已是打的十分艰苦,轮到团级干部牺牲可能是犯了战术性错误,轮到师级干部牺牲则一定犯了战略性错误。至于军以上干部,已不大有牺牲的可能,除非是全军覆灭时自杀或是被俘。至于总司令部人员,一般离开火线多则上百公里,少说也有几十公里,基本上不大存在伤亡问题。除非内部暗藏有间谍,引来敌机定点轰炸。

三人埋头吃着,沉默了一会。从来不称「毛主席」,而习惯称「老毛」的彭德怀,这时严肃地说:「毛泽东主席,我这个司令还是你封的,我哪能到你家里来招兵买马呢?」

「彭叔叔,你就让我去嘛!」毛岸英见彭德怀不肯松口,有些急了,就搬出一堆理由来:他上过苏联士官学校,莫斯科列宁军政学院,伏龙芝军事学院,当过苏联红军坦克兵中尉,参加过苏德战争,等等。他甚至具体提出,在朝鲜战场上,我军使用的是苏联坦克,他熟悉苏式坦克的性能,可以直接下坦克部队。

毛泽东满意地望望儿子,又恳切地朝彭德怀笑着:「德怀,你就收下他吧!我已跟政治局每位成员打好了招呼,岸英做个代表,其余领导人的孩子不在此例。岸英会讲俄语、英语,你到朝鲜,少不了要跟苏联人甚至跟美国人打交道埃他这个翻译官,或者称参谋,你是可以放心使用的罗。」

彭德怀低下头,又默想了好一刻。也是面子难却,毛泽东一定要把他的长子托付给自己,也是最大的信任啊,不能不领这番盛情……。他终于昂起头,苦笑着说:「我真拿你们爷崽两个没办法。岸英,你父亲望子成龙,送你到前线去锻练,进步快埃我这做叔叔的,也是这个想法。战争嘛,就是要打破常规喽。好,我赞成你父亲的安排,你就做我的翻译官吧!」

毛岸英高兴得边拍掌边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彭德怀继续说:「岸英,你现在的职务算副师吧?我申报军委,先提你个正师。到了朝鲜,你就跟着我,一步也不准离开司令部指挥所。要在封建时代,你是东宫太子,我就是太子太保了罗。当然我们是共产党,不讲那一套。我和你爷老倌一样,巴望你今后有大出息,成大气候。」

毛岸英停止了鼓掌,他懂事地看了父亲一眼。

毛泽东却哈哈大笑:「德怀啊,真有你的,好个太子太保!当然,我晓得你是讲笑谈。不过,还没有上朝鲜,你就先提他一级?不好。我是军委主席,难得通过罗。」

彭德怀说:「对不起,这事要由我司令员说了算。国难当头,岸英挺身而出,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有的高级干部就做不到,党中央派他去他都不干。」

毛泽东明白彭德怀指的是林彪等人。当着儿子的面,不便说什幺:「好,很好,岸英从军,还是要注意保密。否则传到美国杜鲁门耳朵里,更要讲我毛泽东好战,把儿子都派到朝鲜去罗!」

说着,毛泽东、彭德怀两人哈哈大笑,都举起酒杯,站立起来。毛岸英也跟着举杯起立。毛泽东跟彭德怀、毛岸英碰了杯。三人一起干了杯。 

※※※※※※※※※

第三十七章 杀子之仇不共天日
彭德怀不傀为中共军事猛虎,自十月十九日夜间起,指挥几十万大军秘密渡过鸭绿江,突然出现在朝鲜战常中国人民志愿军实施的是不宣而战。在北朝鲜人民军残部的配合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半年时间内连续发起五大战役,犹如天兵天将,锐不可当。尤其是头两大战役,把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部队打了个晕头转向,措手不及。彭德怀统率中朝大军于第三次战役时一度打过了三十八度线,重新占领了南韩首都汉城。第四次战役时,彭德怀不顾金日成死命反对,命令部队主动撤离汉城,以防美国军队故技重演——实施第二次仁川登陆。至一九五一年六月,中、美双方战线在三十八度线一带稳固下来,迫使联合国派遣军和大韩民国军队由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守。美国不得不接受苏联等国家提出的停战谈判。

苏联装神弄鬼,这一回着实高明,史达林把美国、中国双双玩于掌股,自己未伤一兵一卒。彭德怀指挥朝鲜五大战役期间,中共志愿军并没有取得苏联原先承诺的空中掩护。开战前夕,毛泽东派周恩来赴苏联找史达林落实空中掩护及陆军武器装备。史达林却临时改变承诺,决意避免在朝鲜半岛与美军进行空战。苏联空军只对鸭绿江中国一侧实施掩护,以及派出空军及防空部队在中国辽东半岛和东南沿海一带大城市协助空防。至于中共自己新组建的空军部队,经苏联全力速成培训,迟至一九五一年下半年才匆匆投入作战。所以五大战役,中方完全以陆军部队投入厮杀,因之人员伤亡远比对方严重。但中共军队能把西方世界头号强大的美国军队打回到三十八度线以南,并被迫同意坐下来进行停战谈判,已是一项震惊全世界的奇迹。中共不失时机的大力宣称,被讥为东亚病夫的中华民族,近百年来受尽西方列强的侵略欺凌,如今第一次了打败了西方帝国主义。

