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平时的脾气很暴躁,情绪上来时很难克制。1839年的一天,她和继母发生口角,忽然把门“砰”地一关,就跑到了嫁在春田镇的姐姐家住,一直没有回去过。
一个立志要嫁给未来的美国总统的人,到春田镇来住,她可算找对了地方。当时这个地处边疆草原的小镇,既没有石板车道、人行道,也没有电灯、下水道;猪在泥泞中打滚,牛群在镇上乱闯,牛粪猪粪散发着阵阵臭气。在当时,镇上的人口只有1500人。可这里却是美国政治的重镇:1839年,代表民主党北派的史蒂芬·A·道格拉斯和代表共和党的亚伯拉
罕·林肯都住在这里,而他们都是1860年的总统候选人。
这两人都结识了玛丽·陶德,并同时追求她,且两人都曾拥抱她。玛丽还说他们都曾经向她求婚。有人问:“您打算嫁给哪一位?”玛丽答道:“谁最有希望当总统,就嫁给谁。”
道格拉斯当时年仅26岁,且已经是国务卿,人称他“小巨人”。看来,道格拉斯的政治前途远比林肯光明。因此“最有可能当总统的那位”,实际上指的就是道格拉斯。而林肯,那时还是个穷律师,借住在史匹德店铺的楼上,连伙食都要朋友帮助。
即使在林肯当上总统的前两年,绝大多数美国人对林肯还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他曾跟最有势力的史蒂芬·A·道格拉斯辩论过一番。而道格拉斯在林肯毫无声望的时候,就已是美国政坛上的重要人物了。
玛丽·陶德(3)
道格拉斯很善于跟女人打交道,他有一头卷曲而漂亮的头发,一副好嗓子,擅长跳华尔兹,显得英俊潇洒。他社会地位高,前途一片光明。他还向玛
丽·陶德献过不少殷勤。因此亲戚们都觉得,与林肯相比,玛丽会更喜欢道格拉斯。而实际上也可能的确如此,道格拉斯——玛丽理想的配偶。也许,在夜深人静之时,她揽镜自照,自言自语道:“玛丽·陶德·道格拉斯……”,并看到自己正与道格拉斯在白宫里翩翩起舞……她沉醉了。
但是,出乎人们意料,玛丽与道格拉斯的交往却没有任何结果。
有一次,道格拉斯与一位新闻编辑发生龃龉,最后打了一架,那人是玛丽密友的丈夫。
或许是因为此事引起的不满,玛丽曾当众批评他;或许是玛丽曾嘲笑道格拉斯在宴会上的失态,说他酒醉后在桌上跳华尔兹发酒疯,将酒杯、烤火鸡、威士忌和肉汤碟子踢得满地都是。还有,在他们两人交往期间,玛丽如果得知他带别的女孩去跳舞,就会醋劲大发,使人很不愉快。因此,他俩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参议员毕佛瑞吉曾说:“道格拉斯精明而见多识广,他可能从未希望玛丽·陶德嫁给他;据说,他曾向玛丽求婚后被拒,其实,这只是女人为保留面子而说的话。”
失望已极的玛丽,于是转而向道格拉斯的对手——亚伯拉罕·林肯大献殷勤,想以此激起道格拉斯的嫉妒。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手未留住道格拉斯,却捉住了倒霉的林肯。
在回忆他们俩的交往时,玛丽·陶德的姐姐爱德华太太说:
“有很多次,我碰巧在他们会面时在场。谈话常常是由玛丽开场的,而林肯先生只是她的听众。他盯着她,犹如被一般神秘的力量吸引住似的。他沉默寡言,为她的机智和聪明而倾倒。与玛丽这样的贵族小姐长谈,他似乎显得很笨拙。”
那一年七月的共和党大聚会,把小小的春田镇搅得不亦乐乎。在此之前,人们已谈论了好几个月了。镇上彩旗飘飘,乐声喧腾。几百英里以外的人们都来了。芝加哥的代表开来了一艘官方的双桅艇。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少女们在艇上翩翩起舞;大炮齐鸣,火焰直上云霄。
竞选期间,民主党批评他们的对手自由党候选人——威廉·亨利·哈里逊只是一个住在小木屋里啜着苹果酒的老太太。共和党员们就真地将一间小木屋装在一辆车上,木屋旁栽一棵随风摇曳的胡桃树,还有树狸在树上嬉戏,而门口则放一桶苹果酒。由30对公牛牵引着它,在春田镇的街道上游行。
到了晚上,林肯在火炬的照耀下,发表他的政治演说。
