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麻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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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麻将城-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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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低音:和唱。调侃,恢谐。

女中音:咏叹。深情,柔和。和唱,对衬。

童声:纯真。开头部分。中间偶尔穿插。

总体效果:乐器组与演唱要配合紧密,为一个整体,不突出任何一方。痴醉浑然。

开头部分:如牵如引──三十面小军鼓:由遥远逐渐拉近,但音量不大。深情的萨克与之并起,摇铃几声亮丽。钢琴继起。

正部:男中音痴醉轻咏;女中音与之和唱一段,在男女中音唱至三句以后,男低音和,女中音逐渐消失。电吉它由远而近逐渐跟上,参与变化。黑管参与咏叹。演唱间隙这两件乐器相对明显,并间有摇铃声。

高潮:向往生命,向往死亡,带着由衷的赞美,反复歌唱--“啊,我的梦乡,我的小迷娘,生的感觉真好,死的感觉真好,假如这不是爱情,假如这是我的错误,噢,请你原谅……”

结束部分:主旋律逐渐减弱隐退,显示鼓与摇铃的奇妙交响。电吉它首先消失,继而钢琴、黑管消失。萨克伴送鼓与摇铃。低而健康的忏悔,伴着祈祷。感人的凄惋,主要是真诚。鼓点极轻。摇铃几声,结束。

『9』好几天都没见着素平。或者说,这个由诗人委托的主要联系人一直没有在我跟前露面。

这几天我都由一个自称是素平丈夫的男人陪着,这个男人的身材、面貌酷似我的朋友江波,只是他比江波更胖、更体面、更漂亮一些。最明显的是那个红红如熟香肠的酒糟鼻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标准欧美式进口鹰钩鼻。即使脱光了衣服,也找不到昔日分布在他脸上身上的那些我熟悉的疤痕。而他使用的却是诗人过去深痛恶绝的“麻式”普通话。

这些令人困惑的事我在前面已经多次说过。这个男人自称叫肖红,这个名字与我崇拜的一个中国女作家同名,也与我朋友江波曾有过的一条心爱的狼狗同音,而这个男人却否认他认识什么江波罗卜,他最多只是从素平的嘴里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而已。他这些天亲自给我以最高规格的接待无非是受了妻子的委托,而他对江波包括我在内的这些非生意人尤其文人不感兴趣。而简单说来,身材、面貌酷似这个男人的江波据说已自杀身亡或死于非命,只是谁也没有看见他的尸体。

几天来,我被自己这些鬼气森森的猜想还有肖红的美酒(当然也有美女)灌得稀里糊涂。后来嘛,当然是后者越来越占上风,美酒和美女,渐渐将我头脑里的鬼气冲得无影无踪。肖红确实尽了他的最大努力,他变着花样,用他能达到的“最高规格”让我享受,让我快乐。他并且警告我:一切都是暂时的,你不可能永远做我的座上宾。别去想什么诗啊五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及时行乐吧──能享受一天是一天──我这一天胜过你那个倒霉蛋朋友二十年哪!

我想他说的对。

我相信这许多天我喝的茅台、五粮液、人头马、XO、马爹利、路易十三都是正宗的,还有那些形形色色我叫不上名的贡酒、洋酒。我相信它们都是正宗的。反正我从来没有喝过。肖红并不因为我第一次喝就胡弄我,那些听说昂贵得惊人的洋酒如马爹利、路易十三肖红都是要整瓶的,并当我的面从原包装状态拆用,一边操作一边详尽讲解它的防伪功能和解密程序。他说:即使是假冒也是外国佬的假冒,中国这方面的技术,差得远哩,连假冒的资格都没有。他还说:放心,喝外国的假冒酒至少是喝不死人的。

由于世界名酒实在太多,在一次酒宴上,肖红竟然一下子给我点了十几种,每种规定我只能喝一到两口,真正的浅尝辄止,好象我是一名不远万里远道飞来的专职评酒大师:那种呈琥珀色的法国白兰地,那种泡沫飞扬的法国香槟,金黄色的苏格兰威士忌,殷红的葡萄牙波尔图葡萄酒,据说喝下去闻不出酒味的俄国名酒“俄得克”,据说是用糖蜜粮制的牙买加劳姆酒,最奇特的莫过瑞士的一种“维廉牧师酒”,据说它是用成千上万只酒瓶挂在梨树的枝头上酿成的。

