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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真帝主,兴唐全赖尉迟恭。
宋贤有《榆窠词》为证:榆窠草,点点斑斑如血扫。借向时公何事?因尉迟一战征旗倒。世充兵将魂魄飞,杀入重围保大小。至今此血尚犹存,不见英雄空懊恼。
当时王世充听知唐兵救应,自于高阜处观之,见敬德往来冲突,一无所碍,世充惊问左右曰:“此何人也?”有识者对曰:“乃刘武周降将尉迟敬德也。”世充曰:“果实英雄 !”
世充令所在之处不可轻放,却不知背后唐兵三路杀来,中央是屈突通等兵,左边马三保,右边程知节,喊杀不绝,势如蜂涌。
郑兵大败,杀得尸横遍野,血染河渠。世充单马逃走得脱,众军四散。当日敬德获排矟兵六千,领众还营,大获全胜。
总评:敬德在军中,被诸将所忌,争谮杀之,幸秦王之终不信谗言,故忠良不至于就戮。夫榆窠之往,及观世充之寨,却为单雄信所逼,非有敬德挺鞭敌住,杀透重围,则秦王其奚赖焉?
若雄信之割袍断义,此不过兄弟之交,又当别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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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尉迟恭榆窠救主
王世充既走脱难,行出谷口,回观所跟,约有一百余人。
又行一程,已近新城,一簇人马拦路,世充曰:“吾合休矣!”
近前视之,方认得是徐琳军马,世充心始安。徐琳接战,言道:“虽知阵败,不敢远离,附近迎接。”世充曰:“险失了性命,与汝不相见也 !”接入新城,随后段达也到,陆续败军皆随首军归新城。世充点将校,中间带伤者甚多。世充令各人将息,是夜宿于新城。次日天晓,世充唤徐琳曰:“吾今暂回洛阳,收拾军马,必来复仇。汝可保全新城,但有缓急,飞报将来,吾亦随手领兵至此,汝可用心守护。”遂上马,引二百余众连夜奔回洛阳。世充乃遣徐琳把守北关,为犄角之势,以防唐兵。
却说众将保秦王归营,皆拜称贺。其后来者战栗惊惶,皆含泪而拜曰:“不曾犯着贵体否?”秦王笑曰:“若非敬德奋力向前,几为此贼所困。”众皆愕然。秦王顾谓敬德曰:“若据众人之意,汝必叛我,今能独保吾身无害,何相报之速邪?”
随赐敬德金银一箧,以酬其劳。敬德曰:“敌人未灭,何敢望赐乎?”敬德即将所赐给赏士卒,自是秦王倍加爱敬,宠遇日隆。 秦王把诸军一一分拨赏赐了,当还人长安面君。秦王曰:“世民进兵,欲取洛阳,实为诱敌之计。不料贼骑猝至,四面围合,单雄信引槊直趋世民,若非敬德夺槊,刺死贼人,几乎不能与父皇相见矣。”唐主曰:“王世充今居何处?”秦王曰:“后得屈突通领兵继至,杀败郑兵,十丧八九,世充今已逃回洛阳矣。”遂引敬德入见。唐主曰:“吾儿兵胜,皆赖汝夺槊之能,他日画像凌烟,功居第一。”敬德曰:“皆赖陛下洪福,臣何力之有。”唐主大喜,重加赏赐。唐主曰:“卿之膂力过人,朕已知之,但不识卿能于阵上夺槊避槊,二者之法孰难?”
敬德曰:“避槊无伤者,目之巧也,乃吾一己之能;夺槊还刺者,力之勇也,实压万人之敌。以臣较之,夺槊实难事也。”
唐主曰:“然。斯言有理。”
言未了,只见齐王元吉挺身言曰:“适见敬德所言,皆虚诳之辞,汝以为满朝人皆土木,特如此夸口,偏我众不能使槊?
汝有何能,愿去锋刃,与汝较其胜负。”原来元吉以善能于马上使槊,自负其能,一闻敬德如此夸口,故请与之较胜负。敬德曰:“自幼学习一十八般枪马之法,并无虚发。然以理论之,殿下君主也,臣乃奴婢也,安敢与殿下比较?”元吉曰:“不论品秩贵贱,只较槊法,仍请吾兄秦王全装披挂,一如输窠逃走之状,吾假单雄信飞马追赶,看汝单鞭划马来夺得吾槊否?”
