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好吗?
「……你是谁?」
阿春面露怀疑之色问道。因为她不可能是普通小孩子。
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是突然从夜路阴影处出现的。简直就好像瞬间移动一样……
「区区凡人居然拥有星星碎片……汝涉入了麻烦的命运呢。」
身穿和服的少女以狂妄的口吻低声说。
虽然声音跟外表同样稚嫩,语气却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沉着。
「你说——星星?」
「汝不知道吗?是将火焰灌进霸者秘文字的燧星碎片喔。尽管身为邪道之徒,当代人却对学问欠缺钻研。真是可悲哟。」
少女清楚说出了『邪道之徒』几个字。
换句话说,她知道春贺晴臣是《S。A。U。R。U。》的相关人士。
这时,阿春察觉到了。少女的眼睛。那对瞳孔是金色的,感觉有点像冷血动物。错不了的,这跟之前在『馆』的书库遇到的是同一双『眼睛』!
「能够在这个城市发现汝,对妾身来说实属侥幸……可是现在还不清楚汝的器量。以后有机会再多聊聊吧。」
少女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然后低声说:
「不过给汝一些忠告吧。照现在这样下去,汝近期内一定会死喔。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去寻找连龙之翼也无法深入的土地吧。不过世上不晓得还有没有那种地方就是了!」
最后这么说完,少女就跟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消失了。
阿春显然遇见了超自然的存在。而且还附带一句预告死亡的不祥话语。这些事情该不会意味着——
「之前那个不是心病……而是什么诅咒或作祟吗?」
不同于往常的自己,阿春一个人愣愣地自言自语。
4
「昨天真是对不起。我家的爷爷变得好奇怪喔。」
拜访过十条地家的第二天。班会开始之前,在早上的教室里。
阿春就座后,先到的织姬突然开口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喔,我不介意。不过倒是吓了一跳就是了。」
「爷爷他平常很严厉,却在奇怪的地方变得过度保护。总之,我对春贺同学感到很抱歉,你难得来家里却给你添了麻烦。」
早上的时候跟隔壁同学聊天,这在学校里大概是很常见的光景吧。
可是为什么呢?周围的同学好像突然骚动起来了。
坐在斜前方的武藤同学与船木同学两个女生互相使了个眼色。坐在前面的男生——高山也『啪!』地僵直了背脊。
是我多心了吗?虽然觉得疑惑,阿春还是答道:
「家家各有一本难念的经,昨天的事情我真的不在意喔。」
老实说,之前像是PTSD(心病)的症状问题更严重。
那果然是『诅咒』吗?想了一下,心里千头万绪……面对苦恼的阿春,不了解状况的织姬开朗地说:
「那么,这是我表示道歉的心意。不要客气,尽管收下吧。」
织姬递出的是便利商店的袋子,阿春探头看了看里面。
「昨天的赔礼才价值两个包子而已吗?十条地的诚意真叫人敬佩呢。」
「不是两个喔。焦糖玛奇朵草莓卡士达酱包子是我的份,春贺同学的是姜汁烧肉泡菜抹茶包子。啊,吃完之后要告诉我感想喔。虽然很感兴趣,但我实在是提不起劲自己尝试呢。」
「你诚意十足的应对着实令我惶恐……」
阿春把手伸进便利商店的袋子里。
同时对日本连锁超商活像是在自暴自弃下开发出来的缤纷商品,以及泰然自若地将色彩鲜艳的物体推给自己的织姬皱眉。
他试着送到嘴巴里的不是粉红色的包子,而是色泽浓艳得像是有毒的橘色包子。
「是不难吃啦……但是味道就像没有指挥的交响乐团一样不统一。」
「果然不能指望有像基本口味那样的安定感呢……其实我本来是想买肉包跟豆沙包的,不过如果春贺同学是那种对安全牌完全不屑一顾的愤青就不好了,所以我才会试着下这一着险棋。」
「在吃这方面我是个无聊的男人,只要平平凡凡的就够了。」
「我知道了。下次有机会请客的话,我会试着活用这次经验的。」
织姬用手掰开看起来就甜得腻人的包子,优雅地将之送进嘴里。
另一方面,阿春只用四口就吃完了。织姬见状说:
