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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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宰相-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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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稼祥大使被接来了,见了毛泽东主席的面,只说自己患了点轻感冒,几天没有露面,是怕把感冒细菌传染给主席和代表团的同志们。

毛泽东没有理会王稼祥的外交官式托词,开门见山地说:「稼祥啊,你比我小十三岁吧?我又比史达林同志小十三岁,在西方,十三是个不吉祥的数字,我们相互冲着呢!现在我是被陷在这里了,英法的报纸广播,说我被史达林软禁起来了啊!」

王稼祥、陈伯达、孙维世和其它在场的人,都被毛泽东说得笑了起来。王稼祥心里有数,毛泽东在国内嬉笑怒骂,叱咤风云,干纲独断,一言九鼎;但他这一套到了莫斯科,却未被人家放在眼里,对治理国家的经济大计又一窍不通,而遭到冷遇,陷于被动。打道回国吧,又什幺收获都没有,条约无一纸,援助无一文,怎幺向党内党外做交代?继续留下去吧,人家又不冷不热,史达林同志已无意单独与他举行会谈。连他提出要谈谈哲学,苏方都未派出一两名哲学家来敷衍……。

王稼祥说:「主席,你经常教导全党干部学习辩证法,变被动为主动,转劣势为优势。我建议你采行以下措施:一是接受一次苏联塔斯社和《真理报》的记者访问,公开回答有关中苏关系和你这次访问的问题,西方舆论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二是同意他们邀请周恩来总理率领中国政府代表团来莫斯科,代表我国负责主持中苏友好条约的谈判。他们认定,只有周总理来,才能真正了解到中国目前的经济状况和需求,他们也才能制订出各项援助计画;三是我们在等待周恩来总理抵达莫斯科这段时间,去一次列宁格勃,参观访问,那里是旧俄的首都,革命的发源地,有冬宫,十月革命博物馆,还有很好的歌剧舞剧院。主席知道,列宁格勒还是一座英雄城市,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她被纳粹德国的军队包围了两年零四个月之久,德军始终未能占领她,她成了俄罗斯民族屹立不倒的象征,是全体苏联人民的骄傲。」

毛泽东听了王稼祥提出的三条建议,顿时心情开朗起来。他拉住王稼祥的手说:「稼祥啊,你年纪比我小了一轮,脑筋比我灵罗。」

在旁的陈伯达、师哲说:「主席,我们去一趟列宁格勒吧!十月革命的圣地,我们应当去学习取经埃」

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毛泽东身后侧的孙维世,这时也说:「我去过那里,夏天漂亮极了,是苏联最大的海港,冬天街道上也不积雪。还有那里的芭蕾舞剧院,世界第一流。」

毛泽东笑了笑,仿佛下了什幺决心似的,右手手掌习惯性地向前一推:「好!我们到彼得堡去。我还是喜欢彼得堡这个老名字。以后,我们国家的城市,一律不许改名,搞什幺朱德城,毛泽东城……。稼祥大使,现在到了你的码头上,只好暂时服从你的安排罗。你去以我的名义给周恩来发封电报,让他立即准备,多带经济贸易、工业农业方面的人才,尽快到莫斯科来。看来,今后在对外事务上,我是离不开恩来和你们这些外交大员罗。」 

※※※※※※※※※

第二十六章 千里谋杀周恩来-智倾莫斯科
一九五0年一月十日,政务院总理周恩来率领中国政府代表团,乘坐专列火车离京赴莫斯科访问。代表团团员有东北人民政府副主席李富春,中央政府贸易部部长叶季壮,外交部苏联东欧司司长伍修权,东北人民政府工业部副部长吕东,贸易部副部长张化东,以及各行业专家赖亚力、欧阳钦、柴树藩、常彦卿、沈鸿、王勋、聂春荣、何谦、苏农官等,还有新疆地区的负责人赛福鼎,邓力群。代表团还包括了已经随毛泽东在莫斯科的陈伯达、王稼祥、师哲等人。