有一次聚会,有人指责林肯所属的党派是“贵族党”,自己衣着考究,却希望平民百姓投他们的票。林肯于是答道:
“刚到伊利诺州的时候,我一贫如洗,无亲无故,教育程度也不高。我先在一条平底船上打工,月薪八块钱,身上只有一条鹿皮制的劣质马裤。有时,鹿皮打湿了,太阳一晒就缩水,因为一缩再缩,结果,裤脚和袜子中间就露出好几英寸的肉。我长高后,裤子缩得更短也更紧,在小腿上勒出一圈蓝色的印记,一直到今天还能看出来。如果你们说的‘衣着考究的贵族’指的就是这个,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人们又吹口哨,又高声喊叫,对林肯表示支持与赞叹。走进爱德华家后,玛丽对林肯说,他是个伟大的演说家,并迟早会登上总统的宝座。她崇拜他。
林肯凝视着玛丽,她的眼神已告诉了他一切。月光如洗。他拥吻着她……
他们决定于1841年元月1日成婚。
结婚前短短的6个月里,又发生了许多故事。
结 婚(1)
林肯缓慢地说:事情既然发展至此,我也只能信守诺言。
玛丽和林肯订婚不久,就开始对林肯的言行举止感到不满,开始想方设法改造他。她常常拿他跟自己尊贵的父亲相比。玛丽的父亲——罗勃·陶德先生,常常着上等蓝呢外套、白色亚麻长裤,皮靴下面裤管塞得很紧,手握金头拐杖。12年来,他每天早晨都雍容地走在莱辛顿的大街上。可是林肯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暑天,他既不穿外套,也不戴硬领;至于裤子,他常用一条带子往腰上一系就算了事;如果掉了扣子,就用木钉子解决一下。看着他的这种衣着打扮,玛丽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林肯这种随便的作风,使玛丽觉得脸面丢尽。她毫不留情地说出她自己的观点,言辞一点也不宽容,常使林肯十分为难。
玛丽的傲慢、自以为是、尖刻和唠叨,让林肯很不舒服。在莱辛顿的法国贵妇人办的学校里,玛丽学会了跳雍容华贵的八人舞,却没学到多少做人的品德。她常使林肯不得安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每礼拜去见她两三次,而是只想离她远一些。而玛丽却不明白,正是自己一手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写信责备林肯疏远了她。
玛丽的姐夫尼尼安·W·爱德华的堂妹玛蒂
妲·爱德华不久也来到了春田镇住。林肯去拜访玛丽时见到了她,她长得金发碧眼、高大而端庄,十分迷人。她与玛丽判然有别。 她虽不会说巴黎贵族腔的法语,不会跳圆圈舞,可是她待人接物很有教养,林肯十分喜欢她,甚至有点迷上了她,玛丽·陶德跟他说话,他神不守舍地竟听不见,把玛丽气得直瞪眼。林肯有一次与玛丽一起去参加一个舞会,到了那里他并不想跳舞,当别的男子邀请玛丽去跳舞后,自己却和玛蒂妲聊起了天。
当玛丽斥责林肯,说他已爱上了玛蒂妲时,他竟也不否认。玛丽痛哭一场后,专横地命令林肯,不许他以后再多看玛蒂妲一眼。
在喋喋不休、吹毛求疵中,恋爱的幸福和甜蜜荡然无存。
林肯看到,他们俩人在许多地方都几乎是南辕北辙:他们所受的教育、家庭背景、性格、爱好,对事物的观点等,都相差太远了。他们在一起时总是闹别扭,总是在生气。这使林肯意识到,他们未来的婚姻生活必定不会幸福,所以必须解除婚约。
实际上,玛丽的姐姐和姐夫也看出了这一切。他们认为林肯与玛丽根本不般配,将来不会获得幸福的。因此,他们劝玛丽退了婚约。
玛丽一意孤行,根本不想听。
好几个星期,林肯都在苦苦思索。他还是想分手。一天晚上,他走进史匹德的店铺里,在火炉边,他掏出一封信,让史匹德看。史匹德说:
“信是写给玛丽的,他坦白地说出了自己此时的心情与想法:他反复冷静地斟酌了这桩婚事,他觉得不太可能,他不能要求玛丽嫁给他,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爱她。他要我转交这封信。但我拒绝了。他说要托别的人去转交。我告诉他,不能把这封信交出去,因为它一旦到了陶德小姐手中,就会对他不利。我说:‘如果是私下谈话,还不太要紧,可能被人遗忘或事后加以否认,但一旦白纸黑子写了下来,就会成为把柄,永远于你不利。’说完这番话,我就把那封信投进了火炉中。”