然而,中国人民为朝鲜战争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在整个战争期间,中共先后轮番出动了一百万野战军入朝作战,加上一百万左右的后勤部队,去日日夜夜抢修铁路、公路、涵洞、桥梁,以保障在没有制空权、迭遭对方狂轰滥炸情形下,把战略物资源源不绝地送达前线。

毛泽东为朝鲜战争付出的是他的长子毛岸英。

毛岸英在志愿军总部任彭德怀的翻译兼机要秘书。他化了名,只有少数几位司令部机关负责人知道他的真正身分。他工作勤勉,待人和气,生活上不计较,能吃苦,经常通宵不眠,很得同事们的好感。当时司令部里还有一个苏联军事顾问组,全仗着他的俄语翻译。不几天彭德怀嫌麻烦,把几位老毛子统统打发回金日成的北朝鲜人民军司令部去了。

不久,毛岸英的英语能力却派上了大用常那是十月三十一日上午,在志愿军总部的一间简易工棚里,审讯前线部队送回的第一名美军战俘莱斯(Liles)少校。为了解美军和南朝鲜军内情,彭德怀司令员亲自布置了这次审讯。由司令部组织部部长任荣担任主审,毛岸英担任翻译。

当莱斯被押解进来,颤抖着站在审讯台前,露出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形同一头被牵进屠宰场的羔羊。

「坐下!」主审官任荣威严地指指前边的一张木櫈。

莱斯咽着口水,面露饥色。不过他身子仍然坐得笔挺,受伤的左臂则被绷带吊在脖子上,不由自主地抖动着。

按照预定的方案,审讯一开始就要打掉对方的自信心,给他个下马威。方案却被毛岸英打乱了。因他凝视着莱斯那只颤抖的左臂时,不知为什幺就动了恻隐之心,也许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万恶的侵略者,而只是一名受伤的人。他不等主审官任荣发问,便以英语跟莱斯交谈起来。任荣虽是他的上司,但知道他的特殊身分,只好苦笑了笑,任由他们去鸟里哇啦闲聊天似的,很不严肃了。整个志愿军司令部,都对毛岸英既尊重爱护,又放任宽容:「您的左臂是怎幺受伤的?」

「因我不了解贵军的战俘政策,跑了一下,被贵军士兵开了一枪……。」

「好险。有没有伤到骨头?」

「没有。我想是贵军士兵不想要我的命,才只伤了左臂……,上帝保佑。」

「你吸烟吗?要不要来一支?」

莱斯点了点头。毛岸英给他一支大中华,告诉他这是中国的高级香烟,并替他点上火。

「你想吃点什幺吗?看样子你很饿。……」

「假如可以的话。……我已经一天一晚没有得到食物。」

毛岸英不需要请示任何人,迳自走出审讯室,很快从宿舍里拿回来一盒饼干。在场的人也都只好大眼瞪小眼。气氛很不严肃,但没有人表示异议。

「谢谢!万分感谢!」莱斯是饿极了,边吃边流泪:「上帝啊,真是出乎意料啊,东方人并不野蛮,很为文明埃」

在毛岸英坚持下,直待莱斯吃下半盒饼干,暍下两大杯水,审讯才正式开始:「我们中国的饼干怎幺样?」

「谢谢!是我出生以来吃到的最好的饼干,赛过我们美国的巧克力。」

毛岸英把这句话译成中文,在场的审讯人员都轻松地笑了。原先预期的威严气氛已荡然无存。莱斯对主审官的讯问有问必答,审讯进行得格外顺利:「你的姓名、职务?」

「莱斯,Liles,大韩民国第二军团第六师美国顾问团少校顾问。」

「简历?」

「一九二四年出生于美国田纳西州,一九四五年毕业于加利福尼亚军校,一九四六年西点军校任教,一九四七年到驻日美军任职,一九四九年到韩国任顾问。」

「你对我军的战略战术有何印象?」

「我曾在美国西点军校任职,研究过各种战法。但恕我直言,贵军不是常规的打法。首先贵军是秘密出兵,不宣而战,这很高明。战术上,你们的部队运动神速,前头拦住,后背截住,前后包抄,很可怕。这种战法,历史上似乎很少见到……。」

之后莱斯少校侃侃而谈,他也分不清谁是主审,谁是翻译,只是面对毛岸英像面对老朋友似的,将美军和大韩民国军队的一切,和盘托出。

审讯结束,彭德怀听了汇报,十分满意。在司令部会议上,彭总表扬了毛岸英,称其为好小子,并命他把莱斯少校所谈情况,整理成文字材料,通报全军。彭德怀说:「优待俘虏,是我军的传统。今后捉到了美国鬼子,无论官兵,都要客客气气,好从他们嘴里掏东西。」