一月十三日,周恩来一行乘坐的专列火车驶抵满洲里,正要过境换乘苏方的迎宾列车,却遇上了萧华和他率领的中国青年艺术团。团员们都惊呼起来:「周总理!周总理!」

在贵宾休息室,萧华向周总理汇报了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的简况,并说自己是计算好了日子,在这里等候总理的。周恩来也很高兴见到萧华。

萧华江西兴国人,一九一六年生,一九二八年十二岁时上井岗山参加红军,十七岁时已是红军总政治部青年部长,抗战时期任八路军一一五师政治部主任,进北京之前为东北野战军第一兵团政委,是一位著名的青年将领。他性格活泼,勤奋好学,喜爱诗词,进城后被任命为空军政委,之后转任全军总政治部副主任、主任。周恩来看着萧华身后那群花花朵朵的青年艺术家——大都为部队文工团团员,说:「萧华啊,中央这回派你当孩子头,女娃娃又这样多,你当得怎样?闯没闯什幺祸?」

萧华说:「报告总理,我很高兴率领这支文艺兵。都是第一次出国,开了眼界,世界真是大得很!团员们也都很争气,守纪律,没有捅什幺楼子,还得了金奖银奖,替祖国争了光荣。」

周恩来笑着,提高了声音说:「很好啊!你们的出访,是替我这个外交部长做了宣传,通过观看你们的演出,人家知道了,现在世界的东方有了一个新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周恩来嘴上说笑着,眼睛却一直在团员们中间寻找着什幺人。他忽然问:「怎幺没见到维世啊?这丫头,还躲着,不来见我?」

萧华这才明白过来,总理是在找自己的干女儿。看来莫斯科姐妹河别墅那边,还没有把他们留下孙维世的事,报告给总理:「我们路过莫斯科时,大家听说主席也在,就都想去见见。通过大使馆联络,结果只通知我和孙维世去看望主席。主席很喜欢维世,直夸她有风度,有出息。师哲同志就把她留下了。师哲说她俄语好,翻译组正需要。她本人也高兴留在主席身边工作一段,是个难得的幸福机会嚕」

周恩来脸上仍然笑笑微微: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这丫头,就是不肯听劝告,总是要朝那怀里投,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迟早要吃亏的。却又无法阻止她和主席往来。这回,江青也不在,她更是直接替主席服务……。他隐隐觉得,干女儿要有什幺事了。什幺事?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只好由她去了。

萧华望着总理,仿佛还有什幺话要讲。周恩来拍拍脑门,让团员们退到另外的候车室去,只留下萧华,才问:「主席跟史达林同志谈得怎样?」

萧华摇摇头,放低了嗓门说:「好象不大顺利。我只听师哲简单介绍了几句,并让在路上遇到总理时,先汇个报,通个气。」

周恩来早预料到了毛泽东和史达林两人很难谈得到一起。毛泽东一向谈话又是即兴式、散文式,旁征博引,诗词典故一齐上,很难翻译,翻译过去也很难懂,人家听了会乏味。尤其是谈到两国两党之间的具体问题,更可能出现分歧:「师哲怎幺讲的?你声音再小一点。」

萧华再次降低了嗓门:「师哲说,史达林同志和主席正式会谈了两次。史达林问主席许多具体经济问题,主席都答不上来。外交方面和国内建设方面的情况主席都说不清,要求苏方援建的项目也讲不清。史达林说,可以请他带的经济专家来谈。主席说他只带了陈伯达,是搞哲学的,原先准备和苏方讨论一些哲学问题。史达林急了,说你不行,你讲不清,你叫周恩来来谈,周恩来能讲清。后来史达林就再没有跟毛主席举行会谈了。」

周恩来蹙了蹙他的一双浓眉:「史达林同志怎幺这样子讲话?这样子招待我们毛主席?」

萧华说:「看样子,人家老大哥是真想帮助我们搞建设。师哲说,只要是我们提出来,史达林同志都会答应。他是跟毛主席谈不下去,才这幺讲的。说你们人很多嚒,叫周恩来来谈谈。」