尝了国外的再尝国内的。还是肖红说的对:论吃菜,还是中国的好,谁也比不上咱们中国。生在中国真是幸福。他还说:中国的菜绝对是门艺术,比那个倒霉蛋的诗要艺术多了,比谁的诗都艺术。

按照中国的八大菜系或者十大菜系、十二大菜系一一吃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几乎将麻将城有点名气的馆子吃遍了。也怪,我不得不承认,小小的十几万人的麻将城,居然什么吃的都不缺──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我们在碧妮酒楼品尝清香脆嫩的鲁菜,在威娜宝川菜馆领教了川菜的麻辣甜酸,在斯蜜丝饭店吃扬州菜和苏州菜,在美人蕉酒家吃广州菜和潮州菜,在郁美净酒楼尝杭州的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和宁波的东坡肉,在娜切尔酒店尝福州的佛跳墙和泉州的七星鱼丸,梦思大酒店的宫廷菜菜名不俗:龙凤呈祥,鹤鹿同春,麒麟送子……海伦夜总会的孔府菜菜名更富有诗意:诗礼银杏,阳关三叠,白玉无瑕……只是孔老夫子若地下有灵听了这个店名定要气得再死一次。“百爱神火锅城”更有意思,硬是用一排排空调将汗淋淋的大夏天调成了寒气逼人的冬天,进去时每人先发一件羽绒衫(据说是一次性使用),然后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里捞着吃,再辣出一身大汗来。肖红说,只要你今天吃了,保证你明天还想来吃。我说为什么?这种洋罪我受一次就够了。肖红笑笑,并不答话。旁边的服务小姐笑笑,媚眼四飞。她们穿着皮短裙和袒胸的工作服,让人看着格外性感(在这样的温度下),身上亦不免泛起阵阵寒意。这时肖红拍拍左边一个小姐的屁股,问:你知道你们的店名“百爱神”是什么意思吗?小姐怕痒似的身体一扭,说:请老板指教。我想这大概是她们的专业术语,进店来至少听她们说了十次“请老板指教”。不过肖红的话倒提醒了我,“百爱神”很象一个法文单词的发音:毒药。

小吃一般放在早餐进行。一天三餐河马般的大吃和深夜持久的娱乐活动迫使我早上睡得象死猪一样,不到九点种根本醒不了。而听说肖红一大早五点多钟就起来了,去梅兰公园做一种什么长寿功。听说做功的人成千上万,潮水般围了一层又一层,跟着喇叭里的音乐做着各种复杂而优美的动作。这种事我在我那个城市水江也听说过,这些练功的人自发聚集起来,由几个做得好的在前面领着,颇象文。革时跳忠字舞的光景。看来麻将城还要发展成一个“长寿城”呢。这一点也不令人费解。倒是肖红,这家伙每天绝对比我睡得晚,甚至在麻将桌上通宵无眠──他怎么可能起那么早呢?他不瞌睡吗?或者是长寿功真的在他身上显了神效?在这一点上肖红和我的朋友江波绝对不一样。我和诗人在生活习惯上倒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爱睡懒觉,宁肯扒脚趾也不打麻将。所以我说诗人是麻将城绝无仅有的一个怪物。