「春贺同学,你要不要也吃吃看这个?过分甜美的焦糖会让人有点上瘾喔。不过这甜度是不太正常,比起爱好甜食的人,我想更像是专攻砂糖依存症的客群。」
织姬递出一小片包子。
虽然这幅构图看起来颇有『来,啊——』的感觉,但阿春却淡淡地说:
「自己的份自己负起责任把它处理掉。」
同班同学打屁闲聊,这一幕无论在哪间学校都会发生。
不过这时阿春意识到了。刚才的感觉并不是心理作用,周围的同学们全都惊讶地注视着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我说春贺啊……你跟十条地同学还真要好呢……」
坐在前面的男生高山恨恨地说,于是阿春淡淡地反驳:
「你误会了。十条地是个无论什么人都直爽以对的女生,我只是顺势陪陪她而已。只不过我个性畏缩不前,跟不上她的不拘小节,我想这应该不能称得上是要好吧。」
「春贺同学个性畏缩?骗人的吧!?」
织姬讶异地说。阿春趁机极力主张:
「不是骗人的喔。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谁知道啊,我倒觉得春贺同学是个脸皮厚得异常的人喔。」
「你好像是个正直得过分的人呢。」
「你说对了。不过,我可不是无论什么人都直爽以对的个性,爱摆架子跟粗鲁无礼的人我最讨厌了。」
「那种人就算不是你也会讨厌吧?」
「等、等等!春贺同学、十条地同学,让我跟你们确认一下!」
打断对话的是坐在斜前方的女生·船木刚学。
她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几乎是小跑步地来到阿春他们面前。
「几天前十条地同学说过『对春贺同学感兴趣』对吧!?」
「嗯,我是这么说过。然后这个人就开始躲我,不过发生许多事情后,春贺同学总算也露出本性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生性害羞又畏缩不前。」
「骗人,你只是觉得人际关系很累赘而已。不就是嫌麻烦嘛。」
阿春暗自佩服。织姬果然直觉敏锐,说话一针见血。
另一方面,船木同学双眼炯炯发光,接着又问:
「最近几天你们两个距离急速缩短呢。再来是第二件事情。昨天春贺同学去了十条地同学家对吧?那时候有跟家人碰面吗?」
「有啊。不过因为一些缘故,之后被十条地拖进房里了。」
阿春即刻回答完的瞬间,教室的气氛突然为之一变。
是为什么呢?周围竖耳倾听的男生们眼里全都流露出愤怒、憎恶,以及忌妒。而女生们个个情绪高涨,带着好像要「呀!」地尖叫出来的眼神看着这边。
至于船木同学,她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三件事情!春贺同学去找十条地同学做什么呢!?」
「不好意思,我不想回答。让我保持缄默吧。」
「那么十条地同学,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嗯——……不行,我不能说。就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吧。而且我不认为那是可以对不相干的人说的事情。」
「了解!那这件事我就不再过问了!」
船木同学仍旧一脸开心地保证。
几天后不只阿春,连织姬也对这一幕感到后悔。
传言在短短一周内就蔓延开来了。
胡月学园的高中部内,毫无根据的怪消息此起彼落。
『学园最受欢迎的美少女,十条地织姬恋情曝光。』
『意外!主动告白的竟是公主(代指织姬的校内用语)!?』
『对象同为一年级生。为何公主会喜欢那种好像很阴沉的家伙!?如果憎恨能杀人的话,现在那家伙肯定位居最想杀死的排行榜榜首! ※调查对象,全体男学生。』
『唯一踏进公主寝室的男人。我们绝对饶不了那家伙。绝对。』
『验证一,既然有家人介入,那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吧?』
『验证二,切勿乐观。全校男生啊,现在正是做好觉悟的时候了。』
『对象男性完全否认与公主之间的恋爱疑云。他是撒谎?还是傲娇?又或者是同性恋者?』
『后续报导,公主方面也否认恋爱疑云。可是疑惑的阴影始终纠缠不清。谁都无法摘取的高岭之花·学园公主的春天到了吗?全体男生都哭了!』
听说情况变成这样时,阿春不禁心想——
为什么大家会绕着连事实为何都无法确认的错误情报打转,把自己搞得那么激动呢?