敬德曰:“愿赦死罪。敬德贱手颇重,恐伤贵体,只以木槊去了锋刃,虚意相拒,独让殿下加刃来迎,臣自有避槊之法。”
唐主曰:“朕试观二人武艺,以见优劣,忽得有伤。”敬德取木槊一条,去其锋刃,令军士牵一疋乌骓马至阙下。元吉大怒,上马持大杆铁槊大呼曰:“敢与吾比较槊么?”秦王闻知,亦披挂飞身上马,绰丈八点钢蛇矛,纵马而出曰:“汝能使槊,偏我不会使枪?”秦王勒马便走,元吉持槊追赶,意在刺之。
闪上敬德,大叫:“勿伤我主!敬德在此。”元吉遂弃了秦王,挺槊来战敬德,被敬德夺过槊来,横刺元吉坠马。唐主喝曰:“不得无礼!来听约束。”于是三人皆下马,放了器械,皆跪前来。唐主曰:“敬德真虎将也,汝二人武艺万不及一。今封敬德为行军都总管,可便领此职。”
敬德谢恩,正欲出朝,只见齐王奏曰:“敬德出身微贱,才得小胜,便自夸口,辄封以重职,此事吾实耻之。”唐主曰:“有此大功,方授大任,汝何亦被夺槊乎?”元吉曰:“彼知我力怯,故敢放心来救。素闻单雄信郑之虎将,岂敬德单鞭划马,敢向万军,以救秦王乎?此事吾实不信。”唐主曰:“眼见夺槊,有此英勇,如何不信?”元吉曰:“臣部下有一将姓黄名太岁,亦有勇力,来日父皇可领百僚至御园中较试,若敬德再能夺得黄太岁之槊,吾实信矣。”唐主从之。
却说秦王归至西府,敬德曰:“今日试槊,眼见齐王实有害大王之心,奈吾手快,方能解救。今齐王又奏御园再试,吾想来日凶多吉少,大王宜要提防。”秦王曰:“吾亦深虑此事,来日全赖足下虎威向前,异日共保富贵。”敬德曰:“吾必击之。” 却说元吉归府,与众商议欲图世民之事。谋士张达曰:“秦王功盖天下,四海咸归,称羡其德。手下诸将,皆骁勇之士,今不早除,大位必不归汝,亦生后患。不如来日御园中令黄太岁急追杀之,大事定矣。”元吉从之,遂吩咐黄太岁:“来日可要奋力向前追杀秦王,汝之功也。恐圣上见罪,吾自当之。”
太岁领命而退。
次日,唐主带百官前至御园,左右拜见已毕,分班侍立,随后建成、元吉、秦王、敬德、黄太岁诸将皆至。唐主曰:“今日较试,专看敬德槊法,两下勿得相伤。若不依命,以军法论。”只见秦王披挂横枪立马阵前,左右往来,一如榆窠走马之状。黄太岁假装雄信,持槊大喝曰:“秦王汝走何处?认得吾单雄信否?”秦王前走,太岁随后紧追至近,将槊刺去。秦王大惊,急以枪架隔避之,秦王曰:“汝何生恶意,欲刺吾邪?”