这个夏天对我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凉爽,我们从空调走向空调,除了模糊不清的傍晚在留芳亭的河里“游澡”的一个小时(这是我和肖红的共同爱好)。一般上午十点我们走出空调房间,坐进事先开足空调的蓝鸟,把沿路的灰尘、热浪、拉圾、臭气统统挡在车窗外面,然后走出轿车,走进一个装饰得花花绿绿或者金碧辉煌的门,迎面总有冷气伴着小姐粉嫩的笑脸徐徐拂来。满桌的风味点心、特色小吃总是让人眼花撩乱,一样吃一口都不可能做到,因为一二个小时后我们又要开进另一扇布景门进行正式午餐。布景。是的,走来走去总象走在布景里,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好象是从一个舞台赶到另一个舞台,去赴一场场规定的演出。角色总在不断变化,主题却不会变:生意和金钱。这角色当然不是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成了一个舞台上的看客。台上的看客还不如台下的看客来的自在。就象开会做报告,不做报告的坐在台上当陪客是相当难受的,好多当官的都这样说。中午的演出和晚上一样,常常拖得很长,老是不得谢幕。好容易回到留芳楼别墅,回到上午起身的空调房间,醉得也不知几时几分,我们倒头便睡,一觉睡到下午六点──任何人不得打扰。在这一点上我和肖红保持了高度的一致。然后就到了我说过的“游澡”时间,有一流的模特儿美女陪伴,高兴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裸。体,也可以让身边的美女裸。体,尤其在天色昏暗的时候,姑娘们还是很乐意的。说话间,就又到了晚上演出的时间了。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全世界都一样,这一日三餐很可能是上帝的规定,你无法违抗。再说,即使你不饿,别人也饿了。即使你不想吃,不代表别人不想吃。何况晚上的这一顿是一天的总结,绝对是一场马拉松式的总结,人生的乐趣都集中在此刻的筷头上,人与人之间胜负的较量也文明地荡漾在一只只酒杯里。胜则为王败则寇。王们还得风度翩翩地将寇们送进空调车送进他们温度适宜的床上去。剩下的王还得继续在麻将桌上一决雌雄,而床上永远有新鲜的雌性(或雄性)动物在等待着他们──他们或者出其不意来开辟新的战场,或者让她们独自空守洞房直至天亮。

这就是我们的夏天。一天紧跟着一天,车轮般转个不停。

重视和享受早餐(当地叫早茶)几乎是麻将城的一大传统。小城人的习惯是早上早起练功,然后空着肚子上班,点过名报过到之后再纷纷走上街头享用丰盛的早茶。传统。任何规章制度在“食为天”的传统面前几十年来形同虚设。不过近几年来,这种风气在合资、私营企业不大行得通了,比如在肖红素平夫妇的公司里,哪怕迟到一分钟也有被扣光奖金乃至工资的可能。当然肖红素平之流除外,他们不能和一般的人同日而语。

说吃的话,可能永远也说不完。中国的少数民族太多了,而各民族好吃的东西就更多,你甚至足不出户就能吃遍祖国的大好河山。一张圆桌上一般要摆六个或八个民族(顺便说一句,小城人对数字是非常讲究的),而且色香味、干稀汤搭配得恰到好处。这些风味食品和那些少数民族我从未见过,甚至也从未听说过。这三十五年来我见过满族、朝鲜族、俄罗斯族、蒙古族、哈萨克族、傣族……吗?或许在电视里见过,但那能算见吗?照这么说,有一大半的人民公仆就用不着出国考察了,费时费力的(更费钱)。我见过满族的全羊席、蒙古的酥油茶、藏族的青稞酒、回族66型的全羊大菜、锡伯族的熏马肠子吗?这些震耳欲聋的名字我或许在某个颂歌里听见唱过:

不献青稞酒呀,不喝酥油茶呀,也不献哈达……

这三十五年来,我听说过一个叫珞巴的民族吗?也许因为他太小了,只有几千人。我见过珞巴人烹制的老鼠吗?听说过一种叫达谢或者达荠的饼吗?见过傣族人怎样把蛇、鼠、蚂蚁、蜜蜂端上餐桌吗?若不是在餐桌上亲眼所见,我肯相信傣族人喜欢吃蜘蛛、吃蛆吗?虽然那种蛆并不是我们在厕所里见到的那种蛆,而是一些南方植物害虫的幼虫,但对“蛆”的长期成见仍使我不敢下筷。我惊异肖红吃的是那么津津有味,那么香。没有他不敢吃的东西。他吃那些东西的样子总让我联想到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什么的(你见过狗吃屎或者猫吃老鼠吗)。有一次他还提议要请我吃一次“活猴脑”,甚至已经将我带到了那张特制的餐桌旁──那餐桌中央有个圆洞,他告诉我那将是猴的脑壳暴露的地方,猴的脑壳将被我们用铁榔头亲自敲碎,以便露出里面鲜活的脑浆,你还可以听见桌底下猴子的惨叫哀鸣声,以证明“活猴”并非假冒……我差点当场呕出来。我说谢谢谢谢这个我听说过我听说过不用再见识了,这种事情听一遍就足够了……