可是毛岸英毕竟是个特殊军人,他随身带着大堆行李:铺的盖的,棉的毛的;还有大摞书籍,中文、俄文、英文,线装的,平装的,精装的,等等。他的同室——彭德怀的警卫秘书笑话他:「你这是带着书山上战场埃」毛岸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书是爸爸送的,衣物是妈妈准备的,是带多了,你不要告诉彭叔叔,他会瞪眼睛,命令轻装的。」警卫秘书说:「你当彭总不知道?他早看到了,和我说过,你像你爸爸一样勤学,手不释卷,日后有大出息。真的,你妈妈是谁?」毛岸英说:「就是江青呀,又叫蓝苹。她不是我的生母,可待我很好,很关心的。这些,你不要说出去。你知道,我们家的事,都算机密。其实,我也是很不习惯的。」

毛岸英像父亲毛泽东一样,很有一些不合军旅生活的起居习惯。回国几年来,总是晨昏颠倒,晚上工作,白天睡觉。到了朝鲜,也是通宵工作,或是通宵读书,什幺《朱元璋传》、《彼得大帝》、《拿破仑传》、《欧洲哲学史》、《法兰西内战》、《孙子兵法》……他读得如饥似渴,直到天亮才入眠。司令部机关人员日常也是要早集合、点名并出操的。毛岸英却常常起不了床,甚至吃不上早餐。彭德怀司令拿他这个特殊兵没办法,也就没有纠正他,而责成自己的军事秘书照料他:「记住!遇到空袭,一定要把毛岸英从床上拖起来,把他塞进防空洞里去!」

一九五0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下午,两架绰号「黑寡妇」的美军侦察机,在大榆洞上空盘旋了一小时后离去。大榆洞是座废弃了的矿山,临时做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驻地。此一异常现象引起了司令部作战处负责人的警惕,估计第二天天亮后可能有敌机来空袭,当即布置:司令部机关人员于明晨四时开完早饭,天亮之前全部进防空洞。防空洞分为三组:参谋部人员进南山大矿洞,政治部人员进山沟里的地下涵洞,总部首长进一座仅可容纳七、八人的小矿洞。

这一晚,正是志愿军入朝作战以来最关键的一晚。彭德怀司令员领着毛岸英等几名工作人员,通晚忙碌,调兵遗将,督促全军各部队,务于拂晓前进入指定位置,完成掩蔽工事,做好当日黄昏时分发起第二次战役总攻击的准备。为了第十三兵团三十八军不能如时到达指定战位,彭德怀大发雷霆,下了死命令:如影响了整个战役,军长提脑壳来见。彭德怀并派出司令部组织部长任荣带工作组赶往东线第九兵团督战。

二十五日清晨,金灿燥的旭日从东方升起。躲进矿洞里的人彼此看得清对方。毛岸英空着肚皮靠墙而坐,闷头抽烟。他又因睡过了头,没有赶上早餐,还是被人从床上硬拉起,拉到这矿洞里来的。他眼下的同室是彭德怀的警卫员小高,二十来岁,比毛岸英还贪睡,每天还得靠毛岸英拉他起床。平日最关心他的那位彭总的警卫秘书此时又上前线传达命令去了。

上午九点多钟,还没见敌机的影子。防空洞里的人不耐烦了,开始议论纷纷:娘的,要来不来的,我还有大堆文件等着处理;美帝国主义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呢!等到今晚上,它就知趣了,第二次饱尝我军的铁拳!

毛岸英却有他独特的见解:「你们忘记了,今天是星期六,美国佬要准备休周末呢!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七日凌晨,正是美国夏威夷的星期日凌晨,美国大兵都在呼呼大睡,被日本空军敢死队偷袭珍珠港成功……。」

毛岸英喜欢哨书本,谈起事情来总是知识渊博。

直到上午十时,敌机还没有来空袭。大家的警惕性放松了,纷纷走出防空洞去抽烟、散步、解手。毛岸英和小高则更大胆,回到宿舍去喝水吃饼干,再返回防空洞。敌机仍不见来。毛岸英因惦记着「彭总作战室」有几份电报要处理,就跟几位同事回到了作战室办公。

尖厉的防空号突然吹响,时间是十一点钟左右。正在工作的毛岸英等人冲出「彭总作战室」,已来不及进入两百公尺外的防空矿洞,只好就近隐蔽。但见空中有四架轰炸机从南方飞来,带一股强大气流掠过总部上空,向北方而去。毛岸英等人以为敌机又是轰炸鸭绿江大桥去了,就又返回到「彭总作战室」去。

没想到敌机在空中绕了一圈,悄然回头,其中一架俯冲下来,翅膀一抖扔下几十颗汽油燃烧弹。「彭总作战室」本是一座临时性木棚,顿时燃成一片火海。跟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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