周恩来仿佛在心里权衡着什幺,停了一停,才又问:「主席现在都做些什幺?」

萧华说:「师哲也简单介绍了几句,让先向你通气,主席前一段大部分时间在看书,一大摞一大摞的看。有时晚上和大家一起看一些反映苏联十月革命和卫国战争题材的电影。还是早上睡觉,下午起床。每天起床就外出去赏雪,在树林里走上半个小时,主席不怕冷。负责保卫工作的苏方上校想阻止,但主席不听。莫斯科的雪下得真大,比北京的大多了。因为事情不大顺利,主席心情不大好,发过几回脾气。又因为史达林同志说要等你到了再会谈,他们就先安排主席参观工厂和看些文艺演出,芭蕾舞什幺的。听讲近几天由王大使他们陪着,到列宁格勒参观去了。」

周恩来点点头,没有再问别的,而嘱咐萧:「刚才提到这些,你回到北京后,跟任何人都不准提起,事关主席威信。这是党的纪律。你年纪轻,资格老,官做得大,要经得起新考验。」

周恩来率领政府代表团一行人过境,登上了苏方的迎宾专列后,利用驶过西伯利亚大雪原的四天四晚,在车上召开了一系列大小会议。他有一个工作节目单:关于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此为总条约;总约之下,分条约还有:关于东北中长铁路从两国共管过渡到主权归还;关于大连、旅顺口海军基地的租借期限;关于新疆矿业主权归还;关于苏方向中方派遣各行业技术专家的协议;关于援建及贷款的协议。中方请求苏方援建的重点项目,则包括炼钢厂、重型机械、地质普查、资源勘测、采矿、电力、水利、交通、电讯、造船、煤炭、石油、化工、造纸、航空、大型桥梁、军火生产、汽车制造、拖拉机制造……等一百三十六项。

周恩来日夜陶醉于自己的「工作节目」中,孜孜不倦。困了,就暍两杯茅台酒、嚼一小碟花生米提神。由于各行各业的专家都带齐了,工作进展顺利。他不止一次地拍着手里的文件说: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共产党的国际主义精神,老大哥的无私援助。主权,我们将会一项项要回来;援助,从人力物力财力,我们将会一项项得到真正的同志加兄弟,所以我们在外交上要一边倒,我们是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的一部分。毛主席指出过,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中苏两党两国人民的团结,将会坚如盘石。这话说得多好。

车过乌拉尔山、在斯维尔德洛夫车站,周恩来向已经从列宁格勒返回莫斯科的毛泽东挂了电话,告上还有一天半,就可以见到主席了。电话里,毛泽东也很高兴,说就等着你来,好重开会谈,把条约谈成。维世也在我这里,她很乖,听说你要来,她很兴奋。云云。

专列顶风冒雪,继续西行。在雅罗斯拉夫车站,专程从莫斯科赶来迎接的王稼祥大使,登上了周恩来的专列。两位老同事、老战友见面,分外亲热。他们一直在周恩来的卧室兼书房里交谈,不时把某个部门的专家召来一起谈,多数时间却是他们两人单独谈。王稼祥自江西中央苏区时期起就把周恩来当兄长,不免谈及去年十二月十六日下午,他陪毛泽东主席第一次去见史达林,主席当着史达林的面指责、羞辱他的事。王稼祥说:「这事他怎幺也想不通,无论从中苏关系、外交礼仪、党的纪律、党的尊严,还有历史事实,毛泽东同志都不应该说那些话,不应该在史达林和全体苏共政治局委员们面前失态,使他丢脸。所以,他决定在完成这次陪访任务后,要求中央批准他回国,他这大使是怎幺也当不下去了。同时,他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在党的会议上澄清毛泽东同志对他的毫无依据的指责,看看王稼祥是个怎样的国际派?难道当年受党派遣,在莫斯科共产国际执行局东方部工作过的中共党员,就统统不是好人了吗?」