太岁曰:“奉齐王命,要来杀汝。今日只知有主,不知有王;若不杀汝,吾亦必死。”秦王见说,连声叫苦,勒马加鞭,逃命直至桑林,绕树而走。后面敬德看见,大呼:“野贼!不得无礼”。太岁回头,见敬德赤体赶来,遂弃了秦王,来战敬德,提槊便刺,被敬德闪过,用左手一挟,右手提鞭,向太岁直打下,挣挫不起。敬德随夺槊过手来,还刺太岁坠马而死。后人有诗赞敬德云:敬德当年三夺槊,果然无敌御园中。
直须惊破齐王胆,此是兴唐第一功。
敬德回奏唐主:“太岁欲害秦王,臣故杀之。”元吉见奏大怒,近前奏曰:“秦王故令敬德杀吾爱将,有违圣旨,不遵约束,合斩敬德,以偿太岁之命。”秦王曰;“眼见汝使太岁要来害吾,尚敢在此饰辞抵罪。敬德不杀太岁,吾命亦丧于太岁之手矣。”唐主曰:“汝二弟兄至亲骨肉,合宜吉凶相救,患难相扶,庶不负其亲也,何可自相并力于朕前?其大义安在?”元吉曰:“元吉有心欲害秦王,惟天可表。太岁亦不足惜,只敬德欺吾太甚 !”唐主曰:“此人有救主之功,朕甚敬之,宜特赦罪,以旌忠节。”元吉默然良久,无言可答。是日,众官护圣驾还朝。后来秦王兄弟因此结仇。
却说秦王归至西府,众将士皆来见,敬德曰:“大王见御园风景乎?今日大王若一发言,吾必杀齐王矣。”秦王曰:“击鼠当忌器耳,吾父皇在上,倘怒见罪,不可一时燥暴;况手足之情,安忍加害?”敬德曰:“大王等以手足,彼则视王如路人也。视此人心术,它日为祸不小。”秦王曰:“天下未定,不可家人相害,此皆置之度外,勿以为念。惟洛阳王世充、乐寿窦建德、南阳朱粲、江陵萧铣,所可忧者,在此数子而已。”
敬德再拜曰:“大王仁圣主也,宽洪大度,非臣等所及也。”
忽报王世充又来入寇,秦王即上表图取洛阳,于是引大军出关。看是如何用功?
总评:秦王得保归营,皆敬德夺槊之力,随加赏赐,以酬其劳,谁曰不宜?彼阵上夺槊避槊之事,二者难易,讵不能辩,齐王以为虚诳之词,再奏御苑较试,以观其槊法,则欲加害秦王可知。秦王乃曰:“天下未定,不可家人相害。”真仁圣之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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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李世民兴兵伐郑
武德四年夏四月,秦王上表云:“王世充数侵疆界,累犯中原,若不剿除,必为后患。臣乞与李世绩统领大兵,共入洛阳,剿除奸党。”唐主从之。时世绩按制河东未回,唐主差使宣召星夜还朝商议。及世绩回,唐主以秦王之言问之,世绩曰:“臣往河东看探,亦有此意,可乘此伐郑也。”唐主封秦王为天策上将,领司徒职,尉迟恭为大将军,世绩为军师,点起大兵四十万,直向洛阳进发。当日秦王遣行军总管史万宝自宜阳南据龙门,刘德威自太行东围河内,王君廓自洛口断其饷道,黄君汉攻回洛城,其余诸将分道而进。大军屯于北邙,报入洛阳来。 此时王世充歇马多时,每日教演军马,意欲西征。听得飞报消息;郑主王世充升殿,近臣奏曰:“今唐兵已到新安,前军阵于慈涧城之西,早乞发兵破敌。”郑主问于群臣:“谁可为元帅,以退唐兵?”内史令长孙安世出班奏曰:“大想先朝用大将,所到皆克,陛下何不拜郭士衡为大元帅以退唐兵?”
郑主准奏,即宣大将军郭士衡至殿下,郑主曰:“今唐李世民领兵入境,卿安忍坐视而不救之?”士衡曰:“臣才疏智浅,不称其职。”长孙安世曰:“将军是社稷之臣,不可固辞。”
士衡曰;“臣受国恩,安敢少辞,愿乞一人为副。”郑主令士衡自举之,士衡曰:“臣举太原阳曲人也,姓薛名德音,官授黄门侍郎。”郑主准奏,拜郭士衡为都总管,授元帅印,薛德音为总管,命桓法嗣为军师,段达为先锋,选拨军马二十余万,当年出师。郑主御驾亲征,军马出屯慈涧之西,秦王兵屯新安下寨。士衡与德音、段达共议进敌之策,当日使人先下战书,次早两军相近,列成阵势于新安之野。唐兵远见对阵郑兵甚是猛烈,唐阵旗门开处,一面皂旗有六个雪白字“朔州尉迟敬德”,旗下尉迟恭出马,青袍铁甲,竹节钢鞭乌骓马,背后数十个军士跟随而出。郑阵中段达认得是尉迟恭,扬威喝曰:“定阳小辈,负主匹夫,何人来侵吾郑境邪?”敬德在马上问曰:“此何人也?”随从军士曰:“此郑前部先锋段达也。”敬德大笑而骂段达曰:“吾奉唐主诏,来取王世充之头,量汝疥癣小儿,吾不杀汝,快换世充自来。”段达大怒,纵马而出,直取敬德。敬德拍马来迎。斗不数合,敬德砍中段达咽喉,即死于马下,直杀过郑阵来。箭如雨下,敬德引兵回至渭北屯住,使人于秦王处报捷。