因为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阿春甚至来不及防备。
「换句话说,十条地就是这么个大红人呢。」
阿春感慨地嘀咕着:
「下次开始我会小心的。不可以随便跟不特定多数的男生像崇拜偶像那样奉为模拟恋爱对象的女生说话。」
这里是不见人迹的校舍屋顶。织姬正站在他的眼前。
因为在教室或走廊上说话时,旁人的眼光实在是太烦人了,所以他们才来到这里。
「明明都说过好几次不是这样了,为什么流言就是平息不了呢!?」
织姬愤然握紧拳头控诉。
「我跟春贺同学——这怎么可能啊!」
「当着本人的面断言『这怎么可能』好吗?我的男性自尊之类的情感有点受伤喔。」
「咦?难道春贺同学对我抱有那种感情吗?」
「并没有。因为我已经实际体验过跟你成为那种关系时蒙受的风险是什么感觉了。实在是麻烦得不得了。」
「我说啊,在本人面前说人家是『交往起来会很麻烦的女人』也很没礼貌吧?」
织姬立刻吐槽了阿春的失言。阿春耸了耸肩。
「唉,先不说这个。就算再继续到处去否认也没有意义。就静静沉潜着等待流言平息吧。忍耐才是上策啊。」
「……哼,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满不在乎地这么说完,织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阿春。
阿春暗自心惊。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已经看穿自己的企图了。
一个月以内淡出这间学校吧,让织姬自己去忍耐好了……就是这种不正经的想法。阿春决定转变话题。
「话说回来,仪式的日程安排好啰。是三天后的晚上。」
「……我知道了。总算要正式开始了呢。」
仪式,这指的当然是与利维坦缔结盟约的仪式。
面对突如其来的通知,织姬绷紧了脸。
「不过你之前和解释的时候曾经说过吧?仪式只要走错一步就会酿成大惨剧,所以要选在宽阔无人的地方进行。具体地点决定好了吗?」
「啊啊。从条件看来,这一带就属那里最适合了。」
刚好满足盟约仪式所有条件的地方。
通常那不是能够轻易找到的。可是东京新都附近却有一片最适合的土地——化为无人之境的东京租借地。
三天后阿春与织姬即将一同前往的目的地是『旧东京』的废墟群。
在仪式顺利结束之前,希望那神秘的诅咒或PTSD(心病)都不要再发作——阿春忍不住想要对从未相信过的神明祈祷。
5
然后到了三天后的晚上。
阿春、织姬及爱莎聚集在横跨隅田川的两国桥前。
过河之后,就是旧东京地区了。
藏前桥、厩桥、驹形桥等等可以度过隅田川的桥尽管没有警卫看守,却全数遭到封锁。
此外,这座两国桥的封锁程度比其他更严密。
桥上设有闸门,还有警官二十四小时常驻。
这是给在旧东京地区巡逻的警方相关车辆通行的出入口。
织姬遥望那边,突然呢喃着说:
「明明是龙族的领土,负责管理的却是人类呢。好奇怪啊。」
「那些家伙可不是为了居住才要求『租借地』喔。只是想要建造那个罢了。」
阿春指向在隅田川彼岸延展开来的黑夜。
对岸的废墟都市没有任何点亮的照明,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
不过因为连一点人工的光都没有,月亮及星星的光辉反而变得更加明亮,柔和的白光照耀着地面。
这片『明亮』的黑夜中浮现出『柱』的形影。
那是矗立在旧东京中心的巨石碑。伟岸的黑色石柱高度超过一千公尺。
「那个柱子的周围……改变了。」
「改变?」
「嗯。魔力、灵力、妖气、瘴气……那里充满了这类邪道能量呢。不管是水、土,还是空气,全都变得跟一般土地不同了。」
这次是爱莎开口向目瞪口呆的织姬说:
「普通人只要待上一个月就会受不了强大的魔力,导致身体严重不适。不过相反地,魔力变强的土地也有优点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和这次一样容易举行仪式的土地吗?」
看到可能成为后进的织姬会意过来,爱莎突然露出微笑。
「正确答案。对于利维坦新生这种大规模仪式而言,寄宿在图地上的灵气及魔力可不容忽视。所以今晚——」
「我们才会像这样来到旧东京寻找灵气强大的地方。」
依天候、季节,以及地脉与灵脉状态不同,土地的魔力有强有弱。
为了检视今晚魔力的状况,阿春取出爱用的『怀表』。
「那是什么?」
「我们的生财工具,名叫『发条装置的魔术师(Clockwork·Magi)』。」
回答完织姬的问题,阿春轻轻举起了银制的怀表。
这是阿春返回东京新都后不久,在父亲书房找到的遗物。齿轮、发条、弹簧、钟摆等数百个零件连动运转的古风旧式机械表。
这就是发条装置的魔术师(Clockwork·Magi)。也是现代版魔法师的魔杖。
滴答、滴答、滴答。秒针发出刻划时间的声音。
这要与心跳同步。阿春调整好呼吸。如今秒针的速度跟脉搏的速度几乎没有差别。
时钟的指针与心脏,阿春想像两者以同样的节拍动作。
滴答、扑通,滴答、扑通。
于是秒针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以跟阿春的心脏完全相同的速度打了一拍。在这一瞬间,魔力产生了。
普通人本应无法生成的超自然力量。
「听说在中国的风水中,捕捉于大地中循环的气流——龙脉是很重要的。试试看用这个要领来观察魔力的流动与分布状况吧。」
阿春摊开旧东京地区的俯瞰图。
这似乎是从空中摄影照撷取出来的。阿春右手拿着红笔,在地图上画了好几个圈。引导笔移动的并不是阿春的意志。
而是以发条装置的魔力施展的《灵脉探索》之术。
当然,被圈起来的点是有强大魔力的地方。
「这里不好吗?而且感觉也是个够宽阔的地方。」
「御茶水一带吗?了解。就去那边吧。」
听了爱莎观察过地图及圆圈后提出的意见,阿春即刻点头同意。
另一方面,织姬则是双眼充满了好奇心注视着怀表。
「虽然曾听说过有这种机械,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呢。有了这个,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使用魔法吧?」
「当然,持有者对魔术没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也不行喔。」
阿春收起怀表说:
「这玩意儿可以让我施展到B5级为止的魔术,做为随身携带用还挺不错的。那我们赶紧移动吧。」
这么说完,阿春望向停在附近马路上的小型汽车。那是他请见城运过来、由《S。A。U。R。U。》所拥有的车辆。
「等一下。有车是很好啦,可是谁要开呢?」
「事到如今才问这种问题啊。」
「别担心。开车对我跟晴臣都不成问题。」
面对织姬指出的问题点,阿春耸了耸肩,爱莎则是爽快地回答。
「……根据日本的法律,未满十八岁的人应该无法取得驾照才对。而春贺同学又跟我同年级。你留级过吗?」
「不。十条地,我跟你同年出生,还是水水嫩嫩的十五岁喔。」
「听到晴臣嘴里说出自己水水嫩嫩这种话,怎么样就是觉得不对劲……啊,顺带一提,我也跟大家一样都才十五岁。是个闭月羞花的少女喔。」
「我说爱莎啊,你之前不是还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堆食用菊还是什么的花吗?」
「那个……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们两个有驾照吗?」
织姬露出好像很忧郁的表情问。
仿佛发现了罪犯预备军,正为了该如何是好而发愁。
于是爱莎挺起平板的胸部,呵呵地微笑着掏出驾照。