周恩来仔细地倾听着老朋友的陈述,嘟着脸好一刻没有吱声。他没好告诉王稼祥,毛泽东同志近来是有多次失态了,曾经当着手下工作人员的面,无理指责过张闻天,后又无理指责过自己。看样子,毛泽东同志大约到了男性更年期……。

周恩来离开坐椅,去倒上两小杯茅台,才过来跟王稼祥并排坐在长沙发上,边品酒边缓缓说:「历史上的那些事,早该放下了,可总也放不下哪。其实,在江西中央苏区开始长征那年,李富春同志病了,你代替他,当了红军政治部主任。要说排挤、打击过毛泽东同志的,是李立三,瞿秋白,王明,秦邦宪,李德,加上我。跟他有过工作分歧的,是陈毅、项英、朱总、洛甫、谭震林。真还轮不上你。许多话,早在延安整风学习运动中就说过了,检讨了,认识了。主席在作整风总结报告时也说了:是非已有公论,旧话不要重提。可为什幺又要重提?不懂。何况,长征路上,遵义会议,你和洛甫两人是起了关键作用的,这历史不能否定。一九三七年中央派你到莫斯科任驻共产国际代表,把王明换回了国内。你在共产国际做了大量的工作,介绍、推荐了毛泽东同志,让共产国际认可了毛泽东同志在中国党内的地位,记得还是你回延安在政治局会议上做的传达。这是你立下的第二大功劳……放心,这些历史,我没有忘记,相信朱总司令,少奇同志他们,都没有忘记。稼祥啊,个人情绪,个人委屈,你有,我也有哪!可是,我们党流血奋斗了二十几年,死了几百万上千万的同志,才取得了政权,有了今天的局面。每当想起那些死去了的战友、先烈,我们今天还活着的人,还能继续工作,浴沐在胜利阳光里的人,那点个人的情绪、个人的委屈,就算不得什幺了,芥豆之微,粉尘之轻喽!我有一条,说出来和你共勉吧:相让为党,相忍为国,服从领袖,热爱工作,任劳任怨,鞠躬尽瘁。」

王稼祥小周恩来八岁。他向来敬重周恩来的学识涵养。兄长一席话,确使他郁积心中的怨气消解了不少。但他还是不同意放弃原则和稀泥。他信赖周恩来,进而推心置腹地说:「为了党和国家的事业,也为了毛泽东主席本人,我觉得我们党的高层还是应当有正常的组织生活,应当有健康的、同志式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任何人都不应凌驾于党组织之上,而应遵守党章和党的纪律。不然,我们人人相忍相让,而放纵一人,就很可能制造出一位新的君王。任弼时同志在莫斯科养病,多次跟我谈到他的这种担忧,担忧我们党的高层政治生活不健康,最后导致全党走大的弯路……。

主席到莫斯科快一个月了,也不是天天都忙,可他只派他的卫士长去探望过一次。弼时同志也没有来看望主席,说自己患的是传染病,不要传染给别人。看得出来,主席对他已经很冷淡。」

周恩来深深地看了王稼祥一眼,过了一刻,才说:「稼祥呀,许多话,就到此为止吧。你是老同志了,有的事,不可书生意气,还是放在心里慢慢思考吧。我同意你回国,等这次任务完成之后,中央已决定由洛甫来接替你,你就先到我的外交部挂职,怎样?少奇同志管干部,很快会对你有新的工作安排的。弼时的病情怎样?咳血止住了没有?到了莫斯科,我一定挤时间去看他。你要记得提醒我,我们一起去。他比我还小四岁啊,多幺坦率、正直、有本领的一位同志。一九四七年三月撤出延安,转战陕北,为了过不过黄河,他跟主席那个吵啊,两人拍桌打椅,大吼大叫,我真怕他们两位老乡动手……。你说我不打圆尝不和稀泥,怎幺办?既要维护主席,又不能伤了弼时。少奇同志说过多次,弼时是我们党中央书记处总书记的最佳人眩可偏偏就得了这个玻还抽烟抽得很凶。我劝过他多次,就是戒不掉。现在戒掉了?」

一月二十日中午,周恩来的专列抵达莫斯科。苏联部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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