却说王世充升帐,使流星马探郑兵大折一阵,段达没于军中。世充大惊曰:“人言敬德英勇无敌,吾今日方信。”请众将商议,都皆到了,张童仁曰:“吾来日与敬德共决死战,誓无还之礼。”次日,上马引军前进。敬德亦引军来,两阵对圆,二将齐出,敬德曰:“来者何人?愿通姓名。”童仁曰:“吾乃张童仁是也,今奉郑主诏,特来取汝首级,汝若怕死,下马投降。”敬德闻言大怒曰:“世人闻吾之名,皆缩首远避,量汝只是一小卒,何敢藐示于吾?可惜吾之钢鞭砍汝鼠辈。”
言讫,纵马舞鞭,直取童仁。童仁拍马来迎,战上十余合,童仁拨回马拖刀便走,敬德自后赶来。只听得唐军锣声大振,敬德恐后军危急,慌回来,却原来是军士见童仁本事,疑彼使拖刀计,特地鸣金收军。敬德回问有何事故,军人曰:“吾等闻童仁极是有勇,战数合便走,恐中有诈,故急收军。”敬德曰:“若不收军,已被吾劈死此贼耳。”敬德收军下寨,哨马飞报郑营,王世充曰:“唐兵累战得胜,又进兵青城,欺吾太甚,来日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吾自出阵前用一席话,可叫李世民拱手而伏之,唐兵不战而自走也。”
众将大喜,当晚传令,来日平明进兵。列成阵势于青城涧左岸之野。远见对岸唐兵依次而出,上首是秦王,下首是李世绩,前部先锋马三保捏住阵脚。探了出军,前请对岸主将打话。
郑兵阵中门旗开处,张童仁、郭士衡分左右而出,各持兵器,列于两旁。次后郑将一对对分列在门旗影里,中央是王世充,全装披挂,金盔金甲,横枪立马。唐将望见,传言世充自来,秦王曰:“此贼自来,必有词说也。”世绩曰:“吾已用计,四下埋伏兵去了。”
秦王纵马,左右紧随,出于阵前,世充亦纵马而出,隔涧大呼秦王曰:“汝今引兵侵夺吾境,吾有一言,令汝静听:昔隋失其国,天下分崩,长安、洛阳各有分地,吾尝自守,不敢西顾。熊、谷二州迫在度内,吾所以不取者,欲以敦邻好也。
今王远涉吾地,度越三崤,绩粮千里,勤师远出,将欲何求邪?”
秦王曰:“四海之人,皆承大唐正朔,独汝执迷不服。东都士民来请王师,讨汝欺君罔上之罪,汝若早降,饶汝性命,富贵可保;倘若迟误,粉骨碎身,悔无及矣。”世充曰;“唐郑交兵,互有胜负,汝亦不能全胜,吾亦未必全败。古人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吾宁让山南二十五郡归属于唐,与汝讲和罢战,指潼关为界,各自管理,今后永不相犯,免见生灵涂炭,岂不可乎?”秦王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唐得正朔相传,汝是羌胡小卒,乱我中原,岂有相容之理?吾今誓欲剿灭群凶,天下合一,归于我唐,谁来与汝讲和而瓜分境土乎?”秦王回顾曰:“汝等敢过涧冲突郑兵否?”
言未绝,屈突通引步卒五千从下流头先渡过对岸,随后秦王令诸将一齐拥进。郑阵中一将呼延寿骤马挺枪来迎,屈突通一骑马、一条枪直取呼延寿。秦王示之曰:“有此虎将,何惧一世充乎?”遂令催兵擂鼓,以助军势。呼延寿只待要走,耶律希圣见呼延寿遮拦不住,挥刀纵马而出,唐将马三保看见,一骑马、一口刀飞出。屈突通大喊一声,一枪刺呼延寿于马下。
希圣大惊,措手不及,被马三保一刀斩之。二将拍马来战,郑主与诸将慌入本阵。秦王鞭稍一点,大势军马一齐掩杀,各道总管同时俱进,各要争功,奋力向前,自辰至午,斩首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