肖红常常笑我是一个没有福气的人,活一辈子,尝的味道还没有一只狗多(这句话在形容我性生活时他也一再使用过,这在后面还将提及到)。
47。诗人与狗玛丽和雪莱
玛丽和雪莱

『10』只是十几天来肖红闭口不提赞助的事,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好几次我小心翼翼地提到这事,他总是将手很有风度地一挥,说:小事,小事一桩。你先吃,先玩,保证你吃好了,玩好了,这是大事。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更多的时间是玛丽和雪莱陪我玩,很显然我在这里是指那两条可爱的狗,那两条狗确实很可爱,我也更愿意和它们在一起玩儿,尤其是无聊的时候。说起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无聊的,头被酒精灌得昏昏沉沉,书根本看不成,其它看什么都是双影儿。整天除了忙着吃进就是忙着屙出,实在是太忙了点。好几次向肖红请假,问能不能让我休息几天,喘口气儿?肖红说那不行,我不能将朋友丢在一边,你也不能将我们丢在一边,这是商场上和朋友之间最忌讳的事情──在商场上,在朋友之间,有一个原则就是:宁伤身体不伤感情。你就──小车不倒只管推吧!。

一个暑假很快就过完了。如果按一天等于二十年算,我在麻将城眨眼已生活了近一千年。难怪有天上一支烟,地上一百天之说,这回我算是有点相信了。别的不说,结婚十几年来,除了一日老似一日的老婆,我尝过别的女人尤其是少女的滋味吗?再过二十年,我能尝到吗?在这个问题上,可没有第二个二十年好等──即使我能活到那一天,也已经是古来稀的怪物了。在这个问题上肖红常常教导我:一只公狗一年还不止玩一只母狗呢,人活一辈子,莫非连狗都不如?我承认我无法反驳他。也许他是对的。假设再过二十年,或者四十年,我能过上象他这样的“狗”的生活吗?很难说。就说他妈的洗澡吧,我能洗上这些桑那浴、喷气浴、咖啡浴、海水浴、冲浪浴吗?还有那些奶浴、酒浴、香浴、茶浴、醋浴、中药浴、矿泉浴、冰浴、泡泡……浴吗?很难说。确实很难说。

这些日子我根本不读书不看报,连电视也赖得看,一看就觉得电视上全是假的,假透了。比起我嘴上吃着的,手上摸着的,眼里见着的,电视简直假得可怜。当然我也没读诗人的手稿。我差点儿把这茬给忘了,把我来麻将城的目的给忘了。直到临走的时候,我才恍惚想起什么来,捡起床底下已故诗人的手稿,见封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

『11』这天晚上肖红设宴为我送行,在一个叫丝蜜思或者思蜜丝的酒店(我记不大清了),就我们两个人,还有两条狗。素平还是没有出现。素平的这种不正常表现再次引起了我的注意,或者说好奇。我问肖红:我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他说:问吧。我知道你迟早要问。

好吧。我说。你能告诉我,你和素平是,是怎么结婚的,也就是说,你──

──我是怎么将她搞到手的是不是?

我望着手中的酒杯,沉默不语。

他又问我:你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我说当然是说真话。

他猛喝了一茶杯酒,然后告诉我说:他能把那个富婆搞到手,全靠了一条狗。

有一天我走投无路了,我想自杀,他说。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当时我想,死之前我要干一件事,干不成,我就自杀。于是我找到了素平,我对她说,我要和她结婚。我给她三天时间考虑。否则小心你的狗命,我说。第四天早上,她在被窝里醒来,你猜她发现了什么?

一只狗?我猜道。

肖红哗地笑了,杯里的酒洒了一手。你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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