参议员毕佛瑞吉说:“林肯在信里究竟对玛丽说了些什么,我们已无从得知;但那封信的内容,我们可以从他写给玛丽·欧文斯小姐的绝情信中,猜出一个大致。”
结 婚(2)
林肯和玛丽·欧文斯小姐的韵事,可以追溯到四年以前的纽沙勒。那时林肯认识一位叫本奈
特·阿贝尔的太太,她有一个妹妹名叫玛丽·欧文斯。阿贝太太对林肯颇有好感。1836年秋天,当她回肯塔基州探望亲人时对林肯说,他如果愿意娶她妹妹,回来时她把妹妹带到伊利诺州来。
三年前,林肯曾与欧文斯小姐见过一面,印象不错。过了没多久,她就来到了纽沙勒。她长得很文静,受过教育,也有钱。但林肯却不想娶她为妻。因为他觉得她有些过于主动了。欧文斯小姐年纪比林肯大几岁,身材矮胖,用林肯的话来说,她“跟莎士比亚戏剧中的吹牛胖子福斯塔夫正好是一对”。
林肯说:“这可是没办法的事儿,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她呀!”
林肯不愿意与欧文斯小姐结婚,尽管阿贝尔太太一心想促成他们俩。林肯说,自己害怕与欧文斯小姐结婚,好像“爱尔兰人害怕绞索似的”;他惟恐“因一时冲动和许诺而后悔”。
林肯给玛丽·欧文斯写了一封措辞委婉的信,坦白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希望解除婚约。
这封信写于1837年5月7日,那时他已在春田镇。由这封信可以大致推断出他写给玛丽·陶德那封信的内容。
玛丽,我的朋友:
我曾经给你写过两封信,但我觉得第一封的语气不够庄重,而第二封又过于严肃,所以都毁掉了;这一封信,我无论如何都要寄到你的手上。
在春田镇,生活是非常沉闷、孤寂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虽然,住在任何地方,我都一样感到寂寞。我来到这里以后,只有一个女人跟我说过话,如果不是出于必要,她是不会跟我讲话的。我以前从来没有去过教堂,近期内也不会去,因为我觉得,自己在春田镇幽雅的教堂里会感到很不自在。以前我们谈到过,你来春田镇居住一事;但我想,你对这里很可能不太满意。在这里,你不能参与很多坐马车亮相的、让人风光的社交活动,你大概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你会贫穷得难以招架。若有女人,欲将终身的幸福托付于我,我必定要竭尽全力,使她满足为止。而最使我感到痛苦和无奈的,莫过于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所有这一切你全都能忍受吗? 如果你没有什么不满的话,对于我而言,我知道如果能跟你在一起生活,一定比目前幸福。
以前的事,可能是你开的玩笑,也可能是我误会了。假如是这样,就让我们忘了吧。我但愿你三思而后行,不要匆匆忙忙做出决定。我的主意已定。如你希望我信守诺言,我也愿意。但我认为,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与我一起在这里生活,很可能会让你尝到你难以想像的痛苦,而你不太习惯于吃苦。我愿意依你最后的决定行事。我知道,你最终是能够做出理智、冷静的思考和判断的。
收到信以后,请你务必回一封信给我。虽然,也许你觉得不必回信,但是在这里,在这个蛮荒偏僻之地,写信也可以做个伴儿,解除内心的孤独;读到一封信也是件美妙的事儿。请转告令姊,我不希望再听到你们卖掉财产搬家之类的话了,这使我为你们担忧。
林肯上
玛丽·欧文斯与林肯之间的风流韵事发展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再看看他与玛丽·陶德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
史匹德把林肯写给陶德小姐的那封信投入火中,然后转身对他说:
结 婚(3)
“你若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就该有勇气当面去告诉玛丽。如果你不爱她,就不妨坦言相告,说你不可能娶她。但要当心!到时候话别说得太多,说完了最好趁早告退。”
史匹德说:“听了我的话后,他就起身扣紧大衣,镇定地走了。”
在《林肯传》中,荷恩敦写道:
那天夜里,史匹德借口说要看一会儿书,就在楼下等林肯回来,没有同我们一起上楼睡觉。已经过了10点钟,林肯还未返回。一直到11点多,史匹德才看见林肯蹑手蹑脚地回到店铺。林肯在陶德小姐那里既然呆了那么长时间,史匹德就猜测他并未按他的劝告行动。
史匹德说:“ 终于回来啦,老兄!你大概没有按我吩咐你的去办?”
林肯沉吟着,回答:“我照你说的办了。当我对玛丽说我不爱她,不能同她结婚时,她就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两只手绞紧着,看上去很痛苦。她还哭哭啼啼地说什么骗人者自己反而上当了。”
史匹德就问:“那你还对她说了些什么?”
林肯回答:“我实在受不了她这一哭,史匹德。我自己也哭了,并将她搂进怀里,又吻了她。”
史匹德不禁嘲弄他:“噢!原来这就是你解除婚约的策略?你实在是当了一回笨蛋,并和她订了第二回的婚约。现在好啦,你已经欲罢不能了!”
林肯慢条斯理地说:“唉!我也就认命了。事情既然已发展至此,我也只能信守诺言。”
举行婚礼的日子就要临近了。玛丽·陶德的婚纱正忙着赶制。爱德华大厦内,起居室重新装修,家具重新布置,地毯也要换掉,墙上粉刷一新。
这个时候,真不知该如何描述林肯的模样,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几乎已不是悲哀所能形容了。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虚弱;他以后的心理状态,也可能受了这段时间的不良影响。
他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着,他想要逃避结婚。近来他常常不去办公室工作,也不参加州议会的聚会。他在店铺的楼上一呆就是半天。有时他在夜深人静后下楼生火,看着壁炉里的火光,一个人坐到天亮。他变得脾气暴躁,还避着别人,不愿多说话。他常常很少吃东西,身体日益消瘦。
随着婚期的逼近,他益发感到惊恐,他好像跌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在里面鬼打墙似地转着圈子,差一点要发疯。他给辛辛那提大学的医学系主任、当时西部最有名的医生丹尼尔·德莱克去了一封长信,向他说明了自己的状况,并请教医治的办法。但是,德莱克医生却回答说,在提出疗法以前,林肯必须接受医生的检查。
1841年元旦那天,天气晴朗。春田镇的有钱人纷纷乘着雪橇出门,走亲访友。马儿喷着水气,空中不停地传来铃铛的响声。
爱德华大厦里正在操办喜事,人们不停地忙碌着。送货的孩子抱着最后一刻才订的货品,急急忙忙赶到后门。爱德华家特地聘请了一位有名的大厨。刚刚发明的新产品——烹饪炉被用上了,而旧铁烤炉被弃置一旁。
傍晚时分,蜡烛的光焰柔和温馨,玻璃窗挂上了冬青花环。爱德华家的人,一个个悄无声息地等待着,兴奋异常。
6点半钟以后,宾客们陆续到来。6点45分,牧师也带着主持婚礼的教堂物件来临。壁炉内火焰哔剥作响,火光照得通红;房间里,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贺喜声和交谈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
时钟正敲7下……7点半了。可新郎还未到
来……林肯迟到了。
时间在人们的期待中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门厅的老自鸣钟滴答着,不慌不忙地又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